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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作者:めんつゆ

    天才摄影师x TOP偶像 的paro。HE。

    全文较长近10w字,分上中下放出。本文译自实体书,感谢「普通路过白宝同人女」帮忙拍摄图源。

    【小说翻译】来吧,你我一人一半(下)十六、十指相扣感受体温
    这世上有我不知道的感情。那就是爱情。虽然多少知道它的存在,但在我不不足半个世纪的人生中,想不出任何与这个词相联系的感情。所以,我隐约觉得,这辈子我一定与它无缘了。
    我也并不想知道。直到二十四岁的那一天。

    *

    我是独生子,父母都很忙。这就是所谓的放任主义。但并不是说没有给我爱。我是在父母的财力范围内被尽情宠着长大的,我有这种自负。
    现在回想起来,我是个聪明的孩子。
    儿童托管。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我看着妈妈没来接就哭闹的小女孩,埋头于智力游戏。我坐在冰冷的旧木椅上,像钟摆一样晃着双腿。
    虽然母亲每次都是最后一个来接我,但我们会牵着手回家。
    由于儿童托管有年龄限制,上高年级后我就成了钥匙儿童*。钥匙用链子挂在脖子上,再藏在衣服里。(*指自己拿钥匙、自己上下学的儿童。)
    “凪君真是无所不能啊。”
    班主任总是这样说着,把一百分的试卷交给我。那一年的汉字考试有五十道题,好像只有我得了满分。班主任在全班同学面前夸奖了我。
    父亲看着写着“很聪明”的通信手册,摸了摸我的头。
    他宽大的手掌总是那么温柔,我很喜欢。
    对于他人的评价,我既不执着也不憧憬。
    也许我一直都欠缺些什么。我没有表达喜怒哀乐的能力,感情一向都很平静。我从来没有因为母亲不来接自己而寂寞,也从来没有因担心母亲就这样不来接自己而不安。这是对父母深厚的信任,换句话说,也是一种看破人生的断念。
    我心中残缺的部分似乎是感性。祖父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说道。
    “诚士郎真厉害。”
    “说怪猎吗?”
    “怪猎……?”
    “前几天猎到了一个很厉害的家伙,要看吗?”
    当时流行的掌机。父母早早就给我买了一个。我总是班上最早得到流行的游戏机和卡带的小朋友。
    我的家庭无疑是比较宽裕的。父母怀着没空陪伴我的罪恶感,总是给我各种各样的东西作为补偿。
    “诚士郎看到蓝天的时候会不会觉得很美呢?”
    外公一定很害怕吧。害怕我就这样、无法感受外界、漠然地长大
    我摇了摇头,祖父温柔地笑了。眼角刻出深深的皱纹。祖父是个爱笑的人。
    “那么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
    “…………学校的同学里、没有。跟她们聊天也很没意思。”
    父母都很忙,从来没有给我读过绘本。听说给孩子念绘本能促进情绪发展的效果,而我显然欠缺。相反,我把家里所有的漫画和小说都看了个遍,因此我十分早熟。
    同龄孩子的智力不高。我还是小学生,却对周围人有这样的认知。但我也并不觉得自己有多聪明。
    “这个给你。”
    有一天,外公突然买了一台相机给我。我像往常一样玩着游戏机,突然收到了一台单反,头上冒出了一个清晰的问号。
    外公用大大的手掌握住我的手,让我拿起相机。
    “诚士郎又乖又聪明,真是可爱啊。”
    其中蕴含着千言万语的爱。有人在为我担心着我的未来。
    “把你想永远记住的、觉得喜欢的景色拍下来,那一定会成为诚士郎无可替代的财富。”

    *

    我一直生活在只有黑白单色的世界里。
    只有太阳的光辉总是那么耀眼,当我觉得阳光透过树影很美时,第一次按下了快门。
    我觉得,透过取景器看到的世界和肉眼看到的世界色彩饱和度有些不同。我也喜欢咔嚓响起的快门声。
    拍照很有趣。
    如果走路时把相机挂在脖子上,眼中的街道会莫名变得令人兴奋。原本普通的水面会变得波光粼粼,令人目眩。我拍下照片。围墙上的猫低头看着我。我拍下照片。只有拿着相机的时候,感性才会变得丰富起来。我将景色截取、封存在相机里。
    高中时,我心血来潮开了个SNS账号。
    没有特别的意义和意图,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账号名为“nagi”。别说tag了,连文案都没打,只发了一张照片。
    那天拍的晚霞太美了,一个人独享实在可惜。
    当然,头像都没有设定的账号发布的只有光溜溜一张照片的推文立马淹没在了网络的汪洋之中。不过,这样就好。
    从那天起,我开始随性地上传照片。

    *

    “凪,你不是要办摄影展吗?”
    我打工的地方在距日比谷站步行五分钟的高架桥下,是家啤酒屋。
    只是一介大学生的我,总是在忙碌的店里的忙碌的吧台边诅咒这个世界。打工太麻烦了。而且我最讨厌的就是醉汉。
    “……你怎么知道的?”
    “店长说的。”
    “……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累得筋疲力尽,洁垂下眉头。我觉得他是个好人,但也仅此而已。负责大厅的洁态度和善,很受客人欢迎。
    “你要当专业摄影师吗?”
    洁靠在吧台上,一边哔哔按着手持点餐机,一边对我提出疑问。
    “这个嘛……?我不知道。没兴趣。”
    “没兴趣什么的,你啊……这是你自己的事吧?”
    “因为我一直都是随便活着也没有什么困扰。”
    人们常说我沉默寡言,其实我只是没发现值得特地说出来的话罢了。我的大脑和普通人一样转动着、也有自己的看法、有会考虑的事情。
    不断发在SNS上的照片不知何时开始受到了陌生人的好评。我的账号里没有一丝自我要素,并且因为“nagi”这个男女都可以使用的账号名,我在世人眼里似乎是性别不详的摄影师。
    “现在不是也有人来委托你拍照吗?你的人生真是轻松模式啊。”
    洁无奈地说。
    “但我基本上都拒绝了。这种大多都是艺人事务所为了炒话题来请我拍肖像写真。”
    “……………真是浪费。如果你打算以自由职业者的身份工作,那就没资格挑三拣四了。”
    “与其说是挑三拣四吧…………。不如说我对人类没有兴趣,而且本来也没拍过人像,拍不出能收取费用的品质。”
    也就是实话实说。我想为给我取名为“诚士郎”的父母鼓掌喝彩。我人如其名地成长了。现在我一个人住在东京都内,下次回神奈川时一见面就向他们表达我的感谢吧。他们肯定会非常惊讶。
    “的确,你的账号都是墙壁、鲜花、街道之类的照片。”
    “是啊,我只会拍我想永远记住的、我觉得喜欢的景色。
    “诶~这样挺好的。”
    洁好像准备开始找工作了。为了避免将来的困难,我高中和大学都姑且选择了偏差值高的学校,但现在正是人生的十字路口。不知为何,一直作为兴趣坚持的每日习惯受到了好评,被称为天才,甚至还举办了摄影展。
    在新宿的相机店举办的为期一周的摄影展大受好评。性别不详的天才摄影师nagi。
    ——nagi是男性还是个帅哥。不过对粉丝的态度很差。
    在场的粉丝对终于在最后一天露面的我做出了上述评价。


    大学毕业的同时,我开始以本名活动。

    我自己也不太清楚,但我的照片似乎有什么特别的优点,光线的摄取方式啦,构图啦,顺光逆光啦等等,但我全都是凭感觉拍摄的,其实搞不太懂这些。不过我很感激对我的这些评价。
    只是因为思考文案很麻烦,反而让我那个没有自我的帐号酝酿出了高级感。不知为何抬高了我的价值。电视也制作特辑说我是天才。这个世界对我很温柔。
    这个时候,在我图片下面经常能收到“看到我的照片就会觉得很幸福”这一类的回复。也收到过“勾起了乡愁”、“想向家人表达爱意”之类的评论。不同的人在同一张照片中发现了不同的元素,这很有趣。
    幸福。乡愁。爱。我不太明白,但我能理解。
    收到“让我感觉到幸福”的是一张白天从草丛中窥向镜头的猫的照片。“勾起乡愁”的是十条商店街的一个角落。“爱意”——是什么来着。不过,看了他们的评论,我有时也会恍然大悟。我从上传的照片和收到的感想中学到了许多感情。我有相应的词汇能力,一说我就能听懂。这是爱。这是寂寞。悲伤。
    这是。令人心爱的。
    ——这世上有我不知道的感情。那就是爱情。虽然多少知道它的存在,但在我不足半个世纪的人生中,想不出任何与这个词相联系的感情。所以,我隐约觉得,这辈子我一定与它无缘了。
    我也并不想知道。直到二十四岁的那一天。

    “我没兴趣,真的。”
    来自知名唱片公司的缠人的电子邮件和电话。甚至还跟到了我现身的摄影展现场。我很为难地回绝了他们的提议。一次又一次地拒绝他,但他一次又一次地纠缠我。
    “请别这么说……麻烦您考虑一下。他们是我们的——不、是在日本也是首屈一指的偶像团体。”
    “都说了——顶级偶像什么的真的无所谓,我根本就拍不了人像。”
    “是音乐录影带!”
    “不,录影更加不是我的专业范畴……”
    莫名其妙。我都如此坚决地不断回绝和拒绝了,为什么他就是不肯屈服呢。人类真是不可思议。无法理解。甚至可以说是恐怖。
    某著名唱片公司的工作人员把CD和DVD硬塞给了我(字面意义上的硬塞)当临别礼物。
    “……我真的,不需要”
    我嘟囔着。对人类没有兴趣的我,怎么可能对偶像感兴趣。Idol在中文里似乎写作偶像*,很难找到这么有说服力的中文吧。(*日文汉字偶像只有神像、供奉雕像的意思。)
    信仰的对象。
    崇拜的对象。

    我一时兴起拿起了一张DVD。

    ——世界。
    世界在一瞬间焕然一新。我的心似乎在颤抖,连指尖都开始不受控制。
    从摄影展回来后,在房租七万日元的房间里。三十二英寸的电视平时连插座都很少插上。
    视频播放出的开场表演。
    先是橙色,然后是粉红色,最后是紫色。现场观众像圣火一般举起的荧光棒一定是被远程遥控着,华丽地统一变换着颜色,我单纯作为表现者对其产生了兴趣。
    电视里传来震耳欲聋的尖叫声。
    黑暗中,一个男人突然被聚光灯照亮。他穿着王子一样的服装。紫色头发散发着艳丽光泽。他看上去骨骼纤细,身体比例完美,宛如雕刻般修长。
    俯视着观众席的视线嫣然一笑。

    如果世界上有理想的话,一定都存在于这个屏幕里。我真心这么想到。
    疯狂难抑的喜悦。狂热。动摇。焦躁不安。
    如宝石般闪闪发光、葡萄糖般的眼睛捕捉到了镜头。那对眼睛圆润而有神,视线中仿佛有着能射穿内心深处的力量。情绪高涨。男人轻轻闭上眼,然后再次睁开。他吸了口气。接着流畅地歌唱,实在是、
    ——实在是精彩绝伦。

