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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珊瑚之海野生人鱼保护协会

    @Akaihon_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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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フロアズ
    floors.

    仿生人会梦见电子海洋吗*迷之科幻Paro,推荐一次性阅读完毕
    *文中的Floyd&Jade是兄弟爱
    *各种捏造,注意避雷。在阅读中如有任何不适请自行退出

    Floyd·Leech任由他的兄弟Jade·Leech把针头扎进自己身体里,补充每天必要的药物混合液。凭借自身的天才头脑和对于感兴趣的事物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特质,Floyd是奈特雷文研究所的首席研究员之一。遗憾的是Floyd天生体弱多病,在进入研究所工作之前接受的全身体检数据告诉他,他的身体器官每一天都在缓慢地萎缩,最终他高大的身躯里会只剩下拧成一团的器官们。Jade在接到体检报告之后只沉默了不久,果断地向研究所报名成为Floyd的科研助理。Floyd认为科学研究可以算是自己的一项难得的长久爱好,如果是在实验室死去也没什么不好的——抱着这样的念头Floyd一直在奈特雷文研究所工作着。但是总觉得不够,Floyd还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如果自己这辈子就这样平稳地结束也太没意思了。
    “Floyd,Crowley校长让你服药之后去他的办公室一趟。”研究员Jamil·Viper摁响了Leech兄弟房间的门铃,通过门口的传呼机传达通知。Dire·Crowley是奈特雷文研究所的所长,不知是否是一种怪癖,Crowley更喜欢让下属们称呼他为校长。Floyd撇撇嘴,要当面见校长的事情准不是什么好事,这位校长不是在特别紧急的情况下从来不会露面。Floyd进入研究所工作以来只见过校长两次,一次是刚刚入职时的欢迎典礼,一次是宣布他们所在的星球正在慢慢地萎缩坍塌,他们要全员进入制造星舰和寻找新居所的新任务中。
    萎缩的星球,简直和自己的身体状况一模一样。听完校长宣布的消息,Floyd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波动,只是默默地自己吐槽了一下。周围的人倒是慌乱得不行,男人女人都在恐慌地尖叫着,匆匆忙忙地奔走去安排自己的后事,或是自己的家人,写遗书的、制作纪念品的,Floyd不能理解活在这个世界上,死后一定要留下些什么吗?从以前做出重要科研成果就是,Floyd不理解同伴们为何要大肆宣扬,试图使自己名声大噪而被人们记住,他只是在追求自己的爱好让自己不至于那么无聊。Jade一定也理解这份心情,在听完校长的宣布之后,Jade只是在工作手册上记录下了新任务的要点。
    不过如果我真的死掉了,Jade会是什么反应呢?
    Floyd盯着低头记录的Jade的侧脸,漫无目的地想着,这可能是自己死掉的唯一念想吧。
    从Crowley出现之后,研究所的基地就挂上了写有星舰发射倒计时的巨大LED屏幕,逼迫全体研究员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任务。虽然知道是很紧急啦,但被人强迫的感觉真是非常不好,他不想做。反正自己也会比所有人都先死的吧?Floyd对寻找新人类和新世界毫无兴趣,任务开始之后他一直兴致缺缺。
    不会是要当面批评自己吧。听完Jamil带来的消息,Floyd不情不愿地穿戴好研究员制服,就着温水吞下了辅助治疗的药片。

