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症 墙上挂着的时钟滴答滴答敲响了12下，Vox睁开满是红血丝的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像沾满血一样的壁纸和令人眩晕的电视屏幕，他费劲的把自己从黑色的皮质沙发里挪出来，靠垫扔在地上，踢倒了脚边的啤酒罐子，剩余一点的黄色酒液倒在深红色的地毯上，电视机发出吵闹的电波声，画面是无尽的黑白雪花
Vox在没动几口的油腻的披萨盒子下面找到缺了几个按钮的遥控器，关掉了嗡嗡作响的电视，客厅只开着一盏昏暗的黄色灯，能见度很低，他扶着墙壁晕晕乎乎的走进厕所，按下开关后猛烈的白炽灯光伴随着耳鸣的尖叫轰炸他的大脑，他跪倒在地上抱着马桶呕吐起来
嘴角残留着一丝的白色的呕吐物，Vox难以忍受大脑的剧烈疼痛，努力支撑身体让自己站起来，镜子前的他憔悴不堪，杂乱的头发遮不住深重的黑眼圈，苍白的嘴唇起了密密麻麻的干皮，胡茬上沾着白色的唾沫，眼白快要变成红色，布满了狰狞的红血丝，空洞毫无生机的双眼盯着镜子，整个人看上去瘦削无比，酒红色的衬衫皱皱巴巴，随意的扎在裤子里
他打开水龙头，用冰凉的水浇在脸上洗干净嘴角的呕吐物，缓缓转身回到了卧室
床头的闹钟显示现在是十二点零八分，Vox从抽屉里取出安眠药，白色的药片已经几乎伴随他半年，自从Luca离开后，他没有一个夜晚能安详入睡，药瓶的声音很响，似乎没剩下多少药片了，他把药全部倒出来倒在手上，一共五粒，他想，吃完这五粒就和这个世界说再见吧
他把半张脸埋在枕头里，一只眼睛盯着床头的的相框，模糊不清，但是能看到金色的头发，他没由来的烦躁，尖锐的指甲划破床单，甚至自己的胳膊，刀痕和划痕叠加着，凸起的狰狞的疤痕蜿蜒在整个小臂上，还残留着干涸的血渍
他决定去洗个澡，卫生间里的蓬头打开，水汽弥漫整个浴室，触碰到冰冷的墙壁化成水流滴下来，Vox盯着下水道的漩涡发呆，斑驳的铁板之后似乎是无尽的黑暗，难以逃脱，掉在身上的黑色发丝蜷曲缠绕起来，似乎要化成一股细细的绳子把他勒到窒息死亡为止，
他抬起胳膊把头发束起来，肌肉随着骨架的运动，一根根肋骨清晰分明的出现在瘦削的身体上，他的皮肤苍白，青紫色的血管安静的蔓延，肩胛骨凸起，他瘦的像是一只轻易能被折断翅膀的濒死的蝴蝶
不温不热的水冲刷在身体上，把还未愈合的伤口泡的发胀，他感觉自己站不太稳，把水放在浴缸里，水从身上蒸发走带走热量，皮肤变得冰凉，Vox从窗户里看到自己的身影，模糊，脆弱，支离破碎

“嘿！Luca，摸摸我的胳膊，是不是有更多肌肉了！我最近在好好锻炼”
“Pog，你看起来结实多了”
“老兄，看看我的屁股和booba，我爱死他们了”
Luca卸下沾满汗水的发带，皮肤被汗水蒸的发粉，和Vox交换一个早安吻，然后坐下来品尝Vox的好手艺，Vox转身取刀叉，余光瞥见了Luca脖子上的吻痕，那是他昨晚的得意之作，他伸出手抚摸红色的痕迹，Luca被吓得一激灵，手里金属的叉子掉在了地上
“我要来报复你了POG”
Vox和Luca大笑着抱成一团在厨房里互相挠痒痒，推倒了案台上的果汁瓶子和胡椒粉瓶子，

果汁和胡椒粉瓶子早已经被扔进垃圾桶，厨房的案台上也落上了厚厚的灰，Vox从那以后没有走进过厨房，每天点油腻的高热量外卖，吃几口然后去厕所抱着马桶吐个干净，嗓子和口腔都已经被吐出来的胃液腐蚀发炎，大片的白色溃疡叫嚣着主人对口腔的虐待
Vox抱着膝盖坐在浴缸里，水刚好没过嘴唇，他想着不如就让自己在浴缸里淹死算了，腿上的伤口有些被扯开，重新流出鲜红的血液，在浴缸的水里像雾一样散开，他用手指搅动水，血液彻底晕开，浴缸的水变成淡淡的粉色

