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瘾君子》一 :《笼中鸟》25~2725 何去何从
影山是被春梦惊醒的。
梦里,自己和日向紧紧相拥,水乳交融。身下冲撞水声不断,汗水不断从下巴滴落,滑过日向潮红的脸颊。唇齿交缠间,日向的呻吟不断从两人唇角溢出,灼热潮湿。他失神地望着自己,眼睫颤动如蝶翼,橘色的眸子泪光闪烁,犹如深秋金色的麦田稻海。艳阳之下,滚滚热浪裹挟谷物的麦香席卷而来,温馨又炽热,璀璨又耀眼。
影山置身于稻海中逆麦浪而行,饱满的谷穗随风摇曳,不时拂扫肌肤,引来阵阵酥麻之感。
“影山。”似是高天原派下人间的使者,身下的少年就连发色也如太阳一般热烈夺目。缱绻的目光轻柔地包裹住影山的心脏,日向细喘着气一字一句真情实意地道出心意:“我会永远爱你。”
“当我意识到的时候,我就已经在爱你了。”
!!!
猛地睁开眼睛,影山下意识抬眼看向窗外。晨光熹微,清晨的海面浮光跃金,静谧祥和。
心魂未定地看向身下,是还在睡梦中的日向。
与平日里的气场全开的假面人偶不同,熟睡中的他安静地躺在床上,睫毛浓密,眉眼柔和,尽敛锋芒杀意,更多了几分难得的生气。顺着白皙的脖颈向下,胸口被昨晚的自己又啃又咬弄得一片狼藉,乳尖尤其是重灾区,不仅被自己嘬食得肿胀不堪,一边甚至还有自己的牙印,红得发紫,显然下嘴不轻。
自己昨晚就这么枕在他的胸口上睡着了。
影山懊恼地扶额,心说自己昨晚做得是不是有点太过了。可转念一想,被绑到这霸王硬上弓的是自己,他这是自作自受,又勉强心里平衡一些。
趁日向还睡着,影山准备起床先行一步离开,无论去哪,只要离日向越远越好,他现在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熟料刚要坐起来,影山就意识到了不对。
那里……感觉不太对。
他有些难以置信地向两人身下看去,果不其然,自己那家伙还埋在日向身体里。并且随着大脑意识到这件事后,竟又有了勃起的征兆。
我们就保持这个姿势睡了一整晚?!
我……我这一晚上都还待在……日向的那里?!!!
“轰”的一声,影山的脑海彻底炸开,整个人卡在了撑着床坐起的姿势上动弹不得,可身下的欲望并没有死机,反倒因影山的苏醒越发精神抖擞。
“嗯……”似是感觉到体内膨胀的异样,日向轻哼着挪动身体换了个姿势接着睡,后穴有意无意地吮吸了一下这位活泼的宿客。
影山硬了。
没有药物,没有违心。
他头脑清醒,认知清晰地意识到,他对日向产生了不该有的欲望。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这只是长大以后每天早上都会出现的情况而已。这次也只是凑巧碰到了昨晚那事,又太过疲累昏睡过去没来得及抽身而已。
昨晚的痛苦还清楚地刻在脑海,可身下的冲动也不断清晰地传进大脑。水火不容的矛盾情绪在脑中激烈碰撞,迸发出大片浓雾遮挡住迷路的真心。影山被自己对欲望的优柔寡断惊得连忙坐直身子撤开,昨晚灌进日向身体的精液也被连带着飞溅些许,冠头从穴口弹出,发出“啵”的一声清晌。
日向皱皱眉翻了个身,毫无察觉。
骤然抽离温柔乡,让影山身下的性器有些不满。为了重回心爱的居所,它冲着影山越发嚣张肆意地挺立,大有不解决就绝不停息的意味。
别说衣服被剪碎,就算穿上衣服了,自己现在这样也不可能出得去门。影山内心天人交战片刻,余光见日向睡得沉短时间内醒不过来,他垂眸盯着日向身下尚未闭合的红肿穴口,挣扎着握住了自己的性器,闷哼一声对着他开始自慰。
耻辱的快感不断冲击着内心,影山紧闭双眼不愿去看那勾引心魂的销魂窟。可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又会浮现日向昨晚对着自己门户大开的自慰模样。
汗水在灯光的照耀下映衬得肤如凝脂,手指被穴口不住吞吐的模样落在影山眼里,只觉得日向是自渎的堕天使,享受欲望的同时也在引诱自己坠入无间地狱。
他的喘息、他的呼唤、他的沉醉、他的渴望,无一不对影山造成了致命的吸引。不论是昨晚,还是现在,一直都是。
而他也在抗拒中服从,厌恶中享受,极端又极端,难言又难言。
“嗯……日向……”幻想着紧致的穴口和热情的肠肉不断吸引自己探寻那方幽深秘境,白浊在手心积少成多,在指缝间浓稠粘连,发出滑腻折响的水声。情到浓处,影山情不自禁地低声喊出日向的名字,却又咬紧牙关忍住呻吟。
粗糙的手掌终不比过日向的美妙,影山强忍住对日向不耻的冲动加快手上动作,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柱身一抖,这才心满意足地疲软下来。影山释放后木然盯着指间扯出的细丝,半晌,一滴清泪从脸颊滴落,坠断黏丝,格格不入地滑进掌心。
他跪坐在床上慢慢弯下腰缩紧身体,痛苦地颤抖。
这算什么?精虫上脑?悔诺销恨?准备毫无廉耻之心地忘却他的背叛听从欲求委身于他?
