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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akoyaki_ra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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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akoyaki_ra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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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茂】葵色遗书最上世界if,两个险些溺毙于生活的人成为了彼此的救命稻草


    BGM:《Yellow》-Coldplay

    ——

    窗外红彤彤的夕阳斜照到东边的墙时,灵幻新隆照常从相谈所下班离开,揉着略显酸痛的肩膀,准备去酒馆点一杯柠檬沙瓦、沙瓦多一点。

    离开之前他点了一支烟,虚虚倚在平日里招待客人的沙发上,没有坐。他今年28岁,已是褪去稚气和天真的年纪。自立但无聊琐碎,就连厌倦都早已麻木的单调生活中,母亲的催婚成了千篇一律日常中的一环,一份份邮件随同系统通知堆叠在呆板的收件箱里。

    下周又被安排了相亲,找个理由向女方搪塞过去吧……灵幻新隆摸了摸后颈,看着撞在一起四散的烟圈,默默掐灭了燃烧着靠近指根的火花。烟头在缸中拧成一截颓丧的纸卷,压弯了腰。再炽烈的火光在靠近他的前一秒都会被名作孤独的苦寒熄灭。

    日复一日地消磨着,这份工作不出所料也很快厌倦了。一成不变的生活没有任何新鲜感,即使更换了好几次工作,也只能麻痹一时的空虚,心上的枷锁安如磐石地桎梏着灵魂。

    疲惫感这才后知后觉涌了上来。那是他一日中唯一没有笑的时刻,却也是最喜欢的时刻——在结束一日工作后点一根烟,又在一根烟燃尽的时间里什么都不做,只静静观赏窗外的夕阳。如果没有这场仪式,也许自己也会变得像曾经公司里的那些同事一样,逐渐模糊了面容,忘记自己真实的模样。

    清理完烟灰缸又通了一会儿风,他锁上相谈所的门,准备按照计划度过夜晚的时光。夕阳沉得很快,行人却步履悠悠。太阳消失在地平线上,只有天际泛着一丝橘金。晚风已经迫不及待地将波浪上的碎光抚平,独自走在桥头的灵幻新隆抬眼时却瞳孔皱缩,下一秒扒在栏杆上向下望去。

    他看到了一只手。一只渴望抓住什么的小手,好像哭泣着努力冒出水面,又被江面的波涛压了下去,再没伸出来。

    时间没有留给他思考的余地,只是一把将西装外套和鞋扔在一边的功夫,灵幻新隆就后脚蹬在栏杆上跳了下去。

    水花溅起如一场逆流的大雨连了天。被水面倒映的天空里,下坠的人就像伊卡洛斯一般向着他的太阳飞去。他的身体越来越轻,离现实越来越远。在被烧化翅膀之前,有人抓住了“这枚氢气球的绳子”,好像在说着:醒一醒,这里不是天。天不会那样漆黑,太阳不会那样寒冷。

    几乎喘息不能的湍流里,灵幻新隆把人带出水面,轻飘飘的少年又坠落回沉甸甸的现实。他托着溺水者的腋下努力将他向岸边带,许是已经失去意识没有一点声响,出水后也只躺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灵幻新隆将人放在桥上从事先丢下的西装口袋翻找手机,却见那上边布着裂口已经被摔坏,又匆匆往那西装旁边的书包里翻,发现少年并没有联络用的通信设备。

    也是,这么小看起来只是个初中生而已。偏生附近没有什么人,他微微抬起少年的下巴俯身,不得不感谢从前学习的急救知识现在派上了一点用场。

    终于把最后一口水吐干净的时候,影山茂夫看清了面前把自己救回这个疾苦人间的青年。和自己一样湿漉漉的,发尖都在往下淌水。明明体面地穿着衬衫打着领带,却因落水而黏糊糊地贴在了皮肤上。

    但比起这些,面前的人好像更加关心他的安全,自他睁开眼便拍打着他的脸颊询问着能不能说话,如果有意识的话请努力给一点回应。

    “那个…大哥哥,这里是…梦吗?”影山茂夫小心地抓住了灵幻新隆的手,很温暖,他做梦都不敢奢望的温暖。

    灵幻新隆总算松了一口气,将自己干燥的西装外套披在少年身上。还没有必要做好迈向另一个世界门扉的准备哦…他帮影山茂夫重新穿好脱在桥头的鞋,拉上书包拉链背在胸前,又蹲下身,让他趴在自己背上,向最近的医院走去。

    酒馆今晚是去不了了,本想放松一晚上却意外捡到一个落水的小孩。幸好小孩很轻,架在他手腕上的大腿都感受不到多少肉。灵幻新隆总在找着话题想要确保背上的人没有闭上眼睛,对方虽然腼腆羞怯,但还是小声地回答着一两句。其余时间都沉默着,好像还没从方才的险境中缓过神,身体仍然呼吸不过来。

    直到临近目的地,影山茂夫才主动说了第一句话:“灵幻先生,我们还是不要去医院了。”

