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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天的眼神是紫羅蘭色》






    Shu在巷弄裡奔跑著,現在是夏天,身上的三件式西裝幾乎完美地包覆大部分的皮膚,這令他汗流浹背,但他無暇脫掉外套,穿皮鞋跑步也讓他的腳很疼,但他不得不這麼做。
    「他往那邊跑了!」
    身後的腳步聲朝他追來。
    Shu的心臟在胸膛裡劇烈跳動,他從沒跑得這麼快過,熱風撫過他的臉頰,豔陽炙烤著地表,Shu開始忍不住懷疑後面的人之所以能窮追不捨,是因為滴落的汗水洩漏了他的蹤跡。
    「噢!」
    「哇!」
    Shu在一個轉角迎面撞上了一個人,對方踉蹌了幾步,Shu則跌坐在地上,一時間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抱歉,你沒事吧?」也許是因為Shu跌倒了,即使不是自己的錯,那人也向Shu道歉,並伸出了手。
    Shu拉住對方的手站了起來,那是一位戴著墨鏡、綁著小馬尾的金髮青年,Shu才想說點什麼,這一點耽擱背後的人就追了上來。
    對方有三人,其中一人順勢一腳踹在Shu的背上,將他整個人撞往青年。
    「哇噢!」青年反射性地接住Shu。
    「老兄,如果你不想惹麻煩就放開他然後離開。」踢了Shu一腳的混混向青年發出警告。
    「你最好快走,他們只是在拿我出氣。」Shu推開青年,踉蹌地轉過身。
    「你做了什麼讓他們這樣對你?」青年似乎沒有馬上離開的意思,還不疾不徐地問。
    「我請他們別煩不願意跟他們去玩的女士。」Shu皺著眉頭,他的背隱隱作痛,而且外套肯定留下了髒腳印。
    「那你做得很好啊,你是英雄。」
    「現在英雄要付出代價囉。」三個混混發出訕笑。
    如果當英雄的代價是一頓皮肉痛——好吧,Shu實在不想,如果青年不願意離開那麼他會繞過青年逃跑。
    小混混說完就掄起拳頭往Shu跑來,Shu想後退但背後還杵著人牆,他不得已舉起手想擋住攻擊,這時一道影子從他身旁掠過,更快速地直擊混混的臉頰,被擊倒在地的人眼冒金星,摀著臉發出呻吟,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其他兩人見狀互看了一眼,立即仗著人數優勢跑過來與青年互毆,二對一本該是不利局面,可青年的身手矯健,不用多久三個混混都躺在了地上,而青年只有頭髮和衣服顯得凌亂。
    Shu看得目瞪口呆。
    青年在還有意識的混混旁蹲下身,從褲子口袋裡掏出一張照片,問道:「你們見過這個人嗎?」
    由於照片是背對著Shu,他無法得知照片拍的是誰,地上的混混戰戰兢兢地搖頭,青年站起身卻不打算詢問Shu。
    當青年準備要離開時,Shu喊住了他:「嘿,等等!」
    「怎麼了嗎?」青年轉過身看他。
    「謝謝你幫了我,我的名字是Shu Yamino,你呢?」
    「Luca,我的名字。」墨鏡青年——Luca露出燦爛的微笑。
    由於兩人接下來都還有其他事,他們相約下個週末在市區碰面,屆時Shu想請Luca吃一頓午餐好報答救命之恩,盡管Luca認為只是舉手之勞,事後回想起來,坐在赴往西卵的車上,Shu認為自己也是罕有地堅持這場飯局,但他隨即聳肩,畢竟這個夏天有太多不尋常的事了,不差這一件。
    不尋常——好比說主動前來大型派對現場的自己。