    *

    御影玲王。
    Mikage Reo。
    美丽的人连构成名字的发音都如此美丽。当我第一次知道玲王的全名时,感觉看到了从天而降的闪着光的粉末。不是玩笑也不是夸张,我真心这么觉得。
    御影玲王。二十四岁。十二岁时进入大型事务所,十四岁作为team RED一员出道。顺便说一句,这似乎是一条超级精英路线。成员有国神千切,队内关系似乎很不错。三人华丽的外表和出众的表演能力,再加上在各自特有的方面大显身手的强烈个性和综艺感。总之,他们各方面都非常出色,自出道以来就以如日中天的气势冲向了顶峰。
    “……就算你向我报告……”
    “哎呀,偶像可真厉害,确实是贩卖梦想的职业。”
    “凪还真是宅男体质啊……”
    二十四岁。大学毕业后一年多。已经完全与职业西装融为一体的洁无奈地看着我。我经常和他在赤羽这家牛舌居酒屋喝酒。
    “玲王是国宝。”
    我陈述着事实。
    “换位思考一下被擅自塑造成国宝的人的心情吧。”
    我对他冷淡的回答耸了耸肩。廉价酒的酒精作用下,我发泄着对刚认识的玲王那高涨的情绪。洁真可怜。居然还不知道玲王的魅力。
    “玲王啊,长得像王子一样吧?”
    “……啊,确实。我后辈也是御影玲王的粉丝,在办公桌上贴了玲王的照片,确实长得很好看。”
    “对。所以他主演了很多电视剧和电影……我都很喜欢,但最让打动我的是那部他在20岁的时候参演的、著名电影导演的——”
    “等等等……等一下。”
    洁张大了嘴巴。正准备放入口中的烤牛舌啪嗒一声从筷子上掉了下来。
    “你难道把他的参演作品全都看了?”
    “?那还用说,我可是他的粉丝。”
    我歪着头,喝了一口玻璃杯里的柠檬碳酸酒。
    碳酸轻声冒着气泡。
    洁没管掉下的牛舌,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玲王出演的作品多的数不清呢?………………诶?全部?”
    “嗯。玲王因为外表出众,参演了很多少女漫画改编和周二10点档的电视剧*。他演技很好,我全都看完了。”(*火10档多为漫改和恋爱向电视剧。)
    “凪看,恋爱主题的……?”
    “他20岁的时候还因为那部著名导演的电影获过奖呢。玲王真厉害啊——”
    我无奈地用筷子夹起洁刚掉下的牛舌,送进了嘴里。我喜欢这里的牛舌,好吃而且很嫩。
    “玲王舞跳得也很好,但他的歌声更美。应该说很舒展吗……总之听着让人很兴奋,很治愈。”
    “你也会有兴奋的感觉吗?”
    我感觉这是直白的失礼,但我自己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什么都没说。噼啪。气泡破裂。我没有喝醉,但玲王的话题把我灌醉了。
    这几天我一直在恶补玲王的信息。像这样把积攒的知识一口气展示出来很开心。
    “听说他十几岁的时候还开过SOLO演唱会。真羡慕啊,从头到尾都能沉浸地体验玲王的世界。”
    “心醉神迷这个地步,都有点可怕了。”
    洁对我一直都直言不讳。正因为如此,他才会把漫无目的我拉来喝酒吧。
    “……那MV的工作怎么办?人生难得有一次机会见到玲王吧。”
    我想他应该是个挺能干的上班族,很完美地把偏离的主题拉回了正轨。
    “……我在犹豫。说实话,我并不想被他所认识。”
    “认识、”
    “而且,听说实际上见到偶像很容易会觉得他和自己想象中不一样。不,玲王绝对不可能让我幻灭,但是……你看,该说是不可接近的人,或者是有种神圣感……”
    “…………神圣?”
    洁静静地放下筷子,小心翼翼地把手伸向被子。
    “……凪。你真的连判断标准都变宅了。”
    “认识了玲王之后,我已经回不到不认识玲王的世界了。”
    我感慨地说道,从筷架上抽出一双一次性筷子,插进柠檬酒的玻璃杯里,把筷子转了三圈。
    “话说凪以前不是说过不拍人像吗?”
    噼啪。碳酸冒出气泡、又破裂。
    “嗯,是这样没错。……不过说实话,我想到了很多适合玲王的拍摄场景。”
    “哦。不愧是粉丝?这不是很好吗。”
    我继续用筷子戳起柠檬。这里的柠檬是切成一瓣一瓣的。
    “唔——”,我一边用筷子尖戳着柠檬,一边歪过了头。洁催促似的托起下巴。我用力地把柠檬按在杯底,视线回到洁身上。
    “与其说是适合玲王的场景……不如说是我想看到的玲王的表情?更为正确呢……”
    “……凪,想看的表情”
    “对——。比如说,总是完美又漂亮的御影玲王的本貌?像是在盥洗室刷牙的背影啊,或是闻到刚泡好的咖啡香味的样子啊,诸如此类。”
    “诶…………。…………嗯,这好像……”
    洁欲言又止,闭上了嘴。
    “………………我想看看。Produce by凪的御影玲王。”
    洁举杯灌了一大口酒。

    *

    啊,当我回过神时,为时已晚。

    视野的一角闪闪发光,一瞬间,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飞蚊症。行业术语。不习惯的器材。废弃工厂。远处可以看到港未来的地标塔。积满灰尘、漆黑一片的工厂里,阳光照射之处的灰尘形成了一条光带。
    喧闹的人声让我回过头
    “早上好!今天请多关照!”
    临近傍晚时说早上好。这似乎是行业特有的规则。充满活力的问候让周围的工作人员也活跃起来。
    这是我无比熟悉的声音。何止是熟悉,连续几天我的耳朵里都只有这个声音。轻快地、活力满满的声音。
    视野瞬间被染成紫色。
    ——砰……我的心脏开始狂跳。不,应该说是在那一瞬间停止了。死了一次,又马上复活苏醒。

    在令人手心冒汗的亢奋中,我想,啊,这就是天意。简直就是统领世界的神明的意志。

    就像停摆的指针开始咯吱转动一样,内心感情生涩地涌出。他的脚步声向我靠近,皮鞋干燥的声音如同跳跃般的踢踏。
    ——好漂亮。
    他笑了。
    好可爱。
    好有礼貌。
    笑容满面。
    是玲王。
    是真的,那个,御影玲王。
    他一边四处张望一边朝我走来。我向后退了一步,帆布鞋与水泥摩擦发出滋滋声响。
    “——啊,初次见面!凪先生。”
    猛烈地。我的脑海里一片混乱,仿佛被翻了个底朝天。
    眼前一片闪闪发光,耀眼夺目。黑暗的废弃工厂里,就像是出现了光源一样的冲击。
    我觉得,他对我微笑的脸,就是这个世界的幸福之所在。
    玲王呼唤我名字的声音就是整个世界。直到现在我也真心这么想。玲王能够操纵这个世界的幸与不幸。
    因为毫无疑问,从那一刻——从我和玲王第一次见面的那一瞬间,我的人生就有了意义。我盲目地相信这就是我的使命。
    我要将玲王那无尽散发的美丽传递给全世界。
    我的、使命。
    “……你真高啊,有多少公分?”
    玲王的视线从我脚下移到头顶,小心地斟酌着用词。
    是敬语。玲王给人的印象十分活泼,本以为他是面对长辈也会以亲切和可爱为武器主动出击的类型,这让我有些意外。他很有礼貌。对初次见面的对象能保持适当的距离感。
    “…………一百九十。”
    “视线这么高,会不会经常撞到头?”
    “啊啊………………嗯,是啊,经常。””
    现在,我似乎正在和传说中的御影玲王说话。一想到这舌头都开始打结了。请原谅我。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感兴趣的对象,可以说是神。玲王的存在改变了我的世界。
    如果没有你,我至今也不会发现生命的意义——玲王在我心中有着这样的地位。
    “经常啊…………你肯定没意识到自己到底有多高吧……”
    “顺便一说,我在上野站的换乘处经常被撞到。”
    “受害现场都这么具体。”
    玲王很擅长展开话题。从影像和广播里听到他谈话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了,面对我时似乎也一样奏效。
    我并非不善言辞,也不是沉默寡言。只是没有发现值得特地说出来的话罢了。
    在这样的人生中,玲王很顺利地勾起了我的话头。
    他愉快地眯起眼睛。像柴郡猫一样扬起嘴角。
    “凪先生,猫会亲近你吗?”
    “完全不。”
    扑通扑通。连指尖都在颤抖。我拼命想用毫无表情的假面压抑住心脏的暴动。我将摄影机安装在三脚架上,装着不经意地回答。来不及多想就蹦出了明确的答案。
    “……那么,那张照片是发生了奇迹吗?”
    玲王耸耸肩,哧哧地笑着。见面还不到五分钟,我们就自然地开始了猫咪话题来代替闲聊。
    我歪过头。
    “那张照片?”
    说实话,我很懊恼自己没法完全理解玲王的意图。
    也许是被我的动作影响了。玲王也不解地歪着头。头发垂顺地滑落。
    “SNS上那只带路的三花猫的、”
    “……啊。那家伙很可爱吧。我在多摩川的河岸边遇见了他。”
    “诶~”
    说起来我最近是拍了一张这样的照片。是最近才发到社交平台上的吗。我回忆着那张猫咪在引路一般的照片,不禁感叹,“好怀念啊”。
    “我没有被亲近。”
    “啊?………………啊,被那只三花猫?”
    “嗯,他也没给我带路,只是一瞬间靠近过来我就按了快门,正好他回了头,就好像是在引路的猫一样。”
    世上的真相大抵都是这样无聊吧。偶然与必然结合在一起。精心创造出来的世界。
    巧妙地、细腻地、缜密地、拼命地。
    “照片嘛,可以拍下巧合的画面。”
    我淡淡地揭示着那张照片的真相。如果玲王看到那张照片后产生了什么感情的话,很抱歉,真相可能背叛了他。
    听了我的话,玲王立刻皱起了眉头。
    “……你知道吗?”
    之所以开口,是因为不想让玲王幻灭。虽然我做不到不诚实地欺骗玲王,但隐瞒真相也许更能赢得他的好感
    看着他皱起的眉头,我的心猛地一紧。
    为了蒙混过去,我连同三脚架一起,把相机镜头对准了他。
    “我也是二十四岁。”
    “啊?”
    “我们是同龄人,不需要说敬语吧?”
    我用欺诈师般的手段攫取了国王的视线。
    大概是职业病吧,发现镜头的玲王转眼间露出了开朗的表情。为我而露。
    为了我。只是为了,让我拍下。
    ——那一瞬间。
    整个世界变得五彩缤纷。御影玲王透过取景器对我露出微笑。

    快门声响起。
    那是坠入爱河的声音。


    十七、兴奋地奔跑而出
    SNS应用的右下角,信封图标显示有一条私信。我基本上使用邮件交流,但偶尔也会有工作是通过SNS发来委托的,我当时也很随意地点开了私信。
    ——哐当。车站前的咖啡店充满了下班后来放松一下的上班族和OL。伴随着令人心情舒畅的喧嚣,我从椅子上扑通摔了下来。
    “啊?”
    通知来自超级偶像“御影玲王”的账号。我不敢相信,把视线从屏幕上移开。
    “……啊、”
    店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我环视四周,一边搔着头一边拍掉阔腿牛仔裤上的灰尘。浅蓝色的牛仔裤是我在下北泽附近随便买的便宜货。我对衣服完全不感兴趣,不过幸运的是,对一般人来说太大的进口货里有很多我能穿的尺码,还能够便宜买到。
    我慢吞吞地站起来坐回吧台,感觉人们还在盯着我看,但明显是出于好奇而不是担心我从椅子上摔下来的屁股。真是人情冷漠。
    吸。我吸了口气。
    哈。再呼了出来。
    深呼吸似乎有平静心情的效果。我战战兢兢地用拇指按下玲王的头像。
    ——晚上好。好久不见。以前摄影的时候承蒙关照了。
    常见的模板式问候。心脏扑通扑通乱跳——我喝了杯咖啡。套着背套的杯子。笼罩着街道的秋意令人心情舒畅。
    视线追随着文字游走,老实说我相当惊慌失措。
    我立刻编写回复。把满溢的欢喜压抑在心里。
    ——好的,了解。
    五分钟后,信息显示为已读。