    却见对方好像意料之中:“龙套?终于愿意说出这句话了啊…一路上都像是有顾虑的样子,是不想被父母知道这件事吧。”

    影山茂夫勾住他肩颈的手捏了捏,轻轻点了点头。此时感到自己被灵幻新隆放了下来,对方开口,却在回答那个最初的疑问:“这里是地面。”

    这里不是梦。不是水,不是天,不是死亡,而是实实在在的地面。

    “嘛…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猜你会做出这样的抉择一定是因为经历了令人难过的事。辛苦你了…龙套。但正因为体会过被生活淹没的窒息感,才更不要选择溺死这种让自己最不快乐的事用窒息结束窒息,否则你只会感到痛苦啊。”灵幻新隆伸手搭住茂夫的肩,“人还是脚踏实地才好。越是不想沉没,越要努力挣扎探出头大口呼吸,直到抓住那棵属于你的稻草才行。”

    “我也知道要去面对,但是、父亲母亲知道的话会……”少年用手指挠了挠脸颊,下意识躲闪着他的眼神。

    “会伤心?”
    “会…训斥我。”

    “这样吗…光是想到这些就很想要逃跑吧。感到难过的时候,逃避也是没关系的,躲起来也是被允许的。至于你的顾虑,尽管安心地交给大人。听好了龙套,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万能的。总会有你解决不了的问题,你承受不了的压力,这个时候千万不要忘记你还有着向其他人求助的权利。虽然有些话终究还是得你自己说出来才好,但是…”随即他笑了笑,“在你成长到有足够的能力之前,不必着急、无需害怕,想说的时候再说吧。这个委托我灵幻新隆接下了。”

    好奇怪的大人…影山茂夫看着他一顿意义不明的手势犹豫几秒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伸手握住灵幻新隆搀扶的手,跟在对方身后一步步向前走去。少年不安地攥紧好不容易抓住的命运稻草,得到了对方稳稳的回握。





    待检查做完又和茂夫的家人做完心理疏导,灵幻新隆这才将西装披上已经风干却皱巴巴的衬衫,却在临行前被小孩拉了拉衣角讨要联系方式。

    他习惯性摸向口袋,才想起自己的手机已经坏了。“稍等一下。”他这么说道,在前台拿了一支涂改液抹去名片上的一个0,将价位表的3000日元/时变成了300日元/时。

    随后,他把那张写着灵幻相谈所地址的名片交到了影山茂夫手中,独自离开了医院。

    回公寓的路上途径酒馆,里面传来熟悉的谈笑声。灵幻新隆看了一眼24小时营业的招牌又看了一眼手表,浅叹一口气便继续往公寓赶。今晚没有柠檬沙瓦,但他救了一个人。

    他每天会救很多人,但那也改变不了第二天需要早起上班维持生计的事实。回到公寓洗漱完躺在床上已经一点多,手机试了很多次都没办法亮屏,只能重新买一个,为了节省开支这次买翻盖机好了。

    真是糟糕,明明今天只是想过个喝着柠檬沙瓦的平凡夜晚,结果光是心理咨询的免费义工就做了几个小时,没赚到钱计划还被彻底打乱了。可是那小孩的样子那么可怜,不是因为湿漉漉,而是因为孤零零,与那双迷茫却清澈的眼睛对视的那一刻,就是做不到放着不管呢……

    唉,好累…我的座右铭明明是安全,不是多管闲事啊。

    这么想着,灵幻新隆翻了个身默默闭上了眼。而在另一边,影山茂夫锁上房间的门,拉开书柜最隐秘的抽屉,里面装满了一模一样的信,写着各种颜色的字。蓝色的、灰色的、紫色的、绿色的、红色的……

    悲伤的、麻木的、恐惧的、焦虑的、愤怒的……

    影山茂夫每天都会给自己写一封遗书,以防自己明天就会离开。他从书包里翻出昨天的那份,松了一口气。幸好,灵幻先生翻他书包的时候没有拿出来看。

    正准备将昨天的遗书放进书柜中,他顿了顿,将信展开,又在最后补充了几行。

    这次是黑笔,黑色是所有颜色混在一起的合集。它鲜少出现在这些五颜六色的字中,因为那代表着最深沉的痛苦:“溺水的感觉很糟糕,在我想要活下去的那一刻发现后悔已经太迟了。我…不想再尝试第二次了。”

    第二行,他丢开黑笔思索片刻,不知道这样的心情是什么,于是选择了一种从未出现在遗书上的颜色:“然而在愿望最强烈的那一刻有人回应了我。我以为那是神,但不是,给予我反悔权利的是灵幻先生。他希望我活下去,按照礼尚往来的原则,我也要实现灵幻先生的愿望才行。”

    “幸运的是,我们的愿望是相同的。”

