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的直播间（一）1

都市传说不过是鬼怪到了科学社会中的新的说法，不过是把久远故事中的古寺、枯井、无光的小树林替换成学校、废弃建筑和偏僻的厕所。随着信息时代的发展，怪谈自然也与时俱进，不落后尘。

在圣塞西尔的论坛上流传着一个诡异的帖子。
每周四的晚上十一点五十九分准时被顶上首页。【吸血鬼直播间】内容很简单看上去也很没营养，乍一看还会被当做是什么中二症还未痊愈的新生胡乱发的帖子。陈子涵注意到了，帖子的首层是一个地址，他克制不住好奇复制了下来。

电脑银幕右下角的时间恰好在此时跳动到午夜十二点。陈子涵下意识刷新了下论坛，【吸血鬼直播间】的帖子消失了。字面意义上的消失，不管是搜索关键词还是一页一页翻下去都找不到原帖了。但这还不足以提起陈子涵的警惕，他耸耸肩，将刚刚复制的地址粘贴到地址栏点下了回车键。

网页打开，是一座庄园。红月高挂，黑铁尖矛般的栅栏耸立，而黑铁门上的拉环在红色的月光中闪着诡异的光芒。陈子涵将鼠标点上去，大门为他敞开。画面如鸟的视角迅速掠过宽阔平整地砖石路，直通向庄园大门。厚重的玫瑰花雕门开启，终于出现了画面。

陈子涵拍起手，为网页设计的交互直呼厉害！
“是我们学校的吗？要和司岚提议下把她招揽进来！这样就不用老去找别人画宣传海报了！”

他还不知道，诡异的故事也向他打开了大门。

2
画面上有一个人。为了迎合网页的风格，她穿着哥特式黑色礼服。蕾丝花的礼帽上罩着黑纱。黑面纱掩盖了眼鼻，只余下白皙小巧的下巴，红艳的唇和她笑起来时，嘴角若隐若现的尖牙。

“欢迎来到吸血鬼直播间。”她用气音说道，“今天的食物是，人类。”
陈子涵顿时感到头皮发麻，凉意从后背直窜上来，起了一手臂鸡皮疙瘩。他慌里慌张地想要关掉网页可电脑死机了，鼠标无法移动，疯狂摁ctrl+alt+delete也毫无反应。唯有色调阴暗的画面仍然播放着。

陈子涵眼睁睁地看着少女退开，展示她身后的“食材”。画面中央，唯一的光源下，银发高挑的男人靠坐在红绸软垫的沙发上，长发服帖地披在肩头，眼上绑着黑绸布，绸布绕过耳朵在脑后恶趣味地系成蝴蝶结。

“种族，人类。年龄，未知。职业，炼金术师。”少女缓步走向他，开口介绍着，宛如就真的只是普通的吃播，在将食物吞食下腹前告知观众她即将要吃掉不过是什么好看的水果。
她优雅地坐在男人身侧，银发的男人淡然地转头望向她，即使黑布让他的视野只余黑暗。少女牵起他的手，细细地抚摸，从指尖到指节，然后十指相扣。
“人类的肌肤，很暖和。”她说着，另一只手抚摸到男人手腕上，用脸颊蹭着男人的手背，眷恋得宛若对待恋人。可下一秒，她露出锋利的獠牙，刺破了男人的皮肤。

“等一下等一下，这不是真的吧？”陈子涵惊恐地后仰。

“唔嗯！”
男人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他细微的吸气声和少女啜饮声被麦克风清晰地捕捉到，从陈子涵的耳机里传出。

“救命啊！要死人了！”陈子涵吓得扔掉了耳机，拨通了司岚的电话，而他显然没意识到现在时间已是凌晨。

伴着少女忘我吮吸的声音和男人逐渐粗重的喘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司岚也终于接了电话。
“救命啊！司岚！！”
电话那头传来如恶龙低吼的声音。“什么事？”
这时少女也结束了她的进食。红唇离开男人的手腕，留下口红唇印和两点艳丽的牙印。鲜红的血液从伤口涌出，顺着手腕蜿蜒流下，如血色的镣铐，束缚着男人。
“不愧是活了百年的炼金术师的血液，经过时间的浸染，变得如上好的红酒般馥郁醉人。哈，真好喝。当然，未成年不能喝酒哦。”
少女歪头对着镜头笑道。而陈子涵却觉得她在看自己。留在她嘴角的鲜血衬得她如鬼魅，如用美貌引诱世人的妖异。