    “欢迎你,Floyd同学。”Crowley校长见到面无表情的Floyd,热情地向他打招呼。“校长,找我有什么事啊?我和你见面的次数不是很多吧。”听到假惺惺的声音加剧Floyd的烦躁程度,干脆地打断Crowley接下来要进行的寒暄,让他长话短说。“Floyd同学,还真是直接……”Crowley干笑了几声,也没有再磨蹭,转身在办公室的控制台上进行操作,调出了一份文件。
    “这是研究所委托给你的新任务。任务量不算大,但请务必耐心。”Crowley将文件传输到Floyd的实验室控制台上。“就这么多!好了,Floyd同学,你可以回去了。”
    让他长话短说,还真的长话短说……Floyd感觉自己进入所长办公室不到五分钟,又走在了回到自己的实验室的路上。这是强制自己接受任务了吧?根本连发表“很无聊”的意见和拒绝的时间都没有。要求自己耐心?到底是什么麻烦的任务,这个研究所里比自己有耐心的人有很多吧。
    Floyd回到实验室打开控制台,接收邮件时看到发件人校长的面具脸让他莫名有些上火。文件下载得很快,看起来数据真的不多…任务不是很重。Floyd大致浏览了一下概要,制作仿生机器人?
    制造星舰和寻找新居所的任务主要分为两部分,星舰的制造和研发性能优秀的仿生机器人。前者的制造目的很明确,为了给在太空中漫游探索寻找生命迹象的人们提供硬性条件,后者则是要登上星舰的人。仿生机器人。普通的人类肉身无法在太空旅行中逗留太久,为了应对神秘的太空中的任何突发现象,研究所决定让仿生人和被改造了身体的新人类们去执行探索任务。Floyd非常不理解,仿生人和新人类有自己的项目组吧?为什么要让他额外制作一个仿生机器人?
    Floyd耐下性子,认真地从头开始阅读任务文件。上面写道,经研究所决定,高层一致认为Floyd的头脑具有非常高的保留价值,但是由于Floyd较差的身体素质,他不能接受成为长命的新人类的改造而和探索队一起漫游太空。凭借仿生人的技术,可以将Floyd大脑中的学识灌注到仿生人的身体里,有助于让这个仿生人领导其他人开展探索任务。把他当成工具人的描述让Floyd非常地恼火,字里行间一次次地提醒他的时日已经不多,但死后也要被利用吗?自己死掉了,一定要为他们留下些什么吗?
    Floyd继续看下去,官方的文件里开始出现一些好似试图用感情攻势说服他的文字,譬如他活着的时候没有结婚生子,要是走了也不能给自己的兄弟留下念想什么的,对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的肤浅揣测让Floyd更加冒火。“咚”的一声,Floyd烦躁地用拳头捶打操作台,他很想即刻将这份文件丢进文件垃圾桶里然后销毁,让校长再找别的人去吧。
    但是就算自己再怎么随心所欲,也能从校长找自己的谈话里看出这份任务的重要性。Floyd知道自己的头脑是基地里最优秀的,但孱弱的身体不允许他一直为基地工作,在理智上,他不得不同意这份文件的提案。
    “Floyd,发生什么事了吗?”识别到了Jade的瞳孔,实验室的自动门“唰”地打开。这间实验室是为Leech兄弟专门打造的,其主要目的是方便Floyd进行研究所的任务,而擅长文秘工作的Jade除了秘书室,在里面也有专门的科研助理工作间,必要时还可以为情绪不稳定的Floyd提供精神上的抚慰。Jade放下怀中抱着的一大沓文件,看到Floyd双手撑在控制台上,周围是快凝结成实物的低气压。
    “哎呀哎呀,看来校长交给了你一些强人所难的任务呢。”
    “Jade~~~~~~!!”还没等Jade走到他身边,Floyd就三步并作两步地飞扑到Jade怀里。“Jade……我现在很不开心!”Floyd紧紧地搂住兄弟的腰,脸颊鼓成河豚的样子,拼命地把头往Jade的怀里塞。自己的兄弟在外面留下的印象总是“身材高大”、“脾气不好,看起来很恐怖”诸如此类的,只有在面对自己时才会放松下来,肆无忌惮地对自己撒娇。Jade一手抚摸着大型幼儿的背,一手揉搓着Floyd的头发安抚他。“我知道。Floyd,能让我看看吗?”
    Floyd闷闷不乐地从Jade的怀中脱开,在控制台的显示器上滑动,调出那份差点被他扔进垃圾桶销毁掉的文件。“Jade……他们太过分了!你看看他们在上面写的什么?!”Floyd将文件下拉,定位到领导们试图用感情方面说服他的文字,“我有没有结婚生子,关他们什么事?Jade,如果我死了,你会需要这样麻烦的‘念想’吗?完全没有必要吧!”
    看来领导们试图揣测Floyd的感情真的让他非常恼怒,如果只是对这件任务不感兴趣,Floyd不会如此生气。至于如果Floyd死了……Jade有点讶异于官方会试图用这样的话去说动Floyd,“如果Floyd死了”,这样的问题,连他自己也没有好好考虑过。面对自己暂时没法好好回答的问题,Jade决定转移话题:“Floyd,先不说上层的态度如何,他们给你安排的是什么任务?”不等Floyd反应过来,Jade就上手滑动荧幕,拉到文件的核心部分。一气呵成的动作是为了掩盖自己没能回答Floyd的心虚。
    “制作一个仿生人啊……的确,仿生人的制作对我们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将Floyd的头脑以另外一种形式保存下来……”浏览到这里,Jade阅读的速度慢了下来。这样的目的让他感到荒谬,到死都要利用他的兄弟——这种行为令他感到愤怒。但刚想出声和Floyd一同指责冷漠的上层领导,大脑突然下达的指示让他没说出口:自己最清楚Floyd的身体状况,知道他能活着的时间已经不算长久,但剩下的时日要怎么度过,他从来没有去仔细思考。因为Floyd是Floyd,他总会有自己的打算的,Jade相信他。
    那么,上层的这个指示或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Jade不会过问Floyd的计划,但这次他决定出手干涉Floyd。在你剩下的生命中,把我的烙印留下得更深一些吧。“Floyd,我认为你应该接下这个任务。”“什么?”Floyd在Jade阅读文件时找到了自己的糖盒,掏出棒棒糖含在嘴里,说话声含糊不清。思考了几秒,Floyd领悟了兄弟的意思:“你是说——我要遵循他们这个蠢到家的决定,去制作一个我的替代品?”Floyd感到难以置信,他的兄弟居然会同意这样肤浅的想法?
    “不是替代品,Floyd。文件上并没有说明要制作一个外貌同你一模一样的物品,只是会使用你的头脑。”Jade勾起嘴角,看到熟悉的笑容,Floyd就知道他准备歪曲上层的意思。“文件里只粗略地写了他需要你的学识,并没有写明是什么方式……Floyd,你完全可以制作一个属于你自己的玩偶。”
    “嘎吱”,Floyd将棒棒糖咬碎了一半,“也许你说得对。我开始有兴趣了。”

    Floyd闯进了秘书室,从能找出白纸的地方都找了一遍,收拾好需要的纸张准备离开。Ruggie·Bucchi被翻找纸张的“唰啦唰啦”声烦得忍无可忍,从办公桌下抽出一叠整齐的白纸递给Floyd:“Floyd先生~你这次又打算做什么?”上次是从秘书室里翻找被Jade没收的一大箱速溶咖啡,你的兄弟还不是为了你的身体好。Ruggie在看到Floyd被Jade训斥时选择冷眼旁观,兄弟也是家里难念的经吧。这次Jade不在,Ruggie只能自己将秘书室从Floyd的魔爪中解救出来。
    “我需要设计图纸啦。实验室里全部都是电子化设备。”Floyd毫不客气地将Ruggie递过来的纸张也收入袋子里,作为战利品之一。“不过小吸盘鱼……正好帮我想一个设计吧。”“什么设计?”本以为自己是拯救秘书室,不会将自己也卷进去吧。
    “我要制作一个仿生人,还没想好他的样子。”Floyd将白大褂上别着的签字笔递给Ruggie,示意他帮助自己。“仿生人啊……虽然是无性别的机器人,但是外貌也要区分男女的吧。具体是什么用途?”Ruggie想起那些用于研究所流水线生产设备的仿生人,他们的外貌都千篇一律,除了发色和编号略有不同便于区分。“既然是你的仿生人。Floyd,你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吗?”
    “特别喜欢?”Floyd少见地犹豫了。确实,Floyd除了对科研本身感兴趣,对于其它事情基本上是三分钟热度……Ruggie认真地帮Floyd思考,要找出他喜欢的东西太困难了,设计总不能使用“科研”作为仿生人的模样。“东西的话……章鱼烧算吗?”
    “章鱼烧?”这算什么无厘头的爱好?
    “嗯~我每次和Jade点餐时基本都会点和章鱼有关的东西,我觉得章鱼烧最好吃。”
    “就是这个!”Ruggie很欣慰,Floyd也是能好好说话的。“章鱼的话,以这个为元素设计不就可以了吗?Floyd,你想到的‘章鱼’有什么特点呢?”
    “章鱼啊……”Floyd也没想到这会成为仿生人的灵感,但灵活的大脑已经在快速运转,“吐墨?触手?黑色的墨……啊!”灵感一下子涌入自己的大脑,Floyd要Ruggie将签字笔交给他,在白纸上潦草地记下了几个关键词。Ruggie凑上去看,遗憾地发现自己不懂Floyd兴致大发的“草书”。“就是这样~谢谢你啦小吸盘鱼~”除了被记下关键词的纸张,其它的白纸都被Floyd塞回了Ruggie手里。Ruggie茫然地看着有些已经被揉皱的白纸,愤怒迟迟涌上来,对着空气抱怨:“Jade,秘书室需要禁止Floyd进入!”