    *

    一周后。在我那至今为止一个字也没有的SNS上,第一次列上了4个汉字。御影玲王。没工作时,我几乎不会一回家就把相机的数据传上电脑。在拍摄的几十张照片中选出了最让我心动的一张。有必要的话我也会修图,但是今天的这个是原图直出。
    嘿。我点下发布按钮。
    眼看着赞和转发越来越多,通知栏也热闹起来。大家都好喜欢玲王啊。我高兴地看着屏幕。
    此时的我完全没有任何想法,没有为写真集炒作话题的企图,也不是想炫耀。只是单纯想把御影玲王美丽的笑容传递给全世界。
    我相信世界也会活力倍增。
    日比谷的露台座位。郁郁葱葱的花木。铺满一地的石板路。仿若点缀其中的红色露台桌。黑色贝雷帽是乔装的主角。他穿着英伦格的裤子,比任何有品位的海报都更像海报。黑色方头皮鞋搭配同色的高领毛衣,突出了他纤细的骨架。
    这是所谓的偷拍。我一边确认传到电脑上的照片,一边用食指来转动着鼠标滚轮,突然呼吸一窒。
    真是张漂亮的照片。
    散落的阳光像干挂面一样笔直地洒在照片里。焦点在玲王身上,日比谷的露台座位恰到到处的虚焦模糊。他右手托腮,满面笑容。他的视线远高于镜头——在看着我。这是我把相机放在桌上和玲王说话时拍下的一张照片。此刻我没有看取景器也没有看显示屏,而是与玲王四目相对地交谈着。
    交谈中玲王的表情实在太美太尊贵,让我心爱到想哭。所以我偷偷打开相机电源,趁他不注意按下了快门。
    “把你想永远记住的、觉得喜欢的景色拍下来,那一定会成为诚士郎无可替代的财富。”
    爷爷的话在心中响起。我想永远记住这一瞬间,一直到死。
    只为我一个人露出的、玲王的笑脸。

    我觉得喜欢的景色。


    十八、将满溢欲裂的平凡 -other side-
    “我想拍摄御影玲王的本貌。”
    在玲王同席的会议现场我淡然主张道。玲王的本貌。未经修饰的形象。通过self-produce创造出的完美玲王当然比任何人都值得夸耀,但我想让世界知道他从那份无懈可击中散发出的人性。
    也就是我想看到的玲王的样子。不过慎重起见,我找了个借口,倒也不是为了私欲。而是作为玲王的粉丝思考着想看到玲王什么样的表情。
    比如在盥洗室刷牙的背影。
    比如闻到刚泡好的咖啡香味的样子。
    “……不过凪先生,这本写真集是为了纪念玲王出道十周年而制作的,为了制作更加豪华,我们还准备了充裕的海外拍摄预算。”
    事务所的工作人员战战兢兢地说道。周围的工作人员也都跟着附和。完全是客场作战。我不禁有些畏缩,看向玲王。两人视线交织在一起。玲王什么也没说,只是撑在扶手上托腮打量着我。
    像国王一样高雅而高贵。压倒性的胜利者气场。
    莞尔一笑。
    玲王以仿佛经过精心算计的角度微微一笑,托着腮扬起下巴。过于性感的动作让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个、这个啊。”
    我战战兢兢地,畏缩到滑稽地组织着语言。一想到被玲王在看着我就不禁紧张起来。当着玲王的面说我想拍的玲王的照片。这是不是有点像表白?
    “……玲王……玲王先生,给人种完美偶像的感觉不是吗?”
    “不是完美偶像的感觉,就是完美的偶像。”
    “嗯,嘛、话是这么说……”
    我被女性员工的反驳吓到了。我说了理所当然的话,他们也做出理所当然的回复。不愧是为了推广玲王而聚集起来的人。大家都深信玲王是完美的。
    我也一样。
    “……正因为如此,在拍摄MV前,我看了很多过去的影像和杂志的采访。”
    玲王是完美的。从头到脚。就连SNS上的言行也毫无破绽。细致到不会落下任何可能引起争论的火种。他观点全面的巧妙文章和不过分谈及自身的投稿内容都很有格调。偶尔会有反对者嫉妒他层出不穷的活跃表现,但这也是玲王人气的象征。
    他之所以没有表现出被认可的欲求,大概是因为她本人得到了周围人的高度评价吧。
    “御影玲王在扮演着偶像。”
    结论一出,玲王托腮抬起头来。
    “…………嗯——?”
    头发随着重力轻轻飘落。就连这也像是表现玲王高尚的小道具。
    视线交汇。他闪闪发光的视线直直射向我。
    “这是称赞。玲王是完美的偶像。虽然有他天赋异于常人的因素,但一定也为了追求‘完美’而不断摸索过吧”
    当然,这是预测。是反复观察和考虑后对结果的推断。
    玲王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正在、看着我。
    “拍摄的照片也好,MV也好,在综艺节目里的举止也好,玲王都是完美无缺的。”
    “露出破绽不就完了吗?演艺圈就是激化版的抢座位游戏啊。”
    “正因为如此。”
    我恳求似的说道。
    “正因为如此,我才想让世人看到玲王的本貌。”
    会议室里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我身上。
    “我想让世人知道的不是‘被塑造’的御影玲王,而是真实的御影玲王。在海外拍摄什么的,实在太没有反差了。跟玲王既往的形象一模一样。”
    我举起手边的简历。为了今天,尽管不擅长,我也努力地整理了资料。左上角用回形针固定的一叠纸上,印着如何把玲王拍得更有魅力的详细方案。
    就像一封情书。将玲王的美丽、稀有、尊贵写得淋漓尽致。
    我看着玲王。玲王也看着我。那是挑衅的眼神。
    “我想拍摄玲王日常风景的延伸。当然,在日本拍。”
    玲王旁边的眼镜男缓缓地鼓起掌来。仿佛是被那声音所带动,其他人也纷纷拍起手来。
    就像刚下起来的小雨,淅淅沥沥,噼里啪啦。
    坐在玲王旁边的眼镜男点了点头。
    “我觉得凪君的提案非常有趣。的确,就像玲王君一样,team RED本身从出道开始就一直走在人气的前列,整个组合比起亲近感更注重明星气质。”
    “对吧?反差果然很重要——”
    “但是这个?企划书里的这段记述……花两周时间在东京都内的公寓里拍摄。为了追求真实感,两个人一起生活……这‘两个人’是指哪两个人?”
    “?除了我和玲王还有谁……”
    我百思不得其解地歪着头。眼镜男垂下头,事务所的其他工作人员也吵嚷起来
    怎么?我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玲王君本来就很忙。虽说是为了工作,但和陌生人一起生活根本没办法排解压力。”
    “诶……已经不是陌生人了吧?”
    无法理解。我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怔怔地望着玲王。玲王目光闪耀地回望着我。
    哎?
    “凪!”
    玲王用刻意到滑稽的动作、落落大方地坐直了身体。
    “我也想试试这个方案。”
    可以说一锤定音。大人们都被玲王的话吓得面面相觑。从十四岁开始,他就一直位于演艺圈顶流。是完美无缺的超级明星。
    他以不会让人生厌的笑容、压轴般的姿态,高贵地环视了一圈会议室里的大人们,最后瞥了我一眼。
    “话说,和凪一起生活似乎会很开心呢。”
    几乎满溢欲裂的爱意,让我的心脏差点要爆炸了。

    *

    从早上开始我就心神不定,比约定的时间早来了一个小时,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像自己。在已经布置好的像样板房一样的高级2LDK公寓里,我时而坐在放着的沙发上时而毫无意义地来回开着窗帘,不停地深呼吸。
    御影玲王要来这里。
    要和御影玲王在这里一起生活两周。虽说是为了拍摄,但毫无纰漏的、只有两个人的生活。
    ————仿佛有人在不断剜着我的手腕和喉咙。这就是所谓的紧张吗?脉搏不规律地脉动着。鲜明的异样感。
    叮咚。门铃响了。

    “……你在干什么呢?当摆件吗?”
    玲王扫了眼房间,吃惊地低头看着我。
    “怎么说呢,觉得有点糟糕、”
    “什么?”
    “好像有国宝在房间里。”
    我沮丧地坐在地板上,抬头看向俯视着我的玲王。
    无可救药的困惑、动摇和焦躁。企划会议时玲王旁边的眼镜男——阿雪的一番说教让我深有感触。
    玲王是经常被跟踪狂骚扰的,无可奈何的人气明星。是这个国家的,…………不,这个地球的宝藏。
    “什么意思啊。”
    玲王在我面前蹲了下来。即使是像我这样的普通人,玲王也会平等地对视微笑。
    啊,还以为自己得了飞蚊症。视野里闪闪发光,耀眼夺目。
    “好好享受短暂的两人生活吧。凪!”
    玲王向我伸出手。我战战兢兢地握住他没有一丝倒刺的漂亮的手。啊,我想。
    这就是玲王的体温。


    十九、汝乃光芒
    玲王是传播幸福的天才。能够被众多歌迷持续喜爱十年自有其相应的理由。
    两周的拍摄集训,说白了就是同居生活。在这段时间里,给我们配备的公寓、汽车、小到一个玻璃杯都并非我们的私人物品。似乎是考虑到除了便服和小物件之外,这些都可以车成为拍摄时的道具。不愧是大型事务所对拥有大量粉丝的偶像的风险管理。我真切地感受到我一直小看了艺人生存的艰辛。
    通过勺子反射的墙壁位置来确定格局。
    私人物品公开的当天就销售一空。
    偶像这个职业究竟对经济产生多大的影响呢?绝不仅仅是CD和DVD的销售额。
    综艺节目中介绍的每天吃的下饭配菜,似乎因为前所未有的蜂拥而至的订单而高兴地叫苦不迭。
    “给。我的车不能拍进写真集里,就一直停在自己的公寓。不过事务所配了辆车用于拍摄。”
    玲王像想起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金属相互碰撞发出脆响。
    我看了看递过来的东西,又看了看玲王。
    “……这个?用来拍照的?”
    “哦,事务所也是干劲十足啊。”
    这是干劲的问题吗。就算海外拍摄已取消,但事务所需要这么大的开销吗。我不知道一般情况,只能歪过头。
    不过,我能理解事务所的想法,有廉价感不是玲王的风格。
    “我是第一次坐奔驰之类的……”
    我仔细端详着熟悉的车标。
    “啊,是吗?顺便说一句,我的爱车是BMW。”
    “BMW……”
    “下次坐坐?”
    玲王爽快地给了我期待。肯定没有什么特殊意图。一个简单的口头约定,让我想永远沉浸在这个梦中。

    “凪,给。”
    玲王叫着我的名字。我知道,每当他叫我时连我名字的发音都会发光。视野一片闪耀。
    是爱情的光芒。
    “相机带。看到就不由得买了,作为同居纪念的礼物。”
    “诶?”
    动摇都不足以形容我此刻的心情。我下意识地接过玲王递过来的包装,惊愕不已。视线落在手边,又再次看着玲王。
    玲王咧嘴笑着。
    “很可爱吧?淡紫色。”
    玲王送给我的相机背带,颜色有些发白,比玲王的头发要浅一些。是温柔的紫色。
    “把我的颜色送给了凪君!”
    玲王在我名字后加上了“君”。玲王,送我的。这样真的好吗?莫名的欢喜差点让我流下泪水。
    我怔怔地盯着相机背带。
    “玲王的颜色…………”
    玲王的,代表色。究竟是什么来龙去脉下想到给我、给一介普通人的我这样的馈赠呢。玲王是慈善家吗。
    “啊,你要是有什么讲究的话不用也没关系啦?我也只是无意中看到就顺便买的。”
    玲王弯下腰,进入我的视野。大大的杏眼有些顾虑地看了我一眼。
    他的可爱让我肩膀一颤,抿紧了嘴唇。
    太过可爱了,可爱得让人难受。
    “……我可以现在就换上吗?”
    “啊!当然!”
    玲王微微一笑,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亲切的笑容鲜明地刺入我的心脏。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玲王,谢谢你,我会一辈子珍惜它的。”
    我马上换上相机背带,这就像是我爱慕之心的象征。我死死盯着那条淡紫色的背带,仿佛要把它烙印在眼睛里。接着把它绕在左手腕上。
    我慢慢地看着取景器。
    透过取景器和玲王四目相对。
    “一辈子 也太夸张了。”
    “一点也不夸张。”
    咔嚓一声。我小心翼翼地按下快门。同居生活的第一天。
    这是值得纪念的第一张照片。