    他脫下沾著鞋印的西裝外套掛在手臂,向經過的侍者要來一杯香檳,接著像一座雕像般佇立在柱子旁邊開始觀察狂歡的人群,他猶如檢警,銳利的雙眼在每一個往來的賓客中梭巡,並因珠寶和酒水的光澤眼花撩亂,人群如同流動的沙子,舞臺中央彷彿有一個無底洞,將所有流沙吸進去。
    無時不刻的樂聲、尖叫、歡呼每個禮拜都令Shu感到頭痛,派對進行到一半,他仍然沒有看到要找的人。
    Shu將半個身體都倚上柱子,他啜飲一口香檳,液體入喉,酒水的香韻殘留在舌頭與齒間,他微醺的眼神視野縮窄了幾分,這讓Shu不得不想起,那天他正是透過這雙眼看見了那個名為紫羅蘭的男人。

    紫羅蘭是Shu為那個不知其名的男人取的綽號。
    在幾個禮拜以前,Shu被幾位同窗連哄帶拖,五、六個大男人擠在一輛敞篷小轎車裡,一路馳向西卵海岸的豪宅,車輪踩在白色碎石鋪成的途徑,還沒抵達大門,就能聽見從城堡般的建築裡傳來的歡樂聲,同行的人在聽見音樂後明顯變得更興奮,車子像螞蟻般排在轎車的隊伍裡,當終於能在前院下車時,他的朋友們都直接跳下車,只有Shu不太習慣地推開車門,雙足普通地落地,他像所有第一次造訪這裡的人一樣抬頭望著豪宅並目瞪口呆。
    Shu也曾參加過幾場私人性質的派對,頂多是租借大一點的房間,和這棟富麗堂皇的城堡相比,它們完全不可同語。
    還來不及感嘆,他就被拉進前門的人流,派對才剛開始,他們擠得像是漁網裡的沙丁魚,至此是人流推著他往前,而不再是他主動邁步,Shu感覺肺裡的空氣都快被擠光,這才終於踏入了吊著巨大水晶燈的大廳,大廳裡也是萬頭攒動,Shu的視線來到大廳盡頭宏偉的管風琴,琴聲氣勢磅礡,演奏者抖動得也很賣力。
    這棟豪宅的內在和它的外表一樣華麗,許多價值不菲的藝術品裝飾在角落、牆壁或走廊轉角以及任何需要它們的地方,Shu祈禱自己不會撞到它們,接著他被拉到戶外的露天泳池區,在游泳池的正中央也站滿了跳舞的人,這裡簡直就像是為了開派對而量身訂造,紙片、亮粉不斷灑在他們的頭髮和身體,但他們毫不在意,肆意地舞動肢體和軀幹。
    才進來十分鐘Shu就覺得自己要被這股熱烈的氣氛打倒了,他像往後的每一個週末因為這些源源不絕的轟天巨響而感到頭痛,但此時的他暫且還沈浸在大型派對的新鮮感中,誤把發脹的太陽穴當成是興奮的神經作祟。
    剛下課就被抓過來,飢腸轆轆的Shu嚐試了好幾種不同口味的小三明治與起司、火腿,由於喝了太多杯現榨的新鮮果汁,Shu很快感覺到膀胱發漲,抓到一個侍者詢問廁所的位置後,他看了眼泳池裡跳舞的朋友,在沒有告知的情況下就離開了。
    於是,當Shu擠開人潮好不容易回到原位,他的朋友們已經消失無蹤。Shu開始煩惱起離開時該怎麼辦,他們會不會將他放在這裡自己先離開啊?但是距離派對結束大概還要很久,而且他們不待到最後一刻似乎是不會滿足的,所以他也不必著急,只要在散場前提前到車子上等待就好了。
    Shu站在遠離人群的角落,好像要調降自己的存在感,這是一塊神奇的地方,盡管大多數的人他都不認識,他又認得出大多數的人,電影導演、國際巨星、知名歌手、畫家、作家,還有他的學院長,Shu不置可否。人們隔著舞池大聲疾呼,也扭動脖子交頭接耳。
    Shu刻意閃避和他人目光交會的機會,盡管這或許能開啟一個美麗的邂逅,但現階段他更屬意獨善其身。
    有人在經過旁邊時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腰,搞得他一時間渾身僵硬,犯人也消失無蹤。
