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虎au】秋日幽灵起

“你听我说，我好像遇到幽灵了！”
我吸了吸鼻子，严肃地盯着对面的辰二。他慢吞吞地抬起眼睛看了我一眼，接着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
“小虎，你好像真的有点发烧，怎么大白天的开始说胡话了。”
“是真的！”
我挥开他的手，兴致勃勃地继续说。
“最近因为鼻塞，所以晚上都睡得不太踏实，然后————阿嚏！”
鼻子好痒！我抽过纸巾，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辰二抽空给我倒了杯水，一脸担心地望着我。
“你没事吧？”
“小问题小问题，普普通通换季感冒。比起这个快听我说！”
我丢掉纸巾团，继续神神秘秘地说下去。
“然后！我就感觉有什么东西碰了碰我的脸，但是睁开眼睛一看又什么都没有。如果是这样也就算了，第二天起来发现床头的柜子上放着一杯水和感冒药诶！不觉得很神奇吗？”
“神奇，神奇。接下来我猜幽灵会是一个绝世大美人，你马上就要和他或者她展开一段甜甜蜜蜜又带点伤感的爱情漫画了。”
他看也没看我，嘴上敷衍了我两句，继续往橱柜里摆甜甜圈。
我不满地拿夹子捅了捅他。
“喂，是不是不信我？”
“这种事怎么样都好啦，还是说你想看幽灵的漫画了？比起这个，我觉得你该好好休息了。”
他夹出一个甜甜圈打包好递给我。
“给，初秋限定的奶油栗子甜甜圈。吃了这个回家吃点药，然后早点睡吧。”
别想这些有的没的。这句话他用眼睛说出来了，我哼了一声，接过袋子。
“谢了，但是我一定会把它揪出来的！”

当晚，我没有吃药，裹着被子安静地躺在床上，准备逮那个不知名幽灵。
鼻子还是好塞，头也开始发晕了。但是一吃药我会昏睡到天亮，这可不行！
偷偷吸了一下鼻子，我闭上眼睛等着它过来。
房间无比安静，只有墙上的时钟发出哒哒的声音，以及窗帘被时不时掀起来的呼啦声。我偷偷睁开一只眼睛，借着明亮的月光一瞟，发现是我忘记关窗了。
现在起来去关或许会把幽灵吓走，我还是忍忍，忍忍…
凉风一阵阵地吹进来，吹得我头越发昏沉。头晕带得浑身上下开始难受起来，我裹紧被子缩成一团，嘴里无意识地嘀咕了一句。
“chao哥，好难受…”
陌生的人名从我嘴里溢出来，惊得我大脑恢复了一点清明。
咦，chao是谁？我身边有这个名字的人吗？chao？朝？嘲？
还没等我想出是哪个字，头上忽然传来了冰凉手指的触感。我心一喜，刚刚脑里的问题瞬间被我跑到九霄云外，我放缓了呼吸等着时机抓它。
柔软冰凉的指腹点了点我的额头，下一刻我感到刘海被轻轻地拂了拂。它的触碰实在太轻柔，弄得我痒痒的。我咬牙忍了又忍，等感觉到它终于把整个手掌搭在我额头上的时候，我猛地伸手抓住了它。
入手好像捏到了一团凉凉的果冻一样，我睁开眼睛，兴奋地抬头望去。
“哼哼！终于被我抓到……”
了。
我呆呆地望着那个幽灵。
它，或许是他，正坐在我床边低头看着我。他有着一张漂亮到不真实的脸，过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左眼，只露出一只浅色的右眼，跟玻璃球一样好看。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唇，白皙的耳朵。全部，全部都好好看…
心脏激烈地跳动起来，我盯着他的脸，半响没说出话来。
他惊讶地挑挑眉，歪头看了看我。
“你看得见我？”
声音像是隔了一层纱一样，朦朦胧胧的，但是好歹能听清他的话。
“看得见！我还摸得到你！”
我点点头，双眼发亮地看着他。
“你是什么东西？是幽灵？为什么会在我家？为什么摸起来像果冻一样？”
好奇地捏了捏他身上白色毛衣的袖子，入手确实是一片轻飘飘又软乎乎的触感，像是随时都会消失的实体空气。
不过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是半透明的，会有这种触感也不奇怪吧。
他看起来像是被我的问题震住了，慢慢眨了眨眼睛，又问了我一句。
“你不害怕吗？”
“为什么要害怕？你又没有伤害我。况且你还长得那么好看！幽灵都是这么漂亮的吗？”
简单的白色毛衣和宽松的灰色长裤也盖不住他清冷的气质，我盯着他露出来的一小截雪白的脖子，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好看？”
他眼里流露出不解的神色，顿了一下，他伸手撩开了左边的刘海。一到细长的疤痕贯穿了他的左眼，就像是完美的草莓蛋糕表面上裂开了一道违和的痕迹。
奇怪的是我没有半点害怕的情绪，反而觉得添了这道伤疤的他看起来更完整了。
完整？
不对。
更有型！
纠正了莫名冒出来的词汇，我满意地点点头，对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很好看！”
“真是个怪人。”
似乎是看到我的笑容，他终于也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来。跟冰块一样的眉眼融化成了甜甜的冰淇淋，看得我脸都开始发烫。
“你……”
我张嘴刚想问他的名字，他却收了笑容，再次伸手点了点我的额头。
“你感冒了，不要忘记吃药。”
说完这句话，忽地一下，他整个人都化成点点的蓝色光芒消散在空中。
我眨了下眼睛后，那点淡蓝色的光芒也不见了，房间又恢复成寂静一片的模样，唯有窗帘被风鼓起，然后缓缓落下。
似乎刚刚的一切都是梦…不过…
我摸了摸额头，上面还残留着一点冰凉的触感。我没忍住，再次露出一个笑容。