    “小章鱼~小章鱼~”Floyd哼着自创的不成调歌曲在实验室里低头涂鸦。草稿上记下的关键词是“黑色”“白色”“蓝色”。章鱼的墨是黑色的,全是黑色的皮肤有些难看,不然头发变成白色的吧……章鱼生活在海洋里,海的颜色是蓝色……Floyd的思维一层层跳跃,绘画着自己想要的仿生人形象。很快,一个涂鸦好的人物样式出现在图纸上:头发是银白色,眼睛被涂上了同海洋一般深邃的蓝。面对平板的人物,Floyd看着图纸感觉到些许不满。虽然自己灵感大爆发,这个仿生人的外貌总算有了雏形,但是感觉缺少了许多东西。“章鱼…章鱼……小章鱼,你怎么能没有触手呢?”Floyd看着仿生人的机体结构,想要添加触手但无从下手。开始时,他想将下半身直接设定为章鱼体,但是这样肯定会被研究所驳回的。虽然限制不多,但文件一开始就说明了是“仿生人”。手脚不可以乱动啊…Floyd沉思着,听到实验室的自动门被打开,想也知道是Jade回来了。“欢迎回来~Jade。”向自己的兄弟打招呼后,Floyd继续投入自己的工作中。
    “Floyd,Ruggie先生和我告状了哦。”Jade半开着玩笑地向Floyd凑近,观察他的工作进度。“小吸盘鱼真小气。Jade,我想到怎么做了哦。”Floyd指着草稿向Jade说明。“我要设计小章鱼。因为黑色的头发和讨厌的校长一样所以变成了白色,章鱼生活在海里所以眼睛是蓝色。”这解说还真够简短的。Jade看着图纸上的人物,感觉人物平板又呆滞。“Floyd,我觉得还可以再加些什么。”“我知道!”Floyd突然懊恼起来,他的心情转换总是很快。“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还可以再加些什么。我想快点要他,但我不想就这样要他。”
    “我明白你的心情,Floyd。”Jade将手搭上Floyd的肩膀,安抚他。Jade指向图纸,开口道:“如果你想做一只章鱼,为什么他没有触手呢?”“我知道。可是上面要的是仿生人,我没有办法在机体上……”“重新设计一下头发怎么样呢?”Jade打断他不耐烦的口气,看到Floyd没有异议,继续说下去。“对称的发型太单调了。可以在耳边加一层鬓发,像章鱼的触手一样卷曲。制作成型的话,我觉得应该会非常好抚摸的。”Jade发表完自己的意见,微笑着等待Floyd的回答。
    Floyd一声不吭,按照Jade的说法向平面人物的脸侧添加了几笔。Jade再要过签字笔,将图形改变得更符合自己的心意一些。
    “Jade……你好厉害!Jade!”Floyd欣喜地大叫。突破了瓶颈后,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思考起来。“小章鱼~你会吐墨吗?让你吐一下……”Floyd总会在认真投入后自言自语。Jade静默地看着Floyd完成自己的工作,看到他在人物的嘴边点了一个痣。
    这是……“会吐墨的小章鱼,完成!”Floyd站起身,俯视自己创作出来的人物设计。Jade和他并排站着,看到图上这位嘴角带痣的少年,只能赞叹不愧是Floyd的创作。

    银白色的机械手臂从特殊生产线上被生产出来,拼接后镀上皮肤层,球形的关节连接部分已经隐藏不见。Floyd申请了专门的生产线,自己监督打造所谓要“拥有Floyd头脑”的仿生人的生产。Floyd对这个自己和Jade一同设计的玩具的生产过程十分有兴趣,成天滞留的地方从专属实验室变成了专属车间。Jade当然也陪同他一起,作为监督的监督,按时为他打药、提醒他吃药。从设计到生产只用了不到一周的时间,看来Floyd也很着急。Jade将手上的针筒收拾好,回想过去几天所发生的事情。即使只是一周,对于Floyd剩下的时间来说也十分宝贵了。但是现在他还活着,看着饶有兴致地观察仿生人拼接的Floyd,Jade期待着这个玩具会给他和Floyd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Jade被自己的想法震惊了一下,他决定让Floyd执行这个任务,本身的目的是干涉Floyd之后的生活,没想到自己也开始对这名仿生人感兴趣起来。他和自己的兄弟一样喜爱以章鱼为原料的制品,只是自己喜欢的是章鱼刺身。Jade才意识到,从Floyd开始这项工作时,他也开始对未来的生活抱有期待。
    “真漂亮~小章鱼,快点动起来。”Floyd蹲在地上撑着脸,等待仿生人新生的那一刻。“Floyd,他的代号要一直叫小章鱼吗?给他起个名字怎么样?”Jade在Floyd的旁边蹲下,和他一起等待。“名字啊……银白色的头发要叫Sliver吗?”“我们的同事里已经有Sliver先生了哦。”Floyd努力回想着,“是小水母啊。但是我觉得用蓝色的话,叫Blue很土。”
    “叫Azul吧。”Jade充分发挥着他担任文秘工作的学识,“我在文献里看到过,Azul也有‘蓝’的意思。”
    “我喜欢这个词。”Floyd想也不想,对Jade的提议表示肯定。Floyd口中念念有词,重复着这个词语的发音:“Azul、Azul。”

