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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萝呗白菜

    @Luobeibaicai233

    存档重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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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萝呗白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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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ucake
    #lucake

    【Lucake】Telepathy《Aloud.》后续,补全了设定
    *冲浪术语可能会混着用,有误的地方请指正,文中除了城市国家名之外的地名均为虚构,与真实现实无关
    *一不小心写成长篇了,请耐心食用,OOC注意
    文中的猫狗喝酒互动灵感来自切片BV1t84y1q73Y

    各章节BGM
    Invisible:《空露》-Toru
    Silhouette:《South Wind》-小瀬村晶、NIKIIE
    1%:《1%》-はるまきごはん
    Telepathy:《テレパス》-ヨルシカ


    Invisible.
    “傍晚的月亮照着花开的田野,我无端感觉你在等我,所以我来了。”
    ——与谢野晶子

    Luca在翻找自己油管账号的订阅列表时,发现了一个陌生账号。
    账号名叫“Unknown_Sounds404”,头像一片全黑,频道订阅量只有一百来人。投稿内容大部分是原创音乐的cut,偶尔会有一些直播聊天的切片和翻唱作品。视频播放量高低不一,风格十分简单:翻唱作品用的本家PV,音乐小视频则用是清一色的白背景加上点明时间的黑字幕,任何无关音乐的内容都不会出现在这个账号里。
    “奇怪,”Luca上下翻动着这个账号的主页,“我对这个账号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当时我是怎么关注他的来着……欸?”
    他发现,这个账号的最后投稿时间是在五年前,是一个两分钟的视频。
    前一分半是一段轻柔的吉他弹唱,演奏结束,轻飘飘的一声砰响(似乎是放下吉他的声音)过后,号主忽然开口说话道:

    “在这里,和各位听众们说声抱歉。因为我个人的身体以及其他现实原因,从明天起,本账号将停止一切更新。请放心,我不会封锁或注销本账号,账号内的所有内容都可以正常收听。十分感谢你们一路的支持和鼓励。希望我的音乐,能给屏幕前的你带去你所想要的东西。”
    “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站在麦克风面前了,再次向屏幕前所有听众们说声抱歉,和再见。”

    四秒钟后视频结束,黑掉的屏幕倏然映出Luca略微惊讶的表情。
    “是宣布的停更通知……”
    他习惯性点进评论区,但评论区只留给他一句话。

    Comments are closed.
    评论已关闭。

    “他居然连评论区都关掉了……那别视频的呢?”
    Luca点开这个账号里的其他视频,但一无所获。
    “不止是这个视频,这个账号里的所有投稿的评论区都被关闭了。”
    他又播放了一遍刚才的视频。
    “等等……这个声音,感觉有那么一点点的熟悉。”
    他想起来了。
    很早之前,他在油管无意刷到这个账号发布的一首原创短音乐,听完了,才了解到他是一个刚入驻油管的新人。他觉得这个新人是个潜力股,就随手点了订阅,算是给新人的支持。自那之后,每次这个账号一更新,Luca就会准时点进更新的视频。奈何账号更新速度缓慢,随着时间流逝,Luca关注列表的人越来越多,慢慢地,他便忘了自己曾经关注过这个人,也不再看这个账号的任何更新。
    “可惜……”Luca关闭了浏览器,“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个账号的号主。”
    毕竟过去了太久,他真的想不起来当时关注这个账号时,账号的名字。
    号主的声线很是吸引他,时间一长,Luca忍不住开始想象这个声音的主人是什么模样。但账号内容实在太干净了,既没有给他任何暗示,也没有留给他什么有意义的线索,他实在不能在脑海里构筑出一张完美符合这个声线的人脸。
    这个一直停在潜意识的念想,直至几个月后,以一种猝不及防的方式“重见天日”。

    他和Ike的初次相遇,是在一次太空狼人杀的大联动直播上。
    游戏开始之前,Luca第一个进了公共语音频道,完事后他闭了麦,低头刷手机等人到齐。
    两分钟后,语音频道的提示音响起:
    “有人进入当前频道。”
    Luca抬头,望向电脑屏幕。
    谁来了?

    “Hello Is anyone here ”
    Ike说完这句话后清了清嗓子,显得有些紧张和局促。
    那时,Ike以游戏主播的新身份复出互联网不到两个月,还不太适应坐在麦克风前用话语和屏幕另一侧的大活人们进行交流。
    他更习惯单人直播,一个人和弹幕里的观众们边聊天边打游戏,直到通关。

    “?!”
    当Luca听清那个声音后,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Ike的嗓音太有辨识度,对他而言,这个声音实在是再熟悉不过。
    “真的是他吗?”那个账号的号主?

    莫名地,Luca有一种追星成功的错觉,他立刻搜索并关注了Ike的油管和推特账号,火速发推:

    HEY NICE TO MEET U @lucaashiro
    @Ike_OfficialChannel


    “LucaPog关注了你。”
    “LucaPog在推文中提到了你。”
    四个小时后Ike下播,他才注意到来自推特软件的通知。
    “Luca?”
    Ike对这个名字略有印象。在刚才的太空狼人杀里,有一局他已经推测出Luca就是狼,但还没来得及将他票出去,就被狼本尊(指Luca)刀掉了。
    游戏过程中,他发觉Luca身上总是自带一种常人无法拥有的直觉:机敏,准确,在察觉到真相后又能善于伪装成人畜无害的无辜者。
    “嗯……让我想想怎么回复他。”

    Ike_OfficialChannel @ikeEveland233
    Replying to @lucaashiro
    Nice to meet you, Luca.

    两个人的故事就此埋下种子。


    直到和Ike真正见了面,Luca才后知后觉自己原来一直和对方生活在同一个城市里。意识到这点的瞬间,他感觉脑袋有点晕晕乎乎的,兴奋,惊讶,不可思议……他从未料想到,日夜“牵挂”着的那位号主不仅与自己同城,还已经以新身份回归了互联网,而自己,不仅和对方成为了明面上的“朋友”,还如愿以偿见到了他本人。
    面基那天,Ike坐在他们三人之前约好的位置的靠窗座位。窗外冬日艳阳高照,他似乎很喜欢今天的天气——咖啡渐渐不再冒热气,他的视线依旧没从窗外移回来。
    Luca一进咖啡厅的大门就看到了Ike,他悄悄掏出手机,再次确认自己是否找错了位置,但事实告诉他,他是对的。
    “请问这里有人坐吗?”

    Ike回过头来,望向Luca。
    听声音,他很快认出了来人,惊喜道:
    “刚才没有的,现在有了。”
    一向“木头”的Luca,在看清Ike的模样的那刻,他的心还是轻轻颤了一下。
    那些从前看不到的,触摸不到的音符和声音在一瞬间被填充上了艳丽色彩,阳光,甘露,正在消融的积雪,和放在他手边的咖啡杯。

    当晚,Shu因为临时有事不得不提前离开,他俩便窝在同一床被窝里,痛痛快快开直播打了一晚上双人游戏。下播之后,Luca才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三点整。
    Ike犯懒不想收拾设备,Luca主动扛下了这个任务;等Ike睡熟了,他才离开他的房间,替他关好了门。
    第二天下午,Luca被放在床头的手机吵醒。他草草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刚想随手接起,但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干脆迅速起床,穿好衣服,戴上针织帽,揣上房门钥匙,小心翼翼打开房门,离开。
    给他打去电话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他母亲。

    “一定要这么着急走吗?”
    “没办法嘛,你爸和你哥他们都帮订好机票啦……”
    一只长毛黑猫不知何时鬼鬼祟祟地窜到了他脚边,时不时仰起头,向Luca投去疑惑的眼神。
    “好,我这两天有空了就回家一趟。”

    这通电话持续了至少二十分钟。等他挂了电话,长毛黑猫一溜烟跑远了,只留给Luca一团自带残影的漆黑背影。
    灌木丛里陆陆续续伸出几颗毛茸茸的脑袋。
    Luca叹了口气,他没想到搬家回澳洲的计划会提前这么长时间。
    “我还想着,过段时间再约他出来好好告个别呢。”
    看来是来不及了。

    灌木丛里的猫猫们突然四散而逃。一只橘猫抖掉落在身上的雪,两只前爪扒拉在地上伸了个标准的猫式懒腰,而后晃着蛋皮,顶着大脸盘子,俨然一副地头蛇在巡视自己领地的模样,大摇大摆地向站在不远处的Luca走去。
    “嗯?”
    这只橘猫的长相着实讨喜,他忍不住蹲下身,想摸一摸它,但它似乎不肯给他面子,没多久,它听到附近传来陌生的脚步声,受惊跑远了。
    Luca站起身,应声回头。
    “他怎么来了?”