    今晚好像就能把世上所有樂譜都演奏過一遍,Shu打了一個呵欠,他左右張望想找到時鐘,派對的新鮮感已經退潮,他需要確定自己還得無聊多久。
    他發誓離開後再也不會踏進這裡一步。
    房間另一頭傳來一陣不小的騷動,但派對裡幾乎無時不刻都有騷動,Shu並未在意,眼角餘光瞟到有人像百老匯巨星一樣在簇擁中走下階梯,發現找不到時鐘以後,他才百無聊賴地往人群中心看過去,那位巨星是身穿白底金線條紋西裝的英俊青年,戴著繫有黑色緞帶的費多拉帽,在這種夏夜仍然穿戴一雙黑色的皮製手套。
    旁邊站著幾位穿黑色西裝的人將青年團團包圍,其中一人偶爾會附在青年耳邊低語,從他們身上散發的氛圍明顯與狂歡的人群不同,Shu覺得位在中心的青年氣質像一頭慵懶又敏銳的雄獅,他接過黑西裝遞給他的香檳,視線掃過在舞台躍動的賓客,接著好似感應到Shu的注目,凌厲地看向站在角落的Shu。
    Shu的心臟在頃刻間劇烈地鼓譟,他像是被巫師施了魔法,愣在原地不能動,周圍的喧鬧聲突然被隔離在好幾公里外,偌大的豪宅裡只剩下他與青年,那雙紫羅蘭色的眼睛化身成黑夜裡的北極星,指引著在這場派對中迷途的旅人。
    無論事後怎樣回想,Shu都無法具體說出他們對視了有多久,這肯定不太尋常,倘若對方是一位淑女,他便能立即判斷這是一段驚豔的凝視,可對方是一位紳士,在巨大的吸引力之外還有困惑。
    派對主持人激動萬分地說了什麼,四面八方都在歡呼,樂隊演奏得更加賣力,突然,一陣響亮的炮擊聲響起,一排排火光升空後在夜幕中綻放出花朵,轉眼間又枯萎,這個過程重複了足足三次,象徵派對結束的煙火秀為今夜劃下了完美的句點。
    Shu的注意一時間被驟放的煙火吸引,等他的視線再回到階梯旁邊時,那名青年已經與黑西裝的人一起消失了。
    接下來每逢週末,即便沒人找他,Shu也會主動到西卵的派對報到。
    他問過一起來的朋友認不認識那位青年,但他們要不是當天晚上沒看到人就是不知道。
    Shu嘆了口氣,這些派對幾乎要把他的精神搗成爛泥,他貼著柱子,作為閉幕的煙火又要再度施放,他在絢爛的火花中失望地喝下最後一口香檳。


    整整一個月,Shu都無法忘記那雙紫羅蘭色的眼睛。
    他是什麼人呢?他從哪裡來的?美國人?還是歐洲人?他會記得和他對到眼的自己嗎?
    這些問題盤據在Shu的腦袋,以致於旁人也察覺了不對勁。
    「你是怎麼了?你的論文遲遲沒有進展。」室友Ike端著兩杯咖啡走過來,將其中一杯放在Shu的面前。
    Shu輕聲說了句謝謝,撇下毫無進展的打字機,喝了一大口咖啡。
    「一個月前我被拖去西卵的派對。」
    那個奢侈的派對。Ike在心中附註。
    「你愛上了派對?」做為室友,Ike比任何人都清楚Shu最近的作息,一到週末夜他的好室友就會跑的不見人影。
    「不。」Shu鄭重否認,他放下與論文奮鬥的手,下巴垂頭喪氣地擱在筆記本上,但他一睜開眼睛,眼神卻一片明亮,他不打算在這之上繼續解釋。
    「瞧你的眼神,醫者,你的眼皮似乎被三色堇花的汁液迷惑了。」Ike煞有其事地說,並誠心忠告:「你當然可以繼續保有你隱晦的秘密,但切記勿忘你的學分。」
    「是紫羅蘭。」
    「什麼?」
    Shu沒有再回應,他打從心裡認為面前的文科生是個靈媒。他有氣無力地抬頭看掛在牆上的時鐘,稍微收拾桌面,在襯衫外面套上西裝背心和外套就出門了。
    在地球自轉的角度下,窗外的北美洲正在逐漸和太陽道別,Ike並不介意室友將自己的話當耳邊風,他只是嘀咕道:「他真的著魔了。」

