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raffic light》-Final chapter20（上）（six×rk）>Six×Rk（67），Mono×Six（16）
>鲁迅废话，预警在预告，OK再往下
（最终章改了超久，经过了三个周末基本都是中午开工到深夜结束，纠结与取舍在增减之间不断平衡留下现在的样子～介于字数分成了上下，尽管下篇字数会少一些，但上篇中涵盖了mono与six的一些往事而变得超级无敌长的～时间线是衔接第18章加油站事件的那个夜晚～）
💙💛💚💙💛💚💙💛💚💙💛💚💙💛💚



家。
Six已久违的藏身处。
在推开门的那一刻她愣愣得站在门口，回想起第一天站在这个位置时的自己何等狼狈，像是一只被遗弃在街角的野猫。Kid带上门把，他不知道six的计划，也不知道自己的。
环顾一圈屋子里没有什么改变，还清晰记得最后一次从这离开的情景，six庆幸自己有所改变，摊开掌心发现结成褐黄的油垢，嘴角浅浅拉长。她迈出这一步，依旧赤脚得走在地板上，留下雾化的脚印随即消失。
她也记得第一次踏进这间浴室的情形，kid正匆匆要离开，所谓为她把风的言辞如今回想起来不知为何得有些好笑，six回头，看着他正脱掉外套，手指犹豫在灯光开关。
他知道她讨厌乍亮，如第一次拿着手电筒照到她的双目。两人刚从昏暗得道路逆风穿过，突然的灯光只会让six不适，kid放弃了开灯的念头，而这一切都被six尽收眼底。
她知道他在想什么，为人着想的傻瓜。
Kid低头闻了闻衣服上的汽油味，一半是在冷风里站了将近四个钟头的渗透一半是与six拥抱时沾染的汽油，她直冲浴室是对的，这味道可呛鼻的。不知怎么的，脑海里竟然萌生出一个奇怪的疑问，现在的自己只能用难闻来形容，绝对不是six一向认为的“香”。他可以这么自嘲，站在原地差点发傻得笑出来，浴室门突然开了一半，six的轮廓呈现在磨砂玻璃后，光影作用一时间难以判定她究竟穿着衣服没有，毕竟只探出了头。Kid正等待她发号施令，以为需要什么，结果是：过来一起。
话在结束前，一条细细的胳膊从门后伸向kid的方向，这下可以判定six的确是自然状态。Kid微微开合的嘴唇发出沙哑的应答，对之后会发生什么完全没有把握与预判，他只埋怨没有浴缸这件事是装修时最大的败笔。
保持这个念头徘徊在脑海里像不断吟唱的咒语，kid在给自己施咒，从他将沾着污垢的衣服都扒拉下来丢进洗衣篮时，又看到six打开花洒打湿头发的整个过程他都在自责没有浴缸的事，一是如果有个浴缸，现在两人就不必赤条条得一前一后得站在淋浴间；二是浴缸是个消磨时间的好地方，仅次于床（或者是他们常驻地沙发），他可以趁泡澡时不断问问题让six答到厌烦；三是可以通过反复想着一件单调的事而让现在的头脑保持理性。
他盯着six的脑袋看个不停，第一次看到满脸是水的她，平时蓬松到失控的短发瞬间被水驯服，服服帖帖得顺着水流下垂，几缕发凌乱得贴在她的脸颊，性感无比。
渐渐升起的雾气中递来的目光朦胧柔和，six回头，睫毛滴落着水珠，她说着转身，kid以为听错了什么身体自然得转向，抬起头能看到灰色的大理石上流淌的蒸汽，他还在想接下来会是什么？抚上后背的熟悉温度拉回他的思绪，带着湿热的水迹还有熟悉的香气。
Six沾满泡沫的双手来回打圈在他的肩头，手臂，双手滑落至肘关节，缓缓下移，停在手腕处又突然急速上升回到他的后背……kid紧张得吞咽，喉结在热气的催化下滚动得突兀，他极力在脑内数着数字，从30开始数，数到100时开始倒着数，他数的很快，一边犹豫得谩骂自己是个蠢货又一边不住地克制着不必要的反应。这一刻是多么珍贵，six正认真得给野狗一样狼狈的自己清洗，他从未有过的体验再次增加，six的掌心不像平日里的微凉，充满热度，上上下下得顺着沐浴露打滑，她一声不吭，和雾气融为一体。
但她曼妙的身姿若隐若现在雾气中，并不是真的消失了。Kid当然知道，他眨巴着眼睛，继续他的数字游戏，脑内一闪而过站在背后的six湿漉漉的头发黏在脸上并双唇开合着呼吸，双手在皮肤上像蛇般游行。当他再次打消念头，听到six的声音混合在哗哗声里——
转身。
Kid不得不照做，脚掌在地砖上转向，回身时six的身体被团团白雾包围，像是仙境里隐约可见的精灵，真实又虚幻，她靠过来，面无表情，白色泡沫像华丽的衣袖包裹着食指，kid抬头看着水针坠落，胸膛上立刻感到了意料中的涂抹。
这是什么定力试炼，不知道。kid共感血液的窜动，绝不是单单因为热水，他觉得自己从未那么干净过，就像马上要下锅的菜一样。但不能再洗了，这个念头像个被人摁爆的点菜铃一样脑门直响！谢天谢地的是Six也在这时突然自己默默转过身。
Kid不曾怀疑过six有读心术，就在这一秒他觉得她有，kid留恋她温柔的双手也感谢她停下了清洗，矛盾不已，只因太想维持理性，如果six需要她会提出，但她没有。
Six微微偏头，水继续打在她的头顶，kid不由自主得抬手穿进她的顺流而下的发丛，两人一句对话都没有，kid却了然接下来该轮到他了。
他摁下洗发露的泵头，接着就是six向后倒退一步离开了水域，她紧紧闭着眼睛，似乎有些潜意识的不安，kid猜到是泡沫的缘故，他锁骨向前，将six的后脑勺的重心抵在胸口，告诉她：睁开眼睛也可以。
一种尝试。Six眼前一片漆黑还伴着星星点点的闪光，只有温热的水雾在皮肤上忽冷忽热得靠近，还有脑袋的重心逐渐放松下来，慢慢交给了背后的人。Kid的声音像海上的回音，飘渺，重叠，如同一种古老的神秘海妖，像是人鱼，顺着他的声音离开迷失的方向。
Six什么都不再想，缓缓睁开的双眼能够看到花洒水龙头的金属闪着亮亮的银色。