绝不。
心有不甘地抹掉泪水翻下床,影山在衣柜里翻出件睡衣带进卫生间匆匆清洗身体后,默默收拾好自己的衣服。
捡起衬衫时,他发现了压在衣服下面的布条,那条他现学现用为日向打上的领带。
看到它,影山只觉被人掌控玩弄的羞耻再度侵袭全身,胡乱用破碎的衬衫包住手抓起它打算出门一并扔掉。
临走前,影山最后望了一眼床上的人。
昨晚的疯狂消耗了太多体力,此刻的日向依旧无知无觉自己的离开,呼吸平稳,睡颜恬静。
就此别过吧,影山想。
从今以后,我重回孤身一人。
开着昨晚的车回到本部宅院,影山无视了早川的聒噪质问,随口编了谎就匆忙逃离,什么也没带。
可在不知道是第几次绕回宅院山下的时候,影山趴在方向盘上不得不认清一个现实。
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小时候和父母在一起很少出门,父母卖了自己之后又被关在地下室不见天日,直到遇见日向跟在他身边,这才开始了东奔西走刀尖舔血的生活。
离开了日向的影山犹如丧家之犬。
虽不愿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
“我才不要一直都围着你转。”影山赌气抿嘴不愿认命,他发动车子决定一路沿海向南,开到油箱耗尽再下车。
我才不是被引力束缚的卫星,非要围着你转不可。我就是我自己,我不会再是谁的附庸。
可刚进秋田县,影山就发觉有人在跟踪自己。
几辆轿车不时躲在车流后面,不时越过自己,保持距离的同时又紧咬不放,做得很是隐秘,可在影山眼里一览无余。
“哼。”再次突破包围圈的影山嗤笑一声:“什么可笑的把戏都敢用,当我是瞎的吗?”随即一打方向盘拐进小巷,和他们玩起了躲猫猫。
几辆车连忙褪下伪装奋起直追,却还是在羊肠小道中迷失了方向。影山在暗处确认无人发现自己后,调头离开,继续在公路疾驰。
直到日落时分,他才将车停在了一处海边,徒步前往远处的山脚。这个时间,香客都已经陆续下山,只有影山自己逆人群而上,站在了山下的一之鸟居前。
山道人群熙攘,不时有异样的目光投向自己。影山无视他们的打量,就这么安静站在山脚向上看去,长阶之上,有一人正抱着另一个人上山,身上的黑白婚服分外熟悉——是他和日向。
相似的时间,一样的地点,不再的我们。
此刻故地重游,再回首旧时种种,只叹白云苍狗,物是人非。
影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只是无处可去的无心之举还是心有所想引领而来,他也说不清。
算了,这里是他的地盘,在此处逗留无异于向他低头。影山按下上山的想法,转身离开。
“影山大人?”身侧有人呼唤自己,影山循着声音看去,宫司正抱着两个大箱子艰难地探出头看向自己:“您怎么来了?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我好给您准备食宿啊。欸?那位大人没来吗?”
“啊,我只是路过来看看,没想上去的。”影山并不擅长撒谎,只能企图蒙混过关:“嗯,他让我来这边做任务,就没来。”
“这样啊。”宫司把箱子放在地上擦擦汗:“天色已晚,您要去哪里落脚啊?”
“呃……这个……”走的时候手机钱包什么也没拿,影山的兜里空空如也,此刻被人问及去处,他支支吾吾地回答:“我在前面……前面找了一家宾馆。”
四处飘飞的目光快把周围刻进脑海,可就是不敢看正对面的宫司。宫司见状不禁扶额,这位大人还真是藏不住心事啊,稍微试探一下就原形毕露了。
瞧他这副丢了心魂的模样,怕不是和那位大人吵架被赶出家门了吧?
“啊,这样啊!”毕竟是上司的人,宫司只能配合他的拙劣表演理解地点点头,开始劝说道:“既然您都来我这了,不如就退了宾馆留在这里吧?若是那位大人知道了您路过我这里没有得到招待,怕是会降罪于我的。”
“不用了,我去别的地方就好。这里是他的据点,我贸然住进来也不合适。”影山后退两步准备离开:“还是不打扰你了。”
这还不是吵架是什么?你的我的都分得这么清楚了,肯定是闹着离家出走呢!
宫司愈发笃定自己的猜测,更坚定了要把影山留下来的决心。被大人招入麾下这么多年,除了老老实实经营神社之外自己从未被召去参与任何任务。宫司心说再不为大人努力留下幸福的话,自己丰厚的薪水岂不是白领了这么多年!
为了向大人表达自己的忠心,宫司连忙使出苦肉计:“那大人您走之前能帮我搬一下箱子吗?里面都是神社需要修补建筑的材料,实在是太沉了,我这一把老骨头真的是搬不动了……”
为了大人的幸福,四十也算作老年人吧!
“嗯?这个吗?”影山连忙上前帮忙:“搬到山上就可以了是吧?”