转

“都说了我真的遇到幽灵啦，嘿嘿！”
我趴在辰二工作的柜台前，得意地冲他眯了眯眼睛。
“长什么样？等等。”
他仔细地看了我两眼，伸手碰了一下我的额头。
“小虎，你昨天有吃药吗？怎么看起来更严重了，你现在都发烧了。”
我诚实地摇了摇头。
“我没吃。”
“为什么不吃！”
他有点生气地看着我。
“因为我想抓到那个幽灵。”
“那跟你吃药也没有关系吧！”
“似乎只有我生病才能看到他，毕竟之前我没事的时候都察觉到不到家里居然有幽灵。”
“……幽灵……”
辰二的表情终于带上了一点认真。
“你看清它的样子了？”
“嗯嗯！”
我点了点头，有点不好意思低下头，手指不自觉地在冰凉的橱柜上戳了戳。
“他长得好漂亮。而且虽然从表情到体温都冷冰冰的，但是他笑起来好好看……”
好看得我心脏止不住地跳，我抿了抿唇，戳着橱柜的手开始画起了圈圈，试图平复自己突然雀跃的情绪。
“……他？她？”
辰二迟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还有什么明显的特征吗？”
“是男性的幽灵。嗯……他的左眼上有一条长长的疤，不过我觉得一点都不影响……”
“不可能！”
未说完的话被急惶惶的声音打断了，我奇怪地抬头，发现他脸上一反常态地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你，你不是已经忘记……不。”
他深呼吸几口气，脸上表情又恢复成了一副平淡的样子。
“什么？”
“没什么。”
我好奇地发问，他无所谓地笑了笑，接着弯下身在前台的柜子里翻起了东西。我踮起脚去看他想找什么，下一刻一板药被怼到了我鼻尖。
“吃了。这次我会看着你吃完才放你走。”
“诶！可是我还想见那个幽……”
话的尾音消失在他二度递过来的水杯下。他无情地看着我，大有我不吃就强灌的意味在里面。我缩了缩肩膀，不情不愿地伸手接过药，就着温水一口吞了。
见我终于把药吃了，他松了口气，挥挥手让我离开。
“快点回去睡一觉，我会帮你和辅导员请假的。”
“嗯嗯！”
拐了个弯离开了他打工的地方后，我把藏在舌下的药片吐在了垃圾桶里。表面的糖衣早就融化了，剩下里面苦得不行的药片。我龇牙咧嘴地呸了几口，才总算把那股苦味给去掉了。
见不到昨天晚上的幽灵？这怎么行。我还有好多问题要问他呢~既然辰二说帮我请假，那我可以早点回家去见他了！
这样想着，我美滋滋地踏上了回家的路。

“我回来了！”
踏入玄关的时候，我下意识喊了一声这样的话。
黄昏下的屋里面空荡荡的，理所当然没有任何回应。
也是，家里就我一个人住，没有必要喊这句话。忽略掉忽然涌上来的寂寞，我走进去随手把书包甩到一边，无力地瘫在了沙发上。
糟糕，一回到家又开始头晕了。盯着染上橙色的天花板看了一会后，我闭上眼睛，打算就这样在沙发上睡一会。
“你不能睡在这里。”
冷冰冰的声音从身侧传来，我猛地睁开眼睛一看，果然是他！
他穿着和昨天一样的衣服，赤着脚站在沙发边俯视着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身体看起来好像比昨天少了一点虚幻。在夕阳的照射下，除了没有影子，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幽灵。
“你来啦！”
我开心地冲他眯了眯眼睛。他没有回答，好看的眉毛微微皱起来。下一秒他俯身下来，伸出左手摸上了我的额头。
“！！！”
头上好像落下了一捧雪。我下意识屏住呼吸，睁大眼睛愣愣地望着他。
“你发烧了，昨天晚上没有吃药吗？”
听着他责问的声音，我不知为何乖乖摇了摇头。他叹了口气，又问了我一句。
“晚餐吃了吗？”
我又摇了摇头。
“不想吃。”
“你啊…”
他皱着的眉松下来，换上了一副无奈的表情看着我。冰凉的手从我头上移开，我还没来得及挽留，他已经直起身，握住我的手腕把我从沙发上拉起来了。
“干，干什么！”
被他突然的动作搞的心跳不已，本就滚烫的脸现在简直要烧起来。还以为他要对我说什么，没想到他来了一句。
“起来去做饭。”
“……啊？！”
花了几秒理解他的话，我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我可是病人！哪有让病人做饭的，我不做！…不过。”
眼睛转了转，我抬头盯着他。
“要的话，我要吃你做的！”
面对这么没礼貌的要求，他脸上的表情变都没变一下。
“我打不开冰箱，也无法握住平底锅。毕竟，我只是一个幽灵。”
“……”
差点忘记他不是人了。
“可我不会做饭。哎你不要管我了，头好晕，让我先躺一会！”
说着我又想倒下去，再次被他拉住了。
“我会教你。”
他认真地看着我，浅色的眼睛里面倒映着我小小的身影。
“只需要照着我的话做就好了。起来试一试好吗？”
“……。”
被他恳求的眼神俘获，我下意识就点了点头。
“好。”
“…”
他松了口气，露出了见面以来第二个微笑。看着他这个笑容，我晃了一下神，也跟着露出了微笑。
啊啊，他要是顶着这个笑容拜托我，就算现在让我做出三菜一汤我也愿意！