镜子上布满一层雾气，在吹风机呱噪的响起一阵后镜面又以四角为起点往内褪去雾面。six依旧看不到镜中的自己，她垂着脑袋头发像打湿的芦苇在急促的热风中逐渐变成干草，蓬松在头顶。但她心里很清楚，她享受这个片刻，且不住让她回忆起过去的事情，她觉得自己前所未有得认真洗了一把澡。
kid的肩膀上时不时滴下发梢末端的水珠，还没拿起梳子想帮她整理下头发，six已转身试图夺走他手里的吹风机。
“我没关系，一会就干了。”kid说。
但six并未听进去，手掌压着他的肩膀示意放低一些身姿好让她够得着他的脑壳。kid照做了，他只是不想浪费和six相处的时间，但转念想这也是一种体验，毕竟six的手在他半干半湿的发丛中来回扫荡的触感很有趣。
闭上眼睛时脑里一闪而过童年往事，但睁开眼就是six裹着他的浴巾正面朝向，位置恰好卡在她的胸脯，他选择闭上眼睛，静静享受此刻的平静。
“……好软。”
kid只听清吹风机被关闭时six未被覆盖掉的话语。她放下吹风机后猛地双臂围住他的脑袋，kid还没反应过来之际脸已贴在她的锁骨，挤压得一时无法呼吸，头顶随即感到被一股清凉从发根倒抽走，six正深吸一口刚吹干的发丛像是回血般满足，嗅到的不是洗发水的味道，而是kid本身的“香味”。
kid没有动弹，感受着six的脸颊在发丛里滚动与深吸，仿佛现在自己的这颗头是一个毛绒玩具的。six玩够了，从朦胧的镜子里瞥了一眼像干草堆那么高的乱发，略微自嘲得轻摇脑袋，捏住浴巾的交叉部分走出浴室，镜中映出头发细软顺溜的kid。
跟随出去，kid下意识看向了沙发而不是房间，six只进过一次房间，唯一的一次就是他生病的那回，他两在那张大床上足足躺了将近一个上午，kid难忘这段经历，敢说是人生中最棒的一次抱恙！最重要的是那天six第一次开始向他透露起了过去一小缕事件，这是彼此的关系在慢慢进步的证明。他有预感，他会知道更多，不在那张床上，而是他和six相依的大沙发。six正披着一条薄毯，里面只穿了一件吊带，背部弯曲倚在靠背，空出的一边仿佛是在等待kid就位。
kid心里乐开花，但表情依然是镇静的，因为今天将会是six第一次留下来过夜，他期待这天很久，又蠢又可笑，没有什么不可描述的计划，只是单纯希望她能留下。
“你是怎么做到的？”
“是指什么？”kid一边双臂平举套着T的袖子一边走向沙发，坐下时领口穿过了脑袋，扭头回首时six正望着他。
“没有泡沫进我的眼睛里。”
“目不转睛得盯着水流、心里不住地拜托泡沫不要乱飞。”kid知道这个回答不靠谱但当时他也很慌，如果情况变得糟糕他会想锤死自己，毕竟他第一次替人洗头，洗澡。
“我就一直会弄到眼睛里。我害怕洗头，我是说小时候。这让我觉得‘身不由己’。”