“劳烦您得帮我送到后院了。”宫司厚着脸皮使唤影山:“山上到后院的距离也不短呢。”
毕竟是日向的下属,昔日也帮过自己很多,影山点点头不再废话,直接抱起两个箱子轻松上山。
“年轻就是好啊!”沉重的箱子也没有拖慢影山的步伐,宫司跟在后面不禁有些羡慕:“这小伙子真能干。”怪不得大人对他青睐有加。
一路引领带进后院,影山按照宫司的吩咐放下箱子,洗了手就要离开:“那我先——”
“咕——”偏在此时,肚子不争气地叫起来。
“呃……”宫司看着影山尴尬地快要钻进地缝了,连忙憋着笑容拽着他向房间走去:“大人您也是帮我搬东西才没时间吃饭的,正好天色已晚,您就在这住下吧,我马上给您传饭,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可不能饿着肚子啊!”
“我……”
“放心吧放心吧,我不会告诉那位大人的。您是因为帮了我的忙才留下来的,与大人无关,您就安心休息吧!”宫司看出影山的顾虑,急忙认真保证。
“那就多谢你了。”饿了一天又无处可去的影山闻言感激地向宫司道谢,终于肯在神社落脚。
用过晚饭简单洗漱后,影山躺在床上思索明天又该何去何从。
总不能一直厚着脸皮待在他的地盘,而且这样也迟早会被他发现的。
影山失魂落魄地对着天花板放空,可是我还能去哪呢?
如果要远离日向的掌控,以八岐会的势力范围,整个北方和国外大部分城市都得被拉进黑名单,更何况他还有自己的个人势力,尚且不知分布几何呢。
翻来覆去地纠结思索不断耗费着本就疲倦的心神,影山卷着被子想着想着就无意识进入了梦乡。
“叩叩叩”
“谁啊?”夜半时分,宫司的房门被人敲响,他睡眼惺忪地披上外套拉开门,见清来者何人后,连忙仓皇行礼:“大人?!您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影山在你这吧?”见宫司请自己进门,日向也不推脱,坐在桌边接过宫司递来的茶:“我是来找他的。”
“影山大人是傍晚来的,说是您有任务交代给他。”宫司如实禀告:“本说是路过,不过我见他状态不对,就给留了下来。”
“麻烦你了。”日向放下茶杯:“我自去带他离开,今晚当我们没有来过就好。”
“是。”宫司恭敬应下。
“哦,对了。”出门前,日向又想起了什么:“联系其他人准备一下吧。”
要开始了吗?!
“明白。”宫司立刻心领神会:“明早我就去办。”
日向随手带上门,转身离开。
轻车熟路来到当初自己落宿的房间,隔壁就是影山的屋子。似是对这里很是放心,日向试探着推动房门才发现影山并没有给房间落锁。他慢慢推开门悄无声息地走到床边,影山抱着被子睡得正沉。
“相信我,这是最后一次。”日向的声音微不可查,他取出一块手帕轻轻盖住影山的口鼻,耐心等待迷药发作后才取下。
“对不起,影山。”出门前特地折返取下的手铐“咔哒”一声锁在影山的手腕上,日向轻抚上他的脸颊低声道歉:“我不求你爱上我,哪怕是恨,最好是恨,恨我们两不相见最好。”
“如果可以,我愿意把我的心剖出来捧给你任你处置,供你发泄。我不求你的心,不必将你的心给我,我知道的。”
我不配得到你的爱,你也不愿施舍给我你的爱。
床上人一动不动,完全没有听到自己的满腔夙愿。日向也不再多说,起身退出房间。门外,安静地侯着几名黑衣护卫。
“把他带去码头。”不复刚才的愧疚,日向神色淡淡:“三天送一次物资就好,注意着点时间,别被码头的人发现。”
“是。”护卫低声应下。
26 同衾同穴
身下的床不知何时开始轻微地晃动起来,连带着似是铁链一样的东西撞得叮当作响。影山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闻到了白粥的味道。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送饭了?
影山翻过身茫然地睁开眼,一个熟悉的人影正坐在床边剥鸡蛋,晃眼的橘发立刻让他清醒过来。
日向?!
“醒了?去洗漱吃早饭吧。”日向认真剥去鸡蛋上残留的薄膜,头也不抬:“卫生间在身后。”
“你怎么在这……也是。”影山诧异片刻就反应过来,自嘲道:“毕竟他是你的下属,上报我的行踪也是情理之中。”
“影山很不听话呢。”日向眸色平静,低着头瞧不出情绪:“离开了我,你又能去哪里呢?”
“别说得像我有多离不开你一样!”影山毫不掩饰对日向的厌恶:“没有你我照样也能自己生活!”说着,就准备下床离开,却在有所动作时突然发觉手腕的异样。
随着双手撑着身子坐起,梦中的杂音也越发清晰。影山循声看去,手腕上不知何时被人戴上了一双冰冷沉重的铁拷,上有锁链一路延伸进床头,完全限制住了自己的行动。
“不听话的狗狗是要受到惩罚的。”趁着影山愣在原地,日向放下鸡蛋擦擦手,起身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看向自己:“影山作为我的狗,却一心想着远离自己的主人,那怎么能行?”