    乘坐自动扶梯时,玲王自然走在前面。我每次都追着他脚步似的目送他一会后才迈上电梯。能说会道的玲王开心地低头看着我,抛出各种话题。
    玲王的好奇心很旺盛。好像能像呼吸一样对对方产生兴趣。这是他最值得骄傲的特技和优点。他真的是个方方面面都很优秀的人。
    “凪,这个马克杯不错吧?买一对吧”
    玲王天真地转过身。那表情太过耀眼,让人无法直视。我就像抬头看太阳一样眯起眼睛。我不想忘记这一幕。按下了快门。
    玲王手里拿着的橙色马克杯,形状像郁金香一样圆圆的。
    “确实很可爱啊。”
    我举着相机,窥向玲王的手。
    距离靠近了一点。空气中飘来玲王淡淡的香水味。
    “有好多颜色。玲王要哪个?”
    “唔……都很可爱。啊,有紫色。我的颜色。”
    他放回手中的橙色杯子,拿起紫色那只。略显暗沉的烟紫色很可爱。和我的相机背带、玲王的头发颜色都不一样。我现在才知道紫色也有这么多种。
    “啊,还有白色的。有点像凪吧?灰色的好像也不错。”
    玲王抬头看着我。手指着摆在一起的白色和灰色杯子。
    “……………这像我吗?”
    “嗯!你皮肤很白,头发色素也很淡,眼睛也带点灰色。”
    玲王愉快地说。
    当然,我没有代表色。也从来没有自称过代表白色或者灰色。
    尽管如此,我还是纯粹地相信,既然玲王说是这样、那就一定是这样。我可以是白色的,也可以是灰色。
    “那玲王就买灰色的吧。”
    我的左手越过玲王肩膀伸向架子。灰色的杯子和玲王手中的紫色马克杯是同一款。
    “交换彼此的印象色。”
    听到我的话,玲王开心地笑了。这让我差点误会。玲王是这个国家的超级偶像。十年间一直走在演艺界顶尖位置的云上之人。……但是。
    他亲切地对我笑着。对我笑了。让我无可救药的恋情越来越浓烈,越来越痛苦。
    “我还是第一次和人买同款。”
    心脏在剧烈收缩。
    “真的?”
    “嗯,千真万确。”
    我从玲王手中夺过紫色马克杯,接着把灰色那只塞进了他手里。
    “……是吗?我拿走凪的第一次了。”
    玲王轻轻地眯起眼睛。


    银色的刀具配上二人用的餐具。放在房间皮沙发上的靠垫套和内胆。
    还买了一个很时髦的容器来装洗手液。还有硅藻土牙刷架、浴垫。一起精心挑选了不容易掉毛的毛巾。
    我们一人拿着一个塑料袋,走在惠比寿的路上。
    “已经是秋天了。”
    玲王抬头看着天空。
    “秋天了呢。好舒服——”
    我也随之也看向天空应和道。我对季节的变化向来很敏感。夏天清澈的蓝天,到了秋天开始泛白。高旷的天空越来越近。潮湿的风逐渐干燥起来。
    阳光变得柔和。
    “惠比寿garden place、时钟广场,一点。”
    突然,玲王念出起了谜一般的约定时间。
    “…………呃?哪来的一点,现在已经三点多了……”
    我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一脸困惑。看到我的样子,玲王用手背遮着嘴,哧哧地笑了出来。
    “你不知道吗?是一部著名电视剧里的台词。约好在那个雕塑前见面。”
    “哦——那就是取景圣地了。”
    “对粉丝来说应该是吧——”
    行人的信号灯变绿了。两人一起迈出脚步。玲王的步子比我小一些,我配合着他放慢了脚步。秋风掠过我们的脸颊。天气确实凉了不少。
    “这一带果然年轻人很多啊。”
    玲王无论在哪都具有强大的向心力强。就连擦肩而过的情侣,也不时向他投来目光,兴奋而激动起来。不止女性,就连男性也会为遇到玲王感到高兴。这是理所当然的反应,我想。
    “嗯,另外这里也单纯是个王道的约会场所。”
    玲王很快推理出惠比寿年轻人众多的理由。
    “王道的……”
    我恍惚地把这个单词重复了一遍,也许是因为高兴吧。 “这样啊……”,我意识到自己没有任何感慨地脱口而出。
    “凪,你喜欢彩灯吗?”
    “…………唔——谈不上喜不喜欢。硬要说的话,我只觉得都是拿电费堆出来的。”
    我确实不在意这些,看到普通的灯饰也不会觉得好看,不会轻易激动。比起人工的光源,我更喜欢那些自然的光线,比如从树木缝隙间洒下的阳光、或是从窗帘缝隙间透进来的清晨气息。
    玲王看着我,耸了耸肩,苦笑了一下。
    “一点都不浪漫。这里冬天的彩灯很漂亮哦。”
    他就像这片土地的主人一样,翩翩转过身。我下意识地按下了快门。真心想想把他关在我的镜头里。
    将只看着我、只对我说着话的玲王的身姿,永世框在照片里。
    响起的快门声是坚韧的祈祷。
    我不可能独占玲王,至少在照片里让我能独占他。为了全部封存住他只对我露出的表情,我按下了快门。
    “冬天再一起偷偷来看彩灯吧!”
    “诶?”
    轻率地。玲王和我立下了口头约定。明明在彩灯亮起的季节我们为期两周的同居生活早就结束了。
    玲王心血来潮地给我编织了一个梦。
    “……我刚刚可能喜欢上彩灯了。”
    下坡途中,我有些想哭。但我茫然不解,不知如何表达这种激情。因为一直轻视人际关系,我不知道该如何将心情传达给他。
    束手无策中,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我不停按着相机的电源键,开了又关关了又开。与玲王共度的秋日。舒适的微风。舒适的、光。
    啊,我想。
    想用胶卷相机拍下来。
    “………………啊,玲王。等一下。”
    我看到坡道的尽头有一家便利店。玲王很干脆地答应了我的请求。看到他点了点头,我不由得眯起眼睛。
    “喝点什么?”
    “不用,我不喝。”
    “了解。”
    得到他的回复后我走向便利店。便利店有卖一次性相机。温柔地捕捉着阳光、显像出来。胶卷相机拍摄的照片和数码相机拍摄的照片质感大有不同。
    平时我觉得冲洗麻烦基本上是数码派,但我很喜欢胶卷特有的粗糙独特的噪点和怀旧的色彩。
    拿起绿色包装,在自助收银台结账。亮出手机应用程序的二维码,将收据扔进了垃圾桶后走出自动门。玲王已经不在才分手的地方了。我扫视着四周,不到一秒钟目光就被夺走了。
    树下众多长椅中的一张。
    玲王伸出双腿,手撑在背后仰望着天空。秋天的天空。秋天的风。秋天的气息。秋天的,光。被许多秋天包围着,玲王沉浸在季节中的身影,美得无比出众。
    啊,玲王真的很适合阳光。
    我拼命撕开包装、塞进口袋。右手拇指转动转盘。一次性胶卷相机当然没有变焦功能。我看向取景器。一切都像画一样美丽。就连惠比寿时髦的景色也全都成了玲王的陪衬。
    ——玲王等待着我的样子。
    这是如假包换的偷拍。
    拍完后,我再次迈开脚步向玲王走去。走向等待着我的玲王身边。然后再次拨动转盘。嘎哒——
    转盘发出轻响。快门声咔嚓响起。玲王猛地转过身来。
    “诶,你难道?刚才是去买这个了?”
    伴随着嘎哒声,我再次拨动转盘。很快就转到底拨不动了。
    “嗯,胶卷相机更适合拍秋天的天空。”
    我想把玲王整个关进怀旧的气氛中,但我说不出口。我自己都觉得这种想法很恶心。
    玲王眨了眨眼睛。
    “……不明觉厉。”
    “单反清晰度太高了。”
    秋天的光线和秋天的风。胶卷一定能比数码更明晰地表现出这种氛围感吧。
    原本很麻烦的冲洗工作,现在的我却很是期待。
    “借我用用。我也可以拍吗?”
    “嗯,知道怎么拍吗?”
    “大概吧。”
    他向我伸出右手。我心脏一紧。完美无瑕、美丽、宽大,是成年男性的手掌。
    把小小的相机放到他手心上时,我的指尖轻轻掠过他的指尖。三十六度左右的体温微微温热。
    我在玲王身边找了个恰到好处的距离坐下。玲王看着我。
    “凪,看这边。”
    “诶,要拍我吗?”
    我侧脸一看,镜头确实是朝向了我。
    玲王歪着头说,“当然啦,这也没有其他拍摄对象吧。”
    “啊,好难为情。我是摄影师啊。”
    我很少被拍。对我来说摄影是我拍其他东西,不是被别人拍。
    是拍摄不想忘记的景色。
    是拍摄我觉得喜欢的景色。
    “na—gi、”
    他的声音似乎在哄人。透过取景器,玲王凝视着我。真不可思议,我想。
    世界看上去似乎变得温柔了一些。



    二十、珍藏密语
    大概昨晚是忘了拉上窗帘吧。这个早晨明显过于刺眼。阳光肆意地侵入我的房间。
    有多久没在闹钟响之前醒来了?我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歪着头想。
    这么说来,就我的房间来看,这张床有点宽敞。
    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我瞬间转头看向旁边。视野开始闪闪发光。紫色的发丝裹在蓬松的被子里反射着朝阳的光芒。——啊,是玲王。我想起来了。这是玲王的房间。
    兴奋之下买了便宜的酒,喝得酩酊大醉。
    我从没喝断片过,昨天的事自然记得清清楚楚。烂醉如泥的玲王摇摇晃晃、迷迷糊糊地对我说着任性的话,实在是太狡猾了。那时的他大概是比任何大名鼎鼎的恶魔都更能诱惑我的天使。
    我把烂醉的玲王抱到KING SIZE的大床上,三秒后被蛮横的床主拉上床。“凪也一起…………”口齿不清的语气对我心脏不好,请不要这样了。对心脏以外的器官也不好。请不要小看初恋的处男。
    坦白地说,我心中想任凭酒意对玲王抒发的欲望,和能压抑住这种欲望的爱情,都直截了当得令人悲伤。我喜欢玲王,希望有一天能知晓玲王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但我的理想绝非是在他意识不清时进行。
    我想看到玲王的笑脸。
    我的理想是玲王叫我的名字,然后高兴地看着我。在我身下满脸通红,玲王,玲王,玲王。
    “……唔——”
    我苦恼地想着昨晚的事,玲王悠悠地哼了一声。
    他在被子里磨蹭着翻了个身。埋在羽绒被里的脸转向这边。啊,我想。
    他睡脸就像天使。
    “……玲王。”
    我叫着他的名字。他完全没醒来的迹象。

    在朝阳的映照下,玲王的睡脸像婴儿一样稚气未脱。平时那么帅气,那么美丽,有着仿佛能将全世界纳入掌中的压倒性的强者气场。
    ——我不想忘记。
    这是理所当然的的想法。我不假思索地从床上爬了出来。蹑手蹑脚地走到客厅。把昨天买的老镜头从盒子里拿出来,安在我常用的相机上。接着,回到玲王的房间。玲王还睡得很香。我轻手轻脚地钻回被窝。
    刚买的老镜头能很好地捕捉太阳光。
    取景器后方的世界闪闪发光。玲王长长的睫毛被泛白的朝阳照得发亮。……啊。
    我按下快门。这是值得珍藏的第一张。
    玲王好像还没醒来。所以我决定就这样托着腮,带着满心的暖意注视着他的睡脸。