是故事的味道。six，如果你愿意讲述过去的事情我可以三天三夜不合眼，我保证。拜托你，继续说下去。

kid盯着six的目光过于热切，尽管房间里没有一盏灯是亮的，窗外阴霾的雪夜透着微弱的光芒足够他们看清彼此的轮廓。six了解kid，她抿了抿唇，准备顺应他的期待。

好好地。

“你是迄今为止第一个帮我认真洗澡的人。”six耸肩，“听起来很怪，但事实就是这样。很小的时候我妈会帮我洗澡，每次我都愁眉苦脸得进去，哭着鼻子出来。记得有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待在浴缸里，都是泡沫，她用海绵球用力搓我的手臂，但动作很急躁，心不在焉。洗着洗着突然哭了起来。”
kid大概能想象“巴掌点大”的six站在浴缸里的模样，感觉她随时都会滑倒在水中。
“哭也是在所难免，很多孩子害怕被摁在水里。我也有过~”
“你也有相同的经历吗？”six眨着眼睛。
“有啊，小时候我祖母会把我摁在水里用力洗，像一块抹布一样，就好像我在外面跑一圈把世界上所有的病菌都带回家了。”
six噗嗤一声笑出来，“那是因为你祖母很爱你。怕你生病。”
“我想是的，小时候我的身体素质的确欠佳，后来就靠游泳锻炼体能一直到现在。但当时的感觉是，我可以在深水区游刃有余得翻滚，却可能会淹死在家里的浴缸。”
six不由地悄悄趁黑打量了他一番，难怪他看起来清瘦孱弱实则不然，水中运动往往比陆地来的消耗的大。
“所以我理解你会哭。”
“但那一次不是我哭。是她。” six晃晃脑袋。
哦？这很意外。
“突然间她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然后站起身捂着嘴哭，离开浴室前将手里的海绵球用力得丢进了浴缸里，溅起的泡沫水让我的眼睛变得很痛。我也没法轻易从浴缸里爬出来只能去开水龙头。最后弄得到处都是水。”
six平静得说着，“我是想哭但不敢。等她折回来时，发现地上被我弄的乱七八糟得又把我扁一顿。”
“她没有回来安慰下你反而还揍你？”
“还光着屁股。”
kid哑口无言，这事符合她母亲的人设，虽然不礼貌但他还是会如此认为，无比心疼幼小的six的同时kid也客观发现女人也是哭，或许她当时心中有自己的苦楚，可将阴暗情绪投射在女儿身上不是一个明智之举。他盯着six的手，想去覆盖，怕出事又没敢伸手，前后迟疑的一秒钟，six又继续说话。
“自那次后她也彻底不想自己动手了，起初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还在等待她把我丢进水里，让我的脸沾满泡沫和水，但一直都没等到。后来mono发现我的头发一团糟，就用梳子帮我整理。”
six提到了mono时抬眼想确认下kid的反应，也许在判定后面的话还要不要说下去，她没有心怀恶作剧，一点都没，是站在kid的角度考虑，毕竟早上他才经历了不得了的浩劫，过着极度心梗的一日。
而他并无过大的波澜，和往常一样，还是一副什么都乐意听下去的神色，平和又善良。
“他有想到了什么好办法吗？”kid试问，在他的概念中默认six会把遭遇告诉他，而他绝对不会熟视无睹。
“是的。在用梳子没轻没重得给我扯下一把一把打结的头发后他决定以后协助我来做这件事。他会趁家里没人时带我去家里的浴室，我再也不用把脸闷在水里，让水倒流进我的鼻腔，只需要仰着脑袋……他会举着花洒，像这样。”
six一边形容着自己的姿势，一边模仿mono当时举着花洒的模样。kid眼前出现了两个小孩子互相协助的画面，six坐在小板凳上仰着脖子洗头，mono在一侧卷着袖子帮她提着花洒冲洗，最后逃不过的环节一定也有趁机玩水，接着闹够了又老老实实得一同打扫现场。这很可爱，kid的嘴角不禁提起，six能发现他的眼睛在欣慰得笑。
“嘿~你在想什么？”
six从未这么好奇过，虽知道kid心态绝佳，但也会好奇他心中产生的化学反应。她抱臂胸前，双膝弯曲，还披着薄薄的绒毛毯子，露在外面的皮肤会有一点凉，但不在意，她在意的是两人对视的片刻里，kid坚定那抹笑意，没有一丝虚假。
“我只是……我希望我也能做的很好，这样能继承他曾经为你做过的事。”kid有些害羞，导致有些支支吾吾，一只手捏着另一只手的食指尖尖。他不知道这么直白的说会不会显得自己像个傻瓜，但自负的表决心他做不来，只有自己知道six愿意让他帮忙洗头所赋予的深刻意义让他有多高兴。
six不吱声，发现有时自己也为他无意识得做了相同的事。这不是模仿，只是由心而生的行为。kid也一样，他不必有什么负担才对。
“不，kid。你做你自己就好。”six收了收膝盖，试图显得从容，“你们两个确实有相似之处，但你们是不同的。你不是mono的影子，你属于你自己。”
“我很高兴你这么说。”kid两颊微微发热，他觉得自己感动坏了，但理智还是告诫：别，别去得寸进尺得摸她的手！
但不影响他挨近一些。
“又过了几年这件事发生了改变。我还是得自己动手才行。我的衣服会湿，这意味着我们之间开始注意到了差异。我总是闭着眼睛，mono总是低着头，我后来才明白他这样不好受，他会紧张。”six的声音依然平静，“我们一起长大，无话不谈，形影不离，大家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我们不需要改变。”
不需要改变意味着什么？kid有些糊涂了，他以为mono会强势得提出“改变”。
“你的意思是，你们保持着朋友的关系吗？”
six点头。
“我们之间甚至没有提出‘交往’的字眼，也没有宣誓什么主权。但mono似乎早就做了这些，从小就宣誓着主权，我们自然而然得就在一起，从孩子变成了青少年，好奇和探索一些我们认为会不一样的事，会让我们之间变得不一样的事。他常常说：你永远都是我的女孩。”
这和kid印象中压迫感十足的mono有大大不同。
无论是近距离接触还是被他单方面压制或“恐吓”，他的存在都是有一无二，然而在这方面却有些优柔寡断，或许正因为太过珍惜害怕失去而不敢提，也或许印证了他的腼腆之处。唯有一条是不变的，他会牢牢牵住six，牵在自己的身边，不让任何人靠近。