“既然你不愿做我的爱人陪在我身边,那就当我的狗供我玩乐吧。毕竟狗是最忠诚的动物,影山以前和它很像呢。”
“不过影山凶起来可没有狗狗可爱,不知道戴上耳朵和尾巴的话会不会好一些呢?”他捏着影山的下巴左右端详:“有些想象不出影山对着我摇尾乞怜的样子啊。”
不同于那晚的含情脉脉,影山忍不住怀疑眼前这个失神地沉浸在自己的疯言疯语中的变态究竟是不是日向。记忆中的那人如今只会居高临下地睥睨自己,曾让自己流连忘返的金色稻海也彻底腐烂化为死寂,只剩下对宠物的好奇与玩味。
影山不相信日向对自己可以在短短几天内就能做到性情大变判若两人,从随性温柔倏然变为冷血无情,形同陌路一般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他坚信能做到的话只会是这样的——
“我果然,从来没有认识过真正的你。”魂魄被人无情抽去,里面珍藏了他人生里与日向有关的全部回忆,此刻却被珍视的那人亲手抽离,一寸寸无情地碾为齑粉消散在二人眼前。撕裂全身的痛楚让影山痛不欲生,他目不转睛盯着日向心如死灰:“这才是最真实的你吧?我曾以为我是那个揭下面具的人,是自恃特殊地觉得我对你来说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没想到自始至终你从未对任何人敞开心扉,这一切终不过是我的痴心妄想罢了。”
十一年,日向,我们的情谊终不过是逐水飘零。
我一心守护的少主,万般珍视的家人,我付出所有的一切,在你眼里到底该有多么可笑?
我像个跳梁小丑一般执着于你,可你呢?你对我的爱,不过是把自己的欲望鱼目混珠来配合我去做和过家家一般无二的亲情游戏。如此说来又谈何背叛?背叛是交心承情的人才能做的事,你从始至终托付给我的只有虚情假意,到如今竟连背叛都算不上,让我连恨你都师出无名。
“捉弄我很好玩吧?”影山笑容惨淡:“把我当成狗一样,一步一步按照你的喜好调教培养,到了合适的时机再慢慢享用——”
我们之间所有的关系从来都是你一人做主,你说是什么就必须是什么:你说做护卫我就一心一意保护你;你说做家人我就全心全意照顾你;现在你说要做爱人,我就一定要和你上床满足你的性欲。
“这根本就不是爱,你也不是现在才想把我当成宠物的。”影山不顾那双心爱的眼睛被不悦浸染,继续自暴自弃地发泄愤怒:“你从来就没有把我当作人来看待!”
“你不配说爱我,你也不配得到我的爱。”
“你这样的人,我死也不会爱上你。死、也、不、会!”
“影山还是这么天真,天真得犯蠢。”日向沉下脸甩开手,坐回椅子上:“无论你恨我爱我,我都不在乎,不然你也不会被锁在这里了,不是吗?”
“正如你所说。”日向打开餐盒,将早饭整齐摆在茶几上,又把两人的餐具认真摆好,坐在一边温柔地看着它们,像是在等待丈夫下班共用晚饭的妻子:“我这样的人,只要是自己想得到的,只会不择手段地用尽一切来索取。不过对于你,我还是愿意选择怀柔政策,只要你乖乖地听话,任何要求我都能满足你。”
“如何?”
“我要离开这里。”影山不假思索:“只要让我离开你,我就听话。”
“那你走吧。”突然的松口让影山始料未及,可日向真的走过来为他开了锁:“我放你走,你就得听话。”
顾不得那么多,在铁链打开的瞬间,影山一把推开日向,不顾身后传来柜子剧烈的晃动声和日向痛苦的闷哼,拔腿冲向门外。
趁他反悔之前,抓紧离开这里!
可在他刚摸到房门时,脖颈突然传来一阵针扎似的刺痛,随即手脚僵硬肌肉紧缩,眼前一黑,抽搐着倒在地上。
“什么东西……”剧烈的痛感在片刻麻木后破土而出,由里到外一层层侵占身体,顿时让人汗流浃背。影山努力使唤着还未完全恢复知觉的右手摸向痛源,隐约意识到这是一条二指宽的皮带,侧面有铁质的皮扣调节大小,正中间的位置还缀了个铁环。
“这是我专门为影山定做的项圈。”身后,那个噩梦一般的声音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在自己身后。日向单膝跪地扶起影山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拿出一面镜子供他欣赏自己:“早料到你会不听话,怕你戴着不舒服,当初选了质地最软的皮料找人手工订做的,还特地染成你最喜欢的黑色,怎么样?喜欢吗?”
身后的少年身形比自己单薄许多,一双手纤细修长,仔细看还能看到许多已经变成淡粉色的细小疤痕。他托着自己的下巴让自己看向那个屈辱的项圈,影山还能感觉到指根的薄茧摩挲着皮肤有些发热。刺痛感消散大半,可身体的控制权还是没有完全掌握,他只能瘫在地上看着镜子里大汗淋漓的自己,和靠在自己肩上,正贴着自己耳边低语的日向。
“我给过你机会了,影山。”日向透过镜子牢牢盯着影山,眉眼阴沉:“这么多年我言传身教地教了你那么多,没想到你根本就没听进去啊。”
“不知自己身处何处,完全陌生的环境下第一时间该做的,应该是观察周围。”又是一阵细微的刺痛,让蠢蠢欲动的影山再一次安静下来:“若不是坐起身子和我吵架,你恐怕连手铐的存在都很难发现,更何况质地柔软的项圈。”日向撤开身子站起,冷漠地放任僵直状态的影山“咚”地一声砸在地上:“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这么多年都学进狗肚子里去了?”说着,便抬脚踩住他的胸口,挑眉讽刺:“还是说,影山其实一直把自己当作狗呢?”
