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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eizhou0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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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eizhou0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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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ucake】Boss他想睡个好觉*boss狗宝和副手宜家 宜家第一人称
    *金城二少爷生日快乐!!!!!!







    我正式上班的第一天,boss迟到了。



    Kaneshiro家每周一次的晨会按照惯例本该在早上八点准时开始,boss本人却一直没有现身。在等候他的一个小时零十五分钟内,我把钢笔第二十二次在手中倒转,第十四次抬眼小幅度地转动视角环顾四周:长长的会议桌边坐满了戴着暗金色狮子面具、西装革履的男男女女,我坐在最靠近长桌其中一端右边的位置,而尽头的主位空空如也。



    几年前国际杀手Eki突然从组织隐退,与此同时小说家Ike Eveland在文坛横空出世,我也是在那时结识了私家侦探Mysta Rias。我们成为了朋友,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帮他做一些凶手犯罪心理分析的工作。侦探总是心思缜密的,他看出我偶尔依然会怀念从前行走于刀尖的生活,于是他向我推荐了一个工作。

    澳洲最大黑手党家族Kaneshiro的现任家主刚上任两三个月,急缺一位全能副手。工作范围包括但不仅限于会议记录和文书整理……隐藏的要求是必须有在杀手组织的任职经验。也就是说,一旦他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胁,这位副手就会是挡在他面前的最后一道防线。



    我在Mysta的帮助下制作了简历,一周前对方给了回复,我在三天前抵达澳洲。我花了第一天倒时差,花了第二天来适应澳洲硕大到仿佛变异的爬虫,花了第三天熟读Kaneshiro家的家规——

    不过应该说Kaneshiro家确实纪律严明吗,偌大的会议室并没有boss没有准时出现而变得嘈杂。戴着面具的下属们坐姿端正且一言不发,似乎他们默认他们的boss一定是事出有因,比如突然有一大笔军火订单需要签,或者临时被其他党派偷袭一类的,正被困在铺天盖地的弹幕中无法脱身……

    正当我第二十八次倒转钢笔、一边漫无目的地猜想boss没有准时出现是不是因为在赶来的路上遭遇不测的时候,会议室的大门被推开了。我下意识地抬腕看表,距离会议本该开始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零四十七分钟——门外传来一声响亮的POG。



    穿着条纹西装的男人大踏步地走进会议室,身后跟着一位……怀里抱着文件,看起来是秘书的另一个男人。他从我背后经过,径直走到了会议桌的尽头——我尽量控制住迁怒的情绪,用礼貌的眼神打量他:剪裁良好的西装勾勒出的身形笔挺利落,黑衬衫最顶端的两颗扣子敞开,露出从饱满结实的胸膛和那之上一直蔓延到颈侧的大片刺青。他身材高大,因此为了双手撑着桌面只能微微俯身,脖颈上项链的吊坠垂下来随着他的动作摇晃。

    这就是Kaneshiro家的二子。现任的Mafia boss。我的直系上司Luca Kaneshiro。

    我推了下眼镜来掩饰自己过于探究的目光,那是张年轻的脸,面容甚至称得上英俊帅气,眉骨连接着鼻梁的线条锋利,薄薄的唇抿成一条线——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一圈。他要开口说话了。我下意识地坐直了些身子。



    “抱歉!各位,”他大声道,声音有些沙哑。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声线明亮且语气高昂地向一屋子人宣布:“我睡过头了!”

    这是什么理由?而且为什么听起来这么理直气壮?我眼角一抽,但没想到桌边的下属们本紧绷的身子都放松下来——难道他们认为boss比起在路上遭遇不测,睡过头的理由更能让人信服吗?