“还记得我之前说的，一个人在家会做些奇怪的事吗？”
kid当然记得，他认真得看着six，点着头。保持镇定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惊讶于上一条信息，接着又像赶火车一样奔跑到下一个站台！six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弥足珍贵，他知道她慢慢打开心扉，这是久等的成果，他想知道她的一切，贪心得想说如果能有一本她的儿时相册，他会翻得津津有味，看到小小的她曾经是那么需要保护，遗憾的是自己当时正平行在另一条线路上，全然不知mono与她的冒险，也无法参与。

“那是因为我们两个曾经也是这样。就算一起看了奇怪的录像带也不过当做是另一种‘冒险’，懵懂得轻吻，然而没有后续。”
记忆就像蓄满雨水的乌云，在six的脑内下起瓢泼大雨。她收紧了毛毯，或是冷或是记忆给予的冲击。kid连条毯子都没有，眼下不在乎冷不冷的问题，他在认真聆听，six轻叹一声后又开始了话语。
“他感到害羞，觉得情况不应该是这样的。他设想是在更加浪漫的气节发生而不是因一个掉帧的录像带而犯下冲动的行径。”six微微偏头，闪着亮晶晶的眸子说：“也许是因为我无动于衷的缘故，我没有抗拒也不抵触，只是跟着他的步伐走……他还是停下了。我觉得他在尊重我的意思。我很感激，也知道他渴望更多而不是急于攻破这一道关。希望是我的心对他产生不同的化学反应，如果我们横跨不了这道坎，我们就只能永远是好朋友，最好的朋友。”
听起来mono的路也并不平坦，他或多或少在想得到six认可的这方面受挫，他不想急于得到six足以证明了他的胆怯，他也一样，kid有时觉得自己身处梦境，他不敢想自己已张开双臂将six拥抱在怀里，他做到了，若不是顺理成章他还是会给自己额头贴一张‘猴年马月’的贴纸，尤其莫名会对six产生“害怕”心理。
“但当时你没有想得那么多，只是跟着感觉走下去。”
“是的，他在试图让我明白，身边的人从来觉得我们本身就是一对，在不需要确定任何关系的情况下稀里糊涂就会突然发出婚礼请帖了。我对他的依赖就是对他的认可，如果他想我的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我就会那么做。我们和通常的恋人一样，十指相扣，东奔西走，他教会我如何亲吻，就算我总是不小心会咬破他的嘴唇，他依旧会不住得亲吻我；我的生活里不可能也不会缺少他，他是我的一切……但我却不知道怎么回应他更多的期待，只会效仿他。”