“你……”影山被迫牙关紧闭,半晌才努力挤出一个字,因愤怒而剧烈起伏的胸口昭示着他的不甘与愤恨,若不是此刻无法动弹,他怕是连杀了日向的心都有。
“第二。”日向搭着膝盖俯下身继续道:“面对敌人态度的突然转变,你竟然一点也不怀疑对方是否另有所图,让你走你就走了,如果门外有埋伏的话,你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影山嘴上说着恨我,难不成潜意识里还在相信我吗?”眼见脚下的人又要开始挣扎,日向抬手轻打响指,项圈的刺痛再次让他老实下来:“你的项圈里安有电击装置,我手上的手环是控制器,只要我想,你随时都可以变成这样任我处置。”
“别想着摘下来,锁扣解开的瞬间房门就会锁死,你跑不掉的。”
“对于你的当下处境,最好的应对办法就是按兵不动静观其变,假意顺从获取敌人信任之后在伺机反击。”僵硬的身体逐渐和缓,影山却没有第一时间奋起反抗。日向见状满意地站直身子撤开脚,回到沙发上坐好:“过来吃饭吧,不吃早饭对胃口不好。”
影山撑着床艰难地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日向对面坐下。
“坐我旁边。”日向发出指令。
“……”影山沉默一会,低着头挪到了日向身边。
“乖狗狗。”日向端起勺子和粥,喂到影山嘴边:“张嘴。”
影山顺从地张开嘴喝下白粥,日向又夹起煎饺和鸡蛋喂了过去,也都被全部吃下。
“很好。”喂过早饭,日向擦擦手起身收拾桌子:“自己去把链子戴上。”
影山默默起身走到床边。
日向收了餐盒擦了桌子,拎着垃圾袋准备出门:“乖乖待着,我一会就回来。”
熟料刚一开门,影山突然从背后出现夺门而出,日向猛地被撞在一边,见人如离弦之箭飞奔而出,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还是这副倔驴样,根本不听我的话。”
影山拿着链子假意戴上手上,余光却一直等待日向开门。见时机已到,他立刻扔下链子冲了出来。
我还用不上你来教我如何御敌!
出了门,影山顺着走廊一路狂奔跑下楼梯,尽头的白光仿佛是自由女神在向自己招手。身后传来日向沉稳自得的脚步声,影山加快步伐一鼓作气冲向门外——
就算外面重兵把守,我也绝不要成为你的禁脔!
预料中的包围并没有出现,相反,门外空无一人,但影山却无比绝望——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自己,被关在一艘游艇上。
“你还是这么心急。”身后,日向缓步从昏暗的走廊里显出身形:“我说过的,影山,你逃不掉的。”
“这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plan B。”日向越过失魂落魄站在原地的影山,走上甲板:“既然你不愿意留在海边别墅,那我就只能带你来这里了。”
他举起双臂面朝大海,闭眼沉醉在潮热的海风和耀眼的日光中:“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仓库和驾驶舱只有通过我的指纹才能进入,所有物资都有专人另派船只定期前来补给,也就是说——”
“这里没有武器,没有利器,也没有救生艇。如果游艇被毁,这里就将是我们的坟墓。”
“生同衾,死同穴。多么美好啊,影山。”日向睁开眼,转过扑进影山怀里紧紧抱住他:“如果能和影山死在一起,我死而无憾。”
“放心,我没那么极端想把船弄沉。”回过神的影山嫌恶地推开日向,转身离开:“一想到和你死在一起,就让我恶心。”
挺直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日向站在原地,似是惋惜似是嘲讽地轻声感叹道:“我可是很想和影山死在一起的。”
“真的很想。”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除了接受事实之外,别无他法。
虽然四面都是大海我无路可逃,可他还是给我戴上了铁链,限制我的活动范围。
好在每天用过早晚饭后他都会带我去甲板晒太阳,牵着我的手散步消食。我虽厌恶至极,但这是一天中难得能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时间,我可以忍受。
不过也有无法忍受的时候。
“你想杀了我。”明明被人掐着脖子,他却依旧一副玩笑的神情,语气十分笃定。
“没错。”我毫不掩饰眼中蚀骨的杀意:“恨不得你粉身碎骨,永不入六道轮回直至灰飞烟灭!”
彼时是我们在船上第一次做爱。当时我正在卫生间沐浴,他突然赤身裸体地闯进来,抱住我就开始啃咬我的锁骨,一手向下搓揉我的性器,不顾被水流糊住视线,疯了一样逼我性起。
“影山,我想要了。”他一边嘬食我的乳尖,一边难耐地撸动我们的性器:“影山,一个星期没上床了,操操我吧。”
“疯子!”这段时间我们一直睡在一起,我也没空发泄欲望。此时被他百般撩拨,我也按耐不住心中冲动,狠狠将他按在玻璃上,伸手捅进有些湿润的后穴开始给他扩张。
“啊~”浴室的构造让他本就勾人的叫声更加立体生动,我恨恨地扇了一下他的屁股,怒骂道:“骚货,给我小点声!”
“嗯~哈!”他扒着玻璃撅着屁股用力迎合我:“好爽啊,影山!”
变态,骚货,浪荡的东西!
我咬牙切齿地一遍遍骂他,可惜翻来覆去就只会这几个词。他倒是兴致越发昂扬,情动的叫声紧紧缠绕我的怒火砸进心间,直叫得我那里硬得慌。
我抽出手指,正准备扶着性器一捅而入,他又突然推开我跑了出去:“我不要在这里做!”
