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uxiem｜Shuca】EX02 《櫻花、烏鴉和葬禮》0404

幾隻烏鴉停在窗檻上，視線投向站在緣側的男孩背影。

在平時約定時間就抵達房門外的Shu，依然沒等到Luca打開他眼前的這扇門，不知道男孩所在之處的他，只能倚著牆面，打算在這裡等到人回來為止。

Shu無聊地望向窗外，只見昨天碰見的那個園丁老翁正在庭院內修剪樹枝，他站在小梯子上，手裡拿著的大剪刀在多餘的樹枝來來回回地開合，每隔十分鐘，老翁便會捶捶自己的腰。

無事可做的他，瞧了眼手錶後才走上前打開緣側外的窗門，拎著鞋子緩步到老翁旁邊。

Shu看著皺紋爬滿臉龐的老翁，忽然有些好奇他的來歷。

「您在這裡工作很久了嗎？」

「算是吧。」老翁笑了笑，走下小梯子，「我在這裡也快40年了，時間過得真快，我幾乎記不得自己年少時的模樣了。」

「您以前就是園丁嗎？難怪能將庭院裡的樹木修剪得如此漂亮。」

「別看我這樣，我年輕時也跟著老大幹過不少壞事，只是後來繼承了家業，成為Kaneshiro家族裡一個不起眼的園丁。」他將手中的大剪刀放到地上，緩緩道，「我是看著小少爺長大的……或許是老了，每次瞧見那孩子笑著喊我爺爺時，心裡特別捨不得。」
「就算老大之後不讓小少爺繼任也沒關係，我只希望那孩子能平安快樂地長大成人。」

老翁一邊說一邊掏出口袋裡的透明袋子，那裡頭裝滿了餅乾屑，那群佇立於枝枒和窗檻上的烏鴉見狀，齊齊拍翅飛落到老翁周遭，啄食他撒在地上的餅乾屑。

Shu望著他站在烏鴉群裡的佝僂身影，皺了皺眉。

「這裡的烏鴉似乎有點多，我從沒見過這麼多隻聚在一起。」

「喔，的確在這個國家並不常見。」老翁又撒了一把餅乾屑，「但牠們都是很聰明的孩子，在日本被視為太陽一般的神明化身，也有傳聞說牠們能鎮壓惡靈，你不覺得跟那些很酷的咒術師一樣嗎？」

帶著暖陽氣味的風拂過庭院，吹開地上堆在一塊的餅乾，距離他最近的一隻烏鴉卻沒有跟著被風推著走的餅乾屑，反倒停留在原地，抬起頭來望向男孩。

Shu淡淡地笑了一下：「沒想到您也喜歡看動畫。」

「活到老學到老嘛。」老翁嘴角抿出一絲笑意，起身拍掉圍裙上的塵土，「時間差不多了，小少爺應該也在回來的路上，我就先去工作了。」

老翁重新拎起地上那把沉重的剪刀，在他準備離開前，還站在原地不動的男孩忽然問了句。

「Luca對您來說，是像您的孩子一樣的存在嗎？」

老翁沒有回話，反倒問他：「那你呢，你把小少爺當成什麼？一個拯救你的恩人？還是說，只是個隨時都能走的臨時避難所？」

「……烏鴉。」

「什麼？」

Shu瞥向振翅飛向天空的黑色鳥兒，輕輕地笑了一下：「他對我來說，就像烏鴉一樣的存在。」

老翁聽見這話頓了頓，他似乎沒料到Shu會引用自己方才提到的話題，這孩子在被Luca帶進來的那一天，他曾在遠處偷偷端詳過。

雖然男孩看起來衣衫襤褸，但身上那套破爛的衣服並非普通人家能買得起的高額布料，與人說話時進退得宜的態度與敬語，讓那些看他不順眼的大人們也難以找碴。

與Luca待在一起時的男孩，不張揚也不狂妄，就只是靜靜地笑著。

在他主動接觸Shu前，他原以為這孩子會在Kaneshiro家捲起另一場風暴，但男孩卻出乎眾人意料之外地適應良好，彷彿他原本就是家族的一員。

「先生，我已經回答完您的問題，接下來換您了。」

被男孩聲音拉回神的老翁，這才微微一笑：「我原本想說，答案就像你想的那樣，但我剛剛想了想不是這麼回事……小少爺對我來說就是小少爺，既不是我的孩子，我也沒有擅自把誰的身影投射到他身上。」

「儘管如此，那孩子在我心裡依然是無法被取代的存在。」

Shu聞言瞪大眼睛，他張想回些什麼，卻被老翁那隻突然伸過來揉頭髮的手給打斷。
他笑著，不明所以地說了句：「小少爺就交給您了，Shu。」

Shu整理好被揉亂的頭髮後，在老翁揮手道別的注視下走回屋內，他剛換好鞋子踩上緣側的木質地板時，就聽見旁邊傳來的腳步聲。

他抬頭，只見Luca低著頭緩步過來。

在去見Boss前就換下睡衣的Luca，右手以詭異的姿勢摀著左手臂，瀏海遮住他大半面容，以至於Shu完全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外頭暖和的陽光灑進屋裡，卻沒能照亮男孩的臉龐。

Shu瞇眼細瞧，發現Luca的兩條手臂上有好幾塊瘀青，那是昨晚他與男孩碰面時，沒有看過的傷口。

厭惡的情緒驀地從心底最深處湧上，先是與地面接觸的腳趾，再來是他因為憤怒而微顫的手臂，接著是他滾動的喉頭，然後是他向來思緒清楚的腦袋，Shu從未體會過的情感正漸漸地淹沒他的氣息。

在他察覺到自己的不對勁時，周遭忽然沉入一片黑暗之中，他的雙腳不知何時陷進底下扭曲的地板，某種巨大又陰森的怪物正試圖吞噬他。

「Sh……Shu……Shu Yamino！」

Shu猛地睜開眼睛，他的兩頰正夾在面前的Luca雙手中，男孩擔憂的神情首先映入他眼簾。

「Shu，你怎麼突然不說話了？」Luca看著被自己的手夾得嘴唇微嘟的男孩，有些著急地問，「而且你的身體剛剛還發出奇怪的紫光，你生病了嗎？」

紫光？Shu疑惑地心想，但在釐清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之前，他得先瞭解讓自己陷入未知狀況的主因。

「我很健康，只是剛剛有點恍神而已。」

他伸手輕拍Luca的手臂示意自己沒事，語氣卻微微一沉，在男孩搶著接話之前又問了一句。

「你能不能老實告訴我，你身上這些究竟是怎麼來的？」Shu小心翼翼地撫過他身上那些怵目驚心的瘀青，「我知道你可能不想讓別人擔心，但我希望自己能多少幫上你的忙。」
Luca一愣，還在游移的眼神似乎還在猶豫要不要開口。

「我可以當你最好的朋友，也能成為你無話不談的好兄弟。」Shu將手縮回來，低聲道，「我希望你能夠信任我，Luca。」

「我沒有不相信你！」

Luca抓住Shu剛收回去的手，睜大那雙像紫水晶一樣澄淨的漂亮眼眸，方才還在他腦中猶豫的話語恍若堆積已久的大雨，傾覆於他們短暫的沉默之間。

「是父親他、他們覺得Shu是叛徒才一直找我過去，但我知道你不是。」Luca瞧見他的表情後，急忙補充，「我已經跟他們說清楚了！哪怕父親本人過來，我也不會讓他帶走你！別擔心……」

「所以。」

Shu忽然止住聲，半晌才又開口。

「所以是因為我，你父親才把你打成這樣嗎？」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