“有…有吸血鬼！！！”
“……”司岚觉得自己的助理疯了，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3
“未成年，不能喝酒哦。对生血感兴趣的话，建议选择年龄18~30岁左右的人类尝试哦。毕竟上百岁的炼金术师可不是随处可见的。如果对我的直播感兴趣请务必留下你的关注！”
“点赞过百，就算是天使我也吸给你们看！”
“那么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结束啦，谢谢大家！”

“好耶！结束了！”
“结束了？”
叶瑄平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却觉得话里蕴含着寒冬。
“……”
你僵硬地转过身去，叶瑄正单手把眼罩解下，一直以来对你宠溺有加的紫眸此刻压着怒意，脸上却是如往常的笑容。

救命。叶瑄生气了！对于自己开了网络吃播这件事！

“对不起！我错了！”
被叶瑄拿捏着零花钱的你干脆利落地扑到他身旁，就是一个道歉。就像每一次自己闯祸那样。
“我不是你吸引目光的玩物。”他摇摇头，轻叹一声。灯光下莹白色的发梢在你视野边缘晃动。而后，他流淌着鲜血的手伸了过来，拇指指腹拭去你嘴角的血液后捏着你的下巴略显强硬地抬起你的头。
脸上隐忍的怒意早已消失无踪，他果然还是狠不下心对你发脾气。可这件事你确实做得过分了。
略显冰凉的拇指撑开你的上唇，小巧的尖牙上还染着他的血。你不喜欢被人看自己的獠牙，下意识偏头躲闪。和同类相比，它们显得过于娇小无害，没有力量。如非叶瑄收养，自己应该早就死在几年前的晨曦里。
“不喜欢被人看，为什么还要做这种事？”
“因为…因为，我想交朋友。一直一个人在家，很寂寞啊。”你小声地说道，“我也想交些吸血鬼朋友！”
“是我照顾不周了，忽略了这件事。你也…的确该交些朋友了。”
“对啊，而且你总不在家。”
“那是你对趁机我提要求的理由吗？”
“对不起！”
叶瑄无奈地凝视你，终是自己把你宠坏了才让你前脚道歉，后脚再犯。
“算了，来。”他向你伸出被你咬破的手，血痕以手腕为始，蜒手心而下，止于无名指指尖，“舔干净吧。不能浪费食物。”
你暗自松口气，伸出舌去，将他的指尖卷进口中，细细舔舐。不断往上，手指便更深入了口腔。叶瑄故意戳弄口腔内壁的软肉，用指节去蹭你的尖牙。
“不…别…唔。”
酥麻酸软的感觉从被触碰的地方顺着神经麻痹着大脑。
吸血鬼的尖牙是很敏感的，饮血于他们，如性事于人类。让滚烫的血液流入腹中，和让冲动的精液射入子宫有什么不同吗？没有。都是令人或吸血鬼全身舒畅，神魂颠倒，欲生欲死的快乐。

已经吸食过的血液只会变得更加甜美，引诱着你想要把眼前的人吸干，再让他吸食自己的血完成初拥，将他彻底地据为己有。你扼住他的手臂，粗暴地咬上他的手指，新的齿痕印在他指根，重新溢出鲜甜的血液。你猛然惊醒，拉开了他。
“对…对不起，又咬伤你了。”
你心虚地道歉，再次小心地舔弄新的伤口。这下你不敢想别的了，叶瑄可不能变成和你一样的吸血鬼。你…还没有力量庇护自己的眷族。
“乖。”叶瑄将你的神情看在眼中，眼中翻涌着同你一般的欲望。带着情欲的目光自上而下，描绘着你认真专注的眉眼，小巧的鼻尖最后落到探出的一小点舌尖。它湿热柔软，滑过掌心，向手腕而去。细密的酥痒感令他身体燥热，心跳加速。吸血鬼尖牙分泌出的毒液让他身体沉重滚烫，腹下也逐渐有了反应。
他目光深沉难过。

到底什么时候，你才愿意…完全地，拥抱我？

4
伤口已经结痂了，叶瑄用手巾擦了擦手上的唾液，回身却见你仍旧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冷白的灯光从头顶流淌在你身上，黑沉的衣裙和苍白的皮肤上偏偏那被鲜血染红的唇格外诱惑。
“还有什么事吗？如果是直播的事，没有第二次。”
“不是…”你摸着肚子，最近老吃不饱，“就是我白天看了个有关吸血鬼的电影。里面的吸血鬼喜欢咬脖子…所以我在想难道从脖子吸血更好吃吗？”
“电影里的都是假的。”叶瑄起身一件件脱下你要求他穿的衣服， “他们都是人类扮演的。”
“啊——”你发出遗憾的声音，“原来是假的。那为什么那么执着于脖子呢？”
叶瑄一时不知如何向你解释，仰着脖子，甘愿暴露弱点，自我奉献的姿态，是人自认为的悲壮的浪漫。
“但如果你想尝试也是可以的。”叶瑄松开领口。锁骨与胸膛被冷白的灯光映得如冬日雪地。他侧过头去将头发撩开，目光斜睨过来，没有一点犹豫。
“好耶！谢谢叶瑄！”
你张口就要咬却又听见他说。
“但你要小心，咬破动脉人是会死的。”
“叶瑄你真是坏心眼。”
洁白细腻的脖颈横在眼前，肚子咕噜噜地叫唤。你终是没忍住，叼住锁骨上的细薄皮肤用尖牙抵着稍一用力，便破了。叶瑄吸气声在耳畔响起，你压抑住吮吸地欲望，温柔地舔着伤口安抚他。却像是起了反作用。他的呼吸变得急促，不知所措般紊乱。