“Vox！给你看个好玩的”
Luca两根手指压在小黄鸭上，像手指滑板一样让小黄鸭做了一个后空翻
“POG！超酷对吧”
Vox和Luca挤在一个浴缸里有点难以伸展开身体，肌肤在水流的包裹下紧贴在一起，水汽氤氲蒸腾着，Luca的发丝被打湿粘在脸颊上，漂亮的肌肉和纹身一览无遗的展示在Vox眼前，他把腿伸直，让Luca把腿蜷起来坐在他腿中间，这样他们能离得更近一点，彼此的呼吸交融，Vox抬起水汽朦胧的金粉色眼睛，长久的深情的望着Luca低着头的样子

而现在浴缸宽敞许多，他的眼神也不再深情而是空洞无神，像蒙了一层灰一样，他哑着嗓子，颤抖着叫Luca的名字，再无人回应，像抛在一潭死水里的石子，只有长久的寂静和黑暗
手指上的皮肤被泡皱，Vox想要让自己沉溺在水下，他盯着白炽光灯，刺眼的光灼烧了眼睛，他闭上眼睛，刺痛的眼泪淹没崩溃的情绪，刺耳的轰鸣声不断的轰炸着大脑，他晕倒在浴缸里，头砸到了白色的大理石，深红色的血液从脑后流出，滴在浴室的地板上
再一次醒来水已经冰凉，脑后的剧痛让他难以支撑起身体，小腿静脉曲张，狰狞的血管和青筋暴起，剧烈的肌肉抽动疼的Vox连连倒抽冷气，他按住小腿放掉浴缸里的水，体温低到令人发指的地步，Vox喘着气，艰难的从浴缸里站起来
他的嘴唇变得更加苍白，和皮肤几乎融为一体，四肢上的血管更加明显，皮肤薄的就像是一张纸，能清晰看到皮肤下血管的走向和脉络，Vox跌跌撞撞的裹了一条浴巾走回卧室，百叶窗的缝隙透进一丝阳光，他难以接受阳光，用手掰正歪掉的窗扇，让室内重新归于黑暗

“Vox！快醒醒！阳光已经照进来了！”
Luca拉开白色的百叶窗，阳光照射在床上，Vox翻了个身，用枕头捂住耳朵，Luca摇着Vox的胳膊让他快点起来
“快起来快起来陪我去晨跑啦！”
Vox央不住Luca可怜巴巴的请求，从床上起来，努力睁开昏睡的眼睛，环抱住Luca的腰，靠在他胸上
“让我靠着再睡一下my boy”
Luca强劲有力的心跳在胸腔里和Vox共鸣，大概五分钟后，Vox伸了个懒腰，舒展一下快要生锈的筋骨，
“OK！Let's goooooooooo”
“POOOOOOOOOG！”