six的呼吸声变得轻缓。透过昏暗的月光kid看着她的侧脸像极了冰冷的雕塑，是她自身一瞬间的心灰意冷，kid知道那不是真的，six像一株小小的火苗，她绝非冰冷。然而她欲言又止的表情，如果是为了顾忌他的心情才选择沉默的话kid会自告奋勇说出那点点愚蠢的想法，他觉得这样想会被其他男人认为是傻瓜，但自己不会。可眼下six正在整理着下一句该说什么，她会说下去，kid有把握。他也知道不管是出于什么，six需要一点支持，如他的掌心传导着温热在她的后背，上下舒缓着呼吸的节奏，直到她深吸一口气，微微动起双唇。
“我们以为一切都会顺理成章下去。我们一天天在长大，总是憧憬将来的路不会比眼下更糟糕。也以为拨云见日的时刻到来——”
six扭过头，看向kid，他漂亮的脸蛋上划出一个期待的问号，没有一丝焦虑，这让她着迷也有了勇气。
“他提出带我离开。”

离开？要去哪里？

这是个好问题，你一定心中会问。当时我也想问mono，但我知道，他自己也不确定。
而当时我们就算身无分文也一心想逃跑，依照mono的个性会带我东奔西走，去体验不同的人生。他早就做好了浪迹天涯的准备，而我要从按部就班中离开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不想接下来的每一天都被母亲虎视眈眈着，有个声音像个节拍器伴着节奏唠唠叨叨：别离开扎根的舒适区，你会后悔的！
不存在什么舒适，只不过当习惯了痛苦，那就会变成捆绑你的舒适区，只要没差错，它或许就是。mono是这个舒适区里唯一的良药，只要他在的话，哪里都会变得安好。
我想念音乐，mono想念的却是美术，他希望我和他一起，这样我们又能什么都在一起了。他说只要我肯跟他走，他不会让我失望。 当时好比罗密欧朱丽叶那样的山盟海誓，我被打动了，我不想真的让他为我付出什么，他已经做的足够多了，我只想和他走，离开那里或许会有我的一片天地，可以侧耳倾听风声，眺望无尽的海角，仰望通透的天空，我们会安然无恙。
在我心中安置的节拍器加速了，我意识到或许那个时候就是我们真正变得不一样的时刻了！可能在多年后会组建属于我们的家庭，我们还是会像孩提时代手牵手，但不再是一往无前得逃离是非，而是看着孩子们逐渐长大，我和他也不再年轻。

但美好的想法都止步于此。
他没有来。

我们约好夜里会在车站见然后一起坐船离开，他没有出现，而我在那里等了一夜，最终被抓了回去。

“Mono发生了什么？他怎么会出尔反尔，这不符合他的作风。”
kid喃喃自语，一时间听的入神忘记有时不该问太多，而这张嘴像变回初期看到six时害羞得口无遮拦，问得很彻底。
在kid的脸上，six第一次看到他皱起眉头摆出复杂表情，反倒让她也是意外，他俩应该素不谋面，kid对mono似乎有一定的了解，就好像……曾经mono也“了解”他。但无论如何，她理解这份诧异，如同当初的她。kid甚至同样猜疑是态度强硬的母亲在从中作梗。

“但事实上不是她，是mono的父亲。”

