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完）「那…為什麼要寫信啊…我們不是住隔壁而已嗎。」Shu坐在Ike床邊死盯著牆壁試圖問了一個別讓沉默尷尬氣氛持續下去的問題。
「…傻瓜，就是說不出口……才要用寫的啊。」Ike也同樣死盯著地板的磁磚，他預期交出那封信至少要再兩天，起碼要兩天他才能做好心理準備。
不，說不定這樣也好，不然只會一拖再拖最後又逃避他該面對的感情。
「哦…我可以看嗎？」終於將視線從一片死白的水泥牆轉移到Ike身上，那封署名要給自己的信封他都來不及多看一眼就被Ike搶回手哩，現在正被Ike死死抓在手裡，「是給我的對吧？」
「都說是情書了，還看什麼、總覺得太丟臉了…我是為了不要讓你看到我這樣才用寫的耶……」信封的四角都因為用力捏放太多次而翹起，「…不管了！」
「Shu！」「哦？嗯！」Ike心一橫的轉過身抓緊Shu的雙肩，他們的雙眼被迫對視。
「我喜歡你！」他沒有思考太多，只是把這幾天想到要對Shu說的都一次說出口，「我也不知道喜歡多久了…但你總是像郵輪上的船錨一樣讓我感到安心，尤其是Nina還有Vox不在的時候…有時候我甚至覺得你比較適合當哥哥，感覺就好像在跟我說出錯了、失敗了沒關係一樣。」
相握的手因為Ike努力想表達而有些收緊，Shu沒有在Ike中途嗑絆、空白時插嘴，只是就這麼聽著。
「對不起上次說那些話…我只是…我不能失去你們，我一直想著…如果有人知道我們是兄弟卻在一起…你會跟我一樣…我是說、你會被閒言閒語，如果也影響到Mysta或Luca…一想到這些我就很害怕。」
「但是Nina說的話讓我想了很多…我只是想…也許？也許可以試試…我不知道之後會不會很糟或是根本不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但我也想正面的回應你…不是逃避。」
「啊、然後還有……跟Shin交往的事情是我騙你的，那時候只是希望能我們只是朋友。」「嗯、太好了！」
「所以啊…」「嗯？」
「所以……嗯…」Ike欲言又止的，連放在Shu肩上的手都縮回了胸前，「就是…你之前問的……。」
聽到這Shu這才想起，前幾天是自己說會再來找Ike把事情問清楚，但中間為了讓Ike好好冷靜加上Nina突然回國，兩人的事就這樣延後著放到一邊，他也沒有特別再逼著Ike。
並不是Shu忘記或是不再執著，而是Nina那天回國時說的話讓他決定再給Ike一點時間。畢竟兩人個性不同，Shu早就不再去想以前的原生家庭，也不會特別迴避，對他來說那對夫妻已經不再是能影響他情緒波瀾的人了。
……但Ike不一樣，他有過普通的家庭卻突然被丟棄，又在孤兒院看著其他孩子一個接一個被領養。他給自己擅自加了”哥哥的責任”，讓那裡的孩子優先被選中、送走，就算一起生活了幾年，Ike還是會想把他們三個當作自己的”責任”，然後把自己設定成不能讓Nina和Vox擔心的好孩子。
「Ike是傻傻的孩子，再給他一點時間，他就快學會主動出擊而不是總默默守護了。」也許Nina也一直知道這點，她笑著好像在警告Shu，「……等到那時候Shu不知道會不會反過來被吃得死死的呢～」
「就是…唔、」
他完全相信，因為不管是唱歌也好鋼琴也好抑或是寫作也好，Ike是個一旦相信自己就能像煙火一樣綻放出絢爛耀眼的光芒。
那，趁現在耍帥才是對的吧？
Ike還在努力組織自己的語言好說出交往兩個字，Shu就先一步摀住他的嘴，他正要困惑抓著Shu手腕想拿開，Shu就已經放下手轉而與Ike交握，他露出帶有一點紅暈但十分自信的笑容說著：「Ike，我也喜歡你，大概比你還要喜歡…答應跟我交往好不好？」