    二十一、不温柔的、你的温柔
    要如何处理那些耀眼到让人想回到过去的回忆,方法因人而异。
    有些人会把记录下这份光景的照片传到instagram上以供随时回顾,也有些人则会把它们藏在内心深处的宝箱里上锁封存。毫无疑问,这两者都是爱的形式。
    我意外是很想炫耀的类型。但是玲王对我露出的表情我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于是我上传了和玲王在一起时拍的银杏林荫道,还有在街边咖啡店一起喝的雪顶气泡水。
    玲王基本上不公开我拍的照片。
    不知道为什么,同居生活结束后,我们也在定期幽会。


    玲王做爱时说的每句话都像是春药。他的甜言蜜语渗透进我融化的思考回路中。
    过来。
    我喜欢你。
    我全部都想要。
    再靠近一点,凪。
    玲王说着,抚摸我头发的手总是那么温柔。每次舔遍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玲王会像猫一样嗷呜喘息。我用指尖撩拨他美丽的身体,用双手捂住他形状美丽耳朵,给他发出水声的吻。做爱时的玲王沾满液体满脸荡漾,但我也很喜欢他平时笑得灿烂、仿佛要把我宠上天的模样。所以我尽情地宠着玲王、被他宠着。
    一切都闪闪发光。
    和玲王。
    玲王会。
    玲王要。
    玲王也。
    和玲王一起度过的每一天都是我的宝物。犹如真正的青春。这样珍贵的日子总有一天会过去。现在一定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玲王不知为何对我产生了兴趣,开玩笑地说喜欢我。即使那只是性爱中助兴的谎言,我也愿意一辈子被毒品般的幸福欺骗。
    我想沉浸在这个梦中。永远永远。
    直到玲王厌倦我的那一刻为止。

    玲王给我送给他的小白熊玩偶起了个名字,叫凪二号。

    总有一天,玲王会在他目不暇接的忙碌日常中轻易地将我遗忘吧。玲王一直生活在、今后也将继续生活于艺能界,那里聚集着拥有容貌、演技、学历的人中龙凤。玲王在那里战斗,但现在,他无疑把我当成了栖息之所。
    我居然能有这样的光荣。
    那么,现在,我想沉浸在和玲王的幸福中。继续沉浸,溶化,浸透。在玲王厌倦我的同时随着河川汇入大海。然后在太阳的热量下变成水蒸气,变成云,变成雨,再变回河流,在地球上循环。如果有天能变成玲王家的直饮水,稍微治愈到他就好了。
    我从没说过想成为他的恋人,我还没有不自量力到对玲王说出这种奢侈的话。
    “凪真是喜欢我啊。”
    我正背对玲王捆着安全套,他向我伸出手。回头一看,他正笑嘻嘻地看着我。我一边捏着绑好的安全套,一边歪过头。
    “……哎,突然说什么理所当然的事情啊……”
    “哎呀,就是忽然觉得好开心啊。”
    “?指做爱?”
    如果玲王也这么想就太好了。想到这里,玲王微微眯起了眼睛。他从我手中夺过安全套,左手拿着举到脸前,右手食指戳着套子。白色液体摇摇晃晃。
    射在玲王体内的我的精液。
    玲王像个恶作剧的孩子一样扬起嘴角,把安全套贴在我脸上。温热的触感让我皱起眉头,“哇——住手——”我求饶道。
    “真是的。都说了不要尽做些可爱的事……”
    我抓住他拿着安全套的左手腕。直勾勾地盯着他。
    玲王天真无邪地散发出妩媚的风情。
    “哦。莫非我成功诱惑了凪?”
    “倒不如说你只要在呼吸,就无时无刻都在成功诱惑着我。”
    我恳求宽恕般地把他推倒。对如此美丽的玲王拥有性欲,这一直让我心怀罪恶感。
    用过的安全套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这是我和玲王的最后一夜。

    *

    “我日常的搭配点缀色都是紫色。玲王也是,这个相机挂件也是。”
    吐露心声后,洁皱起了眉毛。他大体上是个好人。我并没有向他详细报告我和玲王间的种种,但他却突然联系到我。这好像还是赤羽吃牛舌下酒后的头一回。
    事情很明确。虽然是假新闻,但玲王成为了热恋报道的受害者。SNS上我和玲王的目击情报满天飞,让他似乎有些担心我。在我们学生时代打工的日比谷的啤酒馆。我左手拿着IPA啤酒,右手食指缠绕着相机挂件。
    轻轻地用指尖构成一个圈,将手指穿过去。
    “也不是没有颜色,不过我对颜色本来就没有兴趣。”
    两个星期的同居生理顺利地拍板定案。反正再过一个月这些消息就要公诸于世。我到底还是隐瞒了和玲王做爱的事,但告诉了他我通过摄影合宿和玲王成了好朋友。洁被意料外的内情吓了一跳,到现在还一头雾水。
    诸行无常的世界里,当玲王和另一方立刻否定绯闻后,话题终于告一段落。最近某著名演员的婚外情在综艺节目中连日引发热议。即便如此,“team RED的绝对center御影玲王,和共演者幽会?”这一俗气的标题依旧盘旋在我脑海中。
    那种感觉,就像是在我飘飘然的日子里迎头泼来一盆冷水。或者像是把我从一个漫长的梦中强行唤醒。无法责怪任何人,每个人都是受害者。
    ——我们没法‘普通’生活啊。
    记忆中,握着方向盘的玲王说道。我记得,当时我一心一意地看着玲王美丽的侧脸,就连G级越野车也成为了他的陪衬。
    ——普通?
    ——对。普通地在大众居酒屋喝酒聚会啦,普通地牵着手在街上约会啦,这些……大家经历过的‘理所当然’,我从没体验过。
    玲王所说的是常见的有名税。尽管如此,还是让我倍感冲击。
    玲王似乎无法“普通”。与生俱来的才能以及不甘于此而努力构筑起来的地位,限制了他的自由。但取而代之的,玲王得到了世界。地位,名誉,财产。他住在代官山的高级公寓里,开着高级豪车。
    世界是。
    世界是多么残酷。被断章取义地造谣,变成周刊杂志的玩物,现在他还在被狗仔队盯梢,丝毫没有个人隐私。因此,自那以后我们一次也没见过。但玲王理所当然地接受了这一点——他认命了,也一定已经习惯了。
    “实际上,透过取景器看到玲王时,一种无法解释的兴奋感袭上心头。我觉得玲王的笑颜是这世上的宝物。与其说是庇护欲,不如说是使命感。”
    “……真是宏大。凪也会产生使命感吗?”
    “玲王是我的第一次。”
    满满一杯的IPA只剩下不到一半。绵密的泡沫早已消失无踪。
    “大概,我还是不要待在玲王身边比较好。”
    “啊?”
    失去泡沫又不冰的啤酒一点也不好喝。只是一杯错过了最佳饮用时机的空虚的液体。
    洁诧异地看着我。
    “诶?有什么关系?对方的确是全国知名的偶像,但就算你和玲王关系再好也不会成为什么丑闻吧?”
    确实如此。世界看来我和玲王无疑只是工作伙伴,只不过是进行了为期两周的摄影合宿。我们只是经常私下见面,开车兜风或者两个人一起沉迷于超市的自营葡萄酒。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我真的很喜欢他。”
    仿佛在忏悔罪过一般,我静静地喃喃自语,喝了口已经温热的啤酒。我听到洁倒吸了一口冷气。
    好痛苦啊,我这么想。
    “我喜欢玲王,已经无可救药了。…………像这样待在玲王的身边万一有天忍不住在外面牵了他的手让别人看到,一想到这些我就害怕。”
    我感觉,在玲王身旁我已经无法抑制自己的各种欲望。和他在一起我会想牵他的手。两人独处时我会想吻他。想和他做爱,把我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情感全都倾注给他。
    我害怕某天玲王会开始厌倦,这种恐惧无意识地在我心中生根发芽。
    世人目光像食人鱼一样吞噬着每一处“破绽”,异常可怕。
    我喜欢玲王。无可救药地喜欢,我想珍惜他。玲王的微笑能拯救世界。他耀眼的光芒让我感受到刹那的永恒。
    我想保护玲王。
    我不希望他那双无邪闪耀着的眼睛因为我而变得混浊。我不希望他那连放弃都得理所当然地接受、无法“普通”的世界,因为我而变得更加狭窄。
    因为玲王与太阳无比的相配。
    他从车上下来,伸出双臂在阳光下感受季节的背影是那么可爱。
    “必须要结束了。”
    恋爱真的很难。就连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我也是二十四岁才知道的。
    “……你,真的假的?”
    不知为何,洁皱起眉头一副想哭的样子。
    “你居然为别人考虑做出决定……你真是喜欢玲王啊。”
    感觉自己好像被diss了。真是个失礼的家伙。
    那天的一周之后。这一年,东京下了第一场雪。我换乘因下雪而延迟的电车,来到代官山车站。
    我的世界再次失去了色彩。一起去看惠比寿彩灯的口头约定,今后一定无法兑现了。


    二十二、憧憬
    从结果上看,玲王的写真集创下了前所未有的销量。好像达成了“写真类”历代累积销售记录的第1位什么的。我不太清楚详情。
    充满我的爱情的照片填满了每个角落。
    ——凪诚士郎很擅长将玲王君拍得梦幻而美丽……
    ——凪这个摄影师,大概是把玲王君当成了天使之类的吧?
    ——非常感谢您把玲王p的真实面貌分享给我们!
    ——御影玲王戴猫耳朵刷牙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
    看到购买了写真集的粉丝们在宣传推特下发来的回复,我觉得很有意思。不管本人的关系出了什么问题,我们也都是成年人了。玲王若无其事地在博客和采访中发表着和我之间的小趣事,还公开了花絮照片。我也作为摄影师承担了最低限度的报道和的宣传。
    玲王今天也疾驰在演艺界的最前线。
    我们同居期间玲王拍的电视剧也大受好评。我觉得他真的无所不能。看了播出的电视剧后我心里一阵难受。
    看到玲王表演,内心深处就浮现他出坐在真皮沙发上大方地跷着二郎腿,手里拿着满是便利贴的剧本认真专研的样子。
    看到玲王跳舞,就会想他托腮盯着放在餐桌上的电脑、揉着惺忪的睡眼让自己集中精神的样子。
    看到玲王在综艺节目里发言,更加体会到即使身心疲惫也能自然笑出来的玲王的强大。有一次,我曾开车去新宿的摄影棚接他,他明明很累却强颜欢笑的坚强让我着迷,同时也让我痛苦。
    玲王的完美令人感到寂寞。
    我一直在想,如果有一天能成为让玲王心灵栖息的归宿就好了。
    不,我现在依旧祈望。在玲王的身边能有一个与他相称的人,为他创造一个安心的场所。
    我一直这么祈望着。

    *

    第二年冬天没有下雪。看来是个暖冬。
    不知道这是由于全球变暖还是由于厄尔尼诺现象的影响。
    我并没有搬家,至今还住在房租七万日元的木造公寓里。木制的材质和构造很难抵御冬天室外的冷空气,房间不易保温。
    难怪,我感到被冻僵一般的寒冷。