    我要开始质疑当初Mysta给我推荐这个副手位置的真正意图了。Kaneshiro家年轻的二子,看起来还是在上大学的年纪;连家族的晨会都能没心没肺地睡过头,似乎比起一位全能副手,他更需要的是一位贴身保姆——能每天准时叫他起床洗漱用早餐的那种。



    我不由得再次用目光审视他。但下一秒我就对上了他的视线:他有一双瑰丽的紫眼睛,眯起来就是狭长的一条,但我却不知为何在里面看出了一点无辜和迷茫,像小狗——紧接着他歪头,更像小狗,疑惑地问:“我没见过你,你是谁?”

    “他是您的副手。我想一周前您就已经看过他的简历了?”他身后看起来像个秘书的男人平静地开口,甚至一面还向我微笑一面慢悠悠地补充,“在一周前去巴黎的车上,您记得吗,当时您在狼吞虎咽地吃汉堡——”

    Luca愣住,从他快纠缠成一团的眉毛可以看出他已经尽力在回想当时的状况——十几秒后他不确定地开口:“简历?我不小心打翻番茄酱洒到上面的那叠文件?”

    我瞠目结舌,大脑也紧跟着停转了一瞬。我讨厌番茄酱,也讨厌把番茄酱打翻的狗。我想。



    “——噢,没事!我记得你的名字!”Luca用灿烂的笑容来掩饰尴尬,转头小声道,“……Shu,帮……”

    “Eveland。”Shu面上仍是得体的微笑,“Ike Eveland。”

    “Ike!”于是他唰地转过来,“你来这边几天啦?吃得都还习惯吗?你喜欢吃什么待会儿可以告诉一下女仆长,哦或者你直接告诉我也可以,我让厨房那边给你做……”

    ……我也讨厌骗人的狐狸。我默默地想,至少半年之内我都不要再帮Mysta分析凶手心理了……多少鱼子酱吐司都没法挽回的那种。

    Luca还在喋喋不休:“或者你还需要倒时差的话……”



    “如果我需要倒时差,那么我会提前三天到达澳洲,为了做好充足的准备——”我干脆利落地打断他,意有所指道,“事实上我就是这么做的。因为准时出席会议是我的工作。”我懒得在这个话题上再多费口舌了,径直冲他伸出手去,“您好,我的名字是Ike Eveland,从今天起我将正式担任您的副手一职,请多多指教——噢对了,请恕我冒昧……”

    我在他即将与我交握的前一秒迅速把手抽了回去,假笑着补充:“我想我的工作范围应该不包括叫您起床?”



    Luca眨了眨眼,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僵了一会儿才慢慢收回去,似乎面对这种长一些的句子他就要花上一点时间处理其中的信息。Shu似乎想替他辩解什么,但被他抬手打断了:“没事,Ikey说得对。无论什么原因,迟到确实是我的问题。”

    这次他倒是回应得很快,但我没想到他能直接认错。于是他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径直凑了过来:“虽然很过分,但还是请你原谅我好吗?”他双手合十歪过头,“我保证下次我再也不犯这样的错误啦……”

    所以我才讨厌狗。我还想说些什么,但正因为离的近了我才得以看清他眼底一圈淡淡的乌青:这说明他至少有一周没有充足的睡眠了。我心底突然升腾起一丝来路不明的不忍,但现在说这些都已经迟了,他肯定也不需要被误解的道歉——

    我狠狠咬了一下后槽牙,在大狗狗最厉害的的眼神攻势中摆正自己的位置:我现在可是他的副手。先不说别的,Kaneshiro家主和Mafia boss哪里那么好当?肩上扛的担子那么重,手里捏着那么多条资金链和人命,牺牲休息时间累一点不是应该的吗?

    但我还是不动声色地放软了语气:“下不为例。”

    “那么Ikey!”他立刻灿烂地咧嘴笑出虎牙:“欢迎入职!”