「欸？……嗯，好。」
然後就這樣…兩個剛互相表明心意的青春期男孩，然後都像個戀愛傻瓜一樣呆坐在原地，跟剛回家的姿勢一樣，唯一的差別是誰也沒鬆開告白時交握的手，就算兩人都因為室內氣溫而開始手心冒汗。
「噹—噹—噹—噹——」附近的小學響起晚鐘，那通常是提醒著Ike他們Mysta還有Luca要準備搭著校車回家的時間。
「啊！晚餐！」太沉浸在與喜歡的人相處的氣氛，Ike甚至要忘記這星期是他來煮飯，他連忙站起身，「對不起我忘了、我…我先去準備。」
「哦喔、我幫你吧？」「謝謝、幫大忙了！」
……欸？
「那個…Shu……。」看著放在流理台上的準備沖洗的蔬菜，Ike有些困擾的開口。
「怎麼了？」
「…這樣不會不方便嗎？」
「還好吧？兩個人也會比較快啊！」
「……有嗎？」雖然如此，但Shu既然認為沒什麼，他也不忍心……才怪，「你真的覺得”這樣”會比較快嗎？！」
Ike高舉著自己的左手，與此同時緊扣的Shu的右手也一起被舉起，他看著Shu艱難的用一隻手搓洗青椒表面的髒汙，毫不留情地開始想甩開，然後他那剛上任的男友就開始耍賴。
「欸～為什麼？Ike不想牽著嗎？」順著Ike的力道被甩開，Shu不死心地露出受傷的表情問著，好像他真的不覺得兩個人都單手做菜會有任何困擾一樣。
「唔…少來這一套！這樣怎麼做菜啊！還很危險……要牽的話、」Ike撇開了眼神試著安撫”被自己甩開手而受傷的男友”，「可以等做完晚餐……只要不被他們發現…」
「好、說定了哦！做完晚餐就可以對吧？」彷彿剛才都是演戲，Shu一改剛才受委屈的表情開始認真洗菜。
「不、不可以被他們發現！還有後半句！」但Shu已經開始哼著奇奇怪怪的曲調開心的把灶爐打開，那效率好像一開始就不需要Ike幫忙一樣。
但剛才的牽手帶來的幸福感的確也讓Ike無法忽略自己剛才被握緊的右手，明明他幾個小時前還在想要是兩人十指緊扣會是什麼場景，結果就因為表白信偶然掉出、兩人互道喜歡而迅速達成心願。
如果說前面剛開始意識到這份感情有多讓Ike痛苦煩惱，現在與Shu開始交往就有多幸福，明明他們也沒多做什麼，就只是在不會被Mysta他們發現的前提下牽個手、靠得近一些罷了，除此之外真的也沒做什麼。

「那你們舌吻了嗎？」
「什、才沒有！」
「什麼嘛…我以為你們進展這麼多天了會來點有趣的發展，你就跟我分享個你們早上共喝一杯飲料？」嫌棄這個充滿粉紅氛圍的傢伙，Uki翻了白眼，「又不是第一次，你不是之前也會嗎？校慶的時候。」
那時候Uki親眼看到Shu拿了Ike面前的飲料來喝，事後Shu雖然說那只是因為攤位太忙太渴才直接喝，但Uki又問為什麼他要喝卻被Shu巧妙阻止時他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我有嗎？」……所以是下意識護食嗎。
「純情男的愛情太幼稚了，再這樣下去我會比你們倆更早跑回本壘。」
啊對、說好Shu要幫Uki還有Fulgur撮合，結果Shu只跟過一次三人一起看電影，結果兩人轉眼間已經接吻擁抱幽會都來一遍了，甚至Uki最近一直試圖計畫要讓Fulgur”失身”於他。
「有人在比誰先跑本壘的嗎……。」而且還未成年吧…？
「你不會要說你很滿足於牽牽小手互相擁抱吧？都認識這麼久該抱該牽都做過這麼多次了，說不定Ike學長會覺得自己沒魅力耶、啊Fufu chan～～嗯嘛～晚餐來我家吃嘛～」
「……。」

＊
「吶、Ike。」「嗯？」