    影山茂夫搁下笔,看着那片金灿灿的文字,像是那个人的颜色,也像是阳光的颜色。它们与上方的那行黑字相映,每一个字都变成了一片花瓣,将那团黑包裹。

    白纸黑字变成了第一朵向日葵,是这个孤立无援世界的第一个访客,开在少年苍白却疮痍的心田。

    “比起那些,做点让自己更开心的事,对自己好一点吧,龙套。生活需要你偶尔的放纵和任性,为了成为一个真正的、生动的人。”他想起灵幻新隆临走前拍着他的肩留下的话,从椅子上站起拿了一瓶自那件事后再也没喝过的牛奶。

    熟悉的、喜欢的味道,久违得让人想念。这时醒来后一直麻木宕机的泪腺才重新运作起来,周围的空气终于可以顺畅地呼吸,不再囿于那片压迫窒息的江河之中。少年缩在床边抱着空瓶抹了抹眼泪,脸上却是罕见的笑意。他太久没笑,连勾起嘴角这种于常人理所当然的事都略显生硬。

    两点了啊…作为初中生已经很困了,也不知何时睡过去的。幸好家人为他明天请了个假,今夜是他第一次无需伴随焦虑与对学校的恐惧入眠。

    人不是机器,需要有失落和休息的权利。如果永远用“明天太阳照常升起”来遏止自己的一切负面情绪,那也太可怜了。

    好好休息一下吧…茂夫。





    次日,灵幻相谈所的门被一个初中生敲开,手里攥着那张名片。那是个特殊的客户,300日元/时的价目是灵幻同他的秘密。

    “哟龙套,来了啊。”影山茂夫进来的时候,灵幻新隆正在抽烟。这一支刚刚点上不久,但他还是没有犹豫选择了把火星摁灭。少年有些拘束地按照他的话坐在沙发上,却被烟呛了两下,灵幻新隆转身把窗户开到最大,看到影山茂夫将两枚100日元放在了他的桌面。

    “对不起,灵幻先生。我只能拿出200日元,可以请您和我聊半小时吗?”他抬着头看灵幻新隆,对方摸了摸下巴,明白了他的难处和需要:“哈?可是相谈所可没有半小时的套餐。所以钱不够的话要带上其他报酬来,比如西兰花或樱桃种子,或者说……”灵幻新隆的目光落在积攒好几根烟蒂的烟灰缸里。

    “或者说,一根棒棒糖。”如果有小孩子每天来相谈所的话,那就该戒烟了啊。自己平日的生活太依赖烟草,以至于一烦躁就想往嘴巴里塞一根,往后还是寻些替代品好了。

    “欸?好…好的。”原来可以用物品交换的吗……影山茂夫心中隐隐有些高兴,毕竟原本想要经常来相谈所做心理咨询但碍于零花钱需要定期交给学校里的不良…而今眼下只需要一根棒棒糖交换自己便能够和灵幻先生说上话,实在是意外之喜。

    虽然怎么也看不出灵幻先生是喜欢吃棒棒糖的那种人。

    “怎么了?”灵幻新隆抬眼看着影山茂夫起身准备离开。
    “今天并没有带来多余的东西,还是先不打扰灵幻先生了。”影山茂夫向他鞠了一躬,“非常感谢,我现在就回家拿报酬。”
    “报酬的事晚些再说吧,下次带来也可以。最近有什么烦恼吗?”灵幻新隆摆了摆手,挑起眉问道。

    “嗯……灵幻先生,听说您的相谈所四年前是专攻除灵的,那你…你知道怎么对人下诅咒吗?”影山茂夫低着头,交叠的手指不安地搓着。
    “这个嘛,我可是21世纪的新星,最强的灵能力者。”久违又怀念的称呼,灵幻新隆顿了顿,“诅咒什么的自然不在话下,是发生了什么才让你有了非诅咒不可的人?要知道仅仅凭借心中的怨念诅咒他人可不是什么好孩子该做的事。”

    十秒,影山茂夫沉默着,像是鼓足勇气一般说着:“那么…请您对我施加最恶毒的诅咒吧……!”

    想要诅咒自己啊…那可是比诅咒他人更麻烦的情况。灵幻新隆摸着下巴沉思片刻,用手指敲了两下桌面,重重点着头,从口袋里翻找起来:“好,没问题!”

    影山茂夫没有想到他那么快就答应了,不禁有些惊讶。“现在我就要下咒了,龙套。快点做好准备,把你的手心打开。”

    “啊,好的…!”他激灵了一下,一直攥着的拳头有些颤抖地张开递给灵幻新隆,眼睛却紧张地闭上。轻飘飘的一枚东西落到了他的手心,布料的质感。灵幻新隆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喏,好了。刚才我已经降下了21世纪最恶毒最危险的诅咒。”

    “欸?可是…”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啊。影山茂夫一只眼颤抖着微微睁开一条缝,看到了放在手心的东西。一个系着短绳写着こうふく的御守。

    “幸福…?”他念出了那几个字,“呃,灵幻先生搞错了吧。”

    灵幻新隆摇了摇手指:“名为幸福的祝福,不就是对你身上的「不幸」,最恶毒的诅咒吗?”说着,他拍了拍茂夫的肩膀,“我对御守施加了灵力,很快所有「不幸」都会被「除灵」,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可是…”影山茂夫却下意识地咬住牙将御守握紧,“果然就连灵幻先生也体会不到这份心情吗…这根本不是我想要的东西啊。”