    Shu看著泳池水面,彩帶和派對垃圾漂流其中,月亮和人群的倒影在波紋中不斷抖動,自己的臉上絲毫不見喜態,他就像是在酒吧的吧檯邊上喝悶酒的人,不是喝得爛醉就是永遠醉不了。
    也許紫羅蘭和仲夏夜一樣真的只是場夢。Shu把玩著喝完的高腳杯,目光呆滯。
    他決定了如果這次還是找不到那個人,那這次就是最後一次。
    今晚的派對即將要邁入尾聲,Shu走到二樓高臺,看著底下不停竄動的腦袋,主持人激動萬分地引領眾人去欣賞煙火。火藥和香檳是免費的,在這座宅邸,就連錢都是免費的。
    Shu的夢想隨著絢爛的煙花結束,他麻木地跟隨散場的人群魚貫走出前門,當鞋底踏在碎石路上,他看著噴水池周圍正準備離開的人,身後的建築演奏的不再是充滿激昂的樂曲,獨奏的鋼琴聲若有似無地為賓客送行,這股謝幕的哀愁霎時間壟罩著Shu,他寂寞地踩著碎石路走到噴水池邊,從清澈的池中掬起一把水粗魯地擦拭眼皮。
    他的舉動引來了一些人的注目,他本不在乎,可連日的鬱悶讓他生出衝動,他扭頭胡亂朝其中一個方向不悅地問:「你在看什麼?」
    從睫毛滴落的水珠閃過Shu的眼睛,他的視線在那滴水珠消失後,唐突地撞入了一雙紫羅蘭色的瞳孔裡。
    他朝思暮想的人就與他隔著一座噴水池。
    Shu愣住了,青年仍是那身醒目的白底條紋西裝與費多拉帽,當Shu想著該如何上前搭話,紫羅蘭撇過頭不再看向他,戴著黑色手套的指尖夾起一根菸後,旁邊的人隨即為他點燃菸頭,他們交談了幾句話,黑西裝為紫羅蘭打開了車門。
    回過神時身體已經跑了起來,由於還有許多流連忘返的人聚在噴水池附近,Shu的前進多了點阻礙,他緊盯著紫羅蘭,深怕對方在一個眨眼後消失。
    「嘿!哈囉!」
    Shu嘗試揮舞手臂吸引對方駐留,這個方法的確引起了紫羅蘭的注意,可青年僅是冷淡地瞥了他一眼便坐進發動的車裡旋即離開,留下呆站在原地的Shu。


    Shu坐在華盛頓廣場公園最靠近拱門的長椅上,十一點鐘的烈日打在他的背上,汗珠開始從他的額頭和太陽穴冒出來,他看著幾隻在地面跳的鴿子、推著嬰兒車散步的婦人、杵著拐杖躲在樹蔭底下的老人,最後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感覺今天是世界末日的隔天。
    顯而易見的無視與不屑。沉浸在兩個單字裡,Shu甚至沒有察覺靠近的腳步聲與隨之而來的呼喚,直到他的肩膀被人大力搖晃。
    Shu小聲地嗚哇了一聲,抬頭看到一張近在咫尺戴著墨鏡的臉。
    「Shu?」臉的主人,他的救命恩人Luca疑惑地看著他。
    Luca和Shu相遇的那天一樣,綁著小馬尾,穿著白色襯衫,袖子挽到手肘,還穿了件較多勞動者在穿的牛仔褲,整個人看上去相當隨興,Shu覺得有種瀟灑的氣質。
    「抱歉,我剛在想事情。」Shu看著背光的Luca和他身後刺眼的太陽,心想或許自己該去買副墨鏡。
    「你太累了嗎?這裡有黑眼圈。」Luca指著自己的墨鏡。
    Shu出門前甚至無心打理儀容,如果Luca隔著墨鏡都能發現,那肯定很嚴重。
    「就只是有點沒睡好而已。」Shu打哈哈,決心隱瞞清晨他看著天光從窗簾後面緩緩壯大。
    Shu站起身,強打起精神,為了轉移注意說道:「我知道附近一間很好吃的餐館,我們走吧。」他走了幾步,但Luca仍站在原地。
    「Luca?」
    「如果你是為昨晚的事而不開心,我向你道歉。」
    「你在說什麼?」Shu反問。昨天他整個晚上都泡在西卵的派對,哪有時間和Luca碰面?