在他的指导下，我磕磕碰碰地拿起锅给自己煮了一碗热腾腾的面。成品看起来意外不错，闻着香香的面，消失了一天的进食欲望忽然就回来了。
我夹起一筷子面吹了吹，一口咬了下去。
“……”
一股熟悉的味道猛地袭击了我，鼻子一酸，我眼里莫名滚下两滴眼泪。
“怎么，不好吃？”
他疑惑的声音传来，我眨掉眼泪，茫然地抬起头望着他。
“不是，好吃，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眼睛在哭。”
我并没有任何想要流泪的想法，但是眼泪一直停不下来，我只好边擦泪边吃面。但是也太影响我吃东西了，为了让眼泪停下来，我开始胡乱找着话题。
“你的名字是什么？”
“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
“是幽灵的生存法则。”
“那你什么时候开始在这里的？”
“一年前。”
“一年前…那，那我不是被你看光了吗！”
想到我洗澡之类的行为都被他看在眼里，我吸了吸鼻子，感觉脸都要烫熟了。
他轻笑了一下，对我摇了摇头。
“大部分时间我都在沉睡，只有当你心情不好的时候我才会被吵醒，过来看看你。”
“和，和我有关？！”
他点点头，托着下巴思索了一会。
“毕竟你是这里的主人。这么说，比起幽灵更像是这个房子的地缚灵吧。毕竟我不能离开这里，出现与否也和你的意志息息相关。”
“啊……这，这么说，你是属于我的…我的幽灵！”
我结结巴巴地问出了这句话。他弯了弯眼睛，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是的，我是属于你的地缚灵。”
“……”
这个回答太犯规了！我按了按乱跳的心脏，挪开了视线不敢看他，散乱的目光飘到了他撑着下巴的手上。在他左手的无名指，赫然圈着一枚银色的戒指。
这枚戒指衬得他的手指越发纤细好看，但是我心里却泛起一股莫名的情绪。喝了两口汤，我还是问了出来。
“你手上的戒指是？”
“啊，这个啊。”
他的表情忽然一下柔和下来，用右手轻柔地抚了抚那枚戒指。
“这是和我恋人一对的戒指。”
“恋人……”
看着他无比温柔的神情和动作，刚刚还在雀跃不已的情绪忽然低落下来，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一下掉出来了。
我闷不做声把汤全喝了，抬头气势汹汹地对他说。
“不许想着你的恋人了！”
“怎么？”
他笑容不减地冲我挑挑眉。
“你现在是我的了，之后不许再想其他人了！”
“这么霸道？”
“没错！谁让你要成为我家的地缚灵呢？”
我得意地冲他抬了抬下巴。
“这样啊，那没办法了。”
他松开了那枚戒指，似乎很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起身，替我把茶几上的退烧药拿了过来。
“把药吃了，好好休息。”
“好吧。”
知道他一直都会在这里之后，这次没再想着推拒，我顺从地接过他手里的药咽了下去。
“怎么药片你又能拿起来？这么说，之前我床头的药和水杯是你放的吧。”
“我只能拿起一点小物件。”
果然是他放的。心情一好起来就又困了，我晃了晃开始变晕的脑袋，趴在桌上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你该睡觉了。”
头被冰凉的手轻轻摸了摸，我侧过脸，让他的手落在我的脸上。
总觉得，他的抚摸方式，特别的熟悉…
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过而，还没等我抓住它，脸上凉凉的温度忽然远离了。
手落在了我的肩膀，他推了推我，让我去床上睡。大有我不起来就一直骚扰我的意思。
我只好撑着软绵绵的腿走到房间，在床上躺下。一沾上枕头，沉重的眼皮立刻闭上了，意识开始溃散成一块块的小饼干。
“晚安。”
似乎传来了他的问候，但我已经没有力气回应他了。
反正明天还能再见面，明天对他说早上好就好了。
这样想着，我放松地陷入了梦乡之中。

承

第二天早上我猛地睁开眼睛，四处张望了一圈没有看到他后，我松了口气，拉过被子盖住自己通红的脸。
昨天…昨天做了很奇怪的梦！在梦里，他温柔地对我微笑，拉过我的左手，把一枚戒指轻轻地套在了我无名指上。梦里的我兴奋地搂住他，仰头咬了一口他的下巴。他完全没生气，还，还低头亲了亲我的唇…
想到那个轻盈又柔软的吻，和温柔又安心的拥抱。我整个人都要烧起来。埋在被子里当了几分钟鸵鸟后，我把头伸出来狠狠呼吸了几口冰凉的空气，强装镇定地下了床。
身体已经褪去了昨天无力的感觉，除了一身汗黏糊糊的，没有别的不舒服了。
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果然不怎么烫了。
太好了，今天终于不用被辰二和他逮着念叨要吃药了。我心情颇好地眯了眯眼睛，拿起衣服去了浴室。