    “嗯?”灵幻新隆疑惑地看着他。

    “我……”他用力捏着御守,好像想要让这份祝福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却又无力地松开手。就像他几度张口想要说出些什么,可是一切都如鲠在喉,吐不出只言片语。望向灵幻新隆的眼睛,明明救命稻草就送到了手边,偏生此刻又沉重得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了。

    又…又一次…失语了。好想把一切告诉谁,面前的人也好,任何一个人也好。但就像被厚厚的胶条封住了口,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此刻的茂夫意识到,太长时间的习惯性压抑已经剥夺了自己表达心声的能力。

    “喂,龙套…怎么突然哭了?”灵幻新隆轻轻伸手擦掉他脸颊上的眼泪,“不想要的话丢掉也没关系。不过如果突然想哭的话,那…那就哭吧,我会用尽全力把你的眼泪都接住的。”

    “你不觉得恶心吗,灵幻先生…关于我流泪的样子。”
    “很正常啊。我在难过的时候也会哭的,哭得脸都皱到一起,哭得整个房间都是我吹的鼻涕泡,哭得相谈所变成游泳池。相比之下,你现在的样子可爱多了。”

    “…对不起。”
    “笨蛋…不要因为这种事道歉。你又没有做错什么,永远不必为并不存在的罪名道歉。”灵幻新隆弹了一下他的额头,随后又抽出纸巾将小孩的眼泪鼻涕都擦干净,“如果不想说的话我们改日再谈。我看…已经接近下班了啊,剩下的时间也没有其他预约的委托,今天就破例早退一天吧。一起去去吃碗拉面怎么样?你有其他喜欢吃的东西吗?”

    “章鱼小丸子……拉面的话…喜欢味噌的。”影山茂夫小声说着,灵幻新隆笑着勾住了他的肩:“走吧。再给你多加两块叉烧。”

    那是灵幻新隆五年来第一次没有伴随着烟草下班。临行前,他看到影山茂夫最终还是将那枚御守放进了胸前的口袋——幸福、我这样的人也配得到幸福吗?两人各怀心事走在金灿灿的阳光底下,影子总若即若离,偶尔也有一瞬间碰在一起。

    在那个晚上,影山茂夫第一次得知灵幻新隆有猫舌。刚刚出炉的章鱼小丸子被心急塞进嘴里很快烫得吐了出来,他下意识伸手,不知为何这个动作有些熟稔。他总觉得自己能够将那枚章鱼烧停在半空,但事实是伴随着啪叽一声,章鱼小丸子掉到了桌上,随后一路滚到地板。

    “欸——”灵幻新隆懊恼又可惜地揉了揉头发。
    “师…灵幻先生,不要吃得那么急啦,章鱼烧都掉到地上了呢。”影山茂夫无奈地说道。

    真是奇怪。明明这也不是第一次吃章鱼小丸子了,从前一个人买来都会等待凉了再使用,为何在这个孩子身边总觉得吃快点不小心掉出来也没关系呢?

    真是奇怪。明明灵幻先生说这枚御守是自己做的,没有神明的护佑,可是一起坐在拉面馆里的时候,心里又产生了昨天那种陌生的感觉,被阳光一样金灿灿的色彩填满了。那是…幸福吗?难道说灵幻先生…真的有灵能力吗?

    “龙套,再不吃面坨了就不好吃了哦。”
    “啊,我知道了。”影山茂夫抱着手里的碗掰开一次性竹筷,“说起来,灵幻先生为什么不继续除灵工作,反而开始做心理咨询了呢?明明您的超能力那么强大。”

    “这个啊,嗯…或许是因为如果遇见现在的你,心理咨询这种工作会更有用吧。”
    “欸?”影山茂夫筷子里夹的溏心蛋又噗通掉回了面汤里,急忙抽纸擦着脸上的汤汁。
    “开玩笑啦。我怎么会说出这种话。”灵幻新隆一边吃着面一边托着下巴。怎么会有人真的相信我有超能力这件事啊…

    他瞥向影山茂夫,在落进对方深信不疑的眼睛时愣了愣。如果说早四年遇见这个孩子,天真也无条件相信着这个荒诞的骗局,自己是不是就不会选择转行了呢。

    就像现在的某一刻,他忽然觉得,已然厌倦的心理咨询师这份工作,好像还能再坚持一会儿。仿佛自己冥冥之中选择了这份工作,就是因为28岁那年的某个傍晚会遇到一个小孩,怯生生地敲开那扇相谈所的门,他选择掐灭过往用以维系生命的烟微笑回望。然后……

    他不再需要烟了。世上其余所有的一切,好像也都不那么重要了。







    “永远不必为不存在的罪名道歉…吗?”影山茂夫在那一天的遗书里写上这样一句话,仍然是金灿灿的灵幻色。

    如果可以每天去相谈所就好了,如果能够不用上学就好了。少年叹了一口气,准备把御守放进书包。突然,他又像是想到什么一样打开房门:“那个…母亲,可以给我一副针线吗?”