他不允许自己的儿子莫名其妙带着认为会天长地久的女孩野到外面的世界，投进未知的遭遇里经历社会的不测，纵然mono的行为是正义的，是为爱奉献，但他的方式错了，他在牺牲自己做出一意孤行的决定。
他的父亲认为，他还太年轻，决定过于草率，认为他未必真的弄明白了逃离的意义以及我真正的意愿。
或许那个时候我走了对于母亲算是好事，她再也不用担心女儿给她带来的压力，她大可当做我不曾存在过，她也知道我不会轻易饿死。但mono不同，他有爱他的父亲，他的父亲为了他从未再婚也没有任何纠纷，一心盼望mono和他一样过的平凡，在电台做个循规蹈矩的工作者，两点一线就好，不需要什么五彩斑斓的修饰。但mono不这么认为，他好奇外面的世界，他想到处走到处逛，他对世界的好奇和对我的执着像是与生俱来。
在他父亲的眼里，儿子一心一意牢牢牵紧的女孩曾经确实天真无知又需要帮助，但长大后情况可不一样了，儿子不只是在帮助他的好朋友，他陷入了爱情的，为了喜欢的女孩步入疯狂，得到她的信赖却忘记了自己是否放弃了什么，父亲觉得继续这样癫狂下去会毁了他的前程，必须阻止他的执迷不误。

“他撕掉了mono皮夹里的船票，扎破了他的自行车胎，将他打晕关在储物室，设法阻止他的深夜出逃，这些事情也是后来我才得知……而我们只是结束了最后一次争吵结束了最后一次会面，然后我再也没见过他。”

“最后一次”在six嘴里变得迟钝，像是生锈的刀刃，不会起任何作用但锈迹斑驳看得人胆战心惊，不愿触碰。kid和six一样认为逃离小镇的计划会改变两人的关系，在人生未知的冒险里升华彼此，但他万万没料到会是这样的改变，从美好到破碎只需一点点差错。

如果six想哭反而让kid会有些涣然冰释的感觉，但她一动不动得坐在沙发上，膝盖拱起的毛毯似在微微颤动，是冷还是情绪的波动，可能还伴着胃痛……kid知道没有好好结束的感情无疾而终是最令人悔恨的，他想都不敢想当时两人的争吵会是何种状况，以他对six的了解和mono的“概念”，想必争吵是激烈的，无法挽回的。

最后一次。Mono将不复存在。Kid脑海里传来这样的声音，一种未知的磁场让他心跳加速，是一种不可思议的共情。
他做不到，嘴唇变得干涩，难以开口，mono是为何消失的，是怎么消失的都是一个谜，复盘这一切谈何容易。Six揭开伤疤回顾自己的过去，当她眼眉下垂，呼出一口热气。Kid冷的发抖，他知道这不是身体的问题，就像six紧紧攥着毛毯也一样在颤抖，他旋身伸出了双臂，如果有滚热的泪水不想被看到，可以在他的肩膀上流淌，小小的身体并没有在毛毯中取得多少温暖，两人相拥时才真正得，得到了温暖。

我们都以为阻碍只会是我造次的老妈，结果是一直对我和蔼可亲的老父亲，对于他，我最后成为了一个仇恨的存在，我从他的手里夺走了唯一的儿子，是他的全部。我不能面对，我放弃了音乐，去念了mono的专业，我不是想弥补什么，我成不了他，而他给我太多太多。
他曾经可以幸福得过完一生，和他老爸一样做个平凡低调的大人，成为别人的丈夫，成为别人的父亲，如果他没有遇到我这个麻烦。我不想你也一样，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是一个人生活，我甚至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困境，而我这样贸然得闯进了你的生活里，像毒液一样蔓延在你的意识里，我想我该抽离，但我…我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大事不妙。因为你会很惨，和mono一样，我试图改向，才发现早已失控。