出门前本想在家里搜寻一下他的身影，但是刚刚在浴室，想到那个吻后身体忽然起了反应，就……
想到刚刚的事情，我猛地咬住下唇，慌张地转身背对大门。
已经完全没脸见他了！
“我出门了。”
小声念叨了这样一句话后，我做贼一样飞速离开了家里。
然而，当我花了一天时间丢掉害羞回到家之后，却再也找不到他的身影了。
一天，两天，三天。无论我怎么呼唤，房子永远是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回复声传来。床头不再出现水杯，就连在黄昏时分躺在沙发上，也没有出现谁来闯入我的视野。
陌生又熟悉的恐慌抓住了我，我抱头在沙发上缩成一团，朦胧中似乎感觉以前也有过这样，拼命想抓住一个人的经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站起来，毫不犹豫地冲出了家门。

在天彻底暗下来的时候，我跳进了学校的游泳池。
学校的游泳馆，无论什么季节都会开放。不过这个季节，只有游泳队的人才会去室外的游泳池训练。
不过就算是他们，也不会想要在晚上过来的。
毕竟实在是太冷了，就好像冬天在室外吃了五个冰淇淋那样冷。我颤抖着泡在冰冷的水里，感受着身上温度逐渐消散在水流里。
只要…只要再生一次病，就一定能再见到他。
这样想着，就连冰凉的水流都似乎变成了他的触碰一样。
我露出一个笑容，放任自己缓缓下沉。看了一眼天上圆圆的月亮之后，我闭上眼开始在脑海中想象待会回家见到他的场景。

从泳池上来后，脑子又变成了前几天那种昏沉的状态。我咳嗽了几下，甩了甩头发，满怀期待地往家里跑去。
迫不及待的拉开门，我大声喊了一句。
“我回来了！”
依旧没有任何声音传来。未开灯的屋里一片漆黑，只有走廊的灯照亮了一小片空荡的玄关。
失望的情绪成倍地涌上来，我腿一软，几乎就要这样瘫在门口。可下一秒一句轻轻的声音托起了我。
“你回来了。”
你回来了。短短的几个字熟悉地让我愣在了原地。那个漂亮的幽灵走到玄关，抬手把我整个抱住了。
柔软的毛衣像云一样把我裹住了。这次他的身体更完整了，我甚至能闻到一点他身上的气息，似乎是下过雨后的味道。
我把头靠在他肩膀上，只觉得心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缺了一块的草莓蛋糕被完整地补上了，变成了一个完美的圆。
“嗯？怎么这次能抱到实体…”
耳边传来他奇怪的嘀咕。察觉他手臂动了一下，似乎想松开我，我立刻伸手搂紧他。
“不许走！”
“！？”
他立刻松开了手臂，退开一点距离惊讶地看着我。
“你能看到我？…不对。”
离开的手又摸上了我的手臂。被冷水泡过又被夜风吹过，现在我和他有着同样的体温了。
“你的体温怎么低成这样！你去干了什么！”
看着他焦急的神情，我没忍住笑了一下。
“我去游泳了！”
“病都还没好全，你怎么能去游泳！”
“因为我想见到你。”
笑着笑着，视野变得一片模糊，滚烫的眼泪不停地划过我的侧脸。
“为什么不出来见我！你已经是我的幽灵了，为什么还要躲着我…”
“……”
他好看的眉皱成一团。几番犹豫后他还是抬起手，擦掉了我腮边的眼泪。
“我一直都在这里，只是你看不见我了。”
他语气轻轻的，带着一点安抚的味道。
“别担心。我已经是你家的地缚灵了，会一直……”
“可我不要这样！”
我打断了他的话。
“我想天天看到你，为此我一直生病都可以！”
“什么…”
“我发现只要我生病，我就一定能看到你，碰到你！”
我双眼发亮地跟他说这个发现，他却震惊地看着我。
“所以你今天才故意去游泳…不行，绝对不行！”
他猛地推开了我。满当的怀抱被一下抽离，熟悉的，要失去什么的感觉再次涌上了心头。
惶恐地抬头一看，他脸上的表情全部消失了，变回了初见时那副冷冰冰的模样。
“不要再想着看到我了，你现在马上去吃药然后休息。”
“……”
“我去给你找药…嘶！”
趁着他移开视线，我猛地扑过去抱住他的腰，把他按倒在地板上。
“你…唔！”
我捧着他的脸，强行亲上了他的唇。明明应该是第一次亲吻，但身体却熟练地伸舌头舔了舔他冰凉的唇，试探着往里面入侵。
他瞪大了眼睛，伸手想要推开我。我含住他的指尖舔了一口，又轻轻地咬了一下。
“！”
趁着他愣神，我挥开他的手重新亲上他柔软的唇。这次没再犹豫，我伸舌头进去舔了舔他冰冷的舌头，拉着它和我纠缠在一起。
正当我忍不住想咬一口他软软的唇瓣时，喉咙却突然涌起一阵强烈的痒意。我迫不得已放开他，偏过头剧烈咳嗽起来。
背上传来了轻柔的拍打，我眨掉眼泪，发现是他揽着我的背帮我顺气。
“咳咳…你不生气？”
“我比较气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他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是不仅耳根红了，就连淡色的眼睛染上了一层水雾，大大削减了那副生人勿近的感觉。
听到他的回答，我打了个喷嚏，冲着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我喜欢你。”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那股莫名的熟悉感又泛了起来。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给我任何回答。
“咳咳，不说些什么吗？”
我咳了两声，伸手摸上了他的脸。撩开他左边的刘海，用手指擦着他眼睛上的那道疤痕。
他颤抖了一下，没有躲开，只是用复杂的眼神望着我。
“你再不说话，我要对你做更过分的事情了。”
我圈住他的脖子，凑上去舔了舔那道疤痕。这里的肌肤似乎特别敏感，他发出一声闷哼，放在我腰上的手猛地收紧了。
哼声勾得我心痒痒的，控制不住在他白玉团子一样的脸上落下湿乎乎的亲吻。唇挪到了他泛红的耳边时，我咬了一口他圆润的耳垂，悄声地问他。
“既然是我的幽灵，那我对你做什么都可以吧？”
从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就想上嘴尝尝他是什么味道的。体内热度不断翻涌，我咬住他的耳朵舔了又舔，手悄悄地往他毛衣底下钻。
他依旧没说话，伸手一把抄起我的腿，带着我跌跌撞撞倒在了客厅沙发上。我伸手紧紧搂住他，随后柔软又冰凉的吻随着他的体重落下来，就像是雨点落了我一身。