    影山茂夫把校服摊开,歪歪扭扭地在里层缝着口袋。好丑啊…看着成品和因为被扎包上好几个创可贴的手指,心里不禁吐槽着。灵幻先生的御守完全看不出是自制的,针线活也做得很好。对他来说好像世界上什么事都能做好,真羡慕这样的人啊…和我完全不一样呢。

    他将御守放进那个丑丑的口袋,这样就不用担心遭到粗暴对待的时候被影响。否则如果被那些人发现了,也许会从口袋里扯出来扔进垃圾桶,一边说着“大家快看啊,龙套居然去神社求了御守,像你这么恶心的人连神明都不会眷顾,即使拿着御守也不会有人爱你的”吧……

    一想到这些就根本不想去上学了。影山茂夫抱住膝盖这个人蜷缩起来,非常熟练地,整个世界又变成了刺眼的紫色和绿色,恐惧与焦虑交织在一起,连门外母亲的催促也听不见了。

    “茂夫,昨天已经请过假让你放松咯,今天应该去上学了。虽然很累,但是请再坚持一下吧。”

    不要…好想吐…嘴唇张合着,手指无意识地抓着头发,喉咙却发不出声音。
    求求你…我害怕…面前的恐惧与焦虑逐渐扭曲,身上又开始淌下令人恶心的,紫色的、绿色的液体。
    好痛…好痛啊…谁来…救救我……

    他变成了一颗巨大的葡萄,人们拿着刀叉笑声尖锐地围着他跳舞。一刀刀毫不留情地插下去,感受到的却是后脑勺撞在桌角的痛、倒在地上被拳打脚踢的痛、脸颊被死死压在桌面倾倒牛奶的痛。

    享受飨宴的食客不会在乎食物的痛苦呐喊。多汁的果肉将各种颜色的情绪四溅,悲伤着、麻木着、恐惧着、焦虑着、愤怒着……最后又变成了和那一天一模一样的黑,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封遗书,他在字里行间行走,路过哪里都是绝望。

    好想…沉进海底啊。好想消失啊。好想被诅咒至死啊。

    “不要选择溺死这种让自己最不快乐的事用窒息结束窒息,否则你只会感到痛苦啊。龙套!”

    “欸!”随着脑海中的声响,五颜六色光怪陆离的世界被一股耀眼的暖金不由分说地撕开,影山茂夫猛地睁开眼,听见一声针尖落地的声响。

    他低下头,身上的紫绿色液体都逐渐变成了红色,变成了从手上无数个针孔流出的血。

    为什么又变成这样了,我刚刚做了什么…

    影山茂夫颤颤巍巍地把手撑在被砸着血滴的地板上,此时却听见一声颤抖的“茂夫?”,抬眼是母亲的拖鞋,再往上好像脖子系了千钧,不敢继续仰望了。

    “不要看…母亲…不要看…”
    这不是我…不是我。我不承认。他紧紧闭上眼,手指抠着地板,什么也没抓起来。

    意识好像神游一样浑浑噩噩,隔绝了一切听觉。世界一片寂静,只记得酒精棉擦过创口的时候很痛。待到稍微缓过神时,才听母亲说,自己方才一直在哭喊着什么,师匠、律、小酒窝……那都是谁?

    “已经是第二次了,不可以再用这种方式逃避上学了哦,茂夫。”声音带着谴责,“这样伤害身体是很不成熟的表现。真是的,早知道就不把针线借给你了。”
    “母亲,其实我……”影山茂夫捏了捏手,声音第三次卡住了。

    其实我每天都很痛苦。
    其实我那天根本不想跳河。
    其实我也不认识这样的自己。

    但是……

    他仰了仰脑袋闭上眼。“抱歉,我现在就去上学。”少年站起身鞠了一躬,穿上刚刚缝好口袋的校服外套掩盖伤口,背上书包的时候还是被背带撕扯过一阵痛楚。

    紫色和绿色终于消失了,现在是麻木的灰。双腿在傻乎乎地自己行走,因为它不具备思考的能力。然后站定在那个熟悉的位置,冷汗像失禁一样直流,无数目光将人千刀万剐,好像能够听到周围本不存在的谩骂。

    低头,习惯性地拿出橡皮擦着满是划痕、讥笑和水渍的桌子:恶▇、哭▇、▇涕▇、娘▇腔……做着这些,脸上早已能够不带任何表情。

    灵幻先生…其实我,每天都在被诅咒着啊……







    “哟,龙套。你今天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啊。”相谈所里,灵幻新隆对着进门的人招了招手。

    影山茂夫从口袋里翻出一支棒棒糖,双手递给对方,却见对方也神秘地从工作台下掏出一个盒子:“我也给你带了,章鱼小丸子。”

    是牛奶味的啊…看来这小孩喜欢喝牛奶,下次买点在相谈所备着吧。灵幻新隆剥开糖纸含住糖果,看着影山茂夫也鼓着腮帮子吃章鱼烧,心情肉眼可见比刚刚进门时好了很多。

    “灵幻先生…你觉得我是一个坏人吗?”
    “这个问题问一个刚刚认识不久的人可不靠谱啊…不过无论在我眼中还是心中,你都是个好人。”灵幻新隆咬着纸棒有些含糊地说道,“在学校有人说你什么了吗?”

