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随便Alban挺喜欢圣诞节的。这个节日里有很多闪亮的东西，彩灯、大雪、水晶球什么的。而且人们在喜悦的节日气氛中总是难免放松警惕，被迫加班的警察和保安们也大多心怀不满而懈怠许多，如此一来不管是促销还是偷窃都更容易得手。对于一个便利店店长或者一名幻影怪盗来说，圣诞节的确就是非常理想的一天。今年的圣诞节还下了大雪，这如梦似幻的恶劣天气还能进一步减少被路人目击的可能。一个人站在收银台后面，Alban几乎都能听到雪片簇簇落在屋顶上的声音，几乎就和赃款流入他账户时的丁零声一样悦耳。
有人在这时推门走进了便利店，他想说欢迎光临，但在看清来者何人之后就把这句话咽回了肚子里。下午五点五十五分，Fulgur Ovid推门走进了店里，装模做样地在货架上找了一圈，才迎着店里唯一的收银员不耐烦的目光走上前来，煞有介事地问：“你们有卖锯子吗？”
就知道他是来找茬的，Alban没好气地反问他：“怎么，你大腿忘上油锈死到胯骨轴子上了？”
“不是，圣诞老人卡在我房梁上了。”Fulgur半点也不生气，笑眯眯地重复：“所以，锯子在哪呢？”
他从上个星期开始就一直这副让人来气的得意样子，要是平时Alban早就翻过收银台去跟他打架了，但上星期他马上要从一家美术馆的顶楼天窗上飞走时新买的滑翔翼突然掉了链子，死活也不肯展开。于是那天晚上的计划就不得不由他帅气而优雅地从塔尖飞远，变更为他一边绝望地试图修好他的新玩具一边喝了十五分钟西北风，最后没办法，只有气急败坏地打电话叫Fulgur开飞机过来接他。Fulgur在回家的路上不仅残酷无情地嘲笑了他，还只花了两秒钟就搞清楚了他的滑翔翼为什么死活打不开——改造人在驾驶的途中腾出一只手来轻轻掀开了他发射按钮底部的盖子，里面椭圆形的空洞恰好可以容下两节一号电池。Alban坚称此事不能算是他的错，谁能想到你花小十万块钱买了设备，卖家居然连两节电池也舍不得送？但Fulgur显然不把他作为消费者的权益被侵害当回事，大笑了足足七分钟。
所以，因为今天是一个一年之中最应该待人和善的好日子，而绝对不是因为他他妈的欠Fulgur一个人情，Alban没有动武，而只是咬牙切齿地回答他：“我们不卖这东西。你真这么想要，家得宝开车一个半小时也就到了。天气这么好，没准路上把手撞断了就彻底用不上了呢。”
“可是我有点走不开。”Fulgur装得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一样：“Uki还有最后两个箱子没搬过去，他想在新家过圣诞节。而且你知道他那张桌子吧，樱桃木的，Sonny帮他叫了消防车来才成功搬走。结果放下来才发现比厨房岛台高了两厘米，他说每次看见都头疼。”
Alban在这段话的每一秒钟都全身心地想要回答他关我屁事，以至于他迟了两秒钟才意识到Fulgur在暗示些什么。“所以你要锯子是为了第一时间去给Uki做木工？哇哦，太浪漫了吧，这么大一个惊喜，Uki的圣诞节愿望肯定就是有一个强壮的男人能带着锯子在半夜潜入他家把他的桌腿锯短两厘米。”
“我想帮我的朋友做点力所能及的小事。尤其是在这么一个强调人与人之间的爱和美好情谊的节日里。我不知道Uki怎么想，但我的圣诞愿望绝对就是有一个强壮的男人能半夜带着我最需要的工具潜入我家解决我的燃眉之急。”
Fulgur演得太真诚了，Alban感觉自己马上就要被恶心吐了。“太感人了，可是我也很爱我的工作，今天晚上一整晚我都要值班呢，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这份美好的敬业之情，然后赶紧滚回自己家去给圣诞老人写信？”
他失望地发现Fulgur一点也没气馁，继续在他的柜台前面胡搅蛮缠。“Albanya，你知道我从来不会拒绝朋友的，就像上星期那样，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半夜三点钟被电话弄醒，从温暖的床上离开去协助我的朋友从犯罪现场逃跑，没有什么比风险又高又毫无回报的义务劳动更开心了，不管你之后打给我几次，我都绝对不会拒绝的。“
Alban朝对方露出了堪称仇恨的眼神，终于翻过柜台去伸手把对方往门外推，一边推一边大叫：“我他妈的知道了，不就是锯子吗，你等着吧，明天早上一睁眼肯定就有一把架在你脖子上。”
Fulgur被他推着走出了店门，还不忘一边露出得逞的邪恶笑容一边试图最后补充：“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你一定用得上的，睡醒别忘了去圣诞树底下看看。”然后，在Alban彻底发作的一秒前，他跳上一辆路过的出租车逃掉了。