“疯子,真是个疯子!”我做不到他那样肆无忌惮地裸奔,随手拽下浴巾勉强盖住身下跟了出去。
他在床上滚来滚去撒着欢:“我要在这里做!”
“神经病。”我暗骂一声膝行上床,捉住他乱晃的双腿拖到自己身前按在腰间:“要做就赶紧,我没空陪你发疯。”
后穴水光粼粼,粉白娇嫩,我默默咽下口水,扶着又涨大一圈的性器慢慢挤进。
“嗯——”他彻底老实下来,抓着我的胳膊轻声细喘。经过一周的休息,他的后穴紧致如初,吸得我头皮发麻。
真是个妖精。
全部进入后,我抓着他的腰开始抽动,“咕啾”的水声越发清亮,灭顶的快感又将我带回那晚的状态中。每一次进出都会得到肠肉热情的吸食,让我欲罢不能。
“哈——哈啊——”他抓着我叫得欢,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喜欢叫床,从不掩饰自己的情动,不过并不难听就是了。
“影山。”做到一半,他突然叫我。
“?”我抬眼看向他。
“我爱你。”那副癫狂的求操模样消失不见,他的目光似怜悯又似愧疚:“我爱你。”
无名之火油然而生。
“闭嘴!”我暴怒,紧紧扼住他的喉咙:“你怎么不去死!”
相较于我,他却格外的冷静。
“我就喜欢在床上看你这幅样子。”他眼中笑意更盛:“明明恨我入骨厌恶至极却还是要和我做爱,你觉得很恶心吧?”
“恶心得想吐。”我不假思索。
“可是啊,影山。”他将腿再打开一些歪着头向下望去。我们的身下正紧紧咬合着,充血的穴口在入口处隐隐泛白,交合处体液交织泥泞不堪。
“即便你嘴上说着如何恨我,你的身体却在一点一点地堕落着呢。肉体已经沉迷于和我做爱的感觉,不知道你的精神又能支撑多久呢?”
似恶魔一般的低语狡猾而又迅速地钻进我的血液,带来深入骨髓的寒意。我愣愣地看着那张笑得迷人又疯狂的脸,不得不清楚地意识到一件事。
我正在清醒地沉迷于曾万般唾弃的,和眼前的人做爱这件事。
他像是纯度极高的毒品一般,正让我无可救药地对他的肉体沉沦。
“影山……其实是个瘾君子呢。”如孩童般纯真美好的面容,目光却仿佛让人身处在无间地狱之中。他轻笑着撕下了我最后一层摇摇欲坠的伪装,漏出了下面早已形同枯槁的内心。
“这样痴迷于我的你,真的能离开我吗?”
27 兑现承诺
似是被戳中痛处,我松开了手。
他重新获得空气,大口呼吸起来。
“我怎样与你无关。”我不想再听他说话,于是又捂住他的嘴开始用尽全力冲刺。
性器整根抽出又连根没入,我发了狠地在他身上发泄着自己的恼羞成怒,不留一丝余地。
他被我顶得向后仰去,眼睛翻白,不住呜咽着。
活该,都是你活该,谁让你说爱我的,谁允许你说了!
身下的声音渐渐微弱,我松开手抓着他的腰攀上顶峰。可没想到的是,他居然在此时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性器被抽动的腹部挤压,紧得我头脑一愣,看向再度癫狂的他。
他抓着我的胳膊笑得肆意妄为、笑得眼角泛起泪光、笑得决绝又崩溃。闪烁的泪花像决堤的水库一样彻底失守,他又哭又笑。
“影山。”他呛咳着嗓子叫我,似乎在掩盖着什么:“一定要恨我啊。”
“放心吧。”我嗤笑一声:“到死都不会忘的。”
自此之后,他仿佛发现了新大陆。
他总是在我始料未及的时间突然要求做爱:有时是吃饭,骑在我身上舔咬我的耳朵蹭我的下体;有时是散步,拽着我摁在甲板上扯开我们的裤子就坐了上去;有时是浴室,滑溜溜的身上分不清沐浴露还是精液,最后不得不重新洗澡。
我一边唾弃自己意志薄弱恬不知耻,一边心怀侥幸假意屈从沉迷欲海。夜半梦醒时,看着紧紧抱着我熟睡的他,我的内心五味杂陈。
杀了他吧,杀了他,你就自由了。
我试着掰开缠在自己胸前的胳膊,却被他搂得更紧。我担心打草惊蛇只得任由他朝我的方向挪动,最后靠在我的肩上。
“唔……”耳边喷洒的呼吸有些痒,我不适地扭过头躲避,却听到他含糊不清的呢喃。
“对不起……”
对不起?
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悄悄贴了过去,试图听清他的呓语。
“对不起……影山……”
身旁的人呼吸平稳,显然是在睡梦中。我震惊于自己听到的答案,借着窗外的月光看向他的脸,这才发现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认真地看着他了。明明我们吃穿同住,每天做爱,他最隐秘的地方我日日光顾,他的兴奋点我闭着眼睛都能轻车熟路地找到,可他的模样已经在我的脑海里模糊不清。
你真的是日向吗?
我不禁有些恍然,轻轻抚上他的脸颊,一如十六岁那年掌心传来的触感。可我已经没法将那个他和眼前这个人混为一谈。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我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是你将一切做到无可挽回的地步;明明是你逼迫我们分道扬镳不留情面;明明是你把我像宠物一样囚禁于此百般羞辱。
你到底,在对不起什么?