    “是吗,灵幻先生是这样想的,和学校里的大家相反呢。他们都厌恶我,因为我总是不敢说话、声音小、个子矮、皮肤白、没有肌肉,性格也很软弱。有人为此感到恶心,骂我像个女孩子……对我做了一些很过分的事。

    “长年累月下来,不禁会想…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吧,我这样的人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是错误吧,大家这样对待我一定是有原因,因为我是个坏人吧。我遭到这些都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为什么我不能长得更高像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一样……”

    “不是的。”灵幻新隆开口打断,“你弄错了一件事,龙套。当一个人想要欺凌你的时候,即使你拥有浑身肌肉有时也不会有任何作用。体格上的差距、权势地位上的差距,这些或许能成为霸凌的成因之一,但不是全部。真正造成这一切的是能否拥有成熟的个性与观念。”

    “一个习惯将错误归因于他人的人与一个习惯将错误归因于自己的人相遇时,彼此关系的平衡很容易就会被打破。此时处于低位的你几乎面临一边倒的压力,但那并不代表你是个坏人才应该遭遇这些。那不是你的过错,不要用不属于你的错来惩罚自己。”

    “但是,还是很奇怪吧…因为和大家不一样,所以无法融入人群中。明明想要改变自己,但一旦做出任何决定,都会被周围的人取笑。光是被人注视着就担忧对方的心中是否正在厌恶着、取笑着,哪怕是第一次认识的陌生人。”

    灵幻新隆点了点头:“既然如此,要不要干脆反过来,体验一下当个真正的女孩子是什么感觉?”

    影山茂夫茫然地看着他,没有理解话里的意思 ,却见对方笑了笑:“明天是周末,你应该没有事吧。要不要尝试穿着女装上街走走?”

    “欸,不…那种事情……怎么都很奇怪吧,会被路人当成变态的啦。”影山茂夫摇了摇头。
    “不用担心。有我在,我陪你。”灵幻新隆对他眨了眨眼,“有人和你一起做这件事,会更有勇气吧。很多时候我们畏惧的不是尝试,而是独自尝试。”

    虽然心情五味杂陈,第二天茂夫还是来到相谈所,抽着嘴角穿上了灵幻先生带来的裙子。

    “喔喔,麻花辫很可爱嘛!”
    “灵幻先生,请不要调侃我了…”
    “哈哈,我说的可是真心话哦。”灵幻新隆一边笑着一边帮他扎好头发。

    那天影山茂夫如往常一样,总觉得被周围人的眼光盯得不适,不由求助地向灵幻新隆身边靠近,却听到对方俯身说着,那些人没有在看你。

    “腿毛。”灵幻新隆凝重地说道。
    “腿毛?”影山茂夫低头看去。

    “啊,对。大家好像都在关注我的腿毛。”灵幻新隆摸了摸后脑勺,“不过这样的话,只要走在我身边,你就不会显得那么奇怪了。”
    “好厉害…!灵幻先生之前就预料到了吗?”

    不…只是单纯忘记刮了。灵幻新隆无奈地摸了摸额头。

    “所以…一天下来,你觉得和平时有什么不一样吗?”
    “虽然一开始总觉得很奇怪,但逐渐习惯后,除了每次进店灵幻先生都差点被赶出去,其他和平时也没有什么区别呢。”影山茂夫脱下假发,甩了甩脑袋,又变回了平时的锅盖头,“谢谢你,灵幻先生。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的话,是根本不敢想这种事的。”

    “是啊。无论男生也好、女生也好,被贴上‘像女生的男生’和‘像男生的女生’这种标签的人也好,归根结底都是人类。就和跑步快、学习优秀、体味重的人一样,发育晚、善良、腼腆但温柔不过是你的特征。不必去回避,不必迎合他人的意愿而自我厌恶。只能接受这一个性,积极地活着。魅力的本质是人情味,成为一个好人,就是这样。

    “你只要按自己的想法活着就行了。”他微笑着伸手揉乱了影山茂夫的锅盖头,“晚上一起去吃拉面和章鱼小丸子吧。”

    “好。”影山茂夫轻轻点了点头。

    做一个好人。他重重点了点头。









    “在那之后,我每天都会去灵幻相谈所。如果遇上双休日,就去灵幻先生的公寓等他。后来为了联系方便,灵幻先生给了我一个翻盖机,和他一样的同款。

    “我们经常一起外出,有时去爬山,有时去看海。灵幻先生总叼着棒棒糖,扇着扇子看我在海边跑来跑去,一会儿看海,一会儿看灵幻先生。晚上我们一起睡在民宿的地板上聊天。

    “我说,昨晚我梦见自己也有超能力,在十岁那年认识了灵幻先生,此后一直在相谈所打工除灵。那个世界的我有着朋友、弟弟,还有一只梦想成神的灵跟在身边。原来拥有超能力的话,即使是我这样的人也能变得受欢迎。