    =





    入职的第一周就不太平。作为副手,白天的工作时间我都需要跟在Boss身边,除去他需要我到别处办事的情况;但事实上他把那些需要离开他的工作都交给了其他人处理,哪怕我在他身边无所事事,意思就是哪怕我无所事事也要在他身边——我只能把这种行为归结到大型犬的通病上,它们活力四射且粘人,每次我看向他,他都会露出一副“要聊聊天吗”“要一起玩吗”的表情,如果拒绝他就会露出明显的失落神色,四舍五入就相当于我不能拒绝,于是在他的追问下,我被迫把我二十多年的人生经历全盘托出,包括我是如何进入和退出杀手组织的……以及最后选择了他(实际上是Kaneshiro家)的原因。



    这还不是最麻烦的。第一个月我按时上下班,至少拥有属于自己的时间;入职的第四十天,我从一次偶然的午睡发现他有很严重的失眠症。与此同时,他本就难得的入睡也不安稳,因为他会频繁地做噩梦,内容包括但不仅限于爸妈和兄弟因意外惨死、Kaneshiro家覆灭,还有关于他自己的各种意外——总之他的噩梦里满是熊熊燃烧的大火、喷射的鲜血、满地的尸体,还有响彻黑夜的尖叫和哀嚎。

    “你很难在尖叫声中睡得安稳。”Luca解释道,“只有你醒来你才能发现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只有现实可以安慰你。”



    没错。我面无表情地点头表示赞同,梦都是相反的,意思就是Boss的爸妈兄弟都健康快乐,爸妈在环球旅游度假,大哥前段时间交了女朋友在甜蜜热恋,弟弟也正在夏令营玩得开心——Kaneshiro家也正是欣欣向荣的发展期,几十年内、至少在Luca去世前都不会有什么大的变故。

    都说梦境是人潜意识的表现,如果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能频繁地做这样的噩梦,只能说明他对自己极度不信任或者……太脆弱。



    于是我向他推荐了一个哄睡的电台。全肯定向的温柔女声也许能缓解一些压力,我想,他也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继承这个过重的担子难免会有焦虑和紧张的情绪。和我预想的差不多,他确实需要一些肯定,电台确实好用,但也仅仅好用了三天。



    三天后他找我到办公室,可怜兮兮地看着我:“电台不好用了,Ikey。”

    我张了张嘴,正要说我这就帮您找其他的电台,他的下一句话就把我劈在了原地:“所以Ikey今晚可以陪我一起睡吗?”

    我可能被他的大胆发言吓傻了。我呆在原地好几秒,然后听到自己干巴巴地说:“我的工作条款里可不包括这个。”

    但他好像会错了我的意。因为他的情绪迅速地重新高涨:“当然,我会付另外的报酬!”

    “这听起来更不对劲了啊!”我的声调不受控地拔高,“我以为我做的是正经的副手工作!”

    他困惑地看着我。我心中警铃大作。大事不妙。过了几秒他不确定地说:“我也是这么以为的……?”



    我开始下意识地扶眼镜了。Kaneshiro家那么多人,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对他进行一些这个年纪该有的性别教育?不对,我们的性别是相同的,我的意思是……或许这根本无关乎性别,只是很简单的职场问题,老板和自己的副手不睡在一间屋子里应该是常识吧?



    想到这里我似乎找回了点镇定。我试图通过对比论证:“……恐怕这不妥,boss。Mr.Yamino曾经担任过您的秘书对吧,您之前有和他睡在同一间卧室里吗?”

    他表情认真地回想了半分钟:“没有。”

    “就是这样。”我松了口气,“您没有和Mr.Yamino睡过一间卧室,现在也不应该和我睡一间卧室。”

    他理所当然地反驳:“但Shu是Shu,Ikey是Ikey啊。”

    “这有什么区别吗?”我越来越搞不懂他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了,“我们都是你的下属啊?”