如此荒淫度日不知多久,一天晚上,我正在浴室沐浴,他又一次闯了进来。
我早已习惯他的蛮不讲理,只麻木地转过身询问:“今天在哪——?”
眼前的他,衣着整洁,一丝不苟。
“今天就不做了。”他握着门把手看着我,笑容温和:“洗完澡陪我在外面坐会吧。”
“……哦。”浴室门被贴心地关上,我站在花洒下有些无措,突然被这么礼貌地对待让我意识到今晚的他有些不同寻常。我简单擦干净身子披了件睡衣就下楼,他正躺在甲板的沙发上看月亮。
我走到他旁边一起躺下,一开始我还不理解为什么甲板的沙发要做的这么宽,直到后来我看着他骑在我身上喘息的时候才明白它真正的用途。这还是第一次我们安静地躺在这里,难得没有弄脏它。
“上一次我们一起看月亮,还是在本部宅院泡温泉的时候。”他没有看向我,一心一意地赏月:“今天的月亮和那天的相比不太圆。”
何止是不圆。我心想,这不就是一轮弯月吗?
“影山如果能离开这里的话,会想去哪里定居呢?”他又问起这个问题。
“只要你不在,哪里都可以。”这一次,我更改了回答。
“真令人伤心啊。”他痛心不已:“好歹我们也是上过床的,对于彼此来说总还是比较特殊的存在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有些不耐烦:“不做我就回去睡觉了,我可没空陪你在这里抒情。”
“也是,时间差不多了。”他突然没头没脑地抛出这样一句话,我有些疑惑,正要追问时,我的意识却突然模糊起来。
又给我下药?!
“抱歉啊,影山。”他起身轻轻在我唇角落下一吻。天很黑,海面昏暗,我看不清他的脸:“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你……”我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就彻底昏厥过去。
耳边的脚步声嘈杂纷乱,吵得头疼。我揉着脑袋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又被人带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他到底要干什么!?
我怒气冲冲地拉开门,却差点和宫司撞了个满怀。
“哎呦!您终于醒了!”宫司连忙退开几步,激动地高声呼唤:“早川大人!他醒了!”
我扶着门,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宫司为什么在这?早川?他为什么也在这?这是哪?这些人走来走去地在干什么?还有,他哪去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早川指挥着下属摆好货物,走了过来:“醒了?身体有没有不适的地方?”
同为家臣相处这么多年,我一眼就发觉了他的异样:“你哭过?”
“……”宫司立刻红了眼睛低下头闪躲,早川有些意外,似是没想到我会问这个,紧绷的伪装差点失守,可眼里的水光愈发汹涌。他僵硬地狡辩:“我没有。”
“你当我是瞎子吗?”能让早川作此神态的,就只有他。一股不祥的预感顿时笼罩心头,见宫司偷偷摸了把眼泪仓促离开,我越发心惊胆战:“他怎么了?!你说话!!别在这装模作样的,你平时什么样我还不知道吗!他到底怎么了!!!”
“大人。”一名下属来到早川身前:“货物装载完毕,可以开船了。”
“嗯,去吧。”早川低声示意他离开,又推着我进了房间。
“开船?你要我去哪?日向呢?我问你话呢,日向呢!”他沉默不语的样子让我越发焦躁,索性抓起他的衣领怒声咆哮:“你们一个个避而不谈是什么意思?他到底怎么了?你说啊!!!”
早川偏过头一言不发紧咬下唇,良久,在货轮汽笛响起的同时,在噪音的掩盖下,终于如释重负般闭上眼睛:“少主他——”
“呜——”汽笛的声音震耳欲聋。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的唇形,被泪水浸润的双唇一张一合,组成了一句荒诞又离谱的话:
“少主刺杀会长失败,被八岐死士就地正法。”
我愕然松开手,他脱力跌坐在地上一字一句地慢慢道出,声音嘶哑:“少主他,昨晚发动政变企图刺杀会长。但是被八岐死士制服,已经就地处决了。”
货轮缓缓启动,我踉跄着后退两步,勉强撑住桌子。
刺杀会长?就地处决?开什么玩笑!
“你疯了吧?”我下意识脱口而出:“这怎么可能?他可是少主!八岐少主!永山已除,八岐会未来只能由他掌舵,他怎么会想不开发动政变?!”
编谎也要找个合适的理由吧!这根本就不成立啊!