世界上有些答案比问题本身更让人困惑。举例来说，某知名黑心医疗器械企业的研发部负责人在圣诞节前一天的下午终于见到了他早在几个月前就排队预约的著名灵媒，并请对方为自己部门的未来进行预言。结果不大理想，Uki Violeta从他抽出的几张塔罗牌上看出了迫近的，无法避免的灾难和损失。负责人在绝望中询问对方为什么这一切会发生在他身上，灵媒心不在焉地用手机查了一下地图，给出了一个极为具体的答案：“因为附近营业到最晚的五金店六点就关门了。”负责人试图继续追问，但对方只是耸耸肩，表示灵媒的工作是从宇宙那里得到答案，而不能要求宇宙解释一切。愤怒的负责人本想节日后立刻要求退款，然而第二天圣诞节一早他就失魂落魄地得知预言应验，他们的实验室失窃，花了两年半才制作出三份共计六毫升的样品不翼而飞。沉浸于过分的悲痛中，他打断了试图向他报告库房里也丢了一把锯子的后勤员工，自此彻底失去了理解宇宙答案的机会。

Fulgur和Alban则都在第二天早上如约收到了礼物。Fulgur的卧室里，一把半新不旧的锯子被房梁上垂下的一根绳子捆着吊在空中，刚刚好就悬在他鼻尖上面五厘米。Alban的客厅里，十二节崭新的一号电池在圣诞树下被细致地摆成一个小小的金字塔，塔尖上还贴了一只纸叠的小星星。两件不太体面的礼物上都附了贺卡，上面不约而同地写着了：圣诞快乐，操你妈的/小王八蛋。
Fulgur笑了笑，就爬起来把那把锯子解了下来。这东西上面不知道为什么沾着些双氧水和消毒水的实验室味道，不过足够用了。他换了衣服带着它去了Uki家里。他用备用钥匙开了门，Uki还没有醒，他昨天凌晨发来过短信抱怨楼下客厅一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今天没准要睡到下午。Fulgur决定趁着桌子的主人还没醒把这活干完，这样对方圣诞节就能少一件烦心事了。然而他尽可能轻地把那张樱桃木餐桌翻过来时才注意到，四条桌腿两厘米处都有一条细细的接缝，好像曾经被人锯下来又重新粘上去。他忍着笑沿着那个痕迹锯掉了第一块桌腿，锯下来的一小块长方体的木头被掏空了，里面塞着一个小盒子。第二条桌腿里也有，然后是第三条，最后一根桌腿里的则是一张小纸条。Fulgur把三个小盒子打开，三个透明的小瓶子里装着半透明的银色液体，在清晨的房间里幽幽发着微光。他展开最后那张纸条，Alban的字故意写得歪歪扭扭的：
“给Fulgur老爷爷
他们说这是下一代人造脊髓液，听说你最近老是腰疼，我希望这能帮上忙。我也不知道这玩意怎么用，打针打进去还是喝掉随便你吧。用不上也可以倒河里。你们这些铁家伙真的很莫名其妙，这东西凭什么比我自己的骨头里面的骨髓都贵？
希望你的锯子一点都不顺手。我特意挑了比较钝的那把。
最伟大的神偷Alban
Ps. 你要是没找到这张纸我真的会恨你一辈子。Uki也会的，他的桌子真的很不错。”

Alban挂着两个黑眼圈隐忍再三，才没有把那座小电池塔一脚踢飞。他愤愤地从车库里翻出那套滑翔翼，带着它们一屁股坐在他那颗小圣诞树下面，掀开了成为他滑铁卢的那个开关的电池后盖。意外的是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塞进了一个圆柱形状的小盒子，打开之后掉出一张便签和一个小小的激光灯。他打开开关随便一晃，红色的光柱轻松地削断了他头顶的一小节树枝。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赶忙把这个危险品关掉，捡起地上的说明书读起来。
“给Albanya
听说猫都喜欢激光灯，我随便买了一个，结果发现最新款现在连低碳钢板都能切开了，猫玩具真是日新月异啊。希望这东西能帮你打开你想打开的一切，藏宝箱、保险柜、银行的防火门、坏蛋的天灵盖之类的。要是用不上的话，灯泡里面好像是很贵的矿石，你抠出来当弹珠玩也行。
看你老拖着一条充电线，我帮你把那滑翔翼改成充电的了。还加了感应功能，现在如果没电就被带出门的话，它就会播放你打电话哭着求我接你会回家的录音。
随时愿意再去接你的Fulgur
Ps. 电池是特殊垃圾，不能随便丢，记得带去拐角的特殊回收点，他们最近有活动，回收三节电池送你一个甜甜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