在这个满月的夜晚，本想吃掉幽灵的我，最后被他温柔地吃掉了。

合

一夜乱梦后，我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下意识想拱进那个人的怀里，却只撞到一团软绵绵的被子。
眼睛猛地睁开，我往两边看了看，偌大的床上只有我一个人的身影。
难道昨天晚上的一切都是我的梦吗？！晕晕的大脑还没缓过来，一痒意窜上喉咙，我捂住嘴，猛烈地咳嗽起来。
一咳浑身上下都开始痛，尤其是屁股和腰……看来昨天的事情都是真的，只是那个幽灵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脑中刚闪过那个幽灵，背上就传来了熟悉的拍打力度。等我缓过来后，接着一杯温水被递到了我嘴边。
“喝点水。”
他冷淡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喉咙确实渴得不行，我就着他的手喝掉了半杯水。下一刻一枚胶囊被递到了嘴边。
“吃药。”
“……”
我躲开他的手一头扎到他怀里，把脸埋在他冰凉的毛衣上蹭了蹭。
“不要。”
开口才发现我的声音变得无比嘶哑。我咳了两下清了清嗓子，闷闷地回答他。
“好了就见不到你了，我要一直这样病下去。”
“不许说胡话！”
平淡的声音带上了生气的味道，他伸手捏着我的后颈想把我拉开强行灌药。我死死抓住他的衣服，无论如何都不松开。就这样僵持了三分钟后，脖子上的力气一松，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吧。”
听到他终于放弃，我心一喜，得意地抬头看他。下一秒他忽然低头，亲在我嘴上。
“…？！”
还没还得及害羞，他伸舌头撬开我的唇缝，把嘴里的水灌过来。我下意识一个吞咽，感到胶囊沿着喉咙一路滑了下去。
一把推开他，我用力咳嗽几下，想吐出吞下去的药。然而根本没用，我愤愤地边咳边瞪他，他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亲了亲我的侧脸。
“别生气。我答应你，在你好完全之前，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怒火被他的亲吻一下给浇灭了，但是被他全盘掌握的感觉依旧很不爽。我揪着他的毛衣，在他脖子狠狠咬了一口。
“太狡猾了，只准你看到我…我也很想看到你啊！”
我把下巴抵在他肩膀上深呼吸几口，平复着突然想要落泪的欲望。
“你不能这样，不能留下我一个人…”
嘴里吐出了这样的话，我茫然地盯着面前纯白色的床单。似乎，在某个一片白色的地方，我也说过这样的一句话。

不要丢下我。

耳边响起熟悉的哭泣声，等我想沿着这个声音探索下去的时候，一只手安慰地摸了摸我的后脑勺。
“不会留下你一个人，我现在就在你身边。”
刚升起的不安被他的话赶跑了，心里一松，我眯着眼睛咳嗽两声，感觉睡意又泛了上来。
“那我要是好了，看不到你了怎么办？”
我打了个哈欠，歪头在他脖子上蹭了蹭。
他的体温一直都是凉凉的，但又不至于冷到冻人，对我发热的脸来说刚刚好。
“那在你还能看到我的时候，一起找一下解决方法吧。别担心，会没事的。”
他又开始轻轻拍着我的背。在他的抚摸下，我的眼皮慢慢合上了。
“反正…看不到你，我会再让自己生病的。现在…我要你抱着我睡觉。”
耳边传来了轻轻的叹息。
“睡吧。”
被子和他一起把我裹住，感受他手臂搂住了我，我咳了几下，窝在他冰凉的怀里沉沉睡去。