    Luca将自己要移民澳洲的事情告诉了Ike,还趁机顺了一把对方的头发。Ike的反应比他慢了半拍,没抓到现行,但他似乎并不在意自己刚才那个小动作。
    对话的最后,Luca听到Ike说:
    “八小时……”Ike喃喃道,“瑞典和澳洲,时间相差了整整八个小时呢。”

    是啊,大半个地球的距离。四年前的“Unknown_Sounds404”,现在的“Ike_OfficialChannel”,而我从他的一个不起眼的粉丝听众,变成了他的同行,他的朋友。昨天,我还在幻想我们近在眼前,又遥远无期的未来,但明天之后,“再见”就要说出口,连接受现实的时间都没留给他。


    白天还是一切顺利,但某些情感的“单方面失控”,却毫无征兆地泄露在夜色里。
    当Luca看到已经在默默流着泪的Ike时,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害怕,其次才是担忧——他最不擅长的事情就是安慰别人。他趁着游戏正在播放剧情时紧急关了麦,刚要询问Ike怎么了,却被对方捉住了他伸过去的手。
    Ike甚至没有抬眼望向他——他一言不发地摇了摇头,示意Luca继续直播。
    Luca:“……”
    他明白,Ike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因为游戏剧情哭鼻子的模样。
    但他实在不忍心看到Ike伤心难过的样子,却又想不出好的法子去安慰对方。
    最后,他只能给他一个拥抱。
    一个深沉的,想容纳下对方心中所有不愉快的拥抱。
    开始,Luca只是轻轻环住Ike的后背,但过了一会,他感觉到对方似乎把头往自己身上拱了拱,很快,腋下唐突地插进一只手臂,紧紧勾住了他的臂膀。
    “?”
    Luca心存疑惑,但他没有出声。整个过程进行得无声无息,耳边只有笔电散热风扇呼呼吹的声响,和安静房间里嗡嗡的白噪音。
    Ike很信任他。他们只相处了短短两天,他就愿意把自己的负面情绪毫无保留地倾泻在他身上。
    这是Luca此刻最大的感受。
    再想到白天时,Ike对自己若有若无的依赖,不知怎的,一股强烈的保护欲自心底升起。
    在瑞典生活的几年中,即使Luca结交了不少朋友,但他觉得这些所谓的“朋友”不过是意义不大的泛泛之交,真正交心的挚友寥寥无几。几番碰壁之后,Luca渐渐减少了社交的频率,在专注学业的同时,开始接触自媒体领域。
    历经无数个沉默的日夜,他终于如愿以偿收获了事业的第一份成功。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里,一直陪伴着他的,只有屏幕里不断循环的“Unknown Sound”。
    就像你最近因为几个切片视频而粉上某个Youtuber或Vtuber,结果在一番了解之后才得知ta早已停止活动,你只能反复品味ta存留于互联网上的短暂痕迹,发自肺腑地希望ta能“前程似锦,未来可期”。
    如今,“未知之声”已不再是藏匿在电波里无形无色的歌声,而是成为了活生生的“人”,成为了他的朋友。两天的相处中,Ike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举动,仿佛画笔般将他的形象塑造得愈加生动活泼。
    “破云而出的太阳光,映亮了在地上的积雪。”
    他不会编造什么词藻华丽,意蕴深厚的话语,有太多太多的想法,是他很难用语言去精准描述出来的。它们是于地下涌动的暗泉,只差一点就能破土而出,四向蔓延。
    Ike这个名字,连带着关于他的记忆,变成了Luca在瑞典生活的那些日子的烙印。只要一提到自己曾经在这里生活的点滴,他回忆起的并不是那些“孤身一人行走在黑夜之中”的时光,而是Ike漂亮干净的脸庞。
    “或许,我只是舍不得他,仅此而已。”
    毕竟,他们的“再次见面”,还不知道会不会发生,发生在哪一天。


    “你有一条新的未读消息。”
    Ike点开通知,通知自动跳转进入了软件。

    Luca: “Ike,我准备上飞机啦。”
    Luca: [图片]

    Ike很快回复了消息。
    “祝一路顺风!”

    Ike告诉Luca,他今天要忙工作,所以不能来机场送他,Luca自然信以为真。
    Luca不知道的是,Ike要忙的事情突然推迟,他其实可以去机场再见Luca一面,但他并没有这么做。


    Silhouette.
    “我们坐在岩石上看海,或许我们就会头顶岩石相爱。”
    ——谷川俊太郎

    Shu最近接了个商单,甲方要求让他本人去到位于日本东京的实体店进行线下探店,而且必须带四个人一起去,探店过程需要录制视频发布在油管上。
    于他而言,找够四个给他当“商单工具人”的人太容易了,随手发几条消息就能轻松达成人数指标。但Shu思来想去,难得去一趟日本,不如在完成商单任务之后,顺带和朋友们在那儿玩上几天。于是,他将目标盯向了——

    Mysta回复: ok, 我没问题!
    Vox回复: Mysta去的话,我就去。
    这两人是油管上知名的生活区主播,以整活出名,再加之两人相同的国籍,被观众冠名“英国组”。
    得到了两位英国佬应邀回复的Shu,转而把视线投向了Luca。
    Luca答应得很爽快: 去日本!好耶!
    但是到Ike这里,他就猝不及防地碰了壁。

    “怎么又找我当你的商单工具人?”

    “Ike你先听我说完啦!这次去日本可不只是完成商单任务,你难道不想去秋叶原大买特买,不想去看看富士山的早樱?”
    电话那头,Shu非常真诚地向Ike发出邀请,但Ike云淡风轻,一手接听电话,一手把用来擦鼻涕的纸巾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这才几月份呀,还没到樱花的花期呢。我明白你的意思,怎么说呢……不是我不想去日本,是因为我最近感冒了到现在还没好,我怕把咱们一行人全部传染了个遍,到时候谁都不好受。要不,你找别人顶替我的位置?”
    “你感冒了?严重吗?没事吧!”
    “没事的。最近有点着凉,不严重,我吃过药了,现在好很多了。”
    “这次Luca也去日本的,”Shu继续说道,“你之前不是一直念叨着想亲自去澳洲送给他一个惊喜嘛,现在不需要你大老远飞去澳洲,你们直接在东京见面,但是……”
    “嗯?你说谁?”
    Ike搓了搓鼻头,怀疑自己听岔了。
    “Luca啊。”Shu重复了一遍。
    Ike停下了手指敲阳台护栏的动作,重新换了个站姿。一想起上次去澳洲找人,运气不好白白跑空的经历,他就心生莫名的不爽。
    自己体质“特殊”,出一趟远门回家很大几率会生病。那次他大老远地从瑞典飞去澳洲,惊喜没给成也就算了,回到家当晚就发了烧,连着病了好几天,到现在还没完全恢复。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Ike垂眉。
    思考了一会儿,最终,在“出远门很可能加重感冒”和Luca之间,Ike选择了后者。
    电话那头的Shu也十分讶异,“Luca”这个名字就像一个神奇的转换开关,提到他之前和提到他之后,Ike的反应完全不一样。
    挂断电话,Ike在阳台待了好一会才转身回了屋,没多久他拿着一个装满水喷壶再次来到阳台,开始“折腾”他挂在外边的七盆草莓。他一边给草莓的叶片上喷水,一边数结了多少颗草莓,等把草莓折腾完了,他就把喷壶搁置在一旁,双臂扒在阳台护栏上,望着远处的高楼和车流若有所思。
    Ike在陷入一些情绪的时候,总是会做一些意味不明的事情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昨天他才给草莓盆栽浇过水,而草莓是不需要每天浇水的。
    他从澳洲回来的那晚,发现自己原本随身携带的那盒饼干不翼而飞。但那时他又困又饿,压根抽不出心思往前想到底把它落在了哪儿,直到刚才Shu提到“Luca”这个名字的时候,他才想起来还有这件事的存在。
    饼干弄丢了还可以重新做,但让他踌躇不决的是,再和Luca见面时,他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他。
    是直接“破罐子破摔”地表白,还是继续维持他们的“朋友”关系?
    单恋一个人的滋味可不好受,而且Ike不想因为这种感情的存在,影响了自己与Luca的事业前程。
    他时常回想,在过去的一年里,Luca有没有注意到他一些连他自己都不在意的言论,从而进一步猜到过他不可告人的心思?
    平日里两人断断续续的简短聊天或通话;醉酒直播时脱口而出的“I love Luca”;自己生日直播即将结束的前十五分钟,Luca踩点给他送去的生日祝福,两人在直播间独处时微妙的相处氛围……他后知后觉,原来自己在以前已经留下了太多窗户纸般的漏洞,轻轻一碰,阳光就会穿过破口,将污秽展露无疑。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拖得越久,越是让自己难堪。”
    风吹走了树上的鸟啼,太阳藏进了地平线,Ike仰头,一道雪白的飞机云自远而近横跨淡蓝的天际。
    “就算他可能不会接受,但我还是要告诉他……”
    他已经想好了发生最坏情况的应对办法。

    Luca并不知晓Ike也会去日本(Shu忘记告诉他了)。他答应Shu的请求,一是为了帮好友的忙,二是为了去寻找他最近听说的,一个位于东京市郊,名叫秋云神社的地方。据说那座神社人气不高,但空气新鲜,环境优美,特别适合旅游的时候去参观打卡。
    帖子里配了几张神社的照片:架在山缝间的红色鸟居背光而立,整齐石阶穿过鸟居下方延伸向上,参道上树荫浓密,拜殿装潢古朴。所有景物都是光鲜亮丽的,美得像动漫里才能看到的场景,光是看着这几张照片,就足以让人心动。
    “虽然帖子的日期有点久远,不清楚那座神社现在还开不开放,但我还是想亲自去看看。”
    Luca没有把神社的事情告诉任何人,他要的就是孤身一人的探索。现在机会终于来了,他的心情格外激动。

    出发前一晚,他在推特发了一条意味不明的推文:

    LucaPog @lucaashiro
    Am happy I can cryge😇😇
    (翻译:好开心,我要哭哭了)

    粉丝们对Luca的发推风格习以为常,评论区一片和谐。
    他们不知道的是,正主已经在背着他们偷偷地搞大动作。他们还以为,Luca这只快乐小狗今天又碰到什么让他高兴的事情了。


    “呼……”
    Ike提着行李箱,顶着清晨的寒风钻出出租车,用力关上车门。
    谢过司机,他摘下口罩,拖着行李箱向路口的便利店走去。
    一路上他都没什么胃口吃东西,直到下了飞机,打车从机场赶到酒店的路上,饥饿立刻如潮水般把他包围得严严实实。

    阳光光线从薄云中露出,照亮了灰暗街头,就连红绿灯的色调都变得温暖了不少。
    拥挤的车流和上班族,在得到红绿灯的允许后,像被重新按下了播放键似的再次恢复流动。
    叭叭——
    便利店的用餐座位正好靠窗,Luca听到外边突然响起的汽车喇叭声,他摘下一只耳机,抬眼往声音来源望了一眼,发现外头无事发生,便把耳机塞了回去,低下头继续吃他的早饭。
    “嘎吱。”
    Ike提起行李箱,推开便利店的玻璃大门,他与Luca擦肩而过,径直走到冰柜前拿了两个饭团,在前台付了款。
    “麻烦帮我加热一下,谢谢。”
    “好的。”

    便利店面积不大,说话声音稍微大一些的话,店里的每个人都能听到七七八八。而正巧,Ike和店员交谈的时候,Luca耳机里播放的歌曲刚好结束,把他们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Ike的声音很好辨认,他一时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嗯?”
    Luca的心一颤。他装作不动声色地回过头,看到货架边一抹若隐若现的灰蓝色。

    “Ike他……居然也在日本?!”