    “Shu是企鹅,Ikey是小猫咪。”他比划道,“和企鹅睡同一间卧室很奇怪吧?正常人都会想和小猫咪睡同一间卧室啊。”



    我瞠目结舌。我想我可能需要更改一下对他的态度模式了:我上一次遇见这么难缠的人还是我做幼师的时候。那时我刚退出组织不久,Vox同我说和纯真的小孩子们相处可以尽快清理掉身上的血腥气,真不知道我那时为什么信了他的鬼话,于是我开始了连续几个月的生理心理双重折磨。

    对待那群学龄前的小孩子你当然不能用平常对待成年人的话术来对待他们——比如想让他们乖乖午睡的时候你不能干巴巴地说必须午睡、或者不午睡的话下午要闹觉(那真的是一场灾难)。所以你只能温柔地说闭上眼睛好好睡觉的话小猫咪会悄悄来亲你的额头,因为小猫咪很害羞,如果你一直睁着眼睛小猫咪就不会来了;或者你得带点恐吓意味,比如什么大老虎会来叼走不乖乖睡觉的调皮小孩——

    我最常用的话术是后面这种。所以这也是我之后被辞退的原因。



    Luca成功地让我被那群小崽子们当作猫爬架的屈辱回忆殴打。从这个角度来说他真的是称职的Mafia Boss,mean and evil——于是我狠狠地闭了闭眼,摆上做幼师那时特有的职业假笑,试图通过话术来让他醒悟:“那您是什么呀?森林之主吗?”

    没想到他的眼睛噌一下亮了:“我当然是大狮子!”说着他还直起身子仰头怪叫,“嗷呜——”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想,我一会儿从这间屋子里出去就要给Mysta发消息告诉他我要辞职,或者去找Shu办理离职手续。至于为什么不直接脸对脸和Luca说,因为他一定会迅速地越过办公桌扑到我身上,像大型犬一样一边蹭我的脸一边哼哧哼哧地假哭问我为什么要离开他——想到这里我开始无意识地摸向大腿绑带插着的匕首了。但是直接杀了他会被Kaneshiro家追杀到天涯海角吧?



    “拜托,Ikey,这只是一次尝试。”他又露出那副可怜兮兮的表情了,“我真的很想睡个好觉。失眠和噩梦快把我折磨疯了。你也知道,我尝试过很多方法,但功效都不长久……”

    对、对。我突然又找回了点神智,他的失眠和噩梦从两三个月前继位就已经开始了,无论什么方法都不好用,那我和他一间卧室陪他睡觉也肯定是这样;我瞬间又精神抖擞了,只要我向他证明这个方法也不好用,他就会放弃。只需要一个晚上,从此之后我就会重新拥有自由的下班时间——

    “您说的对。”我保证这是我入职以来笑得最灿烂的一次,“这确实值得尝试。”

    他眨了眨眼,似乎对我态度的突然转变有些无措。但他也迅速开心起来:“那Ikey今晚来我卧室吧!什么时候都可以——”他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有些语无伦次地找补起来,“……呃,我是说,你甚至可以来我卧室洗漱……我会为你准备所有你需要的一切——”

    “是的,是的,boss。”我温柔地说,“如您所愿。”





    =





    晚上我穿戴整齐(指睡衣)地穿过走廊,一路上收到好多狮子面具下投来的目送,好像我是要去献祭,不长的一段路愣是被我走出了一股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的氛围来——直到我敲响Luca的房门。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就被打开了,速度之快简直让我怀疑他是不是听到了我在走廊里的脚步声,然后就欢快地跑来门前蹲下,摇着尾巴等我敲门一样——但此刻我已经顾不上这些了,我只想尽快完成我的任务。

    “晚上好,boss。”我努力镇定地抬头与一堵墙似的杵在我面前的Luca对视,“打扰了。”

    “晚上好,Ikey!”他新奇地打量我,“这是你的睡衣吗?上面的图案都是猫咪耶,好可爱!”

    我选择性无视他的后半句话,向他身后看去:“今晚我睡哪里?”



    我本以为他会准备一张行军床或者气垫床,再不济也是一床被子让我打地铺,但事实上他侧过身,为我让开了一条直通他大床的路。

    我难以置信地看看他,又看看那张房间中间的大床——它确实宽敞得足够躺下两个成年男人,但那并不是我今晚就要在那上面睡的理由……不是,我的意思是,为什么睡一个卧室的说法会被他自动转化成睡一张床,那张床上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只有一床被子,这家伙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小猫咪不需要另外的床铺、只需要窝在主人头顶就可以了吗?