    “不愧——是我!”Floyd喜悦地绕着被展示架支撑着的Azul转圈,全方位地欣赏自己设计制作出来的作品。闻讯而来的Jamil和Ruggie无言地看着他和他的仿生人。虽说是完全随心所欲捏出来的外貌,但是这完全可以说是作者的性癖放出吧?听说它是兄弟俩一起参与设计的,也就是说,这个仿生人是Leech兄弟的性癖集大成……围观的两人很有默契地感到恶寒。Floyd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无语的样子,向Jamil打招呼:“海蛇,Jade不在,帮我测试一下他的性能。”Jamil对他于自己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态度感到不满,要人帮忙前请先礼貌地称呼对方的名字啊。但他对Floyd的作品抱有兴趣,随即径直地走到操作台上开始准备工作。Floyd则是按下通讯装置的联系人,联络上Jade:“Jade~你再不从会议室冲出来的话就看不到Azul的第一次启动了哦。”
    Ruggie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发问:“Floyd,他有名字吗?”
    没有想到的是,Floyd立即回答了他:“有啊,他叫Azul。A—Z—U—L。”
    Jamil和Ruggie心中又很有默契地升起了诧异,就连自己——共事这么久的同事,Floyd也从来没有叫过他们的名字(确实一次都没有,Ruggie事后和Jamil闲聊时得知。没想到Jamil还挺记仇的)。这个如同玩偶一样的造物居然拥有这么……用心想好的名字!“海蛇,可以开始启动他了。”不等他们继续惊讶,Floyd示意Jamil。
    “唰”,测试控制室的自动门被打开,Jade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他们面前,看到有其他同事的存在,Jade快速地整理好了自己的形象,面向Floyd:“我赶上了吗?”
    “Jade~来得正好,看看Azul吧。”
    Jamil调整好Azul的四肢摆动数据,让它尽量动起来像个人类,然后按下远程启动按钮。“编号A-A-0224,开始接受指令。”机械的电子音声在控制室内响起,虽然有着完美的人类外表,但是声音还是提醒着在场的人们,它只不过是一台机器。“这个声音太难听了。海蛇,让我调整一下。”Floyd走向控制台,调出声音的参数,让Azul摆出“啊”的口型不断地测试它的声音。“啊。”“啊——”……“就这个吧,我喜欢这个。Jade觉得呢?”Floyd抬头看向Jade,等待他的回答。“我认为很适合Azul。”Jade表示满意。
    “编号A-A-0224,开始接受指令。”Azul用重新获得的声音重复刚才的开机提示。“你好死板啊,动一下试试看。”Floyd使用Jamil刚才调试好的行走动作数据,观察自己的仿生人如何工作。Azul自由地走动着,看得出来Jamil在调试仿生人数据的方面技术非常高超。Jamil对自己的手笔心里自豪时,Floyd嘲笑仿生人:“哈哈哈!你看他动得和刚刚出水的章鱼一样,不愧是小章鱼~”
    “章鱼?”Jamil嘴角抽搐,这就是这台仿生人的设计理念?他看起来和章鱼有一毛钱关系吗?
    “没错,Jamil先生。他的外貌灵感来自于章鱼。”Jade公式化地向Jamil介绍。
    “嗯嗯~Azul,跟海蛇打个招呼。”
    “海蛇先生,您好。”
    “我不是海蛇!Floyd,请好好地称呼别人的名字。”和Leech兄弟待在一起总是会让人血压上升。Jade没有在意Jamil的抱怨,只是夸奖Floyd:“果然是Floyd编写的程序。即使是本人平时见不到的礼貌,也写进了Azul里面。”
    控制室的自动门再次发出打开的声音,室内的人们齐刷刷地抬头看向门的方向,只见墨绿色头发的带着面具的男人走进来,看着停下的Azul,一边鼓掌一边说道:“我就知道拜托给你是正确的,Floyd同学。这真是一台完美的仿生人。”比Azul调整过参数还要高亢的声音传入所有人的耳朵里,来的人是Dire·Crowley校长。
    “呜欸,是校长……”Floyd毫不掩饰自己嫌弃的声音,走到Crowley面前压低了声音说:“校长,在别人完成了自己的工作之后来验收成果了?”
    “怎么会怎么会!Floyd同学,别忘了,这是需要你的头脑的仿生人。除了将他创造出来,我们还需要你教他知识,让他能顺利地进行之后的工作。”“我们有仔细研读文件上的要求。在Azul达到您的要求之前,就不劳您多关注过程了。”Jade向Crowley校长鞠了一躬,语气里的冷漠表示对校长的关注非常不高兴。
    这样剑拔弩张的气氛是怎么回事……Jamil和Ruggie对于兄弟俩和校长之间的气氛感到紧张,毕竟他们只是奈特雷文研究所的雇员。在日渐萎缩的星球里,还能在研究所里工作是一种幸运,研究所会给他们提供最大限度的庇护。他们可不想因为出于同事之间的感情来帮助Leech兄弟,然后遭到牵连被脾气和行事方式都很古怪的校长开除。
    “啊——啊,我明白。那么,就请你们交上最好的作品吧。”Crowley直接地表达出了“Azul是属于研究所的”的意思,短暂地停留欣赏过后便离开了。

    “好麻烦。不想做。好讨厌。”Floyd不高兴地揪着床上的长条海鳝玩偶,嘴里发出怨念的声音。Jade穿着睡衣将温水和今天份的药剂端进来,示意Floyd到今天的吃药时间了。“Floyd,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也不想让Azul成为研究所的工具。”Jade将药水灌入针筒中,Floyd乖乖伸过手臂,让Jade为自己注射药水。其实得知了自己所住的星球正在逐渐消亡后,Floyd闹了一段时间的脾气,表示不想再继续打药——反正自己的死亡已经是个定数了,用药物延长器官萎缩的世界只是为了Jade的意愿而已,而Jade和他当时都没有什么心愿与挂念,自己甚至想直接一死了之。——以上都是自己一厢情愿。在自己试图自杀时,Jade找到自己并请求自己不要死,至少不要现在死去。
    Floyd想起那份荒唐的文件,即使是为了说服自己的说辞,上面写着让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一些“念想”。难道说,Jade其实也是这样希望的吗?
    “Jade……”Floyd放下怀里抱着的玩偶,看向另一张床上的兄弟,发现Jade已经整理好自己的被褥,准备钻进去睡觉。Jade注意到Floyd的视线,发问:“怎么了吗?”
    Floyd抓起自己被踢到床尾的被子,他没有起床后叠被子的习惯。“没什么。晚安,Jade。”
    “晚安,Floyd。”