    是碰巧吗?那这未免也太巧了吧。这个概率明明低到令人不可置信,却偏偏被他遇到了。
    还是说……
    不知是激动还是什么情绪,他感觉头皮一阵发麻,麻劲过去后,原本冰凉的脸颊迅速发热。但这种异样的感觉,仅仅持续了不到一分钟便消失无踪。

    微波炉“叮”地一声熄灭加热灯,Luca回过神来,赶忙把注意力转移回自己面前的牛肉咖喱上。

    “饭团有点烫,您小心。”
    接过店员递来的饭团,Ike转过身,一眼就看到了藏在晨光中的Luca。

    Luca听到行李箱滚轮由远及近的轱辘声,一紧张,不由得挺直了腰杆,假装吃东西被呛到轻轻咳嗽了一声。
    Ike若无其事地把饭团放在Luca身边的空桌面上,再把行李箱推到桌底,最后绕到塑料圆凳前,捞起衣摆坐下。

    “早上好,Luca。”
    “Hey Ike 好久不见!”
    时隔一年,他终于再次见到了Ike,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但他知道Ike现在需要安静的进食时间,打过了招呼就没再多说什么。他把面前的牛肉咖喱便当盒往自己右手边挪了挪,多让了点位置出来给对方坐。
    Ike坐下之后立刻拆开三角饭团的包装——中途还被烫到了手,咬下一口冒着热气的饭团,嚼完咽下肚之后才接话道:
    “Luca你居然比我到得早,我以为我是第一个到的呢。”
    “我其实……也没早到哪儿去,只不过我先把行李放在了酒店,才过来吃东西的。”

    两人寒暄了几句,直到Luca吃完了他的牛肉咖喱,Ike把桌上的饭团包装袋清理干净,两人一起走出便利店,才结束了话题。
    “待会要麻烦你带路回酒店,我手机快没电了,没法开导航。”
    “好,没问题。”
    Luca替Ike推开了玻璃门,后者单手拎着行李箱,一步跨出门外。
    “谢谢!”

    屋外阳光明媚,照在身上很是暖和。周遭景物因为太阳的到访,渐渐焕发生机。
    Luca走在Ike前边,用手机悄悄打字给Shu发消息:
    “怎么不和我说Ike也会来日本?”
    “我都没给他准备见面的礼物呢!”
    Shu没有像往常那样秒回消息,Luca猜他可能还在飞机上,就自顾自把手机揣回兜里,装作无事发生。

    回到酒店,Luca执意要送Ike到他房间门口,但被对方却连连推拒。
    “真的不用送你到你的房间门口吗?”
    “不用啦,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两人住的房间不在同一个楼层,而Ike要比Luca先下电梯。当电梯第一次停下来时,他们互相告了别。

    休整了一天,第二天一大早,Luca收拾好简单的行装后便出了门,顺利搭乘上第一趟地铁。
    随着地铁不断停靠,越来越多的人涌入车厢。不过令他庆幸的是,在人群彻底阻拦他通向下车车门的路之前,他已经到站下车。根据那篇帖子的指示,Luca离开地铁站,按着导航前往附近的公交车站。
    “还有好远的路程啊……”
    Luca再次调开帖子,帖子里,那张鸟居的照片格外醒目。
    他想过,如果扑了空,那就纯当这段旅程是出门散心。至于能否找到神社,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公交车“轰隆隆”驶过车站,Luca站在车厢里,一手握着拉环,一手拿着平板看着平板上的地图,思索接下来该往哪个方向走,该使用什么样的交通方式。
    行进到一半,公交车突然停了下来,他以为是遇到了红灯。但整整半个小时过去,公交车还是纹丝不动,车里的乘客纷纷拉开车窗往外探头,Luca换了另一边手握住拉环,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了蓝牙耳机盒。

    Feeling Feeling Feeling,
    倾听 感受 聆听,
    Where would a south wind take us,
    南风吹我们去向何方,
    In the blink of an eye
    在那眨眼的瞬间吗?
    FM随机播放到了这首曲调轻缓的歌,他光顾着沉浸在歌曲里,压根没注意到Ike就坐在车厢后头的座位上。
    距离他不过三四米。

    Calling Calling,
    大声呼喊 嘶吼,
    In spite of everything,
    尽管这一切,
    No one can listen, No one can understand
    不会有人听见,也无人理解

    Ike怎么也不会想到,一时兴起去找住在东京的朋友的路上,居然能和Luca偶遇。

    Dreaming Dreaming,
    梦想 幻境,
    Dreaming of a dreamy place,
    梦境幻想的境地,
    Full of flowers, blooming and dying and
    那里百花齐放,最终凋零枯萎,
    Blowing Blowing,
    微风徐徐吹过,
    Where would a south wind take us……
    南风吹我们去向何方……

    “去和他打个招呼吧。”他想。

    Today is the day.
    是时候着手做想做的事了。

    “Luca,好巧!在这里……”
    “哇啊啊!”
    猝不及防被人戳了一下后背,Luca迅速熄掉平板屏幕,把平板搂在怀里,像个在玩手机时突然被老师抓包的高中生。
    “Sorry Luca, 我不知道你在……”
    Ike抬起来的手还停在半空中,一时有点不知所措。
    在Luca黑掉平板屏幕的前一秒钟,他不小心瞟到了对方平板上显示的一张红色鸟居的照片。
    “鸟居?”
    是什么旅游景点吗?

    “Ike是你呀,”Luca回过神来,“抱歉,我刚才失态了。”
    “没关系——话说,你是要去哪儿?”Ike抓着扶栏,和Luca并肩站在一起。
    “我……”Luca迟疑了一会儿,“这两天Shu他们还没到东京嘛,我一个人在酒店待太久也无聊,干脆就出来随意走走。”
    “你不早说,”Ike用胳膊肘碰了碰对方,“我也觉得无聊,本来想去找我朋友的,但是现在碰到你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一起?”
    一起?Luca有些犹豫。
    他倒不介意Ike和他一起,就是没来得及做好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的准备。
    “你去哪儿,我就跟你去哪儿。”Ike又补充了一句。
    “欸?真的吗?”
    “真的。”

    很快,Luca将神社的事情向Ike和盘托出,Ike同样对这个“神秘”的秋云神社起了不小的兴趣。
    “这个事情,我本来不想让除我以外的任何人知道的。但如果是你,我很愿意分享。”
    “为什么这么觉得?”
    “从去年线下和你相处的那一天,我就有这种感觉了。”
    车窗外,远处的新干线列车呼啸着飞驰过高架铁路。Ike慢条斯理撕开棒棒糖的包装,将绿色糖果送进了嘴。
    他垂眸,笑了笑。
    “那会才第一天见面,就这么信得过我?”
    第一天……我明明很早以前就认识你了。
    Luca在心中默默否定道。
    “反正,我喜欢我们在一起的氛围,哪怕我们不说话不交流,仅仅共处一室,我都喜欢。”
    Ike不多言语,咽下化在口腔里的糖水,流入喉咙,觉得有些甜得发腻。

    下了公交车,踏上车站路沿,入目,是一棵高大的樱花树。
    Ike抚上樱花树树干,不仅感叹:
    “可惜,现在还没到樱花开放的时节,我还没亲眼见过开了满树的樱花呢。”
    樱花树的光秃树枝四横八岔,将淡蓝色的天划成一块块不规则的形状。

    太阳一路走向天空的正中央,缓缓向西边滑去。两人一路风尘仆仆,辗转多个交通工具之间,周遭景色从林立高楼逐渐变成丘陵绿树,和低矮的传统日式民居。
    他们在最后一站巴士站下车,沿着宽阔的水泥路一路向前走。郊外的气温远远低于市区,冷风直吹面门,Ike拢紧身上的外套,下意识走在了Luca身后。
    “嗯?”Luca忽然看到走在自己身边的人不见了踪影。
    “风太大,借你的身体给我挡挡风——还有多久可以到神社?”
    “就在这条路上了,”Luca调开帖子,逐一对照照片和现实里的场景,“再往前走一段路,应该就到了。”
    他们的脚下只有一条水泥路,左手边是凸起的高斜墙和山坡,右手边是广阔的绿麦地,放眼眺望,还能隐约看见麦地里劳作的农民和踱步的黄牛,路上鲜有车辆行人来往。在这里,周遭一切运转得极为缓慢,能让人忘记时间的流逝。
    即使风停了,Ike还是坚持走在Luca身后。

