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主】オペ “路易先生，真是感激不尽…！威尔他，以后就拜托你了。”

  苍老的贵族紧紧握住路易的手，像是抓住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莫尔先生，就交给我吧，我会尽我的全力。”

  高挑的青年向他回以肯定的答复。那眼中的坚定给了老者一点信心，他抹了抹眼角的干掉的泪痕，不舍地望了一眼床上的孩子，便默默地退出了房间。

  尽管路易已经当了几年医生，给这种体弱多病的小少爷做私人医生也还是头一回。趁这个少年还没醒来，他简单翻看了病历和检查报告，对自己要面对的病人有了个初步的判断。

  “居然已经十七岁了吗。”路易吃惊了一下。相较于同龄人，少年的身材太过于瘦小，不看年龄，路易以为只是个刚毕业的初中学生。

  “哦，这个是…”

  路易似乎翻到了一页让他感兴趣的东西，开始仔细阅读起来。

  “不错。”路易的声音沾上几分喜悦，“真是，来对地方了。”

  “那个，请问您是…？”

  清亮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路易这才发现，床上的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不似其他病人那般死气沉沉，那双银白色的眼睛闪着明亮的光，就这么默默地注视着他。

  

  “醒了吗。”路易将手上的东西放到一旁，顺势坐在床边，“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我叫路易•圭亚贝伦，是你父亲给你聘来的私人医生。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虽然已经知道了。不过路易向来很重视第一次的自我介绍。

  “路易、医生…叫我威尔就好。”

  “嗯，威尔。”

  路易向威尔大致讲述了一下他的父亲交付给自己的嘱托，威尔在床上听得很认真，不时地点点头。

  “总之，接下来的几个月，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可以随时来找我，我的房间就在对面的客房。”

  “我听说过医生您的事迹，有您在的话，我想父亲他也能放心了。”

  路易挑了挑眉。原来他之前的事情传播得这么快。看来在这户人家工作来作为一个过渡，是个比较明智的选择。

  “相信我，我会让你的身体恢复健康的。今天就先好好休息吧。”

  说完这些客套话，路易便准备收拾回房间，要准备的东西还有很多，今天估计得熬会儿夜才行了。他不经意一瞥，看到了少年枕边的一本装订精致的书籍。

  “没想到，你居然也会看这种书啊。”路易有些惊讶，暂时停下了脚步。

  这本书路易读过很多遍，剧情很新颖，一波三折，是本有意思的幻想小说。他只要一闲下来就会翻出来读上几页。不过在这种人家长大的孩子，应该很少会有阅读这种“闲书”的家伙。

  “是啊。很凑巧的是，书里面的主人公和我同名，我本来只是因为好奇才翻来看看，但这个故事非常有趣，不知不觉就看了很多遍。”

  “没想到医生您居然也和书里的那位毁灭王同名啊，这是不是也是一种缘分呢？”威尔捂着嘴轻轻笑了出声。路易这才明白为什么说出名字后他就精神了不少，原来是因为这个。

  “或许是吧。”这个巧合的确让路易意想不到。他也不着急走了，索性直接靠在门上。“我记得，那个先王…也和你的父亲同名吧？”

  威尔故作神秘地道，“没错。医生你还不知道吧？其实…”

  “其实？”

  “其实这本书，是我父亲年轻时写的——”

  看他那副表情，路易大致也能猜到是这么回事，不然怎么解释一本书里有这么多巧合。

  

  不过也真是难以想象啊。路易还是配合威尔露出了点惊讶的神色。那个看上去毫无梦想的老人居然能写出如此精彩的幻想小说，也难怪他的孩子在病床上，也能像这样乐观到有些天真的地步。

————

  有了那本小说作为契机，路易和威尔很快就熟络了起来。他们两人不像是医患关系，反倒像一对随意插科打诨的好友。路易发现，威尔虽然看上去温温柔柔的，实际上很爱和他说笑，让他有些难应付。

  

  “医生，为什么您总是皱着眉呢？”

  “我说过吧，叫我路易就可以。”路易合上手中的小说，扶了扶眼镜，“不过你这是什么意思，平时我给你的好脸色还不够多么？”

  “你看，又皱眉了。”

  威尔肩膀一抖一抖的，不用看路易也知道他在憋笑。

  “没有没有，我只是好奇，医生…不，路易先生这么优秀，应该不会有什么发愁的事情吧？但是您眉间的皱纹好深好深，都快赶得上我父亲的了，呵呵呵…”

  “哈……”路易用书拍拍他的脑袋，“你就是一天想这些没用的东西想太多了，身体才恢复得这么慢。”

  “我只是想关心一下你…！要多笑笑才能保持活力呀。”威尔做出可怜的样子，捂着被拍的头顶，“路易先生，好疼啊，真是坏心眼！” 