six的话音如潺潺流水，记忆的树苗在她心中成为参天大树，当风吹起，有些事总会沙沙作响。娓娓道来的过去回到现在，缓缓从交错的拥抱中伏起身，在莹蓝的光影下看到kid湿润着眼眶。恍然间，她突然笑了起来，一瞬的情绪瓦解，眼泪乱七八糟得从眼头眼角落了下来。
“你怎么哭了…？”six故作嘲笑得伸手去抹kid的脸颊，自己却不慎尝到了自己咸咸的泪水。
Kid吸吸鼻子说不出话来，千言万语都不如six当下能放下负担，他双手慢慢握住six的手腕，眼里是迷糊的她，她也一样。
“我今天正式得和mono算认识了吧？”
“嗯。”
回想起第一次six试图提起mono的事，那一天six出于“不怀好意”得想要气他，却以失败告终；这一次，six不再是以激他为目的，kid心里的一块石头就这么落下了，不再需要苍白的感谢，要知道她所说的每一句话对他来说意义重大。他亲吻着six扫在脸上的手指，两人在彼此的泪水中得以释放，过去好一会儿才映出她浅浅的笑意。
“告诉我，你怎么了？为什么一个人待着。”six掀开毛毯一角，终于将它分享给了kid，薄薄的毛毯容纳了双份的温度，两人靠在沙发背，弯曲着膝盖，脚碰脚。
“其实我，也算是逃出来的。”
“越狱吗？”
Kid噗嗤笑了一声，“没有那么森严的话也许很在行。”
“你这人只会自首。”
“也不好说。我也有叛逆的一面，或多或少吧。我只是想把头抬起来呼吸，不想憋在水里。”
听起来也是水深火热的处境，对于勺子之前的质问她三句答不出一句，她想知道关于kid的事，可她从来不问，她以为不问会减少一些负罪感，最终只让她额外增加。
“看来你也不自由。”
“这种不自由来源于一种责任。让我压得喘不过气来。以我现在是无法承担那些责任的，我需要经历一点历练和沉淀才可能有勇气去面对，而不是理所应当得到一些庞大的赋予。”
“听起来压力巨大。是有一个庄园还是有座山等你接管。”six只是开玩笑，泪痕还绷紧了她的面颊，脑内不晓得为什么掠过用臭臭的油墨印着伊丽莎白一世握着权杖的图片，觉得讽刺又好笑，毕竟kid看起来不像个狠角色。
“一座矿山。”
Kid不假思索得答复也听着也是玩笑话，但six清楚，这家伙不会撒谎。只能摆出不解的神情继续盯着他，而他看起来有点不安，又开始拨弄他的手指。
“拉恩维尔，你听过这支股票吗？”
听过，在一句话也听不懂的电台里听过，或是从身边的人的对话中，永远会换台的金融频道中，不会掏钱买的杂志中……Six决定把伊丽莎白一世的书翻过去，内心默默倒吸一口凉气，仓惶得咬住自己的食指关节，看看kid然后低下头，罕见得轻声口吐芬芳。
“我们两个真的不是一个维度的……”
Kid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手心直冒汗。他立马扭过身捧起six的脸，“不要，不要……”
被挤压在手心的脸颊肉嘟嘟得呈现在眼前，她在想什么，她会感到压力，感到害怕，感到嫌避么。
“告诉我，今天那个混账的车，是你的话赔偿的起吗？”
Six摇头，她都快忘记了自己今晚还砸烂了人家的车，她压根认不出车的品牌，在她眼里车只有大小和颜色不同的差别，并无考虑过价值。
“我也不能。所以我们站在同一个维度！你和我，都是手无寸铁的，我们手里只有一个照明工具不是吗？眼前的境况却是一片混沌，我们必须并肩一起走。”
就像地下室里的画，six当初为何会将mono和kid画在城市的中央，四周一片混沌，他们并肩作战，用小小的照明工具驱散了黑暗。
“我们只能代表我们自己。也不要让过去的伤痕阻碍我们的前路，我也在试图逃跑，从不必要的阴影里逃跑，但最终我们都必须面对，既然都要为此做出努力和改变，为何不能再勇敢一点？”
这也是让她着迷的一点，他从来没有放弃过任何一件事，他们都没有。昏暗的月光下kid紧张得说着话，six能感到脸颊发热还有些潮湿，他在害怕，喉结的滚动也变得频繁；若不是他在认真说话，six会使坏得一口咬住他的脖子让他猝不及防得卧倒。这小心思倒是适合缓和他现在的状态，姑且现在还是饶他一命。
沉默间，kid等待着six的回应，大脑空白到发出了电视雪花屏的噪音。
Six双手轻拂上夹住脸颊的手背，轻轻摇晃着身子，什么都没说，气氛却变得轻松了不少。
“我是被我家放弃，你是被你家寄予厚望。我们的遭遇还真是有够‘互补’的。”
Kid将脑袋里的电视机关掉，能听到six说风凉话是乐趣，这证明她并没有困在怪圈里因此放弃他，藏不住的雀跃让他像个孩子。
“还有，你真该念文科的……”
不得不说许多时候她会被打动，这就是他的方式，以退为进的方式，看看他欣喜的模样，six欲言又止，浑身像被暖流包围，久违的安心感让她犹豫又心酸，但她觉得是时候告诉他了。
“嘿，kid……”six跪坐起，前倾着身姿，更加靠近了些，手掌按在他的左边胸口。
咫尺之遥的距离混合着两人安静又缓慢的鼻息。
“我保证不咬你。这一次……什么都听你的。”
Kid不解？照道理她会用她的方式展开她的“攻势”或顺其自然得就继续下去，决定“善待”他。他不解的是为什么six会强调“这一次”。six却惭愧得笑道自己一直以来都站在食物链的顶端，像个蛮不讲理的狐狸捕食着他这只束手就擒的兔子。这一点kid想的不错，Six在某种意义上非常单纯。他闭起双眼轻轻抵住她的额头，双手抚上她的肩膀，片刻的宁静下，直觉告诉他six还有话要说——
“别说的像要与我道别。”
“确实是道别。”
他的直觉准的可怕。原本她是想等折腾完后待他神志不清的时候再告诉他，虽然是耍赖皮的做法，似乎看来计划并不是顺利。
Kid睁开眼，他明白这个“道别”的含义并非是分手，但听到的时候心口还是像被重击。
“我想离开一阵子，去找回一些失去的那部分的自我。或许我还能变回原来的样子……”