    “灵幻先生却说不是。你受欢迎的原因并不是超能力,而是因为你本就是个值得被爱的人。超能力并没有那么无所不能。如果把一切归功于超能力,只看到自己是超能力者而忽视了自己的其他优点和魅力,是最不明智的做法。

    “能够遇见灵幻先生这样的人,是我人生中最幸运的事了吧。”

    朗读的声音停止,下一秒写满金灿灿字迹的纸张被揉皱、撕扯,围堵在街区角落的人们哄笑着他的天真:“值得被爱…怎么会有人对你说出这种话?喂,龙套,这个灵幻先生是你的幻想朋友吧,哈哈哈哈哈。”

    “不是的…”影山茂夫伸手想要抓住今天的遗书,却眼睁睁看着那片金色被撕碎,雪花一样纷纷扬扬地向地面洒落。

    老师曾说,「灵幻」一词的意思,是能够回应人们一切祈愿的神明。在那个坠入水中无比渴望重生的下午,是他回应了自己活下去的愿望,带着比阳光还要温暖的颜色降临在自己黯淡的生活中。

    失意的人们向来有向神社祈求御守的习俗。那些御守被赋予了神明的祝福,也许可以让生活迎来转机。而那一天,灵幻先生赠予自己的御守,用祝福对自己身上的不幸施下“永远不再靠近影山茂夫”的诅咒,像是守护神一样将原本以为永远不属于自己的「こうふく」刻印在了平凡的人生中。自那之后,自己的生活的确在一点点变好。

    所以说,灵幻先生……

    “神明是真实存在的啊!”影山茂夫用尽全力挣脱那些不良们的束缚,向最后一片葵色的碎纸扑去。那一刻他明白了,自己其实早已不再拥有书写遗书的必要。

    抓住最后一片飞扬的雪花,手中的纸片成为了他的最后一封遗书——与过去懦弱的自己彻底诀别的遗书。弱势者的暴起让周围的人一时陷入了难以置信,他没有强大到能够与不良们一搏的力量,但那一瞬间爆发出的决心令所有人都为之震慑。

    “喂,小鬼。你们这样对他,我允许了吗?”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沐着夕阳走来的人一手插着兜,一手轻巧地拦住了下一秒就要落到龙套身上的拳头,“虽然我并不提倡暴力,但有些事非要用暴力才能解决的话,我的少林寺拳法绿带对付几个小孩还是绰绰有余的。”

    几名不良对视了一眼,虽然心头诸多不甘但也明智地没有向一个成年人发起挑战,放开影山茂夫陆陆续续离开了现场。

    “灵幻先生…!”此时好像才感觉到后怕一样,影山茂夫眼底泛起一阵光,扑上前抱住了灵幻新隆。

    “真是的,我可不知道你平时会被搞得这样狼狈啊。你这家伙…”灵幻新隆叹了一口气,安抚地摸了摸影山茂夫的后脑勺,“地上那是什么?你的作业吗?”

    “那个…不,让它去吧。”影山茂夫急着摆了摆手,“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哦…真的吗?如果是无足轻重的东西怎么会被那帮家伙撕掉,如果是重要的东西就必须要捡起来啊。等等,嗯…上面还写着我的名字…?”灵幻新隆蹲下身将纸片一点一点捡起,挑了挑眉。

    影山茂夫没有回答,只是也蹲下身,跟着灵幻新隆一起将纸片捡起,用透明胶一点一点把新生的证明复原。

    “今天我突然发现一件事,原来我是那么喜欢灵幻先生。”
    “呃…”灵幻新隆低下头,耳尖红了红,“突然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啊,龙套。难道从前你都是讨厌我的吗?”
    “不是呢,”影山茂夫摇了摇头,“一直都很喜欢,只是今天格外喜欢。”

    “是…是吗,奇怪,我今天也没花时间打扮啊…”灵幻新隆红着脸偏过头扯开话题,“说起来那些人的名字你能够告诉我吗?就是欺负你的那些。”
    “灵幻先生要去找他们打架吗…”
    “我可不是随便动粗的人,否则我们做的事就和他们没有区别了。真正强大的人是不会滥用自己的力量欺凌他人的。暴力只能换来臣服,却换不取真心。所以说不用担心,我只是找他们聊聊,别忘了我的本职工作是咨询师。龙套,其实啊…那些问题少年和你一样,都是因为渴望得到关注才会做出这些事,他们同样缺乏引导。”

    “那么在灵幻先生眼里,他们是坏人吗?”
    “世界上的人可不只有好人和坏人两种。有时连一件事都不一定能够轻易地划分对错,因为所有的价值评判标准,都是从某个特定角度出发的。不同人看待世界的角度不同,也就无法轻易地将一切划为黑与白两种。这世界并非非黑即白,人也是可以改变的。”