    「不是嗎?我以為你因為昨天我不理你而生氣,我別無選擇,但那的確很不禮貌。」
    Luca的金髮在太陽下熠熠生輝,Shu越看越困惑,接著他的表情從費解到恍然大悟,他張大嘴巴,感到不可置信。
    「什麼?不是,我是說……我的天。」Shu語無倫次,好不容易才整理好一段句子:「你可能會覺得我很蠢,我在派對上想過去找你是真的,但我沒認出派對上的人是你也是真的。」
    「什麼?」這下子換Luca困惑了。
    噢!我的天啊!Shu深吸一口氣在心中尖叫,他肯定他的心臟快得每分鐘超過一百次,總有一天他會為Luca患上心律不整,也許他現在就已經病入膏肓。
    「我懂你的感覺,我們先去吃飯吧,然後我再跟你好好地解釋。」Shu在每個字後面都忍不住笑聲。

    「我家養了幾條大狗,主要負責看門,有必要的時候我們也會帶牠們出門。」
    Luca的解釋,套室友的話來說——相當含蓄。
    他們在餐館交換了更鄭重的自我介紹,Shu介紹自己的普通家庭、正在就讀醫學院;Luca說他來自澳洲當地一個望族,替家裡工作,那些黑西裝都是他的部下,自己則是來美國「出差辦事」的。
    「我在找一個人,因為這樣,在那個場合我可能會給你帶來麻煩。」Luca說,但他並沒有說明原因。
    「沒事,我不在意。」你怎樣我都不在意。Shu把這句話藏在心底。
    在Luca待在美國的這段期間,他們偶爾會一起出去吃飯、閒逛,Shu注意到他們上街時,Luca也會觀察週遭的路人,也許是在確認他們的長相和他要找的人一不一樣。
    他像個當地嚮導,會帶Luca去找一些道地的美式小吃,看澳洲人描述這與澳大利亞有何不同,他們也一起去看過電影,Shu後來在影聽發現Luca不太坐得住,所以那成為他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去影院。
    從這些相處過程中,Shu的迷惘也逐漸抽絲剝繭。
    在公園散步時,Shu的手背不小心撞到Luca的手背,對方開玩笑地反擊,他也幼稚地又撞回去,他們比快和次數,Shu推過去Luca就後退,Luca推回來換Shu退後,最後手背幾乎像黏在一起一樣隨著他們前進左右搖擺,他們的行徑引人側目,兩人臉上的笑容充斥著旁人難以理解的氛圍。
    「去找你的那天下午,室友笑我被三色堇花的汁液沾了眼皮。」Shu試著暗示。
    「是哦,為什麼?」Luca想也沒想就問。
    「沒,那就是一個無聊瑞典人開的美式玩笑。」被直截了當地反問讓Shu的心臟跳快一拍。
    「噢,你的室友是瑞典人,我聽說瑞典人很嚴肅。」Luca點點頭。
    下次再見面是在一間小咖啡廳,包含吧檯總共只有五個座位,他們坐在唯一的雙人座,點的飲料都到齊後,Luca以談論天氣的語氣告訴Shu他把這個美式笑話講給部下聽,惹得Shu將嘴裡的咖啡都噴了出來。
    「哇,你沒事吧Shu?」
    「我沒事。」Shu接過眼明手快的服務生遞來的紙巾,擦拭嘴巴還有桌面,至於衣服管他的,「我會不會被你家人追殺啊?」
    「放心,他們對普通人沒興趣。」
    他沒否認「追殺」這個詞耶。Shu心想。
    「我的一個部下還說那應該是英式幽默才對。」
    「噢他說的沒錯,抱歉莎翁。」Shu鄭重地點頭,他故作嚴肅的模樣惹來Luca的哈哈大笑。
    在Luca笑緩後,Shu看著咖啡杯,又看向Luca,幾經忐忑後他問道:「所以?」
    Luca放下玻璃杯,氣泡在他嘴裡蹦蹦跳跳逐漸與唾液融為一體,到最後只剩下甜膩的滋味。
    「不,我的美國朋友。但如果這只是一個夏天的夢,好的。」
    這可算不上承諾,但Shu藏在桌底下的手激昂不已地捏著膝蓋。
    「這應該不是澳式幽默吧?」保險起見Shu問。
    「你希望我現在說『嚇到你了』嗎?」
    Shu連連說了好幾個不字。他想要去握住Luca的手,可他的掌心全是汗,他反覆用褲子擦乾可它們像漲退潮不斷冒出來,正當Shu覺得很尷尬時,Luca的上半身越過桌面,捧起他的臉頰,親吻他因為失神張開的嘴。
    從吧檯方向傳來口哨聲。
    Shu看著Luca近在咫尺的臉閉上了眼睛,鼻尖貼著Luca淡粉色的臉頰,呼吸全是青年的氣味,他的心跳聲在耳朵越跳越大聲,Luca的嘴唇很軟,結束時還伸出舌頭偷舔了他的嘴唇一下。
    Shu希望自己能記住關於這個夏天,關於這個下午,關於這個吻的一切細節,並永遠不會忘記。

    Shu現在的生活就好比加滿油的車子,突飛猛進都不足以形容。
    他的論文進度超前,實習順利,還和夢中情人交往,一切堪稱完美,唯一令他煩惱的只有一件事——澳大利亞人會不會太可愛?