    “你说会准备我所需要的一切东西?”我质问他,“你准备了什么?”

    他无辜地摊手:“你自己看嘛。”



    我走过去,然后我就发现了那张床上整整齐齐摆着两个枕头。非常整齐。非常合适。我面无表情地想,那第二个枕头好像本来就该待在这里一样。

    “所以你只准备了一个枕头。”我把“只”这个单词咬得很重,“你的意思是,我今晚要和你睡一张床,甚至是同一床被子里。”

    “嗯嗯!”他欢快地点头,满脸写着“我是不是很棒,快夸夸我”。



    我闭了闭眼,强行把“立刻转身离开”的选项从脑子里清出去。这是工作,我在加班,我决定先发制人,一咬牙摘下眼镜迅速掀开被子躺进去:“晚安。”

    他愣住,随即哈哈大笑。他也绕到床的另一边爬上来,同时摁灭了灯。房间里瞬间被黑暗笼罩。随即我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另一个人的体温凑近了,他的气音在离我耳朵很近的地方响起来:“Ikey?你要睡了吗?”



    我被他温热的吐息惹得一激灵,后颈处的汗毛都要竖起来。被剥夺了视觉后我的嗅觉似乎都变得灵敏,这才有种我现在正躺在他床上的实感——鼻腔里都是他的味道。被子本身是晒过阳光暖烘烘的气味,发丝是卡曼橘的清甜,颈窝则是淡淡的玫瑰香——他在我来之前应该洗了澡,我镇定地判断,他用的是卡曼橘味的洗发水和玫瑰味的沐浴露。

    我嗯了一声,他便笑起来,又是极轻的气音:“好闻吗,Ikey?”

    他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我又是一惊,下意识就想扭头,却正对上他的脸——我有轻微的夜盲症,我现在其实依然看不太清,但我清楚地知道他此刻在注视我——我闻到薄荷味,牙膏的薄荷味,来自于他的口腔——他在说话,那么嘴唇也在一张一合。我的大脑又要开始不清醒了。我现在竟然在脑海中描摹他的嘴唇一张一合的样子。

    “Ikey?”他的音调懒洋洋地拉长,“你怕黑吗?”

    “……不。”我闭上眼睛。老天。他能不能不用气音说话也别笑,他话里的单词都粘在一起了,听起来就像微醺。我不得不承认它太性感了。没有什么人抵得过这个。无论性别。他明明拥有一副能让人心情平和的好嗓子,但此刻我却在他黏糊糊的笑之外听到了额外的噪音——来自于我不受控制加速的心跳。

    “Ike、Ikey?”他又在叫我,“给我讲个睡前故事吧?”

    “……你要乖乖闭上眼睛、闭上嘴巴,睡觉。”我只想着让他别再继续说话了,“你乖乖睡觉的话会有小猫咪来亲你的额头,但是小猫咪很害羞,你一旦睁眼或者说话让它知道你还没睡,它就会跑掉。”

    说完这段话空气都沉默了。我在心跳开始放缓的时候才迟来地开始后悔,他再怎么说也是个二十多岁的成年男人,哪会信这种哄睡学龄前小孩的经典骗术——

    但我紧贴在腿侧的手被另一个人轻轻捏了一下。他小声说:“好哦。”





    =





    这一晚上我没睡好,不是因为Luca——这人在我说完不乖乖睡觉的小孩子没小猫咪亲额头之后就光速入睡了,不多时我就听见身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而且他的睡姿意外地还很老实,整个晚上都没挪地方,偶尔翻身也是小幅度……我没睡好的原因纯粹是因为我自己,我天生体热,平时睡觉都是只穿一条内裤裸睡,但和他同床又不能直接上来就脱衣服——于是就变成了后半夜Luca在床那边呼呼大睡,我在床这边做贼一样偷摸脱睡衣,脱完睡衣脱睡裤。