    确认过Jade已经完全睡熟以后,Floyd披上外套走向测试控制室,寻找等待观察并再次测试的Azul。Floyd在研究所的走廊上蹑手蹑脚地前进,躲开每一个夜间巡查的警卫型仿生人,防止他们发出警报通知Jade醒来。虽然Jade是他的兄弟,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比Jade更亲的存在,但他也有不能和Jade说的话——这个念头让Floyd感觉到自己的变化,真是疯了,他居然会希望将心事寄托到一个刚刚被制作出来的仿生人身上。
    Floyd只点亮了控制台的电脑屏幕,有自动门的遮挡,只使用一面屏幕的亮光不会太明显。实际上仿生人身上也有开关,但刚刚出厂的仿生人隐患未知,为了保证使用者的安全,一般都会有远程操控的双重保障。“编号A-A-0224,开始接受指令。”“嘘——别那么大声,你会害我被发现的。”Floyd在控制台上输入新的指令,“海蛇写的开机指令真是……我的仿生人可不会这么死板。”
    做完一个研究员该做的事情后,Floyd调整自己的心态,试图将Azul当成一个人类来对待。他从没正眼看过在研究所里服役的仿生人们,即使性能再怎么优秀,它们也只是一台台机器而已。但Azul不一样,他是由自己亲手打造的一台仿生人,从设计到生产组装,特殊生产线上的参数也全部是他亲自调试的。Azul在他的心里,已经不是最开始打算执行任务时那样,把制作他当做消耗余下生命的消遣,是他和Jade的玩偶。但是Floyd还没有找到合适Azul在他心里的定义,作品?孩子?Floyd试图用过这些词语去形容Azul给他的感觉,结果是这些形容词和Azul就像不契合的榫卯一样,无法拼凑成完整的结构。
    “晚上好,小章鱼。”
    “晚上好。现在是基地时间凌晨两点十三分,根据人类生物钟的平均数据来看,您应该在睡觉,Leech博士。”
    “……”Floyd被Azul的发言打懵了。虽然了解其中原理,但Floyd从来没有参与过对仿生人的实验,他没想到——按照他的理论知识将仿生人的程序编写好,会产生这么出人意料的效果。为了自己的恶趣味,Floyd将自己的面容录入后并设置称呼为“Leech博士”。出于一些抖S心理填上的称呼,由自己调试出来的声音喊出,真是……别有一番韵味。
    还好自己还键入了灵活改变称呼的设定,Floyd腹诽,感觉心里有些酥麻,我都要起鸡皮疙瘩了。他当然知道白天的时候Jamil和Ruggie是怎么看待这台仿生机器人的,自己的性癖集大成。Floyd努力地回忆了和Jade一起创造Azul的过程,用“性癖”这个名词……还挺适合。
    “我只是打个招呼,你怎么话那么多。”面对自己制作的仿生人,Floyd也照样开始损。
    Azul的蓝色眼睛在昏暗的控制室里显得格外亮眼,像自己以前在海滩上捡到的蓝色宝石。“Leech博士,我的功能在您输入的程序基础上会做出一定的改变,因为我是仿生人。我会有自己的思考方式。”
    “哦?”Floyd直直地盯着明亮的宝蓝色眼珠,饶有趣味地发问:“那在外面巡视的你的兄弟姐妹,也会这样咯?我看他们平时都挺傻的。还有,不用对我用敬语。”基于上层领导的文件要求,Floyd设置了能让Azul连接上研究所里每一台仿生人的开关。
    “他们不是。我是你特别制作程序的仿生人,所以,我会比他们思想灵活一些。”
    “小鱼,还不是得益于我。”
    Azul说一句,Floyd就能损一句。Azul的机体外形是15岁少年的模样,面对身高一米九一的Floyd显得身材幼小。Floyd感觉和他对话时,就像面对真正的十几岁小鬼。好吧,其实这也是自己输入设定时的恶趣味之一,因为研究所里都是些无趣的成年人,有时候真的不得不同意世人所说的一些道理,新的生命会给人带来喜悦。即使是一个人工创造的,思想不完全自主的机械生命。
    “白天测试的时候你那么呆,我还以为是我制作的时候出了什么问题。”
    “因为我检测到测试环境,所以不会随意启动关于感情的软件。”
    ……。
    空气陷入安静,和一个极度理性的仿生人聊天,真的很容易聊死。Floyd感觉到一丝无聊,不像他的同事们,有些容易一点就炸,让Floyd感到烦躁,戏弄几次之后就不再做了。刚开始面对Azul时还在说服自己要将他当成人类一样看待,而Azul确实很清晰自己是一个仿生人。
    Floyd正在思考怎么把天聊下去时,Azul将手伸过来,握住了Floyd的手腕,将Floyd吓了一跳。他的眼睛亮度是否太过分了一些,一会要调低一点。Floyd漫无目的地想着,任由仿生人牵着、应该是拽着自己的手腕,自己的仿生人,总不会动起来第一天就把自己给害了。Azul拽住他之后就没有再动。4、3、2……Azul说话了:“Leech博士,你的身体数值现在情况并不理想,建议你马上入眠,熬夜会加速你的器官萎缩。”
    ……真是的,这是Jade加入的设定吧。
    “晚安,Azul”
    “晚安,Leech博士。祝你好梦。”

    第二天的机体测试实验很顺利,没有检测出Azul有任何异常。前来围观Azul的同事倒是换了一批又一批,大家都很好奇Floyd第一次参与并亲自设计的仿生人会是什么模样。“Floyd·Leech,这会是你最后一次制作仿生人吗?”研究所的前辈Lilia·Vanrouge依旧倒吊着出现,观察Azul。神秘的前辈总会提出一些尖锐的问题,但Floyd想也不想就回答了他:“没错。”
    “噢……”前辈眯起双眼,没想到自己挑刺的问题会瞬间得到解答。察觉到一些古怪的氛围,Lilia招招手表示自己要离开了。
    “Azul,醒醒,你的测试已经完成了。接下来来我的实验室,你自己知道怎么走。”Floyd提示Azul唤醒他的思想意识,自己先一步到实验室里,找出自己早已不需要的数理课本,打算从基础知识开始教授Azul。
    真奇怪。Floyd讶异于自己的耐心,面对Azul,他的兴趣已经持续了太久,好像从一开始就偏离了轨道。

    “……所以这一步是这样解的。”凡事三分钟热度的Floyd破天荒地在一步步教授自己的仿生人。Jade看到这样的场面,为自己促使Floyd做下的决定而高兴,即使培养一个仿生人算不上什么兴趣,但是这样短暂的意义能存在于Floyd剩下的生命里,Jade感到一些缺口已经被填补。
    “Jade~!”Floyd注意到Jade正在走向自己这边,依然会兴奋地飞扑抱住自己的兄弟。Azul看着相像的兄弟俩,歪了歪头,试探性地发言:“Leech助理?”
    “正是。”Floyd放开Jade,让他和Azul面对面交流,“不需要那么别扭的称呼,叫我Jade就好。”“好的,Jade。”“啊,Jade好狡猾!马上就交换名字了吗!”Floyd也看向Azul,发言:“你以后也叫我Floyd。”Jade皱眉笑了起来:“这不是Floyd事先设定好的么?怎么能算我的呢,Leech博士?”
    “啊——Jade好坏!”
    “是Floyd不好。”Jade掏出随身携带的手帕,做出假哭的模样。
    Azul看着兄弟之间打闹的样子,仿佛被情绪感染,做出了微笑的表情。“对了,Jade,我还有其它的项目没有做完,你把文秘工作的知识也教给他吧。”Jade收起演戏作用大于实际作用的手帕,回答:“好。”