Ike已經進入考試週了，前陣子為了Shu的事情讓他總是無法在功課上專心，現在好不容易把事情都解決了，Ike幾乎是每天都把自己埋在書堆裡補進度，而Shu也因為高中考完就換國中而跟著Ike兩人勉強在周末時開著”努力讀書兼約會”。
「你會想接吻嗎？」「欸？」
作業本因為突如其來的問題而被畫上長長一條痕跡，Ike轉動著手中的水性筆有些不知所措，他是真的很認真在準備考試，哪有時間想東想西的……但被這麼一說又沒辦法義正嚴詞的說不想…。
「我、我沒想過這些啦…因為要考試了嘛…」彆扭的捏著手，他試著解釋著，「但也不是不想…呃嗯…為什麼突然問這個啊……？」
「呃、不是啦…怎麼說呢……我、只是隨便問問啦，沒事沒事。」剛剛的問句幾乎是沒有意識就直接脫口而出，Shu連忙擺擺手低下頭假裝眼前的數學題南的需要他臉貼近到題目前。
「……隨便問問？」
明明自己因為對方的話搞得心頭小鹿亂撞甚至起了期待與想像，結果對方只是隨口問而已…這樣的羞恥讓Ike瞇起眼傾向前越過了小小的折疊桌拉過Shu的領子。
「嗯…呃、Ike？」驟然縮短的距離能讓Shu清楚看到Ike眉頭微蹙、睫毛稍長的臉龐，當然，那對唇瓣就近在他一動就貼上的距離，「太、太近了！」
「這麼說Shu是從來沒想要跟我接吻嗎？！」一副下一秒就要狠狠親過去的架勢害得Shu完全不敢輕舉妄動。
「沒、沒有啦…Ike…太近了！」他小心地搭著Ike肩膀想試著往後，結果又被Ike誤會是不想靠太近，衣領又被拉緊了些，「你冷靜點、唔！」
過於震驚讓他沒能是去的閉上眼享受這個嚴格來說的第一個吻，他看到Ike閉上的雙眼因為緊張用力過度而睫毛顫抖，那也是Ike”第一次”的吻，而且是對方主動送上的吻。
「看你、唔嗚…」本來想惡作劇得逞的馬上拉開距離，Ike剛開口就被Shu掌心壓著後腦杓再次將他貼回他的面前，因為矮桌擋在中間…Ike只能一手撐在桌上才不至於重心不穩，結果倒顯得像是他二度獻吻了。
舌頭…伸進來了……。
說起來那時候接吻練習時他曾以為Shu所說的練習是那種交纏在一起…再更加熱情一點的方式，畢竟那陣子因為性向認同害他被迫看了許多各式各樣的影片，不管哪個片段，接吻的畫面總是黏呼呼又汁水橫流的樣子…明明那時候看到的感想都不怎麼樣的。
「呼、嗚—」支撐在桌上的手已經控制不住力氣，被舔拭過的齒貝將酥麻感如同電流般傳遍全身，腦裡想著好像太過了身體卻上癮的向前傾想要更多，Ike暈呼呼的連桌上計算紙掉在地上也沒注意到。
跟之前的親吻簡直是完全不同級別的…難道Shu之前就已經有接吻經驗了嗎…說起來Shu在學校其實也有女孩子追求的，而且有學姊也有學妹……。
「唔！」腦裡開始胡思亂想去年Shu被搭訕卻不自知的畫面，結果就被Shu力道不輕的咬了一口下唇，「…幹嘛咬我！」
「Ike的錯、自己要強吻我的…竟然在這種時候走神……。」用著被負心漢傷了心的表情，Shu一臉委屈，「怎麼啦？」
「我才沒有、哦…」確實剛才突然親過去的好像是自己……，「抱歉…只是想到一些事。」
「想什麼？」
「嗯、就是……Shu、跟我一起……真的好嗎？」Ike的表情看不出有太多的情緒但手在桌底下卻不斷的互相搓揉。
為什麼要這麼問，明明前陣子才終於互相坦白了心意，但他就是忍不住去想……要是Shu後悔了怎麼辦。
「嗯……，」沒有馬上回答，Shu的表情像是認真地將Ike的問題給細細咀嚼、思考過了一遍一樣，「如果是肯定的答案，Ike就會因此放心然後真正的相信我嗎？」
「…我不知道。」
「對吧，不管Ike問我幾次這樣的問題我的答案都會是一樣的，但你想問的問題、想聽的答案是什麼呢？」有時候真的覺得Shu也許可以去考個心理諮商什麼的，Ike一邊聽Shu溫和的分析一邊想。