    *

    失去色彩的我的世界,与其说是无色透明,不如说是灰蒙蒙的。就好像下雨前的天空,但无论等了多久雨也不会落下。
    因为我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哭泣。
    “所以——我才说千切说这种地方太粗枝大叶了”
    玲王在电视里哈哈大笑。
    “玲王也是,明明自己说的,还是没吃完呢。红薯干。” 千切反驳道。
    “红薯干,只有红薯干真的不行…………”
    玲王一脸沮丧。好可爱。他以前就在官方个人资料中公开表示讨厌红薯干。
    Team RED三人的冠名节目正在周三晚上10点的黄金时段播出。
    “我先提醒一下,你们两个都犯规了。”
    国神看着小游戏的结果无奈地说。演播室里观众哄堂大笑。三人看起来都很开心。玲王虽然演技很好,但每次提到team RED时总是一副很开心的样子,大概真的打心底喜欢国神和千切吧。
    电视中的玲王总是闪闪发光。

    如果亲眼看到的话会怎么样呢?我心想。于是,我去了他们的演唱会。team RED演唱会连粉丝俱乐部会员都很难抽中。全国巡演的最后一天,两天前的星期五晚上。东京巨蛋,四十一号门。
    男女比例1:9的世界。
    旁边的二人组不满地感叹道,“糟透了,是天花板座位。”天花板座位似乎就是离舞台最远的座位。
    人声鼎沸的观众席。大家拿着荧光棒和应援扇不安地注视着舞台。灯光暗了下来。
    前奏一响,欢呼声如海浪一般响起。
    身边的人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也跟着站了起来。
    遥控的荧光棒一闪一闪。
    主舞台上升起了一道火柱。
    欢呼声顿时高涨。不论是刚才身边表示不满的两人组,还是后方外表乖巧的女性,还有前面的男性,全都欢呼雀跃起来。
    屏幕中出现了玲王的特写。
    就在这一瞬间——地动山摇的欢呼声。他大概能准确地把握摄像头的位置。玲王煞有派头地移动视线,慢慢地正视着镜头。
    “好厉害……”
    我脱口而出的话语被可怕的欢呼声所吞没。一定没有任何人听到。连我自己的耳朵都听不见。
    狂热。这里所有的人都喜欢玲王,也喜欢其他的成员。虽然已经看到了CD和DVD的销售数字,但是实际看到这么多人后还是不禁愕然。容量五万五千人。光在东京巨蛋就要演出三个昼夜。简单计算一下,这个基数再乘六倍的观众会在三天内蜂拥而至。而这种规模的活动会在全国范围内展开。
    ——好遥远啊,我想。
    明明知道玲王是来自遥远世界的人,却莫名和他有了交集,这样的反差使我感到和他的距离变得更加遥远了。
    压倒性的魔王般的存在感。统治这个世界的存在。不只是玲王,三个人都平等地闪耀着强者的光芒。无论是唱法还是站位都没有差别的team RED,凭借出众的唱功和表演能力,可以轻松应对高难度的歌曲。激光在圆顶内闪烁着来回扫射。在遮蔽舞台的烟雾中,玲王扭动着腰。是王道的舞曲。尖叫声。观众太过于兴奋,与其说是欢呼不如说在大叫,激动地用手捂着嘴。在演出中毫不吝惜地使用着眼花缭乱的特效,让人切身感受到team RED的卖气和揽客能力。
    中场时,移动舞台开始在观众席前移动。三个人在舞台上唱歌。火焰。水。烟花。烟雾。激光。各种各样的特效。玲王更是那把立式麦克风比作女性唱歌的侧脸美得无可救药,连指尖都渗出了色香。
    无法移开视线。
    身为偶像生活了十多年的玲王,肯定已经习惯了被人从从头到脚打量吧。而且,有这么多人对他倾注了爱恋和憧憬。无论怎么看,他无疑有着主人公般的向心力。
    我站在很远的地方,呆呆地望着看上去如豆粒一般大小的玲王,想着这些事。这个座位必须通过屏幕才能看到玲王。周围的人都举着望远镜。我本来到这里前的准备就不一样。
    我仿佛沉浸在空虚中一般看着舞台。沉静的抒情歌结束了,舞台被各种颜色照亮。五彩缤纷的彩虹色。紫色,粉色,橙色。接着是红色、蓝色、黄色和绿色。观众手中的荧光棒也通过遥控一齐变得多彩。我手中的偶然地亮起了紫色。观众席人声鼎沸,激动万分。“哇啊啊啊啊”的尖叫声响彻了东京巨蛋。
    ————啊,这首曲子。这是我听过很多次的吉他SOLO前奏。
    带着歌谣风味,充满性感气息的歌词配上neo-city pop的旋律,充满节奏感的歌曲。在节奏不断推进的旋律中,三个人流畅地歌唱,轻盈地舞动。爵士乐般的钢琴弹起。
    这是和玲王第一次见面时拍摄的MV歌曲。我不可能忘记。
    玲王开心地咬着嘴唇,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他用舒展的声音陶醉地唱着。我透过屏幕看着他的身影,只觉得很悲伤。在东京巨蛋。隔着已经再无法交集的物理距离。
    主舞台和天花板间的距离到底有多远呢?
    即使不透过电视,玲王也闪闪发光。

    春天。
    我拍了樱花的照片。零落的粉色花瓣让人怜惜。我一边仰望欣赏着树枝上的花朵,一边碾碎掉在脚边的落红。既残酷又无情。所以我拍下了残落在柏油路上的樱花花瓣。

    夏天。
    我被突然来到家里的洁带去了海边。虽然盛夏炎热的太阳让人望而却步,但反射在海面上的耀眼太阳十分美丽。我拍下照片。被夜晚放出的烟花轻率地打动。我拍下了照片。还传到了SNS上。

    秋天。
    车站前的咖啡店里,自己点的黑咖啡不知不觉中由冰的变成了热的,让我切实感受到了季节的变化。我换乘了了几趟电车、毫无意义地来到港未来散步。与玲王初次见面的地方。对玲王坠入爱河的季节。
    我觉得自己不太喜欢秋天。
    我的SNS现在还能收到玲王的粉丝们要求我再次拍摄玲王的声音。明明已经不可能实现了。我静静地关闭了SNS。

    冬天。说是冬天还早了点,十一月初。
    我工作用的邮箱收到了一件委托。

    11月23日。这天一大早开始就特别冷,我认真烦恼着应该穿秋季外套还是冬季外套。最后我选了一件秋季外套,走出了家门。
    心中的动摇至今仍未平息。


    二十三、地狱般的幸福
    啊,当我回过神时,为时已晚。

    视野的一角闪闪发光,我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飞蚊症。行业术语。不习惯的人像拍摄现场。位于台场的高级酒店的顶层。设计师套房。嘈杂忙碌的人们。远眺海边。
    喧闹的人声让我回过头。
    “早上好!今天请多关照!”
    已经是夜晚了还说早上好。这似乎是行业特有的规则。充满活力的问候让周围的工作人员也活跃起来。
    这是我无比熟悉的声音。轻快地、活力满满的声音。
    视野瞬间被染成紫色。
    ——砰——我的心开始狂跳。不,应该说是在那一瞬间停止了。死了一次,又马上复活苏醒。
    就像停摆的指针开始咯吱转动一样,内心感情生涩地涌出。我注意到他朝我走来。我拼命装着摆弄相机。皮鞋的脚步声消隐在了地毯里。
    ——好漂亮。
    他笑了。
    好可爱。
    笑容满面。
    是玲王。
    是真的,那个,御影玲王。
    他一边四处张望着一边朝我走来。我向后退了一步,撞上了后方大到夸张的窗户。无路可退。
    “——好久不见。凪”
    猛烈地。我的脑海里一片混乱,仿佛被翻了个底朝天。
    眼前一片闪闪发光,耀眼夺目。虽然背后窗外是壮观的夜景,但我一瞬间就明白眼前的存在要更加珍贵。世界瞬间颠覆。原本只有灰色的我的世界再次染上了色彩。全身寒毛直竖。
    我觉得,他对我微笑的脸,就是这个世界的幸福之所在。
    玲王呼唤我名字的声音就是整个世界。两年前的我这么想,分开已久的现在我也真心这么想。玲王能够操纵这个世界的幸与不幸。
    因为毫无疑问,从那一刻——从我和玲王时隔两年再见的那瞬间起,我的人生再次有了意义。我盲目地相信这就是我的使命。
    我要将玲王那无尽散发的美丽传递给全世界。
    我的、使命。

    玲王与女模特贴在一起。身材纤细的女性躺在玲王的怀里,仿佛稍微用力一捏就会折断。照片的主角始终是玲王,女性的脸不会出镜。我脑海中浮现出指定的拍摄视角,心被轧过一般无可奈何地咯吱作响。
    在可以一览台场夜景的大窗边,玲王把女子放在膝上,两人面对面紧贴在一起,怎么看都像是般配的情侣。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彩虹桥。玲王把女子的头发慢慢地拢到耳后,嘴唇凑近她耳边。肯定是在耳语什么吧。女人咯咯地笑了起来。玲王爱怜地看着她。
    ——咔嚓。
    按快门是我的工作。理所当然。拍出世界上最美的玲王是我的人生意义。绝不会潦草塞责。所以我一刻也不能把目光从玲王身上移开,也代表着我理所当然地注视着这整个过程。玲王和女模特——和我之外的人,酝酿出色情氛围的身姿。
    “……请看一下镜头。”
    我用无精打采的声音低声说道。但玲王听到了,瞥了我……不、我手中相机的镜头一眼。那是挑衅的眼神。就像马上要开始做爱那样渗出色香的眼神。
    视线透过取景器交织在一起,让我觉很不自在。听到快门声后,玲王满意地眯起眼睛。他接着撩起女人的上衣。慢慢地,故意磨人般的。对面的女性也拉开玲王的黑衬衫。高雅的黑色西装外套和领带故意搭在面前的沙发上。方型鞋头、看上去很厚实的皮鞋。名牌黑色西装,裤子的版型也很漂亮。
    玲王充满男子气概的大手揽住女人娇小的后脑勺。女人坐在他膝盖上,但两人的脸几乎一般高,近距离的相互凝视。女人眨眼间把玲王的黑衬衫脱到手肘处,食指滑过他的胸膛。我拍下照片。
    玲王的嘴唇贴着女人的锁骨,额头贴着她的脖子,下巴就这样搭在她的肩膀上。透过女人被撩起的上衣可以看到胸罩的扣子。玲王一副熟练的样子将手指搭了上去。