Vox瘫倒在床上，脑后的伤口已经结痂，他也无心去管，浴室被搞得一团糟，地上的血渍干涸，变成暗褐色，Vox突然感觉鼻子有一阵温热的液体涌出，他用手试探着摸，是鼻血，他捂住鼻子，用一只手支撑着自己从床上起来，血从指缝流下，他又回到浴室，用水龙头冰凉的水清洗鼻子和嘴唇
深红的血液滴在洁白的大理石洗漱台上，顺着逆时针的水流打着圈流进下水道，他又开始感到眩晕，扶着洗漱台紧闭眼睛好一阵才渐渐恢复，擦了鼻血的纸扔在洗漱台上，他慢吞吞的又走出去，躺倒在床上
像是死过去一样，没有任何意识，眼前是无尽的黑暗，四肢难以动弹，溺水一般，每一次呼吸都极其困难，当他努力睁开眼睛，床头的电子钟已经显示七点四十二分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房间里没有开一盏灯，走廊里只有浴室的灯时不时闪一下，黑暗里似乎有诡异扭曲的东西伺机而动，Vox突然感觉头痛无比，暗红色的怪物挤进他的大脑，一些片段闪过
雨幕里残破的头颅，沾满污泥的白色西装，还未干透的红色油漆写下的恐吓的话，阴沉天空下最后一次反光的金色发卡
他痛苦的嘶吼着跪在地上企图把这些场景从大脑里驱赶走，他用头一次又一次撞击地面，可是场景被不断放大，他清楚地看到每一个细节，地面雨水的光影，墙壁凸起的石砾，猩红刺眼的脑组织，
他失魂落魄的从地上爬起来，撞倒在药柜上，药瓶和冲剂洒落一地，他从抽屉里找出氯丙嗪，手不住的颤抖倒出过量的药片，他全部倒进嘴里，很快失去意识倒在地上
黑暗，窒息，恐惧，孤独，Vox感觉自己在一片黑色的海洋里沉浮，他看不到天空，但是下着雨，雨水滴落进大海，变成猩红的血液，他感到自己的身体被并不锋利的钝刀切开分离，被切断的横截面的肌肉组织，爬出白色的蛆虫，嘲笑他腐烂的身体，然后再爬进他腐烂增生的畸形骨骼
另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站在海面上，他的脸上喷溅上了血和白色的脑浆， 突然他的脸变得模糊不清，Vox想要伸出手抓住他可是自己早已四分五裂，男人用蔑视的眼光瞥了一眼他，然后从背后抽出一把锋利的刀，刀身又映照出那个阴沉的雨夜
Vox彻底崩溃，他尖叫着逃离梦境，从散落一地的药瓶中醒来，阳光斜照在脸庞，他慌忙站起来拉上窗帘，确保没有一丝阳光照进来，接着是浑身像散架一样的疼痛，他感觉大脑里有一团乱麻，或是一只蚂蟥在啃咬吸食他的大脑，他瘫坐在地上，耳边钟表的声响被突然放大，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折磨他的大脑
他捞起地上的啤酒瓶子砸向钟表，表面的玻璃被砸碎一地，玻璃渣溅落在他胳膊上，他用手掰断了钟表的指针，锋利的玻璃把手划出血，他固执的把玻璃紧紧捏在手里，似乎感觉不到刺痛，麻木的又走回到客厅，死盯着无尽的雪花屏
窗外有警笛声响起，Vox捂住耳朵蜷缩在沙发上，血沾染在脸上，他紧张得发抖，直到警笛声远去才慢慢平复下来，一瞬间可怖的片段又浮现在脑海，这次是绝望的神情，冰冷的眼睛，痛苦的扭曲，Vox抓着自己头发撕扯，一直发出电波的鸣声的广播突然播放起来
“死者年龄23岁，死亡地点位于北洛克街街角的废弃库房前，作案手法极其残忍，死者被凶手用钝器击打头部导致颅骨损伤脑组织外露，全身上下肌肉组织各有不同程度的破坏……”
Vox一脚踹在广播上，天线断在地上，广播又一阵电波声后彻底恢复死寂，他大脑里突然有另一个声音
“死亡……脑组织外露……凶手……残忍……破坏……这都是你的错”
他眼前空白的墙壁上突然出现一行血淋淋的字迹
“这都是你的错！”
Vox闭上眼睛不去看任何东西，大脑里的声音不断地叫嚣，一次声音比一次震耳欲聋
“这都是你的错！”
“你他妈就是个疯子！”
“你是个神经病！”
意识剥离躯体，他看到透明的线从自己身上分离出去，线逐渐变得混浊，黑暗，分理出狰狞的怪物，他用手紧紧掐住Vox的脖子，像一团麻线的空洞眼睛死盯着他，张开满是獠牙的嘴，向Vox扑去
一瞬间的恐吓让他醒来，发现自己的手紧紧的掐着自己的脖子，手背青筋用力的突起，他松开发麻的双手，墙壁上血红的字早已消失，地上散落一地的药品和坏掉的广播天线，Vox打开手机，显示英国时间下午三点十五分
他的大脑仍然刺痛，随便点了一家常吃的外卖，还是油腻的炸鸡，外卖员从门口看到凌乱的屋内询问他需不需要帮助，Vox摇摇头关上门，他走进卧室倒出药瓶里剩下的所有安眠药，用瓶身碾碎后拌在炸鸡的芝士酱里，他把卧室里Luca的相框拿出来摆在自己面前，
他用拿着炸鸡的手轻轻碰了一下相框
“cheers”
冷掉的油炸面包糠混着药末的苦涩味道机械的塞进嘴里，什么味道也尝不到，像没有灵魂的单瘪木偶，把所有盒子里的炸鸡挪进肚子里，然后他抱起相框，平静的躺在沙发上
“带我走吧Luca”
不到一个小时，胃液汹涌的推着白色的药沫从嗓子往上涌，Vox身体抽搐着口吐白沫，然后开始变得呼吸困难，心肺功能麻痹衰竭，他彻底地停止呼吸，死神的宣判书落下

警车呼啸着穿过黑夜，警笛声刺破夜的宁静，给黑暗笼上一层绝望的氛围
“据悉，警方在北洛克街旁的公寓三楼发现一具男性尸体，死亡时间初步判断为两天前，经过调查，死者为北洛克街雨夜案的凶手，生前疑似患有精神分裂症及幻想症等多项精神疾病，目前警方已经进入进一步调查。”
“带我走吧Luca”
“I'm sor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