    他問了室友這個問題,瑞典人馬上皺著眉頭數落澳洲人的玩笑有多不合時宜,當時他被戀愛沖昏頭,呢喃的「Luca說得對,瑞典人真嚴肅」被室友聽見,差點沒引發第二次世界大戰,這次瑞典毅然決然放棄中立。
    「Shu你在想什麼?」
    Luca與Shu坐在一間爵士酒吧的吧檯,Luca把太陽眼鏡戴在頭上,測歪著腦袋,用一種狗狗般的角度看著他。
    「你還記得我的室友是一個瑞典人嗎?」
    「記得啊。」
    「他真的很嚴肅。」
    Luca笑了兩聲︰「我說得沒錯吧?」因得意而高亢的語氣很快又轉為親暱的低語:「不過,Shu,我們出來約會時,你一直想著其他人我會有點吃醋。」
    Luca選手全壘打,球落到觀眾席的Yamino 先生手裡!
    「……我能請你在球上簽名嗎?不是,我是說我發誓我先想到的是你……」
    Shu話才剛說完,只見Luca臉色驟變,他匆促地說:「抱歉,Shu,簽名球的事情下次再說,我得走了。」
    Luca的視線一直盯著某個方向,不等Shu回覆,他便從座位上起身離開,隨著他的舉動,大約有三個坐在他們附近的人也立即跟上Luca。
    Shu發現那些人莫名眼熟。
    「是怎樣?我們約會時他們一直在附近嗎?」Shu愣愣地自言自語。
    最後Shu也沒機會澄清簽名球的事。

    與Luca倉促的分別後過了兩個星期,期間Luca一次也沒有聯絡過他,他沒有Luca的電話,只能被動地等待。
    Shu再次和Luca說上話是在電話裡。
    「抱歉Shu,這麼久沒聯絡你。」
    「你還好嗎?」
    「我要做的事很順利。」但Luca的聲音聽上去悶悶不樂的。
    「噢,那很好啊。」Shu的心一沉,他知道Luca的工作很順利代表什麼。
    電話兩端陷入沉默,Shu能想像此時Luca的表情有多為難。
    「……我覺得你已經想到了。」好半晌,Luca才說。
    「是啊。」
    「我不想這樣和你說再見,但我別無選擇。」
    這是Luca第二次用別無抉擇形容自己的處境,Shu的眉頭就像正在擰乾的毛巾一樣皺。
    「這段日子我過得很開心,謝謝你,Shu,我愛你。」
    這是Shu第一次聽到Luca傾訴愛語,青年的聲音是如此的誠懇。
    「你什麼時候要走?」Shu不死心地問。
    而Luca的回答幾乎不留任何餘地:「很快。」
    「我們能見最後一面嗎?」
    「抱歉,夏天提前結束了。」

    最後一通電話充滿了歉意。
    Shu的論文進度嚴重落後,他搞砸了實習,失魂落魄的模樣就連室友都忍不住多關心幾句。
    自那以後,Luca就像人間蒸發,他首先想到西卵的派對,可當他搭車抵達時,曾經光鮮亮麗的豪宅一片黯淡、了無生氣,他詢問朋友只得到派對不再舉辦的絕望答案,這讓Shu意識到和Luca的聯繫徹底斷絕。
    當華盛頓廣場公園的樹葉悄悄染上褐紅,象徵著秋天的到來,Shu也不得不接受Luca離開的事實。
    在這段期間,他聽說了轟動全城的命案、紳士富豪的殞落、報章雜誌加油添醋的報導,這則萬人矚目的新聞又在短短兩天後變成舊聞,聽說富豪的葬禮乏人問津時,Shu正穿越公園想到超市採購消耗品,他踩過飄到地上的落葉,啪嚓聲被坐在長椅上的人的交談聲蓋過,他們扯著嗓子大談富豪的身後事,像是深怕別人不知道他們多有內涵。
    Shu看著他們想到幾個禮拜以前他也是坐在那張椅子上等Luca……好吧,他做什麼都想到Luca。
    他穿越路口到公園對面的人行道。
    像是要把今年夏天的鬱悶一掃而空,秋天來得又快又急,太陽也不再像是高溫怪物般張牙舞爪要把人烤熟。