    「お——い!どこに行くんだ ?」
    (“嘿!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一位橘色短发,穿着棕色短棉服的少女驾驶着一辆红色电动三轮车很快经过他们身边,停在他们面前。
    Luca因为不擅长日语没听懂她说的话,他立刻转身用眼神求助Ike。
    Ike用日语如实回答了橘发少女的问题。当她听到“秋云神社”这个词时,脸上的表情立刻起了微妙的变化。
    “你们是怎么打听到这个地方的?”
    Ike从容不迫地应对。
    橘发少女上下打量了两人一眼,觉得他俩看着不像坏人,便示意他们上车:
    “上来吧。神社离这里可不近,我载你们去。要是你们只靠双脚走过去的话,天黑了还不一定能到呢。”

    橘发少女一边加速驾驶着电动三轮车,一边和两人说起了关于秋云神社的事情。
    原来就在去年,秋云神社发生过一些不好的事情(具体什么事情少女并没有展开说,他们也不好意思追根问底),从那之后,秋云神社的风评渐渐变差,当地人不再去那儿参拜,游客数量都少了不少。最后,连神社的住持都跑路了。久而久之,神社因为无人打理,变得越来越破败。
    听橘发少女说,现在那座神社几乎成了一片荒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建在山林里的违章建筑。
    “……再过一段时间,那座神社就要被拆掉了。我小时候经常去那儿玩耍,现在说要拆了神社,没有人反对,除了我。”
    少女说话的尾音融化在风里,坐在车后的两人都察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但不知该不该给她安慰。

    过了大约二十分钟,橘发少女将三轮车缓缓停下,指了指一旁嵌在斜高墙里的石楼梯。
    “喏,到了。从这个楼梯上去,就到神社了。”
    Luca仰头,看到了藏在密林中,红色鸟居若隐若现的阴影和轮廓。

    和橘发少女道谢告别,Luca和Ike并肩踏上石质阶梯。或许是因为他们的目的地是神社,他们的心情都不约而同变得肃穆,上楼梯的全程,他们没交谈过一句话。
    藤蔓攀上鸟居,鸟居的红色外漆因为长时间的风吹雨打褪色了不少,暗沉沉的。悬挂在鸟居顶端下方的白色注连绳,静静凝视地上的一切。
    湿漉的石制神使蹲在参道两侧,它们的前爪搭在身前,后腿蜷曲直立而坐,与早已无人问津的参道四目相对。积雪融化,自石灯笼顶端缓缓流淌而下,晕湿四周郁葱的矮草。
    围绕神社本殿的玉垣变成了青苔和杂草的乐园,本是神界和世俗分界线的它们失去了价值,沦为一个可有可无的摆饰。
    哒哒。
    灰松鼠听到来人的脚步声,迅速跳下手水舍屋顶,窜进附近的丛林。手水舍建筑中央的水池已经干涸,池底结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蜘蛛网在池壁上开出片片丝状的白花。
    “那个女孩说,这里很久没人来过了。”
    “我看的那篇介绍秋云神社的旅游攻略帖子是两年前发布的,才过了短短两年时间,这座神社居然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空荡的神社,被遗弃的神明,寂静的山谷。唯有他们两个“外人”在这片荒芜神界里,试图找寻它过去的痕迹。
    两人沿着参道一路走到主殿门前,却发现神社本殿的大门已经被锁上——生锈的锁头似乎在警告他们不允许知道太多,他们不得不放弃了进入本殿一探究竟的想法。
    “我第一次见到如此破败的神社。”
    虽然Luca脑海里想象的关于秋云神社的光鲜图景已然破灭,但他并不灰心沮丧,反而觉得不虚此行。
    “这里,安静得让人放心。”Ike半靠一根在主殿门口的柱子上,看着神社殿外的一切建筑摆饰,“以前,我就喜欢一个人呆在那些常人很少驻足的地方——凌晨四点的桥底,湖心无人居住的小岛,废弃的码头和船只。”
    只有这样,我才能把那些污言秽语隔绝在外,暂时地逃避现实。
    Luca敏锐捕捉到了Ike脸上一闪而过的呆滞忧伤——仅仅一瞬间,对方的神情已经恢复如初,从存留在他印象中的“Unknown Sounds”,变成了他熟悉的“Ike”。
    像不小心露出端倪的真实,嗅到光的味道后立刻披上了伪装的包衣。

    他宣布隐退之后的四年,究竟经历了什么?

    “既然咱们进不去主殿,”Luca毅然转身走下台阶,“我们就看看外边的景色吧——这两只石狐狸雕刻得挺生动的嘛。”
    Ike并没有发觉Luca生硬的话题转换——因为想起了自己那些不美好的过往,他有点走神了。

    “欸?”
    拨开肆意生长的灌木丛,Luca发现里边还有一条通往更深处的参道。不等Ike同行,他自顾自翻过灌木丛,径直走向参道尽头。
    参道尽头是一片开阔的圆形水泥平地,圆地中央竖着一个高大的木架。走近看,木架上挂满了各式各样写满字的绘马,但由于长时间无人问津,木质绘马不是沾了灰,脏了污,就是发了霉。风一刮,满架子的绘马相互挤压碰撞,发出闷脆的“咯噔咯噔”声。
    每一块绘马上写的字,是将它们挂上木架的人的心愿。即使经过了无数风雨的摧残,黑色马克笔字迹依旧鲜明有力。

    「今年こそ昇進して !」(“今年一定要升职!”)
    「私の夢は東京大学に入ることです。神様に力を貸してほしい!」(“我的梦想是考进东京大学,希望神明大人给我力量 !”)
    「卒業したら、いい仕事が見つかりますように」(“毕业了,希望能找到好工作”)
    ……
    不知道这是多久以前人们写下的,时过境迁,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实现自己的愿望。

    “对了,说起愿望……”
    Luca忽然想起他看过那个账号曾经发过的一段聊天切片里,他说过——

    “唱歌是我唯一的梦想,是我坚持活下来的精神支柱。我不敢想象……我的生命里失去音乐,会变成什么模样。”

    我要和他坦白……我其实“认识”过去的他这件事吗?

    “Luca!”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还说找不到你呢,原来你跑这里来了。”
    Ike也看见了面前这个挂满绘马的木架。
    “我听说,这可是许愿树的平替。如果我们早一两年来这座神社的话,说不定我们就能在这里挂上属于我们的‘心愿绘马’呢。”
    “那换做是两年前的你,你会许什么愿?”
    “两年前的我?”
    Ike明显愣了一下。
    两年前,我还没以现在的身份复出。处在走出阴影和面对未来的空白期,我没有对什么事情特别专一或是感到极大兴趣。我甚至觉得,除了音乐,我什么都做不好,做不成。
    还是不要让他猜到什么的好。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那会儿我倒是没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非要写点什么的话,就写‘我希望自己平安健康’就够了。”

    不知怎的,Luca听到这话后心中莫名涌起一股酸涩。
    明明如此平常的一句话,为什么从他嘴里说出来后,却……他形容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

    “那Luca你呢?”
    被反问到的人摇了摇头。
    “我的愿望,它已经实现了。我牵挂的一个人,他现在过得很好。虽然……到现在我还是不知道怎么称呼那时候的他。”

    南风再次掠过树梢,缓缓拨动木架上的绘马。
    丛鸟自密林中飞起,西斜的太阳终于肯露出头角,两人一高一矮的身影被慢慢刻在凹凸不平的地上。

    “他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唱见,但我很喜欢他唱的每一首歌,喜欢他的嗓音和谈吐方式。我很早就关注了他,可时间一长,我渐渐没再注意到他。很久之后的一天,我心血来潮翻了翻自己油管的关注账号,才重新发现他——他早已宣布停更隐退,杳无音讯。”
    就像与你并肩前行了很久的同伴,在你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悄悄离你而去。在你走了很远了,意识到自己似乎落下了什么,回过头,才发现那人存在“世上”的痕迹早已停留在过去。
    Luca一口气将憋在心中已久的话全部倾倒出来,直白,坦率。

    牵挂的人……
    Ike下意识地将脸别过一边,不让人猜出他现在的心情是喜是悲。
    他刚刚字里行间提到的那个人,为什么和四年前那个狼狈懦弱的自己,如此相像。
    不。以前我从来没有和观众们提起过我的现实经历,现在也是。无凭无据,他不可能猜得到……

    是我想太多,把自己对号入座了吧。
    世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巧的事情。

    “你说的那个人,他知道你这么在意他吗?”
    “他不会知道的。”Luca叹了口气,“我为他的隐退感到惋惜,我为我没能及时关注到他的动态感到懊悔。我能听出来,他最后的告别是不舍的,是无奈的,被迫向现实生活妥协的不甘。”
    “那时候我想,如果我可以在他的身边,我一定尽我所能,给他最大的安慰——拥抱也好,用其他方式也好……”

    “你喜欢他?”
    Ike冷不丁来了一句——他连那个人的性别都没问。

    Luca被他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给问倒了。
    “不是啦!我对他……没有那种心思!”
    “不是的话,你说他现在过得很好,这不正合了你意吗?”
    Ike始终保持着背对Luca的站姿,语气中带着三分愠怒,七分醋意。

    “别跟我说你有多在意他。我不想听。”

    “Ike……”Luca一听到对方急转直下的说话语气立刻慌了,“那个……对不起!我不应该……”
    他没想到Ike对这件事的反应这么激烈。要是他知道的话,他打死也不会和Ike说刚才那些话。

    很长时间,Ike都没有说话。
    “……该道歉的不是你。你没有错。”
    错的人,是我。
    “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言罢,Ike径直走远,Luca赶忙追了上去。