「果然還是因為是兄弟嗎？」沉默了約一分鐘還是沒能聽到回應，看著努力思考的Ike，Shu再次開口猜測。
「…也許是吧，說到底我還是覺得Shu可以找到比我更好的……我的意思是！我當然想當你的…男朋友，但我不覺得我有什麼值得……。」在Shu臉色變差以前，Ike連忙多加申明，雖然男朋友三個字因為害羞幾乎是用氣音發出聲，但還是成功讓Shu不至於不高興。
「已經是了，你已經是我的男朋友了。」他嘴角上揚，就像在對別人炫耀一樣，「Ike，你記得之前有一堂課，講師說要在十分鐘內寫出自己十個優點跟五個缺點嗎。」
那時候是全年級的講座，兩人回家時還交換了答題卷，分明是要寫十個優點，Ike第一點寫著唱歌第二點寫著混音第三寫鋼琴，後面就空白一片，反倒是缺點比別人還多列了一項。
「……我記得你說那看起來像討厭我的人寫的。」而他那時顧著跟Shu打鬧沒發現Shu真正想說的。
「那你現在寫寫看我的優點跟缺點，我來寫你的。」諮商師撕下自己的計算紙這麼說著。
十分鐘比Ike想得還要快就結束了兩人甚至都還沒停下筆，在與對方互相數三秒後各自掀開自己的答案，那個答案讓Ike驚訝的一時說不出話。
優點：
1. 很會照顧人，不管是誰都會感到很放心
2. 頭腦清晰，對任何事都會先想過再行動
3. 謙虛有禮，不管對店員、路邊老奶奶還是師長都很謙和
4. 善解人意
5. 愛家、護短
6. 從來沒有停下鋼琴練習
7. 唱歌好聽
8. 生氣很容易氣消
9. 混音驚豔
10. 自學語言
11. 功課很好
12. 會跑酷

最後的跑酷寫得很潦草，從第四項開始很明顯可以想像Shu發現時間不夠後面只好簡略寫關鍵字的樣子，而缺點欄更是根本還沒碰到。
「你…」「我寫的是事實對吧？」
Ike張了張口想試著反駁這張充滿對他肯定的答卷卻又因為不管哪一點都沒辦法有好的理由辯駁而沉默。
「…那缺點呢？你沒寫完。」他只能乾巴巴的反問。
「Ike，我的缺點你也沒寫啊。」他的食指輕輕敲在Ike答卷的右側，那裡也跟Shu一樣一片空白，他幾乎是篤定的說著，「你很希望我寫出你的缺點。」
「…所以那時候你才會說我的答案看起來像討厭我的人寫的……。」
他從來沒意識到自己在無形之間變成討厭自己的人，明明他從來不會對別人有這樣的評論，對自己卻總是苛刻到認為自己”沒什麼優點、缺點一堆”，而這才是他總是對兩人的關係感到不安的原因。
「回到你問的問題，跟你在一起真的好嗎。」Shu的表情認真，就好像兩人正在莊嚴的儀式之中一樣，「如果要比較的話，我確實不知道Ike是不是能贏過其他的人，畢竟每個人都有不一樣的優點跟缺點。」
「但是我跟你交往不是因為你優點很多或是你比過其他人，是因為我喜歡Ike這個人。我喜歡你所以想靠近你，跟你在一起。」
「……嗯。」這可比之前的任何場面都要刺激多了。Ike摀著嘴試著讓自己不要因過於心猿意馬而發出聲，只能很勉強的嗯了一聲表示聽到了。
也許現在…短時間內他都沒辦法馬上擺脫自己配不上對方的想法，但不知道是因為Shu剛才的開導還是因為現在如此認真的真情告白，那個沾黏在他心中的不安似乎被沖刷的終於露出他本來愛慕對方的心情。
「只有”嗯”嗎？我可是鼓起很大的勇氣才說出……。」Shu倔著嘴對Ike的回應不怎麼買單，但話都還沒落下，兩人又再次唇齒相貼，這次沒有誰再分心，只是閉上眼認真的感受著對方。

Shu，我也喜歡你。
還有，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