    經過一條巷子口時,有幾個行色匆匆的路人撞到他的肩膀,他們的態度還頗和善,只是像被凶神惡煞追趕似的,僅在一個點頭、一句道歉後便慌張地離開,Shu不以為意,只當他們有急事,但到了下一個路口,依舊有人匆忙地走往反方向,他開始覺得古怪,前進的步伐也變得遲疑,他豎耳傾聽離去的人都在談論什麼。
    「真可怕,是幫派份子尋仇嗎?」
    「我不知道,但他們看上去不像美國人。」
    「有人報警了吧?希望警察快點過來,那個人看起來快死了。」
    本能讓他逃離,但出於理性,Shu脫口而出:「請問能告訴我具體位置嗎?」
    在得到路人的指引後,Shu在對方擔憂的目光中動身。

    Shu來到的是一個還算隱密的巷子口,由於附近居民將它當作通往主要幹道的捷徑,平時也有不少用路人經過。他抵達巷子深處時,遠遠的已經能瞧見一個倒在血泊裡的男人,再靠近看男人的衣服被血浸染渾身濕透,血腥味直竄鼻腔,他皺眉,伸手探查男人的動脈,確認還有微弱的反應,當他試圖尋找出血點並處置時,一個冰冷的硬物突然抵在他的後腦勺,他瞬間頭皮發麻。
    「不准動,你在做什麼?」
    那是一句帶著濃濃口音的英文,身後的男人冰冷地質問。
    「救他。」Shu老實說,但並非是他做人誠實,而是因為他的腦袋此時一片空白,只能據實以告。說完後他吞了口口水,因為他覺得板機會被扣動,但恐怖的想像沒實現,有人出聲制止。
    「伊森,把槍放下,他是我認識的人。」
    「是。」
    腦袋上的金屬物體消失,Shu立刻扭頭去看發出指令的人,因為他認得這個聲音,聲音的主人曾和他午餐、約會、接吻——在這個如夢似幻的夏天,他絕不可能忘記。
    「嗨,Shu,嚇到你了?」
    澳洲人的不合時宜的玩笑,Shu突然發現自己對此又愛又恨。
    Luca戴著費多拉帽與黑色皮製手套,白底條紋西裝在靠近腰部的位置有暈染開來的血跡,就和Shu在派對裡初見他時一樣,站在一群黑西裝的中心。
    青年抬了抬下巴,說道:「現在我讓你救他,只是如果你救活他,我會再殺死他。」
    Luca說話的方式令Shu感到陌生,但當務之急容不得多想,他得先為躺在地上的人止血,他解開那人的西裝鈕釦,揭開外套,就連裡面的背心和底下的襯衫都被血浸染成紅色,狀況十分棘手,解開襯衫的釦子露出傷勢,Shu就知道自己救不了這個人了。
    腹部兩槍、左胸一槍,下肢似乎也中彈,即便Shu嘗試脫下外套綁住傷口,實施心肺復甦,仍只能眼睜睜看著男人微弱的呼息消失,他無能為力,Shu用沾滿血污的手撐著身體站起來,剛開始不太順利,因為他的手在發抖。
    「真可惜。」Luca不帶惋惜地說,帶著其他人轉身離開。
    Shu在原地呆站了一下,接著他開始在巷子裡奔跑,直到追上Luca等人。
    「等等!」他跑向Luca,黑西裝作勢要擋下他,被Luca給阻止,他走到Luca面前,指著西裝染血的部位。
    「你受傷了,我幫你做緊急處理吧?」
    「我剛才殺了一個人,你不怕我嗎?」
    「我不清楚你們之間的恩怨,那也和我無關,所以我才想救他,現在我想幫你治療。」
    「老實說這還挺痛的,但我沒時間。」Luca蒼白的嘴唇勾起微笑。
    「我住的地方不遠,穿過公園就到了。」
    「如果讓別人看到你和我們在一起,你可能會惹上麻煩。」
    「拜託。」
    在這場對峙中,Luca眨了眼,皺起一邊眉頭,Shu動也不動地看著他。
    在逐漸靠近的警笛聲中,一句「你們先回去」是Luca的妥協。

    Luca把沾血的外套脫下來,將乾淨的那一面擋在外側,同樣用外套蓋住手的Shu把人帶回公寓,一打開門看見室友正巧在客廳。
    「Shu你回來了,我忘記請你買——我的天吶!你的手怎麼那麼髒?」
    「剛才有人需要幫忙,我做了點急救。」直接把外套塞進垃圾桶的Shu省略了許多細節但基本上還算誠實。