    ——这是计划于年末发行的性爱特辑的拍摄。持续占据着“最想被他拥抱的男人”首位的御影玲王时机成熟地登上了封面。由天才摄影师凪诚士郎掌镜,他和玲王的tag被称为“nagireo”,两人在粉丝中也是公认的好搭档,至今仍很有人气。卖点和话题性已经足够了。不仅启用了一直呼声很高的超级偶像御影玲王担任特辑封面,还指名要我负责拍摄,整个企划透露出贪婪的商业精神。
    玲王不断做出魅惑的动作,仿佛随时可能和女人上床。他扑面而来的色香让工作人员们都很兴奋。玲王爱怜地看着怀里的女人。然后,目光一瞥,视线转向镜头。我们隔着镜头四目相对。玲王眯起眼睛。
    胸罩的扣子解开了。
    除了窗边,在床上、沙发上和没有热水的浴缸也拍了照片。豪华酒店的顶层。远眺台场。可以远远看到彩虹桥的宽敞房间。景观浴室。这期间,我的心一直像烧焦的肉一样焦糊不堪。仿佛担心没熟在铁网上不断翻动、却烤过头了变成焦炭,放在锅边的再没有人会夹起的烤肉。
    我变成了焦炭。因为玲王漂亮得令人悲伤,魅惑,又善于营造氛围,一切都那么完美。从他护送女人的动作中可以看出他的习惯,就像电影中的镜头般华丽的一幕。他看上去更成熟了,虽然两年前被我抱过,但一看便知,玲王世界的时间在那之后也一帆风顺地向前转动。我们都二十六岁了。比当时更加成熟的玲王的性感一定能勒杀地球上所有的生物。像蛇一样、一圈又一圈地勒住盘紧。
    “……哎呀,凪先生果然是天才啊。”
    工作人员感慨地摆弄着电脑。
    “平时也拍人像就好了。御影的魅力从头到尾都凝聚在画面里……”
    “不要,我没有兴趣。我只拍玲王,这之后肯定也不会拍人像。”
    我在沙发上坐下。软绵绵的高级沙发坐上去也能回弹回来。我就这样瘫倒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仿佛漂在水里……感觉,好累。与其说是身体累,不如说是精神上的疲惫。这种感觉就像持续了好几个小时的失恋。“哎”我从心底发出一声叹息。于是,一股轻飘飘的——熟悉的气味,扑鼻而来。
    “na—gi,你还好吗?”
    沙发嘎吱作响。我不用睁眼就知道。现在,玲王就在我身边。像葡萄一样多汁的洗发水的味道还是和两年前一样。我曾多少次把鼻子埋进散发着这股香味的头发里,亲吻它,趁机深呼吸,用我的手触摸它。
    “……嗯。玲王呢?”
    “……很高兴能再邀到凪给我拍照片。你还在用那个相机背带啊。”
    玲王的视线瞥了一眼淡紫色的背带。玲王送我的相机背带。很遗憾,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更换。
    “……嗯。因为我很中意它。”
    似乎是在交谈,但又牛头不对马嘴。我有意无视玲王的问号,玲王也自然地略过。并不打算追问。玲王和我一样靠倒在沙发上。
    我睁开眼睛,看向左侧,玲王就在那里。
    葡萄糖似的眼睛,只看着我一个人。
    “怎么样?今天”
    玲王愉快地眯起眼睛。像柴郡猫一样扬起嘴角。
    “一如既往还是那么漂亮。”
    “嗯哈,我知道——”
    玲王落落大方地跷着二郎腿,故意晃动着手掌。无力的手指显示着主人的无奈。
    “好怀念啊,凪的这种。”
    “这种?”
    “对我完全肯定的感觉,一点都没变。”
    他咯咯笑着。一副天真无邪的表情。我的心脏猛烈跳动起来,扑通摇晃。
    渴求已久的人就在我眼前。
    曾经主动放手,但一直不变地爱恋不已的对象就在那里。玲王在那里。
    “……好想见你。”
    “啊?”
    脱口而出的,是无法克制的心里话。玲王一下子愣住,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如果我站在玲王立场上,可能会怀疑对方的精神状态。因为那天把玲王推开的不是别人,正是我。
    “……我一直很想你。”
    我不善于隐瞒,坦率地说了出来。玲王听后眯起了眼睛,“哦?”他挑衅地歪着头,用右手食指拨开我遮在眼前的刘海。他耸了耸肩,连指尖都散发着色香。
    “我啊,可不想见你哦。”
    用残酷的语气,玲王微微一笑。天使般的可爱和青年的色香混合在一起的表情,不可抗拒地让人着迷。周围的staff们惊讶地回过头。玲王微笑着扬起嘴角。
    “——这个嘛?骗你的。”
    演技得到公认的玲王漫不经心地表示自己在开玩笑。周围的staff似乎松了一口气,笑了出来。
    但我笑不出来。
    因为这大概是真心话。
    “结束之后啊,我们久违地去喝一杯吧。这家酒店二十六楼有个不错的酒吧。”
    玲王说着,眯起眼睛。视线就像是条在品评打量着我的蛇。

    *

    我要了杯螺丝起子,玲王则点了Vodka Gibson。我们在酒店lounge里一边欣赏壮观的夜景一边干杯,结果每人都只喝了一杯鸡尾酒。拍摄用的房间好像预定了一晚,工作人员说,如果要喝酒的话请一定使用这个房间。
    这种高级的酒店,我曾有来拍摄过但自然是没有住过的。我有些慌张,但玲王习惯地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了钥匙。
    大窗户的边缘。拍摄中,玲王坐着把女人放在他的大腿上的位置。现在,他又在同一位置坐下。途中他拿起沙发上的一个靠垫,轻轻放在身边。
    “你还好吗?”
    连歪头微笑的动作都透着优雅。大概是选了刚才见面时被忽略过一次的问题吧。
    “……不好。其实,我都快死了。”
    我坦率地说着,向前迈出一步。玲王背后是广阔的东京湾。彩虹桥灯光璀璨。
    玲王微微一笑。
    “那凪后悔得想死咯?”
    代官山。玲王所居住的高级公寓。过于宽敞的玄关。落在肩上的雪。解开的围巾。那段时间一直被狗仔队跟踪的国民偶像。
    ——你会后悔得想死的。
    我想起最后一天玲王对我说的那句话。后悔得要想死。“如我所说的一样。”玲王带着残酷的美丽注视着我。他的眼睛晃动不定,像迷路的孩子一样无助,但脸上的表情很坚强,那种不协调的反差令人不安。
    相反的东西构成了现在的玲王。
    “我没有后悔哦。”
    不可能后悔。我仍然认为当时的选择是最好的。
    “……凪一点都没变啊。”
    “人不会那么容易改变的。”
    玲王表情扭曲起来。就连痛苦的表情也美得无可救药。玲王所散发出来的色香比两年前更加直接,但并非庸俗的性感。是因为年龄、经验,还有感情的增长吗。
    自从和我断绝关系后,玲王又抱过几个女人呢。我想起在这个位置上熟练地解开胸罩扣的玲王。迈出一步。又一步。这期间,玲王一直抬头看着我。我也在窗边的边缘上坐了。距离一下子拉近了。
    他用余光瞟了我一眼,拿起放在旁边的靠垫放在膝盖上,托着腮抬起下巴。视线从我身上移开。
    “凪至今还是我的心理阴影哦。”
    “……能成为玲王的心理阴影,真是太光荣了。”
    我从来没打算要成为他的心理阴影。我无可救药地喜欢玲王,希望他能绽放笑容。但是为了让他永保笑容,我没法待在他身边。
    我自然注意到了,当时,玲王从我脖子上夺走围巾时,他的手在颤抖。
    那段时间,我很幸运被允许待在玲王身边。被选中的我,选择了我的玲王。当然,从选择的一方来看,他的选择算是遭到了背叛吧。就算他觉得像被自己养的狗咬了一口也不奇怪。
    “听我说,凪。”
    玲王背对着东京湾的夜景,把头靠在窗户上。
    “与凪的相遇,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挫折。”玲王将坐垫缓缓抱在腹前。真狡猾。能被玲王抱在怀里真是狡猾。
    玲王抬头看着天花板。
    “和凪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快乐得让人害怕,充满期待,那些日子就像宝箱一样。”
    “……这是我的台词。”
    “所以当凪离开我的时候,我真的以为世界要毁灭了。”
    “……诶、”
    这是意料之外的。我动摇了一下,抬起头。玲王将投向空中的视线扫回我身上。像葡萄糖一样圆润的眼睛。两人四目相对。
    ——玲王泫然欲泣地微笑着。
    “自从凪离开从我的世界之后,我的演技受到了很高的评价。之前那部跨越两年的单相思终成正果的电视剧非常受欢迎。还决定播出特别篇。”
    “嗯,我看了。很帅气。”
    “在那之前,我只是很擅长感情投入而已。现在,被评价说连连指尖和氛围都会演戏。”
    “我知道。玲王主演的电影我也看了,很感动。”
    “对粉丝也是。说实话,以前我觉得这世上有喜欢我的人是理所当然的,但这只是我不懂得感恩而已。”
    “玲王是值得被全世界喜欢的人。”
    我主张着理所当然的事实。
    听了我的话,“哈哈”,玲王浅浅一笑,
    “……那期间,能够克服挫折毫无疑问是粉丝们的功劳。不可思议的是,粉丝们不知为何注意到了我的沮丧,明明我的表情管理那么完美,”
    骨骼纤细的玲王抱着坐垫靠在窗上的样子实在感到恐惧。他脸上的表情像画一样美丽。而这又徒增了几分破碎感。
    我心中升起难以抑制的不安,害怕玲王就这样被上天带走。我战战兢兢地,缠上他的小指。他没有拒绝。
    事务所啊,玲王继续说。
    “收到了多到吓人的粉丝来信。还给我出演的广播、节目和杂志寄来了充满爱的邮件和感谢信。所以啊,下一次我上节目的时候工作人员会跟我说,收到了很多感谢信,玲王君的粉丝真的很棒呢。”
    “……真厉害啊,被粉丝爱着。”
    “是的,我真的很高兴。一直以来他们都在支持我,但那段时间让我更加感恩。现在我从心底里想要回报所有喜欢我的粉丝们。”
    先是缠绕上小指,再是所有的手指。我试着轻轻握住他的手,但玲王并未回握。我单向的心情。但我没有资格说寂寞。
    “凪。”
    玲王叫着我的名字。——啊,我想。我喜欢玲王呼唤我名字的声音。就像面对爱惜的宝物一样,总是温柔地叫着我的名字。
    “我那时很喜欢你。”
    “………………………诶”
    “我真的打心底喜欢过凪。对那时的我来说,凪就是整个世界。”
    玲王笑了。
    玲王他。
    玲王握住我的手指。
    玲王,玲王他。
    “虽然只是自我满足,但能说出来真是太好了。谢谢你,凪。”
    玲王神清气爽地眯起眼睛。灯光璀璨的东京湾。彩虹桥。东京的街道。就连美得可怕的夜景也成为了玲王的陪衬。
    眼前像得了飞蚊症一样闪闪发光。
    玲王愣愣地眨了眨眼。
    “你哭什么呀,凪。眼睛里进东西了?”
    玲王向我伸出手。用没有牵着的那只手和手指。
    温柔地抚摸着我的眼睛。啊,我想。
    一切都为时已晚。