醒来后我立刻就退烧了，还没来得及着急病怎么去得那么快，下午我忽然又发起烧来。这次的发作来势凶猛，浑身一阵热一阵冷，我迷迷糊糊躺在床上，感觉他的怀抱逐渐远离。
“去哪里？”
我咳了两句，无力地拽住他的袖子。
“………”
他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怎么也听不清楚。在半梦半醒的边缘，他的声音听起来非常，非常熟悉，好像我在以前就听过谁用这个声音，轻轻地喊过我。
是谁。
“咳…不要走…”
这三个字后面，应该要接个谁的名字。
“chao哥…不要走…”
我无意识地重复着这句话，感觉有凉凉的液体划过滚烫的脸，随后又被同样冰凉又柔软的东西擦掉了。
“……。”
声音也是凉凉的，真好。我喜欢凉凉的东西。

被发热反复折腾了一天后，傍晚我的脑子终于恢复了一点清明。摇了摇沉重的头，我摸过手机一看，发现辰二五分钟前给我发来了信息。

小辰：鸣海请吃萨O亚，来不来？

看到吃饭，尤其是鸣海请客这几个字，本来没什么精神的我瞬间兴奋起来。我掀开被子猛地床上坐起来，下一秒又面目狰狞地倒了下去。
腰好痛！屁股也好痛！还有胸口也闷闷的……我咳嗽几下，缓了一会后慢慢挪下了床。在房间张望一圈没看到那个幽灵后，我慢吞吞走到客厅，发现他站在厨房里面，似乎想拿起平底锅，但试了好几次手都直接穿过了锅子。
看着他挫败地垂下了肩膀，我没忍住笑了几声，接着又控制不住地咳起来。听到响动，他转过身，走过来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
“还在发烧。你是准备去医院吗？”
“咳，我是不会去医院的，我讨厌里面消毒水的味道。我要出门和朋友吃饭。”
“别任性。”
见我一脸不在乎，他叹了口气，想了想，又嘱咐了我一句。
“回家记得买点咳嗽药。”
“这个没问题。”
我点点头，越过他来到玄关。蹲下身穿鞋子的时候，他忽然从后面抱住了我。
“带上这个。”
兜里忽然被他放了一个东西进来。我摸了摸，是一个冰冷的，小小的圈。
是他手上的戒指。
“为什么？”
“我能通过它稍微感知到你，相当于陪你出门了。”
“可这不是你和你前恋人的戒指吗？”
话音在前这个字上故意加重了，他笑了一下，掏出一个不知道哪找出来的口罩替我戴好。
“但我现在身和心都是属于你的了。”
“～”
想到亲密相拥的昨夜，本就在发热的身体更加燥热了。我舔舔唇，凑过去隔着口罩亲了他一口。
“等我回来，再一起做快乐的事情吧。”
“……”
他收了笑容，不轻不重地在我腰上敲了一下。酸麻的感觉瞬间从腰部传来，我身一歪，差点趴倒在玄关。
“你还是先把身体养好吧。”
面对他凉凉的话语，我沉默地爬起来，拉下口罩转身猛地往他身上一扑。
“都是你害的还敢这样说我！！”

咬了那个幽灵好几口后，我神清气爽地出门了。
秋天的黄昏异常短暂，明明我踩着日落出门，等赶到餐厅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周末晚上的餐厅异常热闹，好在辰二他们提前进去了。看到那个熟悉的扎着低马尾的背影后，我转了转眼睛，扑过去猛地抱住他。
“鸣海～今天怎么这么好请吃饭！”
他吓了一跳，看到是我后拼命地推着我的脸。
“别靠过来！？等下你怎么那么烫！”
“嘿嘿，因为我发烧了。”
“发烧还出门？滚远点别传染给我！”
“你请客我怎么能不来！”
被他一把推开我也不在意，笑嘻嘻地去拿桌上的菜单。坐对面玩手机的辰二疑惑地看了我两眼，不确定地问了我一句。
“我昨天看到你都好了，怎么今天感觉更严重了？”
“~当然是因为想看到幽灵啊。病好了似乎就看不到他了，所以我用了点方法加重了病~”
想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我心情颇好地眯了眯眼。
“幽灵……你怎么还想着…！”
“什么？什么幽灵？”
鸣海兴冲冲地打断了辰二的话，一脸好奇地望着我。
“你这是被小辰的妄想症传染了吗？”
“等下，首先虽然我爱看漫画，但我也不会真的在现实幻想出帅哥幽灵陪我。其次有毛病的是小虎，扯我干什么！”
“我只是生病了，才不是幻想！”
“小辰你别插话！我要听小虎说。”
被两双眼睛盯着，早被我丢掉的羞耻心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我摸了摸兜里的戒指，不自在地咳了两句，支支吾吾地说。
“就是，我在家里看到了一个很好看的幽灵。跟他表白之后就…就在一起了！”
“天哪～你这都烧得神志不清了！这得看多少才能想出来。”
鸣海发出一句让我相当不爽的赞叹，挥手示意我继续讲下去。
“然后？有多好看？”
“咳，他的个子很高，皮肤很白，眼睛颜色很浅，哦对左眼有一道疤…”
“伤疤？”
鸣海戏谑的笑容一下从脸上消失了，他皱起眉想了想。旁边的辰二似乎想要阻止他，但是他的话更快一步地说了出来。
“你还在想着鹫尾的事情？”
这个名字一出来，我的心就像是被尖锐的刀戳了一下，疼得呼吸都开始不畅起来。
“……什么？”
“你是不是为了见到死去的恋人吃了毒蘑菇？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么不怕死的一面？哦不过也是，当初你这个傻子被他迷得找不着北，他去世那会你跟天塌了一样。”
死掉的，恋人。
“什么？”
脑子就像生坏掉的机器一样无法转动，我只能盯着鸣海，愣愣地重复着这两个字。
“鸣海等下，不要再……”
鸣海挥开辰二的手，冷笑一声继续说下去。
“过了这么久我都以为你已经把他忘了呢！还念着他啊，真长情～”
他用手卷了卷自己的长发，漫不经心地补充了一句。
“不过你这样折腾自己的身体，倒下了累的可是我和小辰。还是悠着点吧。”
“…谁？”
“烧糊涂连他的名字都不记得了？鹫尾啊。哦对，你一般是喊他另外一个名字来着。”
从他嘴里，吐出来一个让我浑身血液都凝固的名字。
“潮。”
心脏不堪重负地跳停了一拍，眼前一黑，我砰一声砸在桌上。
耳边模模糊糊传来了辰二的呼喊。
“小虎！小虎醒醒！！快、快叫救护车！”
“他这是怎么回事！”
“来不及解释了，先送他去医院！！”
医院……我不要去医院……就是医院，带走了……
一根手指都动不了，我不甘地闭上了眼睛。