他好像不舒服。
你担忧地意识到这点，又留恋地吸一口，血液下腹，填补了一点空虚。
“也…没有变得特别好吃。”
你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他，帮他用手巾擦拭掉自己的唾液。
“啊哈…”叶瑄扶住你的双肩将你推开了些平复呼吸，半晌之后他才恢复平静，开口问道：
“我的血…不好吃吗？”
“不不不，当然不是，只是味道上没变化。你好像很不舒服，我们去休息吧？”
你率先站起，牵起他的手，“你难得回来，今晚陪我睡！”
“好。”
叶瑄柔和地应道。

5
【吸血鬼直播间】的事被陈子涵写成校园怪谈刊登在校报上，当然隐瞒了他被吓到半夜打电话给学生会会长之类的细节。许多人因为这篇文章，被勾起猎奇心理，纷纷去寻找这个帖子，但帖子却像从未存在过一样。那是当然的。你开通的直播通道应该只面向异界，至于偶尔会连到外界的bug，你根本没察觉到。

叶瑄过几天又要出远门。活了几百年的世界级炼金术师真是日理万机，事务繁忙，要为全天下的人类谋福祉，才不会在意一个孤独的吸血鬼想要什么呢，哼。
你抓紧裙摆，站在门廊下。门廊外阳光灿烂，碧空如洗。夏季身后的影子还留在空气中，但枫叶已开始燃烧了，过不久就会将绿意盎然的庭院烧成橘红色。

踏出脚下的阴影就是叶瑄所在的世界，那里光明万丈，对你而言却是烈火炼狱。

“你在这里。”穿着炼金术师白袍的叶瑄走了过来，“现在赏枫还为时过早，但你也的确该多出去走走。”
“……”你瞪向叶瑄，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
“来。”他递来一支玻璃管，紫红色的透明液体在管中摇晃，“是压抑剂。它能压住你体内吸血鬼的本能。吸血鬼、狼人等能化作人形的亚人种，体内都蕴含着人的基因，只要压制住妖异的基因，你自然也能到阳光下去。”
“换言之，喝了它就能短暂地成为人类。是我没考虑到你的需求，你也长大了，想结识朋友也是正常的。我会替你联系附近的学校。你作为普通的女孩，去上学吧。”
“真的吗！”
你两眼冒光，撞进他怀里，把他撞趔趄了几步。他稳住身形，就看见你从自己怀中仰着头，眼中雀跃期待，像是亟不可待想要冲出牢笼的鸟儿。他迟疑了，把药剂给你的话，你还属于他一个人吗？

药剂还是落进你的手心。
“但你要答应我几件事。”叶瑄抚摸着自己的吸血鬼，望向门廊外的花园。

第一， 按时饮用压抑剂，不要被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第二， 不能吸外人的血，家里的血浆袋足够你喝到我回来；
第三， 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什么？”
“如果感到害怕了，厌倦了，不要忘记我一直在等你。”
“骗人，你不是准备出远门了吗！明明是我一直在等你！”
你气鼓鼓地一把拔开软木塞，仰头一口闷了药剂。看着像酒，味道却苦涩得难以下咽。

哇，好苦，呕。
这玩意是给人喝的吗？
哦，我不是人。

你憋住一口气，等药水完全下腹才擦去嘴角残留的液体。身体没有特别的变化，除了心脏跳得更快了些。你看了看叶瑄又望向廊外。叶瑄看出了你的顾虑，他先一步跨了出去，沐浴在阳光中向你伸手。

“过来。”他笑着说。
你深吸一口气，试探地走向他。阳光燎着指尖，是比人体更加炽热的光热。你嘶一声收回手，吹着手指，却发现，手并没有像以前那样被烧成黑色。
“来我这里。”叶瑄再次说道，“不要怕，相信我。”
你闭紧眼睛，鼓起勇气奔向他，奔进你向往已久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