    做这点简单的事我几乎要把我做杀手那时的技巧全都用出来了:动作要小动作要快,同时还要留意身边的呼吸声,一旦节奏不对了就要立刻停止,僵着四肢直到呼吸声再次均匀。我更是出了一身的汗,只穿一条内裤放松下来的时候我被潮水一样涌上来的疲惫感淹没,伴随着淡淡的玫瑰香气我的意识也开始模糊,最后一个念头是他这睡得不是很香吗失眠和噩梦该不是骗我的吧,以及我得在Luca醒过来之前把睡衣睡裤穿回来……



    但清晨我被生物钟叫醒的时候,睁开眼就看到Luca撑着脸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倒吸一口凉气,脑子飞速运转认出来这人是我上司,这才把伸出去踹到一半的腿收回来。我费力地开口:“早上好,boss,睡得好吗?”

    “Ikey,你骗人。”他却没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他看起来有点失落,“没有小猫咪来亲我的额头。”

    “……小猫咪亲了,你睡着了不知道而已。”我直起身子,紧接着发现我的上半身是裸的——下半身除了一条内裤也是裸的,我才猛然记起我昨晚在被子里偷摸把睡衣睡裤都脱了。他正盯着我,于是我决定暂时不把腿从被子里抽出来了。我一面装作无意地找我的睡衣,一面说:“哦对,这不就证明你昨晚睡得挺好吗。”

    他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闷闷的嗯。他看着我四下环顾,贴心地提醒道:“如果你要找睡衣的话,我今早起来的时候发现你的睡衣睡裤都在地上,而且已经被汗浸透了。”他向卫生间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所以我就直接放洗衣机里洗了。”

    ……我觉得他是故意的,但我没有证据。我瞪着他,他无辜地回望,最后我只能说:“给我找一件我能穿的衣服,至少让我能顺利回我自己的房间。”





    =





    那之后他消停了一段时间。好消息是boss的失眠和噩梦都有所缓解,坏消息是我要献出自己宝贵的下班时间来陪他入睡。但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也算是相安无事了几个月,直到四月一个暖和的春日,他让我陪同他出席一周后一个社交性质的家族晚宴,澳洲及全球的各大黑帮领头人都会出席。晚宴的地点定在一艘豪华邮轮上,下午五点之前邮轮会驶离港口,待嘉宾们欣赏过海上日落后回到船舱大厅,晚宴就会正式开始。

    我站在他的办公桌边给他念当天的行程。他百无聊赖地听着,撅起嘴把钢笔夹在上嘴唇和鼻子中间当胡子,哼哼着开口:“其实那天是我生日来着。”

    我一愣,惊讶地看向他。他还在玩自己的钢笔胡子,突然转头朝我笑:“我不想去了,Ikey,我们一起逃走吧?

    我一面把“给boss准备生日礼物”加进备忘录里,一面回答他:“当然不可以。这个晚宴的重要性你比我清楚……”

    “有些人可不只是来社交的。”他小声说。

    我没有听清:“什么?”

    “没事没事。”他灿烂地笑,“我会准备好一切的。”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我当然不可能就这么信了他的鬼话——我以为人都上船了、船都离岗了他总能好好地进行boss的社交,但我们在甲板上看日落的时候,他直接找了个角落撑着拦网跳过去,手脚并用地爬上架子把装饰用的气球拽了几只下来,又回身对着我喊:“Ikey!我们一起逃走吧!”

    “Luca!”我迅速左右看看无人经过——有几位离得远的女士远远朝这边投来目光,但想必也听不清什么,我只想快点让他安分下来:“你到底在干什么!晚宴快开始了!”