在住院期间，six原来早就下了决心要离开，只不过当时的她心情复杂，迷惘为了什么而离开，可能为了逃避复杂的家庭，也可能是为了逃避那时候的kid，或为了逃避自己……但最终走到今天这一步，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而离开。
申请交换的手续已经办理到了尾声，这件事她一直憋在心里没有告诉任何人，像一个上锁的保险柜，但她很清楚，kid终究能打开。

这是一件好事。Kid由衷认为six能做出这个决定是在进步，纵然他将自己摆在一个“危险”的位置。他不愿再看到six像过去那样颓废，他永远记得在食堂门口，秋风吹起的那个瞬间，six骄傲的神态；也记得庆功宴上six游刃有余得歌唱……那个才是真正的她，她从来都是勇敢自信的，不该被现实和压力打压，她要能活出自己选择的样子，才是真正从黑暗里苏醒过来！
所以kid绝不会挽留她。
她该出去走走，找回自己。
“或许很快也可能很久，我不确定。”
“无论多久，我是不会搬家的。”
Six轻笑，她明白kid的意思。
“我会想念你。”kid掩藏好心中不舍的酸楚。
“我会给你写信，你会回信给我吗？”
“写信确实比你的电子狗靠谱。”
“这意味着我们不能通话，不能讯息。你能做到吗？”
Kid点点头，他多半已猜到six离开的期间需要整理的心情有太多太多，他不能在任何时期扰乱她的心思，无论是从哪个角度出发，他都会支持她。
“我不是很擅长写东西，如果前言不搭后语的你就靠猜的吧。”
人还没走先打预防针。本来陷入失落网的kid恢复了点，他知道six还是能察觉他的不舍，故意逗他笑。抓住她的手腕低头亲吻着她的指关节，对于手机如同摆设的six，他似乎已经开始期待起收集six的信件。
“kid。吻我。”
如果这一吻能延续到永久，他不会想松口，如果six今天的告别意味着天亮了他就会暂时失去她，他也不会松手。
Kid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一直都是。
“听到这个消息后你改变主意了吗？”
归还了呼吸，six再次询问的口吻变得示弱，kid却摇头，他知道six其实今天已经很累了。
“我还想趁你累得昏睡后悄悄跑路，怎么都不上钩……你不想要我吗？”
“我要你，我想要你，一直都是。但不是今天。”
Kid的腕臂变成了最好用的防震气囊，带着six的脑袋一同躺下，面对面，近距离得望着彼此，平和得依偎在一起，搂紧她，驱散她的噩梦。
“我要等到你回来的时候。”
“说不定我再也不回来了呢。”
“才不会呢。”

“我们会再见面的，一定。”
不要不舍得睡去，six告诉自己，告诉kid。两人从未裹在一条狭窄毛毯里紧紧相依过，这种热血沸腾的感觉与从前任何一次交互都不同，他们轻声细语，还是会不舍走远的意识呼唤沉入梦境，直到完全松弛在他的怀里，six的耳边不断回荡着kid声音。

我永远不会放弃你。

那晚什么都没有发生。Kid如愿以偿得搂着six安安稳稳得睡了一觉，夜的静谧笼罩在房间的每个角落。当他睁开眼时天色未蒙亮，身边的six已不见。他缓缓起身，没有失落没有惊讶，他知道six不想让他不舍得放开手。

我期待着那一天，你回到这里的那一天。如果我的眼前还是张起一片道路，你的身影已不再模糊，我能清楚得看到你，你站在宽阔的另一边，向我招手，你的口型告诉我，我可以过去了。
Six，我会穿过这个绿灯，奔向你。
这一次，我会牵住你的手。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