    自从Floyd第一次开始在晚上查看他的仿生人后,除非白日做科研项目实在太累,他都会选择在夜晚和Azul独处。今晚的Floyd也仔细确认了Jade的睡眠状况和警卫型仿生人的轨迹,顺利来到了中央控制室。在启动测试结束后,除了Floyd在实验室里单独教授Azul的时间,Azul都会在中央控制室里学习星舰控制相关的知识,不过在用餐时间,Jade和Floyd会带着他一起进入餐厅,即使仿生人不需要进食。
    “我只是每天的下午不会和你在一起,你就变成这个样子。”Floyd对学会拒绝他的仿生人表示嫌弃。Floyd方才试图让Azul改变对自己的称呼,让他叫自己爸爸。Azul以检测到侮辱性为理由拒绝了他的要求。
    “你总是这么多无理要求,Jade就不会经常闹情绪。”
    “是吗?所以比起我你更喜欢Jade咯?”
    “我并没有这样说。”
    反了,自己制作出来的仿生人,都学会打哈哈糊弄自己了!Floyd警铃大作,自己不是很介意Azul和自己的兄弟亲密接触,但是他这个熟悉环境改变自己的速度——万一有一天他连自己和Jade都不想认了怎么办?
    他本来就不属于自己,他是研究所要求制作的仿生人,使命是在星舰上带领其它仿生人一起寻找新生命。这个想法突然闯入Floyd的大脑,警戒的想法开始占据自己的内心。他唐突意识到自己在“Azul”这个项目投入太多心力了,他不该这样。
    “……今晚先这样吧。晚安。”Floyd垂下眼帘,感到一丝脱力。
    “你今晚没叫我的名字。……发生了什么吗?”Azul像第一晚和Floyd见面那样,拉起Floyd的手腕(在Floyd的抗议下由拽变成了力道更轻的拉),像Floyd一样闭起眼睛。好像过了许久,Floyd觉得自己快要睡着了,Azul才轻声说道:“…你的身体数值是我这段时间内检测到最好的数据。”“我知道了。”Floyd示意对方放开自己的手腕,Azul却一直拉住,补充了一句:“但是心率却很快。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
    Azul现在拉着的,只有自己。这句没有主语的发问是在询问自己——仿生人早已不是只会冷漠地一问一答,而是切实地在意自己。Floyd瞬间鼻头一酸,就算是在知道自己确切的死亡日期时,也没有这种身心酥麻的感觉。自己和Jade早就对世界上的许多事物抱以冷淡的心态。似乎从Jade建议自己制作Azul开始,世界重新开始变得有趣起来。Jade,Azul,在他的世界里拥有名字的两个人,不可替代的两个人。
    “晚安。”

    每次房间的门铃被摁响,准没有好事发生。Floyd烦躁地打开传呼机,听到Kalim·Al-Asim咋咋呼呼的声音:“Floyd!校长要你去一趟他的办公室!现在就去…”听完要事的传达,Floyd懒得再去听同事的担心流露,和校长单独的见面必定是不好的通知,至少对自己来说不是很好。Floyd随意地穿戴好研究员制服,向研究所顶层的校长办公室移动。
    “请坐,Floyd同学。”
    “有什么事情就快点说~我还有很多工作没有做。”Floyd压低了声音,极力表现自己的不耐烦。
    “那我就长话短说。Floyd同学,今天请你来是想给你做一个提醒。”
    “……”“Floyd同学,我在中央监控偶然看到你夜间去和仿生人幽会。”
    果然。
    “Floyd同学,它只不过是一个你的替代品,在日后有许多重要的任务等待它执行。而它也只是你的一个小任务而已,我明白你投入了许多心力去设计它,但请不要对它抱有太多的感情。它只是一台任务机器。”
    ……
    没错。算不上什么提醒,前几天的夜里,Floyd就已经意识到了。校长说得没错,虽然这台机器由自己设计制作,但所有权是研究所的,从机体使用的材料到执行指令的最高优先权都是。Floyd早就知道了,这根本不是“他的仿生人”。Floyd没有对校长说出什么愤怒的恶言,而是沉默地离开了Crowley的办公室。
    感受到身后Floyd的离开,Crowley对中央控制室下达指令:“我们的计划要提前开始。”

    第二次和校长单独谈话后十天内,Floyd都没有在夜间去找Azul。面对Azul的单独教授早就结束了,也就是说,需要学习研究所其它计划的Azul现在一天能和Floyd的会面时间总共不超过一个小时。Jade似乎也被什么任务繁忙缠身,虽然Floyd知道,不过是校长加上的双重预防罢了。
    这天晚上依旧是不眠之夜,平常的这个时间,Floyd应该起身确认安全再去找Azul做他的电子心情日记簿。但是和校长的一番对话已经弄得他全然没有心情。一台机器罢了,Floyd努力安慰自己,自己的世界只要有Jade就好。
    完全睡不着了,混乱的思绪让Floyd越想越头痛,决定起来冲泡速溶咖啡,看看文献度过这个夜晚。刚刚将热水壶放上电热桌,实验室的自动门响起了刺耳的铃声。
    “Leech博士,您在吗?”
    听听,听听,多么生疏的叫法。
    Floyd无奈地摁下了大门的开关,他还是没有办法拒绝——自己设定的称呼,自己调试的声音,自己忘不掉的名字。
    “校长终于对我看不下去,要派你来提前做掉我了?”Floyd眼皮都没抬,只是盯着烧水壶看。
    “……不是这样的。”
    “确实不该是这样。你晚上不应该在休眠模式吗?没有其他人的启动,你可以自己来找我?”
    “我以后会带领其它仿生人,我有自己的自主意识。”
    “我知道,我知道!现在你的指令都是为这个研究所工作!”仿佛为了映衬Floyd爆炸的情绪,热水壶里的水正好被烧开,“呜呜”地沸腾着。“你早就不是我创作的那个Azul了,对吗?我不知道每天你在中央控制室里学习时都学习了什么,但你的程序一定被改造了,你从来就不是我的个人所有物。你只出生了七十一天而已,为什么我会对你如此在意?你对我来说到底是什么?我已经弄不明白你存在的意义了!”
    “是的,我现在是研究所内除了Crowley先生以外的最高领导人,我现在的训练内容是带领研究所运转工作。”
    毫无感情的答非所问。Floyd感到自己的情绪极端地上升,他控制不住地冲上去,拽住Azul的研究员制服衣领,狠狠地和Azul对撞了一下额头。
    “请您不要这样,Leech博士,对您的身体状况不好。”Azul再次握住Floyd的手腕,没等数据测试出结果,Floyd就将手从Azul手里抽开。
    Azul似乎对Floyd甩开他的手感到难以置信——你从来不会这样。海洋宝石一般的眼睛闪烁着,显示Azul现在的情感非常不稳定。
    “那你想要我怎么办?”
    Azul抛出这句话,Floyd感到心脏一紧。这是你现在的程序要求你说出来的吗?还是来自内心的发问?用那颗机械的心脏?没等Floyd继续说话,他的身体就已经先支持不住,刚才的一番歇斯底里让他心跳加速,想要开口却在急速哮喘。
    “Floyd!”
    实验室的顶灯突然被打开,穿着睡衣的Jade在实验室的门口出现。“Azul,你不是……”
    Azul打断Jade的发言:“Jade,他需要休息。”