    他不回话,只是趴在拦网上笑眯眯地看着我。风吹起他略长的金色发丝,我看到他咧嘴时露出的虎牙尖尖。绚烂的夕阳余晖里他的目光仿佛都变得温柔,带着一点灼热落到我的脸颊上,那一瞬间我竟然下意识地想扭头躲避。





    ……三个小时后我就悲哀地发现,我竟然也没法拒绝。邮轮的餐厅发生了激烈的枪战,Luca口中“有些人可不只是来社交的”一语成谶,只是我当时已经来不及细想。我在宴会上替他挡了些酒,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被他抓着手腕穿过哀嚎阵阵的走廊,大堂里已是满地鲜血,在茫茫黑夜海上航行的邮轮成了燃烧的地狱。

    我们跑到了甲板边缘。他脱下外套搭在我身上上回身望去,对着纷乱的船舱咂了下舌。

    “现在我们怎么办?”我把匕首换了只手拿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他不假思索:“跳下去。”

    下面是幽深的、翻涌的海水。我的脑袋在酒精的作用下还在发晕,不确定我听到的:“什么?”

    “跳下去。”他重复道,“我早就和你说过我准备好了一切。”他又一次抓住了我的手腕,“我们一起逃走吧,Ikey?”



    我们并没有坠入冰冷的深海。早已准备好的气垫船接住了我们,Luca垫在我身下仰躺着大笑,伸手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我听到自己越发鼓噪的心跳,平复呼吸后才发现那时直升机轰隆隆的声音在靠近。我的侧脸紧贴着他火热的胸膛,我又一次闻到卡曼橘混合着玫瑰的味道。

    “我们去哪?”我撑起身子。微凉的夜风让我清醒了点。

    “大堡礁。”他笑着说,紫水晶一样的眼睛闪亮亮,“我们去潜水,我们去看鱼和珊瑚。”

    我愣住。换成半年前的我肯定会觉得提出提出这种天马行空不切实际计划的Luca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但现在的我确实在开始认真思考他提出这个计划的可行性。因为确实,好像没什么他想不到做不到的事,他一向言出必行。

    “Ikey,你喜欢大堡礁吗?”他又问,“你喜欢潜水、喜欢鱼和珊瑚吗?”

    “我没去过大堡礁,没试过潜水,也没那么喜欢鱼和珊瑚。”我诚恳地说,“不过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日礼物——”

    “开玩笑的。”他也翻身坐起身来。直升机已经在我们头顶盘旋,大灯打下来,一条绳索在我们身边垂落。他一手揽住我一手抓住绳子,在我耳边用气音说:“我已经收到了最想要的生日礼物。我们可以回家啦。”





    =





    Luca不在宴会上喝酒一半是因为他确实不太能喝,一半是因为他只会在熟悉的地方和熟悉的人身边喝。坐直升机的时候我找了一家深夜还在营业的甜品店点了个丑丑的小蛋糕寄到Kaneshiro家的主宅,家仆们确实贴心,接收后直接送到了Luca的卧室里。

    我们两个坐在他的床上对着那个小蛋糕面面相觑。他可能是为了缓解尴尬的氛围,翻身下床打开房间角落里我一直以为对他来说是个大型摆设的酒柜,精挑细选后拿出了两瓶我叫不出名字的酒。我喝了,他也喝了,好像还打翻了蛋糕,胸膛上沾满奶油。我又一次开始发晕,身体轻飘飘好像要飞走,但他牵住了我的手,就像牵住一个气球那样容易。于是我得以安稳地落回他暖烘烘的怀抱——然后我在他胸膛上尝到奶油的味道。甜美的、让人晕眩的……





    以至于第二天早上本该是我陪同他一起出席例会的时间我还在昏睡。



    Luca准时到达会议室,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到长长会议桌尽头的主位落座。西装革履戴着金色狮子面具的手下们都在习惯性等着boss左手边位置的人落座主持会议,但直到boss本人亲自宣布会议开始,那把椅子都是空的。

    “Boss,”有手下大着胆子询问道,“Mr.Eveland今天怎么不在?”

    “哦,他没起来,还在睡觉。”他们的boss笑得灿烂,“他累坏了,让他好好休息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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