    Ike的目光轉到Luca身上。
    「嗨,你一定就是Shu的室友。」
    「你好,你——你的肚子在流血!」
    Luca不知道是忘記還是故意,舉起了抱著外套的手向Ike打招呼,讓底下的血跡全暴露出來。
    「Ike這是Luca,Luca這是瑞典人。Luca需要幫忙,所以我帶他回來處理。」
    「哇,市長應該頒模範市民給你。還有介紹瑞典人是什麼意思?」
    「有勞你美言了,順便拿來急救箱會更好。Luca,過來這邊坐下。」
    Shu讓人到沙發坐好,在他去洗手期間Luca配合地脫下上衣。
    流血的位置包著紗布,Shu快速但小心地將其撕開,傷口與紗布有些沾黏,那是一個已經縫合過的傷口,大約有五公分長,從原本癒合的程度看起來治療至少過了兩個禮拜,直到今天裂開。Shu接過Ike遞來的急救箱,動作俐落地為患部進行系列妥當的處置。
    「你們的東西真齊全。」Luca好奇地看著急救箱裡的各種工具。
    「都是Shu準備的。」Ike說。
    「Ike,不好意思,能讓我們獨處一下嗎?」Shu將繃帶纏繞完畢後,抬頭詢問Ike。
    「如果需要我的話,我就在房裡。」Ike從善如流地離開。
    Luca看著Shu將醫療用品收好。
    「你的動作好熟練。」
    「我是醫學生啊。」Shu有些哭笑不得,「你常常這樣受傷嗎?」
    「還好,這次只是我分心了。」
    他的視線滯留在Luca的腹部,並放任指尖觸及繃帶,裂傷怵目驚心,Shu看得出來那原本是手術傷口,考慮到Luca不曾提及有陳舊疾患,Shu猜想那很有可能是取出異物的手術,他既怕又想親吻那道縫痕,是它救了Luca並把青年留到了秋天,同時,他不敢想像下次Luca又分心的話,傷口會落在哪裡?不可挽回的位置太多,總有一枚子彈會讓至親至愛天人永隔。
    Shu在幾秒鐘的沉默後,強人所難地說:「你別分心啊。」
    Luca只是裝傻般地笑了兩聲。
    某方面而言,考慮到巷子裡的事情和Luca的身份,現在的情況很不真實。
    「你要離開了嗎?」
    「對,得趁美國的警察沒有查到我們以前出境。」
    「我送你和他們會合。」Shu正要站起身,肩膀卻被按住。
    Luca俯下身,將臉湊到Shu的面前,他的額頭幾乎貼在Shu的額頭上,看著Shu的眼神飽含熱情與愛意。
    「Shu,你以後一定會成為一個很棒的醫生,相信我,我的預感一向很準,你的雙手為了拯救生命而沾血,你很了不起。」Luca真摯無比地說,接著他閉上眼睛,眼皮蓋住了那雙Shu最喜歡的紫羅蘭色眼睛,「所以,別再和我扯上關係了。」
    Luca說完便放開了Shu,青年挺身穿上襯衫,並不忘戴上帽子,當他走到門口時,坐在沙發上的Shu終於給出回應。
    「我怎麼可能忘了你?」
    「你不用忘了我啊,就像我不會忘記你。」Luca笑著說。
    「那你可以給我一個你的私人物品嗎?我不會忘記你,但我想要一個你曾經存在的證明。」Shu起身來到門口。
    這不算過份的要求,Luca沉吟了一小會兒,將雙手伸到後頸,解開項鍊的扣環,將拿下來的金色項鍊交到Shu的手中。
    「最後能再回答我一個問題嗎?」
    「什麼?」
    「Luca是你的真名嗎?」
    青年發出輕鬆的笑聲。
    「Shu,我不曾對你說謊,我保證。」
    Luca牽起Shu的手,青年低下頭,將柔軟的唇印在Shu的嘴上,就像在咖啡廳他們第一次接吻那樣。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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