早川兀自坐在地上低着头,我紧紧盯着他,期盼着他能和往常一样跳起来叫嚣着反驳我,告诉我:“果真是个头脑简单的家伙!少主英明神武,才不会出事呢!”可他只是坐在那里,低着头,什么也没说。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就算他真的发动政变。”我继续慌不择路替他找补:“区区死士怎么可能会伤到他?他可是从小就跟着会长踩着尸山血海走到今天的!这点人手怎么可能——”
早川不知听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看向我,眼中的警告不言而喻,我被他瞪得一愣,紧接着立刻意识到一点。
一个令人脊背发凉的想法浮出水面。
“……八岐死士确实奈何不了他。”我冷嘲一声点点头,不顾他的警告,执意说出真相:“是他,对吧。”
早川看着我,无声泣泪。
是夜。
青森宅院灯火微弱,侍从稀疏,蝉鸣虫响不绝于耳,一派静谧悠然之态。
北方大局平定,正值再次复兴之时。永山烧毁的据点被八岐亲信们分担管理,导致各地成员紧缺;再加上日向负责的新宿事务所订单量庞大,日向宏辉便亲派了青森本部的人手分散至各地前去帮援。以至于最近这段时间里,本部守卫薄弱,近乎与空城无异。
期间也有亲信提醒日向宏辉,本部作为帮会核心,还是要多留些成员驻守,万一不测……
“有何不测?”日向宏辉反问:“内忧外患皆已平定,现在正是用人之时。我一个人让这么多守卫待在这里岂不是浪费资源?不必多言,我自有定夺。”
而安然无恙半个多月的青森则给亲信们服下了最后的定心丸,他们渐渐意识到,好像真的不用再过以前那种担惊受怕的日子了。
而这,正是日向等待的时机。
偌大的宅院已经陷入梦乡,只有十几名守卫看守大门巡逻宅院。日向在山下的车里轻点扶手计算时间,十五分钟后,黑衣护卫准时出现在车窗外:“大人,已经全部解决了。”
“青森与各地的通讯网络也被切断,相邻省份的据点和与北海道往来的码头也正在监控中,没有异样。”
“三小时后全员撤退,不必等我。”日向安好消音器把枪收好,拿起刀下车:“今晚过后,解散组织,各自安好。”
“大人!”一名护卫忍不住上前一步:“还是让我们和您一起去吧,这样胜算还能大些——”
“没有胜算。”日向打断他的话:“你们的作用只有潜伏和事先准备,其余的不要多问。这是我最初允你们加入的条件,不要忘了。”
一名护卫默默将那人拽回,冲他轻轻摇了摇头。
这条路只能由大人自己去走,我们无能为力。
“解散之后,能离开这里的话就走得远远的吧。”日向转身上山,头也不回:“交给你们最后的任务就是忘掉我,忘掉关于我的一切,从新开始。”
“是!”
沿路上山,树影斑驳落在日向的脸上,时明时暗。
还是到了这一天,终于到了这一天。
日向无声于山间行走,身形与黑暗融为一体。模糊的光斑时不时从身上闪过,却不曾有过停留。
我是这个世界的遗弃物、我是献身于黑暗的恶魔、我是旷野中飘荡的孤魂、我是阴沟里唾弃的怪物。
上帝造物不会雕琢我心、永恒光明不会赐予我命、幽冥地府不会收留我魂、尘世人间不会接纳我身。
这样的我,本不该存活于世。
现如今,也该让自己回到终末之地了。
今夜不知为何,日向宏辉失眠了。
左右不过无事,他唤来今井悠明陪他下棋。
夏日的夜晚湿热沉闷,檐廊下,今井拽来一台风扇吱呀吱呀地吹向二人。日向宏辉不喜欢吹空调,他觉得电器制造的冷气比深冬的海风还要刺骨,故而今井在宅院装修的时候就特地略过主院的空调安装,单独准备了一台风扇。
“您今日怎么这么晚还想下棋?”今井悠明落下一子:“要不我去为您煮些安神汤吧?”
“不用。”日向宏辉紧随其后落子:“大抵是最近太清闲了吧,突然不用打打杀杀可以一心施展雄图伟业,总让我觉得有些不太真实。”
“这样的时间还很长。”今井举棋不定,犹豫着落在一处:“您总该要习惯的。”
日向宏辉没有回答,将一小片白棋彻底困死后,才开口:“年轻那会总想着施展抱负成就大业,现在有了时间和精力却又觉得索然无味——”
顿了顿,他看向窗外,怅然若失:“川幸她,肯定还在恨我吧。”
时隔多年突然再次听到日向川幸的名字,让今井有些意外:“夫人……也是被奸人迫害才会如此,这不是您的责任。”
“可若非当初是我强行留下她,她也不会这么多年也不肯入我梦中来见我一面。”日向宏辉收回目光继续下棋,眉色淡淡:“明年就让翔阳接手八岐会吧,我想回祖宅陪陪川幸。”
今井不禁有些担忧:“可是少主才刚成年,这么快就接下这样的重担会不会……”
“翔阳没问题的。”日向宏辉很是放心:“这孩子比我年轻的时候有作为,这么多年他不都做得很好吗?”
“我和川幸的孩子,总是最好的。”
“恐怕要让您失望了。”一道突兀的声音插进谈话,檐廊上的两人皆是一愣,齐齐看向院子。与此同时,潜伏在暗中的死士也随之现身将院中某处团团围住。重重包围中,一道身形缓缓从浓墨夜色之中走出,步入月下空地,走进两人视线:“我所做的一切,从来都不是为了接手八岐。”
“少主?!”今井悠明不可置信地站起身:“您怎么会在这?!”
日向并没有回答,他仍注视着端坐在棋盘前不动如山的那个男人:“我想要的,也从来都不是权势地位。”
日向宏辉在看清来人后只微微一愣,又似有所感低头看向棋盘,这一局的白子已被黑子逼入穷巷,胜负一目了然。
良久,他看着棋盘苦笑一声:“原来如此。”
此刻,他既是黑子,也是白子;既是布局之人,也是入局之人。
“我那时是真的以为,你终于肯原谅我了。”日向宏辉落下最后一子,彻底断绝白子的气运。
看来我的罪孽,终是不会得到宽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