收尾

一片黑暗中，胸口的沉闷感和无时不刻想要咳嗽的感觉通通都消失了，我开始昏昏沉沉做起了梦。
在梦里，那个叫潮的男人有着和那个幽灵一模一样的，漂亮的脸。某个春天的早上，他站在我旁边，表情淡漠地选着甜甜圈。我偷偷瞄了他一眼，立刻就被那双跟玻璃球一样的浅色眼睛迷住了。在辰二的怂恿下，我向第一次见面的人表白了。
“我喜欢你！”
面对周围人的起哄声，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依旧是冷冷淡淡的。我还以为他在思考着拒绝我的措辞，可盯着我看了两三秒后，他轻轻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那我们交往吧。”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在跟我开玩笑，或者只是想耍我。可我知道，他非常，非常喜欢我。喜欢到他开始工作的第一年，就送了我一个很特别的东西。
“只是觉得很合适就买下来了，不想要的话放在一边也可以。”
某个不是很寒冷的冬日午后，他拿出来一对戒指，把其中一枚递给我。
我不去看他面无表情的脸，先望了一下他的耳朵。果然，耳朵尖都紧张地红透了。
真可爱啊。
“很开心！”
我扑进他怀里蹭了又蹭。他搂住我，托起我的左手，把那枚银色的小圈轻轻套进我的左手无名指。
我也学着他的样子帮他把另外一个带好。看着两个人手上一样的戒指，我觉得就像吃了一整个烤栗子蛋糕一样快乐。

但我其实不太明白他的喜欢究竟从何而来。
“你那会也对我一见钟情了吗？”
某个夏日的午后，我窝在他凉凉的怀抱里打着游戏，无意瞥到他手上的戒指后，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他这个问题。
“不，我在很早之前就喜欢上你了。”
操纵着摇杆的手一抖，游戏里的小人立刻被怪物拍死了。我没管屏幕上的全军覆没这几个字，震惊地抬头看他。
“什么时候！快告诉我！你居然还偷偷暗恋过我，我魅力好大，嘿嘿！”
说着又开始得意起来，他笑了一声，一把掐住我的脸往两边扯了扯。
“等你想起来什么时候见过我，我就告诉你。”
“给我点提示！”
“不行，这要你自己慢慢想。”
“小气！”

可惜直到最后，我也没能想起来，之前我们究竟在哪里见过。

某个秋天的傍晚，他忽然就住院了。正在上课的我收到这个消息，不管不顾地冲出教室往医院赶。
跑过红灯，跨上楼梯，不知道撞到多少个人又不知道说了多少句对不起后，我终于来到了那扇房门前。颤抖的手刚握上门把，就被医生拦住了。他带着一脸惋惜和同情，把一份厚厚的文件递给我，和我说了长长的一串话。
但我无论如何也记不住那么长，那么绝望的一段话，脑海中留下来的只有这几个字。
突发性，晚期，一个月，放弃治疗，家属签字。
见我呆呆地点头，医生叹了口气，收回了手里的东西，终于放过了我。
“等你缓过来再来找我。剩下的日子，多陪陪他吧。”
我终于打开了那扇门。他闭着眼睛躺在雪白的床上，整个人就像脆弱的泡泡一样，似乎一碰就会碎掉。
小心地压抑着呼吸在他旁边坐下，但拉动椅子的声音还是把他吵醒了。他的眼睛依旧那么漂亮，只是带上了愧疚的味道。
“小虎，对不起，要给你添麻烦了。”
他的声音也是轻轻的，似乎我用力一呼吸就能把他的话吹跑。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我要你留下来。”
“……”
他坐起来，伸手把我抱在怀里。感受着他熟悉的体温，我死死抓着他的衣服，忍了一路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医生还，还说我是你唯一的家属，要让我签字……你不能，不能这样对我…”
“对不起。”
“不要走，我求求你，潮哥，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对不起，对不起。”
道歉的话语和冰凉的液体一起落在我耳边，而我什么也做不到。我无法抚平他的悲伤，也无法减轻他的痛苦，我只能紧紧抱住他一直哭一直哭。平时他看到我的眼泪之后什么都会答应我，我祈求着这次也会有同样的结果。
可是没有。
在某个深秋的夜晚，我永远，永远地失去了他。