  路易已经不吃他这一套了。他面不改色地道，“这就嫌我坏了？看来今天得给你的食谱多加一点蔬菜了。”

  “什…？！”威尔笑不出来了。即使不挑食如他，他也无法忘记第一次不遵循路易的医嘱凌晨打开台灯看书，本以为自己藏得很好，没被路易发现，但第二天午餐时，碗里被塞满了各种方式烹饪的苦瓜菜品。

  “不，我开玩笑的，路易先生…路易大人——求你了！至少把苦瓜换成别的，大沙虫也可以啊！”

  鉴于威尔并没有犯什么错，路易还是很好心地没给他准备苦瓜大餐。威尔放松了警惕，于是在饭后甜点时间毫无征兆地吞下了沙虫馅的泡芙，差点没两眼一黑直接昏过去。

  “不是你自己说的换成大沙虫也可以吗？”

  面对威尔痛苦地皱在一起的脸，路易摊摊手无辜地说道。

————

  “想去郊区的公园？”

  在他们相处的第四个星期，威尔向路易提出了这个想法。

  “没错，医生。”

  威尔露出怀念的神情。“我小时候去过一次。在那里我第一次看到了湖，因为太大了，当时我还以为这就是大海，父亲和母亲因为这个笑话了我好久……”

  “抱歉，不小心说太多了。”

  威尔抬头盯着路易的脸，“这还是多亏了医生你的帮助，我现在已经可以像小时候那样出门玩耍了吧？”

  换成谁应该都不会拒绝这样一个孩子的请求。路易自然也是一样。

  “当然可以。不过我必须全程陪同。”

  “太好了！我正好也想和医生一起去呢。”

  路易稍微移开了些目光，不去看那过于炽热的眼神。“想去就动作快一点。你看，刚给你热好的牛奶又冷掉了。”

  “没关系，我很快就能搞定的！”

  眼看着威尔就要拿着冷牛奶往下灌，路易赶忙夺过他手里的杯子。

  “我有告诉过你要少喝冷的东西吧？”路易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威尔只得心虚地放开手，有一下没一下地切着盘子里的面包。

  “唉。”路易拿他这副样子没办法，于是把自己那杯还有余温的牛奶推到威尔面前，“快点趁热喝了吧。”

  “谢谢…医生你对我可真好。”

  

  “你还是不习惯叫我的名字么？”

  

  “因，因为。”威尔擦了擦嘴角，“路易先生一旦严肃起来，就会很有压迫力，一时间就忘了改口。难道说，这就是帝王之相吗？”

  “……再胡说八道，今天就不带你去了。”

  “唔…抱歉。”

  在闹闹腾腾的氛围下，两人总算是搞定了早餐。家里的司机十分可靠，很快就把他们送到了目的地。

  “真漂亮啊——”对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威尔兴奋地感叹道。他左看右看，似乎要把整个湖都收进眼底。他突然想起什么，回头对树荫下的路易喊道，“路易先生，你也过来一起看看吧？”

  “你也太高兴了点吧？”路易走到威尔身边，将一只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

  威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毕竟我真的很久都没有出过门了嘛。”

  “你已经看了这里很久了。威尔，要不要去那边逛逛？听说可以去喂鸽子。”

  “是吗？听上去很有意思啊，那我们快去吧！”

  

  威尔兴致很高涨，他拉着路易的手往那边跑，眼前突然一阵眩晕，双腿似乎也丧失了力气，威尔差点跌坐在地上。

  “怎么了，不舒服吗？”

  路易稳稳地扶住了他，眉间浮上一层担忧。

  “不，我没有…”

  威尔强撑着想要站起来，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我想去看看鸽子。”

  “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路易将他抱起来，“今天就先回去吧。“

  “抱歉，路易先生…”威尔只得把头靠在路易的胸口上，他感觉眼皮越来越沉，强烈的睡意压得他睁不开眼。“下次，还要再一起来…”

  “嗯。”路易轻柔地用手掌帮他阖上眼，“下次一定会的。”

————

  一张狭小干净的手术台，上面躺着一个昏迷的少年。旁边戴着口罩的医生似乎是嫌少年那头银白色的长发碍事，把它们一并拢到了另一侧。

  医生的动作可能稍微大了些，威尔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慢慢睁开了眼睛。

  “这么快就恢复过来了，看来早上的那种药效不够强啊。”

  “这，这里是…”

  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闭塞得照不进一丝阳光，唯一发光的东西是那盏亮得可怕的手术灯，伴随着机械仪器诡异的响声。

  “是我的'实验室'。”

  医生鼻梁上的镜片反射出骇人的光线。他的手覆盖在威尔的左胸处，“——你的心脏，是我见过的所有心脏中最完美的一颗。我想把它拿出来好好看看…或者，你愿意将它送给我吗？”