    神社入口,鸟居之下,Ike坐上石楼梯台阶,紧随其后的Luca在他身后顿了顿,才轻手轻脚坐到他身边。
    沉默了半分钟,Luca尝试将自己的右手盖上对方的左肩,下定某个决心后,才开口:
    “对不起,Ike。其实,我说的那个人……是你。”
    “我很高兴……能再次见到光鲜亮丽的你。”

    “我?”
    一话点醒“梦中人”,Ike猛地转过头,和一片深邃紫湖撞了个正着。
    他应该感到喜悦,但此刻,诧异和惊惶的感觉远远超过了喜悦。
    “他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唱见,但我很喜欢他唱的每一首歌,喜欢他的嗓音和谈吐方式……”

    所以,刚才那些话,是说给我听的。
    在我以新身份复出之前,他就知道了我的存在……

    命运兜兜转转,以为是初见,其实是“重逢”。
    多年之前,他们的“因”早已种下,只不过,“果”姗姗来迟。

    “Luca,你想知道过去的我是什么样的吗?”
    那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海,寒冷,高压无处不在。就连一呼一吸中,都充斥着浓厚的,令人作呕的福尔马林味道。
    “你说吧,我听。”
    Luca主动挨近了Ike坐。

    “那几年,我的现实生活并不顺利,最严重的时候要依靠药物才能让我感觉舒服一些。我不想因为现实的一地鸡毛,影响了我的唱歌状态,所以我选择忍气吞声,将一切负面情绪发泄在唱歌中的每一次呼气和吸气里。每每站在录音话筒前,我都会暗示自己,一定要把自己最好的状态表现出来——我永远是观众眼中最完美的存在,我不能让他们失望。”
    “神话中有一种鸟儿,它们自打学会飞行后,便开始到处寻找自认为最锋利的荆棘。找到之后,它们会把荆棘刺入自己的身体,而后开始放声歌唱。荆棘刺得越深,它们的歌声越是婉转动人,直至耗尽生命。我不向现实屈服妥协,现实越是给我再大的痛苦,我越是更加卖力地唱——就如我说过,唱歌不仅是我的梦想,更是我唯一获得短暂解脱的途径。”

    “你有很多支持你的观众。”Luca说。
    “虽然关注我的人不多,但他们仅仅三言两语的支持,都是我继续走下去的动力。”Ike停顿了一会儿,“我从不和他们提起关于我的任何事情,我不断发布新视频,为的就是让他们把注意力转移到我的作品上,而不是依据我在聊天直播里的三言两语,猜测作为创作者的‘我’过得如何。”
    Ike没有细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所有的,过去经历的苦难挫折全部被他轻飘飘地一笔带过,云淡风轻。
    Luca静静听他说话,暗暗替他感到心疼。

    施暴者日益猖狂。他们发现了这个账号的存在,开始了新一轮的攻击,我的净土几近崩塌。他们死死扼住我的喉咙,仿佛在高傲宣布不把我折断誓不罢休。
    “不知从哪天开始,我觉得写歌,唱歌,乃至做音乐是一件很麻烦,很枯燥的事情。我开始厌倦站在话筒前的自己,厌倦看到观众们苍白反复的评论,厌倦听到的一切音乐旋律……我还是败下了阵。”
    在头脑清醒的时候,我不得不做出了一个决定。
    “就这样吧,该结束了。”

    荆棘刺穿身躯,至我于濒死之地,我不会如它的愿,饮恨而亡。

    以前隔着屏幕,Luca觉得Ike是个举止文雅,通身透露着一股书生气的人,而现在,面前的Ike彻底放下了架子,将他不为人知的过去,连同那颗炙热的心,向自己毫无保留地展露。
    就算身陷囹圄,还要努力仰起头去追寻心之所向。
    “他变得更加‘完整’了。”
    这个想法刚蹦出脑海,Luca不由得一愣,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

    “你不是想知道那个账号曾经叫什么名字吗?”
    Ike忽然贴近了Luca。
    “我可以告诉你——当然,只告诉你。”
    他凑近Luca耳边,薄唇翕动,吐露出一段简短音节。

    “……”

    鸟居的影子将两人几乎融为一体的身影笼括起来,被台阶对折成一段又一段,歪歪曲曲印在地上。
    落日鲸落般下沉,余晖的光亮与阴影的暗沉渐渐拉大了对比度。他们并肩而坐,位置正好卡在两片树荫之间的暖色里。
    不知名的鸟群窸窸窣窣地飞向远方,只留下一丛还在微微晃动的枝头。

    "Where would a south wind take us  "
    南风将把我们吹向何方?
    即使向彼此共享了心中的“秘密”,我们真的可以走到那一步吗?
    他们的相识,可以说是恋人间的羁绊,也可以说是朋友间的缘分。他必须要在“原地不动”和“往上突破”这两个选项之间做出选择——前者的结果是无事发生,继续像这样下去,后者的结果是非成即败,还有可能会彻底葬送他们一开始的关系。
    “算了,还是先别说了吧。”
    Ike选择了缄口不言。
    这样静好的岁月难能一遇,他不想因为自己多余的话语,破坏了此刻平静的氛围。


    石台阶上由远而近地,慢慢地出现一个人影,清脆的脚步声在安静的山林里格外明显。

    “有人在吗——?”
    少女拐过石楼梯转角,立刻与正坐在楼梯顶端的两人对上了眼神。
    三人六目相对,但橘发少女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的氛围。
    “天快黑了,我怕你们出来的时间太晚,赶不上咱们这儿回东京城里的末班车,我就过来看看你们还在不在。”

    “快走吧,一个小时之后末班车就要到了。”


    1%.
    世界で一番寒い夜を, 1%の僕たちを
    世界上最寒冷的夜晚,1%的我和你。
    ——《1%》 はるまきごはん

    送走了Luca和Ike的橘发少女将电三轮掉头,车头雪白的灯束也跟着一扭转,向黑夜升起的地方行进。
    三轮车车后上只剩下一个扎着马尾的绿发少女,她安静地坐在车沿,戴着耳机,默默平视着远处脊背般的矮山丘陵。
    “我记得……他俩白天坐我车的时候是面对面,一人一边分开坐的,但是刚才……他俩是挨在一起坐的。”
    绿发少女从羽绒服口袋里拿出手机,快速打了一行字,用语音播报的功能将那行字“念”了出来:
    “想象力不是用在这种地方的。我们没有资格去揣测与我们无关的外人在想什么。”
    橘发少女叹了口气。
    “我随口说说而已的啦,你还是那么喜欢较真。”


    归程的大巴上只有零星几人,Luca一坐上座位便把背上背着的包取下来,拉开拉链,拎出一盒薯片递给了Ike。
    “刚刚是饼干,这次是薯片?”Ike撕开包装,抽出装着薯片的透明盒子。
    “本来这两样都是我吃的,”Luca戴上一边蓝牙耳机,“不过中途却多了一个人……”
    有种……追星成功的错觉。
    “算上去年,我已经快五年没有正儿八经录过歌了,”Ike吃完手中的薯片,打了个哈欠。仰倒靠在座位靠背上,“虽然我还保留着听歌的习惯,但我已经完全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普通听众,不再觉得自己曾经和他们一样,都是有勇有梦的音乐人。现实经历的阴霾,翻唱歌曲反响的惨淡,每次都无法完成的原创曲,我一次次反问自己,到底要不要在这条路上继续下去。”
    大巴驶入山间隧道,开阔的夜色被狭窄的墙壁和灯光取而代之。
    “或许你可以试一试,”Luca说,“以你现在的新身份,重新开始你的音乐梦。”
    “你靠着自己强大的游戏吸引了一批固定观众,如果再和观众们透露你擅长的不仅是游戏,还有音乐,说不定你的频道能比之前的更加吸睛。”

    “重新开始……吗?”
    他想起家里那个已经落灰的吉他包,和包里装的已经断弦了的吉他。

    和来程一样的一路辗转,在搭乘上回酒店的出租车后,他们才彻底放松下来。
    两人的手机电量加起来已经不到百分之二十五,他们干脆摘下各自的蓝牙耳机,共用同一条有线耳机听歌。
    深夜,透明车窗将车里车外的世界彻底分割开来。Luca小心翼翼调整自己的坐姿,让Ike更舒服地靠在自己肩上。
    插着耳机线的手机忽然亮起屏幕,通知声响转瞬即逝,耳机里正在播放的歌曲蓦地停了一下。
    “电量过低,请及时充电。”
    Ike迷迷糊糊动了动,但只是换了个更加靠近Luca的姿势,拨下耳机,合眼继续睡了。
    Luca一声不吭,关掉音乐,把有线耳机取下来收拾好,放回自己的外衣口袋。
    红灯亮起,出租车停在白线前,路灯灯光透过车窗泼洒了他一身。
    “突然觉得,要是一直能这样下去的话,感觉还不错。”
    但……我和他都是男生,真的可以吗?


    Ike察觉到有人在拍他的脸。
    “……醒醒。快到酒店啦。”
    嗯?
    被叫到名字的人猛然睁眼,入目的景色已经是他熟悉的路口。
    “我……睡着了?”
    来东京之前,失眠一直是他最头疼的问题。前一段时间,就算直播了很久已经感觉到困意了,下播休息的时候还是很难睡着——除了在飞来东京的路上勉强能睡一会儿。但是,这一次他居然靠着Luca的肩睡着,而且一觉睡到了出租车到达目的地。

    真是神奇。他想。

    下了车,站在路边的Ike正打着哈欠,结果冷风一吹,哈欠的末尾立刻多了一声喷嚏。Luca与出租车司机交谈完之后,单手搂住Ike的肩,催促他回酒店休息。
    “我去附近买点吃的回来,你先回去等我。外边怪冷的,快回去吧,听你说话都带鼻音了。”
    Ike吸了吸鼻子,双手揣进口袋里,乖乖点了点头。
    要是Luca不说,他都快忘记自己的感冒还没好这件事了。
    不过,他倒是不觉得此时东京的气温有多低。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床头柜上正在充电的手机亮起了消息通知。
    Luca: Ike我已经买完东西,在回来的路上了!
    Luca: 但是我手机只剩百分之一的电量,之后可能没法给你发消息,等我到酒店了我会去你房间找你的!
    Luca: 不说啦,我手机要关机了_(:з」∠)_我很快就回到酒店了!等我!