被过于悲伤的梦扎了一下，我难受地皱了一下眉，感觉有好多声音朦胧地传入耳中。
杂乱的脚步声，机械的滴滴声，还有焦急的说话声。都是熟悉的，梦里听过的声音。

“病人情况危急，需要立刻进行抢救！家属请在外面等候……”
“…肺炎引起呼吸道衰竭了！上呼吸机！”

有冰冷坚硬的罩子盖住了我的脸，太冷了，冰得我混沌的意识都恢复了一点。一回过神就感觉呼吸困难，我急忙再次放空意识，感觉胸口都变得轻盈了。

“…病人心率下降！！随时要跌破危险值，准备除颤仪！！”

感觉浑身都轻松起来。我试探着睁开眼睛，发现顶部的灯太亮了，只能看到一片白茫茫。当我正看着灯出神的时候，一只手伸过来摸了摸我的头。
熟悉的抚摸力度，是他。是……
“潮哥。”
似乎不能挪动身体，我眼睛往旁边转了转，看到一个穿着白色毛衣和灰色长裤的人站在旁边。
他垂下眼睛看着我。在灯下，他的目光显得非常温柔，一如梦里他看我的眼神。
“小虎，会不会很难受？”
“你终于肯叫我名字啦。”
我露出一个笑容，努力伸头想蹭蹭他的手心。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再次摸了摸我的头。见他沉默着没有开口，我心虚地眨了眨眼睛。
“潮哥，对不起。我的心脏实在是太难受了，所以把你忘了。算上这次，好像把你忘了两回了，别生气。”
“小虎…”
“不过我很快也会变成幽灵了，到时候就能和潮哥一直在一起了！你想怎么惩罚我都可……”
“小虎，活下来。”
“为什么？”
我不解地反问。
“潮哥不想和我在一起吗？况且之前我让潮哥不要走，可你还是离开了。我知道这不是潮哥的错，所以这次换我追上你吧。”

“…病人心脏骤停！准备除颤！所有人员退离！！”

“小虎，我从未离开过你。”
他的语气轻轻的，就像是白云温柔地飘进了我的耳朵。
“在我…走后的第二天，我忽然在你家里醒来了。虽然拿不起东西也碰不到你，但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真的吗？”


“准备完毕。放电！”

一阵电流猛地窜过心脏，我皱了皱眉，想到之前见不到潮哥的那几天，我固执地摇了摇头。
“可是，我看不见你。这样对我不公平。”

“第一次电击完毕！病人依旧没有恢复窦性心律，立刻准备二次电击！”

“现在你已经能见到我了不是吗？你甚至能够感知我，触摸我。”
手被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比我大一点的，一直都让我感到安心和依赖的手。
“况且你还有爱你的家人和好朋友们。我来的时候还看到鸣海在外面掉眼泪，说都是他的错才让你变成这样。”
“他怎么可能会为我掉眼泪！好吓人！”
我嘀咕了一句大骗子。身侧的幽灵发出一声轻笑，捏了捏我的脸。
“到时候亲眼看看不就知道了。”
“……但是，万一你是我的幻想怎么办呢？”
犹豫了一下，我问出了心里最害怕的那个问题。
“不是幻想。”

“三百六十焦耳，第二次，电击！”

他敲了一下我的腰，熟悉的酸涩感和电流一起窜过我的身体。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能以幽灵的身体拥抱你，但是这足以说明我的存在不是虚幻的吧。”
眼前开始模糊起来，我把眼泪眨掉，赶在心脏变得沉重之前最后问了一句。
“真的，之后可以这样一直在一起吗？不用变成幽灵也能见到你吗？”
他没有回答这句话，笑着握了握我的手。
“快醒来，然后回家来见我吧。”
“……”
我也用力回握了一下他的手，随后闭上了眼睛，放任心脏开始重新跳动起来。

“…病人恢复窦性心律！停止除颤！”

喉咙好痛，胸口也好痛。我大口地呼吸着，缓了一会后费力地转了转眼睛。旁边那抹熟悉的身影已经消失了，取代的是穿着蓝色手术服的医生们。
动了动稍微恢复意识的左手，发现里面空荡荡的，本该被我握在手里的戒指不见了。
“戒、戒指。”
不安的感觉还没升起来，旁边那个大嗓门医生立刻就回答了我。
“手术时病人身上不能有金属物品，我给你取下来了放一边了。你这小子抓得还挺紧，我费好大力才拿出来。”
医生的声音里透着放松。我笑了一下，终于安心地闭了闭眼睛，开始期待回家后的那一句欢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