  这番毛骨悚然的奇怪发言并没有让威尔感到恐惧。相反，他恍然大悟。“原来，你就是那个……”

 

  前不久，各地都在流传着一个人的故事。传播得最广的一个版本，是某个名校出身的医生，凡是经过他接手的病人，在一个月之内都能奇迹般地重返健康。听说过他的贵族们都疯狂地出大价钱请他来治疗，其中还有不少被拒绝的人。

  “但其实医生并不是真正治好了他们，对吧。”威尔慢慢陈述道，“我稍微调查了一下，那些病人在康复后的半年内就会相继死去，但他们的家人居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

  “路易先生，你是怎么做到的？”

  “是'人造心脏'。”

  既然被认出来了，路易也无意继续隐瞒下去了。

  “完全正确。威尔，你对我的事可真上心啊。”

  “那些病人的心脏很弱小，靠着那样的心脏苟延残喘实在是很可怜。所以，我给他们换上了我自己制作的人造心脏，他们才得以健康地活下去。”

  威尔皱起眉，“那为什么，他们最后还是……”

  “世界上哪有这么占便宜的事。”路易冷冷地打断了他，“他们的死期早已定好，能帮他们延长一点时间已经是足够幸运了，没有人会对这有怨言的。”

  “不…不对。”

  路易没有理会威尔，继续说下去，“他们给我那里得到了实验材料，我也为他们提供了额外的生命，很公平，对吧？”

  

  “我也能，借此活下去。”

 “算了…和你说这些也没什么用。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这么多，也应该做好心理准备了。”

 

  “哈哈……”

  反正也逃不过了。威尔反倒为了解了更多路易的事情感到庆幸。

  “医生平时监督我的时候比现在可怕多了。”威尔伸出手去够路易的侧脸，“你想要的话，就拿去吧，跟医生你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我很开心。我也知道…自己能像这样活到现在，全靠医生你的帮助。”

  

  “不过啊，我还是有期待过，如果能和路易先生一直待在一起，一定会很开心的吧…虽然好像不可能了。”

  “……”

  路易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移开了威尔的那只冰凉的手。

  威尔安详地闭上眼。狭小的实验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几分钟后，皮肤表面传来一阵刺痛，一股液体被注射器推入体内。他猜测那应该是麻药。在失去意识前一秒，他迷迷糊糊地想道：夺人性命还要用麻药，路易先生在这方面还挺温柔的。

  

  ————

  

  “醒了吗？身体感觉还好吧？”

  “为什么，我应该已经…”

  威尔好像还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瞪大眼睛。

  “没什么，因为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威尔跟随着路易的目光看去，一颗鲜红的心脏泡在透明的液体里，仿佛还能看见表面血管的跳动。他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胸口，里面居然并不是想象中那样空荡荡的一片。

  “多亏了你的贡献，威尔，我的研究才能更进一步。现在，我和你都可以靠它活下去了。”路易指了指一旁逼真的人工心脏，难得地露出了点愉快的笑容。

  “等等，这到底是…”威尔还没能搞清楚现在的状况。

  “哦，还没告诉你这个啊。”路易走到床边，怕威尔会受凉，给他搭上了一层毛毯，“其实我患有家族遗传下来的心脏病，之前也只是勉勉强强地苟活着而已。”

  “原来，是这样啊…”不知为何，威尔看上去松了口气。

  “不过。”路易的嗓音沉下来。“现在还有一个问题。”

  “是，是什么？”

  “虽然这次的心脏性能大幅度提升了，但还是不能避免有损耗，需要定期更换…而且这个技术目前只有我才能做。”

  “啊，难道说！”

  威尔很快就理解了他的意思，“路易先生，我一旦离开你就会死掉？”

  “咳…咳咳！”说得太直白了点，就算是路易也没想到会是这种说法，“你想这么理解也可以。所以，要是不想死的话，就求情让我留下来吧。”

  威尔没有一丝犹豫，直接开口道，“拜托了，路易先生，请你一直陪在我身边吧！”说完还不够，他死死抓住路易的手臂，生怕他会不答应转头就走。

  “喂，你先放开…”这小子的力气怎么突然大起来了。路易叹了口气。不过脑子显然没跟着一起转过来。

  

  都说出那种话了，难道还能有离开他这个选项吗？

  “我答应你，威尔。”

 

  “太好了——我就知道路易先生是不会让我轻易死掉的。”

  想起先前的情景，再听到这话，路易未免有些不自在。威尔好像看出了他的不安，笑眯眯地歪着头， “毕竟我们都用上同一种心脏了，已经算得上是命运共同体了吧？”

  “呵呵…是啊，你说得没错。”

  得到了觊觎已久的收藏品，但也收获了个麻烦的患者。这一趟…或许来得不算很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