    关掉花洒,流水声刚刚消失,外边就传来一阵敲门声。
    “来了!”
    Ike匆匆穿好衣服,一路小跑去开门。裹挟一身寒气的Luca正站在门外,鼻尖上还沾着一粒小小的雪。
    “我回来啦,让你久等了。”
    “没事,”Ike拉着Luca的手腕让他进屋,“是外边下雪了?你先坐着休息一下,我给你倒杯热水。”
    直到对方进了屋子,Ike才看清Luca的发丝已经被融化的雪水打湿了不少,一绺绺地垂在肩上。
    “还好,雪不是很大,”Luca把提在手里的两袋关东煮放在床头柜上,从脱下的背包里拎出两瓶苏打水,“我手机快没电了,不能跑太远,只能去附近没关门的便利店买夜宵了。”
    “Luca,擦擦头发吧。”Ike一手将一条干净毛巾扔在Luca怀里,一手把装着热水的杯子搁在关东煮旁边。
    “这是……”
    他歪头,试图看清那两瓶苏打水的包装。
    “メロンソーダ?”(Melon soda,即蜜瓜苏打)

    屋外的雪渐渐有了增大的趋势。很快,白色棉絮淅淅沥沥地铺满整片大地。
    小小的床头柜上摆着两部正在充电的手机,屏幕上倒映着暖色的台灯光源。

    吃饱喝足,Luca主动把垃圾收拾妥当,只是下楼一趟扔垃圾的功夫,再回来时,他发现Ike已经钻进了被窝。
    房里的所有大灯都被关掉了,只留着一盏小小的床头台灯,在一片漆黑里,那抹暖光格外显眼。
    他笑了笑,小心地关上门,轻手轻脚走到床头柜前,刚想拔掉自己手机的充电线,裹在被子里的人立刻翻过身来,睁眼盯着他。
    “我以为你睡着了。”
    “刚刚我在车上睡了那么久,怎么可能再入睡得那么快。”
    Luca坐上床沿,看了一眼时间。
    他想起来,去年他们第一次线下见面的时候,他就是这样,坐在床沿,等Ike彻底睡熟之后才离开。
    “可能是因为在你身边,我才睡得安稳吧。来东京之前那段时间,我失眠的毛病又犯了。”
    Luca替他掖紧被角:“以前我弟小时候,我经常被我妈支使去哄他睡觉。但我一不会讲故事,二不会唱什么摇篮曲,迫于无奈,我只能用一个笨办法……”
    “嗯哼?”
    Luca往床头的方向挪了挪位置,伸手,慢慢顺了两下Ike的头发。后者感到头上一热,但既没躲也没闪,这个反应倒是出乎了Luca意料之外。
    “我小时候经常被我爸妈轮流摸头哄睡,效果确实很好,不到十分钟,我就能睡死过去。”
    “但我现在不是小孩了,这个方法已经对我没用啦。”
    话一出口,Ike就后悔了——他明明想让Luca再多多摸他几下,但刚刚那句话,似乎在暗示他不要摸自己的头。
    Luca的手已经收回去了,他甚至没来得及伸手出被窝,去握住对方的手腕。

    最后,Luca还是执意等到Ike睡着才打算离开,临走前,他恋恋不舍地用手背贴了贴Ike的脸颊——那是他目前想到的,最能表现不过界的亲密,又不容易把对方吵醒的动作,而后像个做了恶作剧的小孩,拉灯,关门,溜之大吉,假装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那时,天快亮了,雪也停了。


    Telepathy.
    “一年年过去了,风暴止息,世界走向它的路。我爱你,以所有的变化,忠实于你。”
    ——勒内·夏尔

    今天发生的事情,接收到的信息太多太多,Luca本想躺在床上,入睡之前好好消化它们的。但刚刚沾上枕头,意识瞬间消失殆尽,根本不给他闭目冥想的机会。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自己正走在一条幽深隧道里,回首看不到起点,往前看不到尽头。
    “……可我什么都没做……事情真的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一切都是因你而起,你居然还有脸面活在这个世界上……?”
    “……”
    “……说不是自己的错,怎么不拿出证据来……?”
    “我……”
    “你说呀……?”
    “我没有……明明错的是你……”
    密密麻麻的推特私信通知不断冲上手机锁屏,刺耳的电话铃,急促的敲门声,美工刀刺耳的摩擦声,严重失真的钢琴键音,没旋紧盖子的药瓶跌落桌下,散落了一地花花绿绿。
    “闭嘴……!!”

    尖锐的玻璃爆裂声。

    “Ike?!”
    那些是……
    “……不知从哪天开始,我觉得写歌,唱歌,乃至做音乐是一件很麻烦,很枯燥的事情。我开始厌倦站在话筒前的自己,厌倦看到观众们苍白反复的评论,厌倦听到的一切音乐旋律……我还是败下了阵……”
    “最严重的时候……要依靠药物才能让我感觉舒服一些……”
    Luca着急了。
    他开始四处摸索,试图找到这个梦境的“源头”——也就是曾经深陷囹圄的Ike。
    “……求求你们……”
    污秽不堪的呕吐物自衣领淌下,如一只只蠕动的彩虹色爬虫,不断“啃食”他最后的心理防线。
    破碎的灵魂在哭泣。
    他找到了蜷缩在角落里的Ike,不顾一切抱住了对方。
    那瞬间,Luca觉得自己变成了Ike,那些利剑般的话语仿佛是刺在他身上的,那些本应莫须有的伤痛是他在承受的。
    “为什么我不知道……当时屏幕另一头的你正在经历的痛苦?”
    早知如此,他愿意拼上一切为他辩白,为他挡住流言蜚语的攻击。
    “我不会……不会放弃的……”
    Ike颤抖着呼吸,紧紧抓着Luca的衣角。
    Luca小心擦去Ike嘴角残留的脏渍。
    “没关系,我一直在……”

    ……

    一觉醒来,Luca只记得梦境的最后一幕——他用力拥抱着一身狼狈,缩坐在角落的Ike。
    屋外艳阳高照,碧空如洗。
    他拿过放在床头的手机,发现时间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如果我梦到的场景的确是真实发生过的……”
    是事实,还是只是经过放大后的痛苦?
    再回忆起那些零零碎碎的画面,他不敢想象,Ike是怎么一个人面对施暴者狂欢的风风雨雨,熬过那段日子的。
    他突然很想现在就听到Ike的声音。

    “Luca?”
    手机屏幕刚刚亮起来,铃声还没响,正在泡速溶咖啡的Ike便接起了电话。

    听到电话里Ike与平常无异的语气,他彻底放下悬着的心。
    啊……差点忘了,那些事情对他来说已经是过去式了。
    或许他都不在意了,我还瞎着急什么呢?
    “我……我没事,”Luca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昨晚睡得好吗?”
    “应该是今天凌晨——我睡得很好,一夜无梦。”
    Luca听到电话那头陶瓷勺子触碰陶瓷杯杯壁时,发出的清脆响声。光是听这个声音,他便能想象到杯子的主人站在窗边,一手接电话,一手拿着咖啡杯耐心听他说话的样子。
    “对了,Shu他们说明天就去拍商单视频,拍完了大家就一起去聚餐……”

    讲完事情,挂了电话,Ike把杯里的咖啡一饮而尽。
    速溶咖啡的味道远远比不上现磨的,粗糙液体在喉咙里滚了一圈,落进胃中。
    “走一步看一步吧。”他放下了咖啡杯,“就算能感受到他对我的好,但是……”
    不争取一把,谁都不知道缠绕在他们之间的线,到底是红色还是黑色。
    Shu还在研究手头上的相机稳定器,一抬头,看到站在窗边一动不动的ike,忍不住问:
    “发什么呆呢?”
    “没事,”Ike回过头来,神色如常,“这速溶咖啡味道不好。”

    这两天,Luca和Ike的相处模式一转先前。多了三个人,他们当然不能像之前那样“共处二人世界”。Luca和两位英国佬“一见如故”相谈甚欢,而Ike难得与远居漂亮国的Shu相聚,好友见面自然少不了话头——两人干脆出去逛了一整天街。

    三天后,一行人终于敲定了拍摄商单视频的时间。
    离约定出发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Ike就起了床,开始为拍视频做准备。即便视频的主角不是他,他还是很认真把自己打扮了一番。
    桌上放着一整套还未拆封的樱花彩妆礼盒——Shu大手笔给他送的伴手礼。Ike从来没收到过如此贵重的礼物,说什么也不舍得用。但今天不知是收到了什么暗示预感,他毫不犹豫拆开了礼盒包装。
    虽然许久没化过妆,不过光是依靠肌肉记忆,他很快上好了全妆。只不过最后在眼角贴樱花瓣亮片的这个步骤,多花了点时间。
    “头发有点长了。”
    他拢起后脑勺上的一半头发,简单扎了个小辫。
    折叠镜里的自己比往常更加精致漂亮。他左右端详镜子里的自己,忍不住自嘲“像个盛装打扮的灰姑娘”。
    他要的不是被王子“拯救”,而是能与王子并肩共进退的“权力”。
    “……我在瞎想什么啊。”
    真差劲,像个恋爱脑的傻子。
    他合上了镜子。