    “灵幻先生也是这样的人吗?”
    灵幻新隆拍了拍他的脑袋:“你在想什么,我也只是个凡人啊。我们都是这样的人。”

    自那以后,影山茂夫未再写过遗书。有时放学经常看到灵幻先生在校门口游荡,和班上的同学聊着什么,影山茂夫便会和他招招手先走一步,去相谈所里等他。

    学校里欺负自己的同学逐渐少了,在灵幻先生的鼓励下自己第一次尝试加入肉改部。最初看到社团成员满满的肌肉时茂夫还害怕地向后躲了躲,但那些人并没有嘲笑他的瘦小,反而在他每回跑在队伍最后晕倒的时候将自己送回活动室:“虽然已经长进了很多,但是还要继续加油啊,影山君!”

    生活好像比从前幸福了一点,影山茂夫认为那是灵幻先生做出的努力。他明白对方给学校里的不良做了心理疏导,但灵幻新隆却摇了摇头,真正战胜这些困境的不是神明亦或他人的嘉奖,而是一个人想要改变现状的决心与勇气。

    影山茂夫从口袋里拿出那枚御守,微微笑了笑。“越是不想沉没,越要努力挣扎探出头大口呼吸,直到抓住那棵属于你的稻草才行。这是您告诉过我的,师匠。”

    “师匠?”
    “一不小心就说顺口了呢。其实灵幻先生在我心中,更像是师匠一样的存在。您教给了我很多学校里学不到的东西。”

    “说到这些,你也影响了我很多啊。”灵幻新隆目光看向窗外的阳光,在遇见对方之前世界没有颜色的其实并非只有龙套一人。那个下午在桥头看见一只书包与一双鞋的那一刻,他没有任何困难地推断出了桥下有人轻生的事实。

    于是他像自己曾设想过很多次的那样,也脱鞋跳下栏杆,那一跃他救下的不止是一条生命,也是过去的自己。

    坠落的影山茂夫看见了自水面而来的阳光,而义无反顾向下游的灵幻新隆所看却是向深水奔赴的太阳。真正的伊卡洛斯其实是他,不畏着被炽日烧化翅膀,飞蛾一样甘之如饴地向生命里的光扑去。每一朵向日葵命中注定就是要迎着自己的阳光的。

    他们的双手在痛苦的水中交叠的那一刻,两个险些溺毙于生活的人抓住了自己的救命稻草,而后奋力地跃出水面大口呼吸,像搁浅的鱼那样相濡以沫。

    那一刻江面上的最后一抹夕阳映在他们脸上,是金色的。他们重新穿起本为死后迈向新世界而脱下的鞋,决定在跨越那条边界以前再坚持一下,永不停息地挣扎在这痛苦的人世间。

    活着、活着、活着。一个个相同的词写满了影山茂夫的遗书,比其他字更加用力。明明是向死而生的信件,却在某个新颜色加入的那一刻,一边喊着痛い一边努力地相信着希望,无条件地信任着那位能够回应一切祈愿的“神明”。

    直到最后一封遗书被如葵似阳的颜色填满,再没有留给其他任何颜色跻身的余地。旁若无人地,他们眼中充满彼此,像从前淹没在灰暗生活中被捂住口鼻那样跌入金色的温暖海洋。只是这一次不再被剥夺呼吸、不再被束缚手脚,只有无尽的温暖包裹着,让人顿时放下浑身戒备,在涌现的疲惫中安心地睡上一觉。

    有关影山茂夫,那是灵幻新隆接过时间最长的委托。他只赚到了200日元、无数根棒棒糖,和足以覆盖他漫长余生的爱。但他从不后悔。

    在这条名为「爱」的海洋中,他们成为了彼此生命的路标。





    与灵幻新隆相识的第四年,18岁的影山茂夫微微掀起头顶的太阳帽,一边叼着牛奶棒棒糖一边向田里走去。

    身后,灵幻新隆打开翻盖机,又一条从母亲那寄来的邮件:新隆,下周给你安排了相亲哦。这次不能再推脱了,就算不喜欢也先找个人搭伙一起过日子再说。你已经32岁,再不结婚就晚了。

    他的手指顿了顿,随即无奈地轻笑一声,默默打起字:不必。我不打算结婚了,母亲。而且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随后,他关上了翻盖机,听见田里传来一声呼唤:“师匠,不要站在那里了,是你一直说想要来这里赏花的哦。”

    抬眼,他爱的人拿着草帽扇风,一边撸着袖子在成片的向日葵田里招着手,每一朵向日葵都和他一样向着灵幻新隆。

    而在影山茂夫眼中,逆着光的灵幻新隆双手插兜笔挺地站着,微风吹过他的发丝和衣角,身后是盛大的烈日,将一切渲染成耀眼的金色。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封情书,他在字里行间行走,路过哪里都是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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