    “他的状况非常差劲……”医务室的Idia·Shroud面对脸色铁青的Jade,瑟瑟缩缩地报告着Floyd的情况。夜晚的医务室只有夜猫子Idia还在活动着,正准备打开新买的游戏软件,就被催命般的警铃声吓得半死。但是看到昏迷状态的Floyd,也说不出什么吐槽,紧急开始检测Floyd的数据。
    “我能否询问一下,他有没有受到什么过度的刺激?”
    “……”在病床边沉默的Jade似乎并不想回答,Idia见此也不再追问。反正应该是他们兄弟之间的事——Idia这样推断,不然Jade也不会能够及时地送他到这里来。如果时间还要再晚一点,几率会上升到……
    “还有一个…坏消息。”Idia边说边观察着Jade的脸色,面无表情的样子好可怕……“他的死亡日期有可能会提前。”
    “我明白了。”这对Jade来说似乎不是什么值得激动的消息,只是平淡地回应了Idia,告诉他可以离开病房了。
    Jade凝视着昏迷中的兄弟,内心感到十分不解。那只不过是工作的一部分而已,在生命中剩下的时光里打发时间,他让Floyd接下委托的原本目的是这样的。但是一切都脱轨了。他没有想到Floyd会在一个机器人身上投入过多的感情,他知道校长最近有意让他和Floyd远离那个仿生人,这对他来说影响不大,但让自己努力控制的Floyd的情绪急剧变化。
    如果有必要的话,他会将那个仿生人毁掉。

    Jamil和Ruggie都意识到最近Floyd的情绪十分消沉,除了Jade以外不和任何人对话,他们也不会主动搭理。毕竟,情绪是调节Floyd病情的重要因素,研究所的人都知道。还有一个奇怪的现象是,研究所又投入了一批仿生人,加强对员工寝室的巡查。这是因为他们的员工有人受到了袭击,研究所这么对抗议的研究员们说。其实稍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仿生人们的巡查路线重点在Floyd的实验室到Azul所在的中央控制室。
    这样的针对实在过于明显了,看破的研究员们都默不作声,一定是Floyd做了什么对研究所不利的事情,虽然碍于他的天才头脑没有直接处理掉他,但让校长不惜投入财力去阻止他。
    “哈~我被小鱼们传成坏人了啊。”Floyd将拳头锤在实验室的控制台上,开始运行刚才做好的程序。校长的变相软禁让他十分不爽,但其实更气愤的是上次Azul的莽撞。他不是被慢慢改造成一个只听校长命令的仿生人了么?那么来找他、关心他又算什么?
    明明是他的玩偶。
    Floyd想起Jade让他接下工作,制作Azul时说的话。他能理解Jade对于兄弟的爱护,一切事情的出发点以Floyd为先。“完全可以制造一个属于他自己的玩偶”,这句话对当时不愿接下工作的Floyd来说诱惑极大。因为喜欢玩偶吗?还是享受创造的过程?或者是……通过创造Azul,他在寻找什么?
    “Leech博士!找到你了。”
    该说不愧是他亲手制造的仿生人吗,Azul突破了实验室里的散热管道,从天花板跳下到了Floyd的实验室里。校长也并没有将他们的见面机会限制得那么严格,如此小儿科的事情,身为仿生人怎么可能做不到。所以……他还是太相信自己对Azul的改造,以及低估了Floyd在Azul的程序中的重要程度。
    Floyd将实验椅打了个转,面向在管道中爬行而灰头土脸的Azul,问道:“你来干什么?”
    “Leech博士……”
    “叫我Floyd。”
    Floyd起身,走到Azul面前,半蹲下身和这个少年模样的仿生人平视。他伸手轻抚Azul的脸庞,他的皮肤材质,他的眼睛,全部都是自己亲手选择的,天才的艺术品。尤其是那颗海蓝色的玻璃眼球,有见过Azul的的研究员评论过,“令人想起世界变成灰色前的海洋”。
    那么,自己又从这双眼睛里看到了什么?
    Floyd沉默时,Azul又一次握住了Floyd的手腕,没有念出冰冷的数据。他咬了咬下嘴唇,还是选择说出来:“Dire·Crowley将计划提前到了□□□□。我想见你。”

    Dire·Crowley站在发射控制室里,监督着他的研究员们设定好“探索者号”星舰的数据。被改造过的新人类们都已经登舱冬眠,只需要等到仿生人们都被准备好,这艘承载着希望的方舟就会带领大家去寻找新的世界,而其中的关键——就是那个特别的仿生人。Dire很满意他给Leech兄弟特别制造的实验室,在他们过去的使用时间里,实验室吸取了许多Floyd·Leech的头脑数据,简单来说,Floyd也只是研究所的一个试验品而已。在Azul诞生后,自己每日都会让它进入中央控制室,将庞大的数据传输进Azul的程序内。
    它真是一件天才的艺术品。由一名天才亲手打造,再继承了比这名天才更为强大的机械头脑,但它不会随意地发脾气、不会因为生病而被损坏、而且完全听从研究所的指挥。
    仿生人们一个个被陆续从轨道上传送到发射场,工作人员将它们唤醒后装舱,排列整齐的仿生人们有序地前往星舰上各自的工作岗位。是时候了,Dire按下操作台上的按钮,将A-A-0224呼唤前来。
    没有反应。
    耳机内并没有响起熟悉的“编号A-A-0224,开始接受指令”,也没有在屏幕上显现出Azul的影像。怎么可能?他明明改变了Azul所有的感情程序才对。研究所内精通仿生人研究的人才并不少,改变一个仿生人的程序只是转瞬之间而已。并且在改造完毕后,自己也进行了再三确认。
    到底怎么回事?Dire用无线电呼唤警卫,要求在研究所内寻找Floyd·Leech的踪迹。一定是他捣的鬼,计划实行前的差错令Dire十分恼火,好在自己在今天之前就秘密封闭了研究所的所有出口,他不可能逃出去。就算他天才的头脑让他得到预判,在外面荒凉的世界,他也不可能存活下去。
    “Dire·Crowley校长。”负责巡查Leech实验室的仿生人最先来到发射控制室,报告道:“Floyd·Leech先生已被确认死亡。”