    他不介意参加录制需要真人出镜的视频,但他不想在镜头面前露脸,所以当他们到达探店所在地址后,Ike在人群后默默戴上了口罩——和Luca一样。
    两人相视了一秒,都绷不住笑了。
    即使口罩挡住了Ike的大半张脸,Luca还是注意到了他脸上的妆容。
    “……”
    Ike的睫毛本就比其他人的更长一些,再加上睫毛膏的粉饰,Luca真心觉得他可以接睫毛膏的广告了。
    “哪个美妆大牌会找一个游戏主播做产品推广?”Ike笑道,“要找,也是找像Shu那样的美妆大主播才对。”
    好吧,他承认自己的确是有点在意他的。
    有点?应该吧……毕竟Ike是他见过的长得最好看,最养眼的人——当然,他更欣赏他的横溢才华与张扬内心。

    在店门口录好视频开头后,Shu和Mysta他们举着录视频的设备兴高采烈进店去了,留Luca和Ike两人慢悠悠地跟在后头,偶尔在相机镜头偏过他们的时候,悄悄摘下口罩,一起自拍。
    他们都觉得今天的主场不是自己,就纯当陪朋友出来玩一趟,至于后期留给他们多少镜头,他们完全不在意。

    一上午过去,探店结束,五人留在店里录了一个小时的杂谈素材,才正式宣布收工。
    “居然还有杂谈环节……”Ike转头对Luca悄悄说道。
    Shu提议,到了晚上大家再一起出来聚餐庆祝,之后的几天,他们就可以各玩各的。
    “这次是我麻烦大家了,今晚聚餐的花费我全包!”

    成年人的聚餐,总是“肆无忌惮”的,说是单纯的吃顿饭,其实不然——他们五人,从清淡的回转寿司尝到重口味的夜市烧烤,再从夜市转战电玩城,最后到KTV。
    酒是一个神奇的东西,酒之于人,可谓猫薄荷之于猫,千万个人能露出千万种不同的醉酒姿态。KTV包厢里,一开始五人还是正常地吃喝唱歌,点的酒一被送到桌上,局面就开始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Shu和Mysta开始互争“麦霸”,时不时发出碳基生物难以理解的怪声;Vox妄图用他及其低沉的嗓音淹死在场的所有人,Ike一边贴着Luca打瞌睡一边灌酒,全程不说一句话;Luca像开了青少年模式上网的未成年孩子,自己的杯子里,装的永远只是不含酒精的饮料。
    没事,一般这种集体聚餐喝酒的情况,最后总要留那么一两个清醒的人负责善后。很少碰酒精的Luca表示,已经习惯了。
    Ike突然坐直了身体,把手里的酒杯放回桌上。
    Luca:“?”
    他以为Ike想去洗手间,刚要起身让他出来,Ike冷不丁来了一句:
    “感觉我喝了不少啊,但是我怎么不觉得醉呢?”
    “或许……”Luca看着Ike一副睡眼迷蒙的模样,“你站起来就感觉得到醉意了。”
    每个喝醉了的人,都说自己没醉。Luca想。
    “是吗?”Ike半信半疑,“那我站起来试试。”
    话音未落,Ike撑着Luca的肩从沙发上缓缓站起身,Luca一激灵,赶紧起身去扶他。
    不过他想象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Ike站得稳稳当当。
    “嘶……没事,我很好。”Ike又一屁股坐回沙发里,“我还是很相信我的酒量——话说,Luca你的酒量怎么样?”
    “我?我的酒量和你反过来,极差无比,是你想象不到的那种差劲。这么和你说吧,以前我上大学的时候,试喝过一杯鸡尾酒——它度数超级低,但是我就醉得不行了,还被我同学半哄半骗在他们面前跳了企鹅俱乐部之舞……我至今还记得那款鸡尾酒的名字——激情海岸。”
    “激情海岸……?”
    Ike心生好奇,用手机查了查这个词,然后被搜索结果吓得差点酒醒,失声叫道:

    “NO!!!怎么搜索出来的结果完全和鸡尾酒没关系啊啊啊!”
    “That was not cocktails ”
    此时,Mysta正撕心裂肺唱到歌曲的高潮部分,完美映衬了Ike现在极度炸裂的心情。
    “什么什么?给我看看!”
    “Luca不准看啊啊!!”
    Luca正想凑过去一探究竟,被Ike摁住脑袋不让他看到手机上搜索结果的画面,但Luca自带身高优势,他还是瞥到了一丁点“限制级内容”。
    “I see the cocktail, and...cock...”
    Ike开始绷不住了,下意识一蹬腿,脚踢到了摆放饮料小吃桌子腿上,桌子不堪重击发出刺耳的“吱”响。
    而后两人开始爆笑。
    “你……Luca亏你还笑得出来!”Ike边笑,边伸手将自己装酒的杯子拿回来,一口闷完了杯中剩余的清液。

    Ike的酒量说不上有多好,但他喝醉之后不会撒酒疯,而是变得比平常更加安静沉默,醉得再猛一点的话会迷迷糊糊地睡着——才过了半个小时,Ike又喝得打起了瞌睡。
    两人正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Luca看到自己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是来电显示。
    “Ike,我去接个电话。抱歉,失陪了。”他拿起手机,快步走出了包厢。

    Luca离开包厢不久,Ike忽然觉得包厢空气有点闷热,于是脱了外套,摘了围巾,只单穿一件厚衬衫里衣出去透气。
    从小在北欧长大的他,来到东京后完全不觉得这里的天气有多冷,和某两位英国佬裹着棉大衣瑟瑟发抖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光是温度这一点,就能让他彻底忘记自己的感冒还没完全好这件事。
    喧嚣远去。他走进昏黄的路灯光,穿过马路上方的长天桥,绕过无人等待的公交车站,径直走下通往河堤的楼梯。
    越是靠近河边,越是能感受到凉到有些刺骨的冬风。河堤护栏有一种很特殊的磨砂手感,他站在护栏边上,低头去看护栏之后那片不断涌动的河水。活水拍打在岸边时会发出悦耳的声音,卷起一阵雪白的浪花。

    “The note has been saved. ”
    Ike依然保持随手记下脑海中突然蹦出来的词句的习惯,

    电话那头的母亲絮絮叨叨关心着自家大儿子,Luca盘腿坐在路边长椅上,一手拿着随地捡起的树枝反复把玩。
    家里还有个青春期的叛逆弟弟,Luca不明白她为什么还要过多地盘问自己的生活。
    “……你爷爷奶奶最近才跟我说,他们什么时候才能……”
    “行啦,”Luca不小心折断了手中的树枝,“让他们先顾好自己吧。”
    “……”
    “这是我的事情,轮不到他们来管。”
    “妈你放心,再过两天我就回家了。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先挂了,我朋友还在等我呢。”

    通话已结束。
    Luca习惯性点开推特软件,开屏首页就刷到了一条Ike刚刚发布不久的推特。

    Ike_OfficialChannel @ikeEveland233
    “白天时边走路边仰头看天空,时间一长就会觉得脚下越来越虚浮,似乎轻轻一跃就能拥抱住整片苍穹;夜晚时低头俯视漆黑的河面,一马平川,闭眼,仿佛一头扎进了水中,与耳边浮起的气泡相背而行。你看到了水中的繁华世界,但那些,只是你溺亡前大脑给你创造的虚假光景。”
    [图片]

    配图是一丛被举起来的,叫不出名字的黄绿色芽茬,芽茬的背景是河堤护栏与远处漾着金色波纹的河水。

    “Ike他不在KTV里?”
    Luca直接拨了一通电话给他,但接电话的人却是Shu。
    “你走之后没多久他也出去了,他手机没带,外套没穿,我以为你俩在一块呢。”
    “……好吧,没事了,多谢!”
    挂了电话,他握着手机思索了两秒,决定立刻去找人。
    谁都不懂一个喝醉了的人跑河边去干什么,他担心Ike不小心做了什么难以挽回的傻事。

    拍完配图用的照片,Ike转手就把那株芽茬抛进了水中。
    酒精燃烧殆尽,身上多余的热度渐渐消退,炙热依然不断地在意识里盘旋。他都快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真的醉了,还是清醒了,却不愿意摆脱半醺半醉的状态。
    “还是没有找到机会啊。”他点进手机相册,翻看白天他们在探店时偷偷拍的自拍照。
    再往后翻,是他和Luca在推特的互动截图,和Luca互发消息的聊天记录截图……相隔半个地球,他只能依靠电波构成的虚拟网络,才能和远在南半球的心上人保持“若即若离,不痛不痒”的联系。
    字母构成的词句,远远不够承载他的想念。
    寒风毫无预兆地袭来,直直吹进骨髓。风一停,Ike立刻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鼻腔瞬间被堵上了。
    “……”
    他扎扎实实体验了一把“风中凌乱”的感觉。


    “他不在这里……”
    “那儿也没人……”
    磕磕绊绊打听到了附近去往河堤的路,Luca一路跑,一路找,急了一头的汗。
    真是的……明知道自己醉了还要往外跑,去哪里不行,非得去危险的河边!他真不怕一个浪头过来人就不见了吗?
    一想起之前的那个梦,Luca更加担心Ike了。

    “Ike——!”

    Luca一口气跑下河堤,Ike听到远处有人在叫他,应声回头。
    “!”
    “?”
    看到Ike好端端地站在护栏边,他终于忍不住上前,抓住了对方的双肩,逼迫他直视自己的双眼。
    “你……人生地不熟的,你喝醉了还敢跑这么远的地方来……”他又气又急,捏着Ike肩膀的手都在微微颤抖,“手机不拿,电话不接,你是想急死我吗?”
    “Luca,疼……”Ike试图拨开Luca的手,却无济于事,“我只是出来透透气。”
    他第一次见到Luca如此焦急的神情,而且他是因为找不到自己才……
    “我没事,真的。”
    难能可贵的独处……不能再错过这次机会了。
    人说“喝酒壮胆”,借着酒精的催化,他才敢扒开层层“伪装”,让匿于心底的深潭重见天日。

    “冷吗?”
    Luca摸了摸Ike的手,没等Ike说什么,他立刻脱掉自己身上的棉衣,示意对方穿上。
    在外边吹了少说十几二十分钟的风,说不冷是不可能的。Ike稀里糊涂接受了Luca的外衣,任由对方在自己身上拨弄。
    于他而言,Luca的衣服太宽,袖子太长,但足够暖和。
    “回去吧,外边冷。”
    他已经转身走出一小段了,发现Ike并没有跟上来。

    “嗯?”

    Ike的身后,是一望无际的城市霓虹,青灰色的夜空。四周空旷无人,虫鸣和水流声环绕耳畔。
    “Luca,有些话,我憋了很久很久,一直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说出来。”
    说出来,把被他隐瞒已久的一切,全部说出来……
    “我一旦把它们说出口,也许……会让我们两个的关系陷入不可挽回的境地。你还记得,之前我打过一通电话给你,问你休假生活过得如何吗?”
    “我记得。”
    他当然记得,和Ike有关的事情,他都记得。
    “其实,我没有告诉你……那时候我刚刚到澳洲。我一下飞机就给你打了电话,本以为是即将出口的惊喜,可却得知你那时并不在城里,而且还要一个星期才能回来。但我没法一直待在澳洲等你回来。”
    故事还没说完,眼泪就开始不受控制地掉。Ike头一次如此讨厌自己的泪失禁体质。
    “挂了电话之后,我马上买了当晚回程的机票——那时,离回程航班登机时间还有几个小时。我不知道,也提不起心情去想我可以去哪儿待着打发时间。然后,我登上了一辆巴士,误打误撞去到了海边,看到了海边绚丽的落日,碎云和晚霞。”
    沉浸在回忆中,Ike连说话的语气都变得轻缓了不少,仿佛担心自己不经意间加重的气音,打破了回忆里的宁静画面。
    “我没有和你提前打招呼,就是想给你个惊喜,我去澳洲没有别的目的,就是想见见你。没曾想,我运气这么差,一路不辞劳苦赶飞机过来,最终却扑了个空。”
    想见你,想见你。
    想见你……
    这是飞机即将在东京落地时,他脑海中唯一的想法。只不过,这次的心情远比上次的要平静得多——大不了,鼓起勇气换一场梦碎,换梦中人清醒。
    滚烫心情如崩溃决堤的熔岩,又被理智压倒,漫开一地滩流。有那么一瞬间,Ike忽然后悔了向对方完完全全地表明心意,但为时已晚,覆水难收。

    “他居然……”
    Luca也诧异了许久——那时,他完全没想到Ike会跑来澳洲找他,他以为Ike只是闲来无事给自己打个电话问候问候。
    只能说,Ike的运气实在是不好,好巧不巧卡在他正好不在城里的时间到了澳洲。

    “连我自己都意识不到,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
    “从一开始的摇摆不定,到最终的笃定心意,我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剩下的八个月,我每天都在期盼黎明到来与夜幕降临,因为你总会准时无误和我说早晚安。我一次次盼望每个周末你给我发消息询问我和你进行联动直播的意愿,但希望总是一次次落空。我不敢过多和你提起联动的事请,因为我害怕让你感到厌烦……”

    Luca看到他的脸颊上的清泪——像铺满薄水雾的玻璃上,被人刻意刮划出的两道水痕。他刚想掏纸巾给他擦掉眼泪,但一摸自己口袋,里边除了手机什么都没带。
    他走上前,把两人之间的距离又拉近了一分。他还是不懂得安慰人,只能继续用拥抱的笨办法,用自己的肩膀接住对方的泪。
    “我不想看到你哭泣的样子。你哭了,泪流在你脸上,但心疼的是我。”
    一向以完美形象示人的Ike,此刻却在他的面前露出格外“不堪一击”的一面——再联想去年那个“唐突”的拥抱,Luca更想把眼前人——自己曾经牵挂无比的人,彻底据为己有。
    “他的这副模样,只允许我一个人能看到。”
    刚才母亲在电话里被他生硬打断的话,他更加不予理会。什么伦理的约定俗成,什么背德,禁忌,都是假的,他和他心灵感应,双向奔赴才是真的。

    “从今往后,你不再是一个人了。”
    即使我们都不知道我们的将来是什么样的,但至少,我们可以把握住现在。

    当晚,两人的观众们都看到了一条推特:

    Ike_OfficialChannel @ikeEveland233
    Bruh I feel like I've peaked in life rn man
    (翻译:兄啊伙计啊我感觉自己现在到达了人生的巅峰)

    LucaPog @lucaashiro
    Replying to @ikeEveland233
    Same
    (翻译:我也是)


    时间飞逝,纵然再怎么不舍,一行人终究还是要互相告别,各自踏上归途。
    Mysta,Vox,Shu三人前前后后离开东京,再然后是Luca,最后才是Ike——他比Luca仅仅晚了一天而已。
    “几乎没有什么比见证一群志同道合的人从相聚到离别全程,更加令人感慨万千的事情了。”
    机场里,Ike看着朋友们纷纷穿过安检机,他拉了拉Luca的衣袖。
    “待会我们去秋叶原吧,怎么样?”
    趁Luca没有走,他要抓紧一切能和他相处的时间。

    天还没亮,Luca已经起了床,开始收拾自己剩下的行李。
    刚刚看到Ike发了下播推,他以为Ike准备休息,谁知不到三分钟,Ike就来敲他的门了。
    “怎么了?”
    “我想送送你。”
    Luca看着面前人一脸倦容,却拗不过Ike的执意,只能让他先进屋。
    “等我十五分钟就好。”

    收拾好行李准备出门,他轻轻拍醒横躺在床上睡着了的Ike。
    “还说要来送我呢,自己反而先在这儿睡着了。”
    “……和观众聊天太上头,都忘了自己在的时区,一不小心熬到天亮了。”
    Ike替他关上房间的最后一盏灯,微弱天光很快布满了整间屋子。

    同样的便利店,同样的座位,和来东京第一天点的同样的早餐。城市缓缓苏醒,街上行人渐多,开始了新一天的循环。
    Ike还是和之前一样,等Luca吃完他的牛肉咖喱后才从座位上起身。这一次,是他替Luca推开的门。
    “好啦,就送到这儿吧,”他用拇指指腹轻轻刮了下Ike的眼睑,“你看你,熬夜熬得黑眼圈都出来了。”
    “我作息混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他张开双臂,又一次抱紧了Luca。
    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拥抱。从确认心意,到现在的告别分离仅仅过了三天时间,他们还没完全享受够两个人的时光,就要再次迈入现实的分流。
    “等你回到家了,一定要给我发消息报平安。”
    “嗯。”
    “以后常联系。”
    “好。”
    两人同时松开了彼此。
    “Ike,下次再见,后会有期。”Luca牵住Ike的放在身前的双手,“早点回去休息吧。”
    言罢,他稍稍弯下腰,偏过头,再在对方的右脸颊上留下一吻。
    “那我走啦。”


    闹钟叮铃作响,碧空浮云片片。浅色窗帘被人一把掀开,让扑面而来的风吹走面颊上未苏醒的倦意。
    “Ike早安!”
    Luca的问候一如既往地准时,他笑着给对方回复了一个比心的表情包。
    “我应该和你说……傍晚好?”
    “傍晚快乐!”Luca回复。
    他转头,看向挂在墙上的日历——四月了。

    “是时候,迈出这一步了。”
    他打开电脑,翻找出自己最近制作好的原创新曲的工程文件,截图,编辑推特文字。

    Ike_OfficialChannel @ikeEveland233
    New song is coming soon, maybe I will pick up some old things of my lif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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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eplies from the creator

    萝呗白菜

    DOODLE*怕读者们以为是设定BUG,再补充一句:只要Ike意志力足够强,他其实是可以触碰并简单操纵现实世界的物品的,他想碰什么都行(但唯独碰不到Luca,无论意志力再怎么强)
    贴一个第五章原文:
    “只要我意志力足够强,就能和现实世界的东西进行短暂的交互。我要没有这个能力,这二十多年待在人间的日子,岂不无聊透顶?”
    就比如第一次递还给你的伞,不久之前敲响的窗户那样。
    【Lucake】夏日遗梦 18“喵——喵呜!”
    怀里的猫咪不安分地叫唤,不少同样在等车的人纷纷向Luca投去好奇的目光。不懂事的小孩拉住大人的衣摆,指着金发少年,大声说着“猫!猫!”;襁褓里的婴儿突然哇哇哭泣,母亲着急忙慌地去哄,轻声责怪一旁毫无顾忌外放视频声音的中年男人。
    Luca误以为是猫咪的叫声惊扰到了婴儿,他连忙走远,随意找了张空着的长椅,坐了下来。
    “好啦好啦,”Luca把猫咪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你看,我不是好端端地回来了嘛?”
    Ike张嘴,佯装咬了Luca的手指一口。
    每每想到对方差点被来历不明的蛇袭击咬伤,光是想象那个画面和之后的后果,他就后怕不已。
    “还好出来得早,不然咱们就赶不上今天最后一趟回去的大巴了。”
    Ike堪堪松了口,盘起尾巴,重新窝回Luca的大腿上,不嫌热似的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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