    Jade被比他还要高大的仿生人押送前来,脑内警铃大作。他明白一定是和Floyd相关的事情,并且非常糟糕——校长丝毫没有平时那种吊儿郎当的气场。
    “请问发生了什么事?Crowley校长。”被仿生人粗暴地放下后Jade整理了衣服的褶皱,尽量控制住情绪礼貌地询问校长,他必须保证Floyd的安全。“Jade同学……”校长的声音听起来十分不满,Floyd到底做了什么事?他应该事先和我商量!我会给他提供支援的……“Floyd·Leech的死亡,是你们谋划的吗?”
    …………“……欸?”
    Floyd的……死亡?
    大脑传来酥麻的感觉,身体的力气也被抽空,这个消息仿佛炸弹一样穿透了Jade的从里到外。软化的身体跪倒在地面上。
    “校长,已经确认到,Floyd·Leech的尸体在实验室内。死因是自杀。”
    搜查实验室的人类警卫带来消息,并不管脱力跪下的Jade,继续报告下去:“在实验室内发现的遗物有这些。”跟随而来的仿生人们带来一把老式手枪和一封手写信,还有推来一台休眠中的仿生人,编号A-A-0224的Azul。
    “果然……”原来Azul已经被Floyd运行休眠程序,只要没有被损坏就好。Dire走到Azul的身后,在他的后腰摸索着开关。“设置在这种地方,还真是恶趣味呢。不过因为它损失了我优秀的同学,太可惜了。”Dire看着仿生人警卫手中的遗书,用怜悯的口吻说到:“Jade同学,那应该是Floyd同学的遗书,你有权利查看他。”
    听到Dire的指令,仿生人警卫仿佛施舍一般,走到Jade面前放开手,让信封直接落在了Jade的面前。
    没有流泪,也没有愤怒,Jade只是沉默地捡起了信封。信封的封口是火漆印,用来的自杀的手枪也是很老的款式,这样的方法,确实很有Floyd的风格。没有封口的那一面写着,“致Jade”。他小心地揭开封口,抽出其中的纸张,熟悉的飘逸字体让Jade一瞬间大脑空白。
    “致Jade:
    “展信佳。
    “首先和你说对不起,这一次行动也没有提前和你说好,肯定又让你担心我了。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要亲口和你道歉。希望你看完这封信,能够原谅我。
    “直入正题吧,你能看到这里,相信我的计划一定成功了。其实事情很简单,在Azul的感情程序彻底被格式化之前,他来找过我一次。校长真是对自己的控制太过自满了,真是蠢货。
    “我在Azul的身体里加入了自爆程序,一旦他们利用Azul做一些我会不满意的事情,Azul会自行判断要不要继续帮助他们。Jade,其实我原先也不想这样,你说过他是我的玩偶,我还没有玩腻他,我并不想失去他。
    “同样的,我也不想失去你。我想过很多次到时间的那一天,所有的结果都是我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你。很高兴能作为你的兄弟,Jade,我把我用过的手枪留在了我的手边,他们应该会用它来威胁你。如果我们用同样的方法死去,你会感到高兴吗?
    “有你能作为我的血亲,我感到非常满足。但我在剩下的人生中一直感到十分空虚,陪伴你固然是让我苟延残喘的理由,可我还是觉得不够。所以,Jade,非常感谢你,最后给我一个探索有趣事物的机会。Azul是我亲手制作的仿生人,从雏形到诞生,他的人生每一步都有我的参与。
    “当然Jade也是啦。不过,我发现我在制造他的时候,似乎找到了能够让我活下去的另一部分。他不只是个仿生人,他拥有自己的意识,完全超出了我为他安装的程序,真不愧是我啊!Jade,那双海蓝色的玻璃眼睛,映照出来的是我。
    “抱歉,写得比较匆忙,完全跑偏了呢……没办法,你知道我是个情绪化者,我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每一秒的感情,所以这是在我扣下扳机的前一秒写完的。
    “所以就先这样吧,晚安,Jade。你一定要幸福,但也一定不要幸福。
    Floyd”
    ……
    “为什么——不能启动?”Jade感受到冰冷的枪口抵在自己的太阳穴上,校长被面具掩盖住情绪的脸庞出现在他的面前,口气平平地发问。
    “……”控制室的地面铺满了消音用的厚地毯,Jade的眼泪落在上面,最后都消失不见。他慢慢地站起身,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流泪,任由它们滴落,保持着太阳穴被抵住的样子,缓慢挪动到Azul的身边。不顾周围纷纷上膛的枪支,Jade附身到Azul的耳边,轻语:“我真的……很恨你。
    “但我会原谅你们。我爱你们。”
    Azul的开关周围一圈亮起,表明这台仿生人已经被启动。海洋宝石一般的眼睛慢慢睁开,苏醒的Azul与普通人类毫无相异之处,他被打磨得很完美。Azul伸手抚上Jade被泪水铺满的脸庞,开口道:“名字:Azul,编号F-A-J-0224,接受你的指令。”
    “哎呀,Floyd同学真是……”校长干巴巴地笑了几声,面对危险程度未知的Azul,他不能放松警惕。仿生人警卫们将Jade再次扣押起来,刚才的枪支全部对准了Azul。面对这样的场景,Azul只是走向校长,向他表示:“Dire·Crowley校长,接受您的指令。”
    这是……“我将会代表Floyd·Leech,探索未知的星球。在此期间,我会尽力实行奈特雷文研究所发出的指令。Jade·Leech会成为中央控制室的操纵者之一,他会明白Floyd想要做什么,不想做什么。Dire·Crowley校长,请你相信Jade和Floyd。”
    说罢,Azul自顾自地穿过枪支的小型包围圈,将一块芯片从自己的后颈取出,示意周围的仿生人警卫放开Jade。Azul将手中的芯片交给他,开口:“这是截止到现在,我所有的记忆。
    “请不要忘记,我爱你们。”
    Azul跟随着校长,走向通往发射场的传送轨道。Jade看向手中的芯片,上面画着两只海鳝和一只章鱼的简笔涂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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