    *


    “——就像是一场梦。”
    玲王恍惚一笑,伸手环住我的脖子,鼻尖厮磨。
    “要在这里做吗?窗边…………你是在哪里养成这种性癖的?”
    玲王挑衅似的接受了我。手从脖颈游移到尾骨,玲王发出喘息。房间里弥漫着性的气味,让我头晕目眩,变得不清醒。高级宾馆顶层套房。就在大窗户旁边,玲王亲吻着接受了我,舌头拼命地纠缠在一起。唾液的声音咕啾响起。
    彼此都只喝了一杯鸡尾酒而已。这么点酒是喝不醉的。
    “可以的、凪。”
    玲王说着,解开了我牛仔裤的扣子。
    “插入我吧。”
    玲王我脚边俯下。
    “……诶、玲、”
    ‘王’字还没来得及说出来,他就一把拉下了我的平角内裤。我当然已经勃起了。玲王看到我弹出的性器,眯起眼睛舔了舔舌头。
    “这么有精神,真棒。”
    “……太糟了。显得我好像是靠性欲活着一样。”
    “实际上就是吧。”
    玲王得意地笑着,吻了吻我的阴茎。
    背德感和快感只有一线之隔。我身后是广阔的东京湾,而我腿间,超级偶像正在吮吸着我的鸡巴。真是莫名其妙。实在是莫名其妙,我的全身仿佛都要沸腾了。
    “你喜欢过我吗?”
    居然用过去式问,太过分了。
    那个时候打算传达给玲王的恋情、爱意,好像完全没有传达给他。这么一细想,我或许从来没有对他说过喜欢。和玲王在一起的日子每天都很紧张而忐忑,每天好像都在拼命地追求他,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我喜欢你,特别喜欢。”
    玲王拼命地嗦着我的阴茎,给我带来快感,他的健气让我高兴又痛苦。我抚摸着他眼下鼓起的泪袋。玲王高兴地眯起眼睛。嘴里发出咕啾的水声。他故意舔了舔根部的系带,让我差点死掉。唾液粘稠地拉出银丝,从粉红色的舌头上滑落。玲王把它当作润滑剂,再次含住了我的鸡巴。
    “~~唔”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玲王大概发现我快射了,含着鸡巴抬头看着我。圆润的、葡萄糖一样的眼睛。他抬眼的视角让我一阵兴奋。他现在很难受吧,眼睛覆上了一层泪膜,反射着间接照明的灯光。闪闪地、闪闪地发着光。
    “射吧、”
    响起了用力吸吮唾液的声音。我思路一片空白。急忙用左手搂住玲王的后脑勺。“唔咕——”身下传来痛苦的声音,但我已经忍不住了,一点一点地顶着玲王的喉咙深处。每次顶到喉内柔软的地方,玲王眼中便扑簌簌地留下泪水。虽然被粗鲁地对待,但他还是健气地拼命缩紧喉咙,真是可爱。想把他弄得乱七八糟、软烂如泥。
    想夺走玲王的思考回路。
    其实很想温柔地、温柔地对待他。
    “啊……………………”
    就在我射入玲王的喉咙深处的同时,玲王身体一下子软了下来。
    “……唔啊——”
    我靠在窗户上,沉浸在余韵中。眼前金星直冒。我顺势抚摸着玲王的头发,玲王慢慢地松开我的鸡巴。把头轻轻靠在我的大腿内侧。
    “……唔、”
    玲王眼神陶醉,面露喜色。他脸上沾满了生理性的眼泪和口水。世界上最可爱的生物。
    玲王把左手伸到嘴边。咕噗,白浊地慢慢地从口中淌出。我的,精液。
    “射了好多啊。”
    玲王一脸幸福地说,就像舔了鲜奶油似的。明明嘴里含着的是精液。
    “那么,接下来用这里……对吧?”
    玲王将沾满精液的左手伸到自己的后穴里。咕啾,咕啾。他一遍涂着精液,一边故意用指腹按压着发出声音。水声咕叽作响。玲王恍惚地抬头看着我。
    “帮、帮我扩张一下嘛。”
    “…………唔、玲王这个笨蛋。”
    “不是已经变硬了吗。凪真是顺从自己的欲望啊。”
    说着,玲王用右手食指拂过我的鸡巴,接着拍了拍我的膝盖,指向房间里的沙发。
    ——几个小时前,我们坐在这个软绵绵的沙发上聊天。我缓缓地挪到沙发上,玲王跨在我大腿上。
    “来,舔吧。”
    玲王的左手依然埋在后穴里,右手撩起自己的针织衫。以前玲王怕爱抚过头被人发现,不太让我碰他的乳头,现在,他粉色的乳头就暴露在我眼前。我还没来得及多想,他已经把胸贴在了我嘴唇上。我舔了舔那小小的、硬硬的突起。
    “嗯,好可爱——。凪像个宝宝一样。”
    玲王开心地笑了。撩起针织衫的手突然松开,我仿佛钻进了他的衣服里。玲王空下的右手就这样握住我的左手,把我的三根手指塞进自己的嘴里。
    我觉得我要疯了。
    玲王自己扩张后面的水声,我咕啾舔着玲王乳头的水声,还有玲王抓着我手指在嘴里抽插的水声。我把无所事事的右手伸向玲王寂寞的左胸,用大拇指捏着捻动,又试着扯了一下。
    “咿啊——!”
    伴随着甜美的娇喘,玲王的肩膀猛地一跳。
    “…………诶。玲王这里会有感觉啊。”
    “唔唔…………”
    玲王摇了摇头。他害羞的样子很可爱。
    他一边舔着我的手指,一边扩张着自己的小穴,乳头接受着我的揉捏。我用力轻轻拉了一下。玲王身体痉挛着,声音变得轻飘飘的。
    “啊唔……”
    停下手指口交,玲王喘息着。
    “凪,继续……”
    玲王撒娇似的把胸口抵在我嘴上。他顺从着性欲的样子很可爱。我把手指从玲王的嘴里抽出来,焦急地摸上玲王的后穴。玲王抽出自己的手指,为我让出位置。我再次深深埋入令人怀念的柔软之中。
    我试着轻咬他的乳头。
    “……呜啊!?”
    玲王惊讶地叫着。他反过身子想从我身边逃走。一直套在我头上的玲王的针织衫一下子声掉了下来,这让我可以看清他的表情。我一边看着他的脸,一边来回转着手指。我按下玲王体内让他舒服的地方。他立刻咬紧嘴唇,我掠夺似的吻了上去。压抑着的声音从唇间溢出。
    “玲王,不要咬嘴唇,会流血的。”
    我舔了舔玲王的嘴唇。
    “啊、快、快点……”
    玲王献媚般地央求道。
    “我想要、凪的……”

    让他着急,宠溺着他,让他心驰神荡。玲王的唾液也好,眼泪也好,精液也好,爱液也好,全都那么甜蜜,我由衷地想到。
    啊唔喘息着紧紧抱着我的玲王就是我的全部。
    我想被玲王支配,我想支配玲王。在我手中溶化的玲王令人心爱不已。我想爱他的每一个角落。
    用力向上一顶,玲王就吐出了白色的欲望。
    我喜欢面对面的体位,这样可以用力抱着彼此。


    ***

    凪诚士郎 转发
    @amam_nr.3小时前
    * * * *
    【#amam7058号封面解禁】下周发售 #team RED#的#御影玲王#将登上性爱特辑的封面!摄影师是#凪诚士郎#先生,他和御影的组合被奉为传说。不要错过在高级酒店的顶层、窗边和景观浴池拍摄的魅惑表情。#nagireo组合复活#

    ***


    二十四、只有一方是无法成立的
    池袋站,山手线外环。从站台走下楼梯,不远处贴着一张巨大的海报。我一边走一边玩手机,从一群兴奋的女性身边走过。香水味一瞬间扑鼻而来,是玲王以前在杂志上说过喜欢的牌子。
    “玲王君太帅了,真的是我的死因。”
    “御影先生啊……是不是太性感了?”
    “衣衫半解真是色情啊。”
    我不由自主地侧耳听着传到耳边的感想。“哦。”我想着,再次把视线移回手机屏幕上。
    屏幕里显示着如同模板的带着SNS特有tag的宣传帖,附带的图片是我拍的御影玲王的封面照片。目前已有十万点赞,三万转发。
    我把手机放到检票口,然后毫不犹豫地往右转,经过猫头鹰像,爬上楼梯。
    池袋的人每个都步履匆匆。我慢吞吞爬着楼梯,一个夹着公文包的大叔对我故意咂了咂嘴,飞快地超过了我。一对约会中的情侣手牵手迎面走了下来,经过了我身边。
    “……诶、刚才那个、”男人回过头来,我加快了脚步。
    走出车站,太阳依旧明亮。正好绿灯亮起,我径直走过人行横道,继续前进。
    阳光大道的游戏厅里,有小伙子正在表演太鼓游戏,我瞟了他一眼,慢吞吞地走着。一直走到首都高架下方,果然,行人越来越少。我慢慢悠悠、慢慢悠悠地继续向前走,后方的来车减下速度,静静地停在我身边。
    侧窗唰地打开了。一张熟悉的脸正看着我。
    “哟,凪,上车吧。”
    斯巴鲁的森林人。右舵。关于偶像的爱车我只知道玲王开的是BMW,而国神与他不同开的是国产车。国神缓缓地将右臂搭在方向盘上,像是在窥探我似的,对我笑着。
    “……多谢。”
    在他的催促下我坐上了车。这既不是搭讪也不是绑架,而是货真价实的碰头。今天约好了要和国神见面。要问为什么,是因为前天国神突然在SNS上给我发来了私信。所以,今天我特地在他指定的人烟稀少的路上闲逛。
    “偶像要碰个头也很辛苦啊。”
    “我已经习惯了……比起这个,让你走了半天真是不好意思。”
    “那倒没关系。”
    宽敞的车内坐着很舒服。饮料架上放着知名连锁店的杯子。我呆呆地望着用圣诞风格的红绿色设计的图案,国神“啊”了一声。
    “那是热咖啡,凪是习惯加糖吗?”
    “……诶,不是吧?国神真的是理想的老公啊。”
    “哇,你也知道那个排名啊。”
    国神苦笑了一下,我是发自真心地称赞着他。
    虽然不清楚对象是哪类人群但年年都会发表的排行榜。玲王频频入榜“最想和他上床的艺人”,千切和国神则分别是“想被他玩弄”和“理想的老公”榜单的常客。据玲王说,国神超越恋人直接上升到老公的定位,特别有真实感。
    “……和玲王也总是这样吗?”
    “我并不是看人下菜碟啦。”
    我从饮料架上拿起杯子,热乎乎的很暖和。看来附近有可以drive-thru的餐厅啊。我喝了口咖啡。恰到好处的苦味让人安下心来。
    “国神开的是国产车啊。”
    “……嗯,是啊。我平时不仅载队友还经常载朋友,所以比较重视安全性吧。”
    “诶,原来如此。”
    上次和国神直接对话还是拍摄MV的时候,这是我们时隔两年的再会。尽管如此,我经常听玲王提起国神和千切的事,说话时不由得表现得比较亲密。
    “……………听你的语气,你知道玲王坐的是什么车吗”
    “诶,嗯。因为我没有车。”
    “………………啊,那次摄影合宿结束后你们还经常见面吗?”
    明明是疑问,不知为何却带着断定的意味。我歪着头看着国神。双手捧着热咖啡,车内弥漫着令人心旷神怡的香气。
    “凪啊……”
    国神斜眼瞥了我一眼。咔哒、咔哒、咔哒、咔哒。播放着本国摇滚乐的车内响起了转向灯的声音。
    “最近又和他见面了吧?”
    “诶、”
    在平稳右转的车内,国神质问我。
    “……嗯,你怎么知道?”
    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点了点头。国神面朝前方,大喇喇地行驶在单向四车道的马路上。我不知道目的地,但也许根本就没有目的地。国神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托腮。
    “果然。玲王、最近怪怪的。”
    “………………怪?怎么说?”
    对我来说,玲王还是一如既往。确实,那天在台场的套房共度一夜之后,我和玲王的距离又拉近了。虽然没到以前的程度,但玲王偶尔会打电话问我“现在能见面吗?”。
    国神不自然地叹了口气。
    “玲王的生活准则不是‘时间就是金钱’吗?”
    “?嗯”
    “所以他目前为止一直都是一下班就回家。”
    “诶,是这样吗……?”
    ——御影玲王。十二岁时进入大型事务所,十四岁作为team RED一员出道。顺便说一句,这似乎是一条超级精英路线。成员有国神千切,队内关系似乎很不错。三人华丽的外表和出众的表演能力,再加上在各自特有的方面大显身手的强烈个性和综艺感。总之,他们各方面都非常出色,自出道以来就以如日中天的气势冲向了顶峰。
    从十几岁开始三个人就一直在一起。也就是说,无论我怎样努力,玲王都有着无数我无法知道的地方。我深深意识到了这一点
    “那家伙啊……”
    国神缓缓踩下刹车。我从刚才就一直在想,他车也开的很好。
    在这种情况下,从上下文来看“那家伙”指的应该是玲王吧。听起来非常有爱。
    “他最近好像特别开心。别说是拍摄的间隙了,就连结束之后也经常去找摄影师搭话。”
    “找摄影师……”
    “是的。他平时很重视沟通,只要有玲王在,现场就会充满活力。不过最近他已经专盯着摄影师搭讪了。”
    “搭讪……”
    “圣诞节,你们约好了吗?”
    国神将手伸向驾驶座一侧的咖啡杯,啜了一口。玲王给人种头昏目眩的魅惑感,而国神则散发着健康的男性魅力。
    ‘你们’指的是我和玲王吧。
    “……这、倒、没有。”
    “咦?这样啊。我还以为你们肯定已经约好了呢。”
    “因为圣诞节前后、不、现在不就开始在忙着录制年末的大型特别节目了吗?”
    街上飘荡的欢乐气氛也好、欢快的铃声也好、带有冬日气息的白色阳光也好、低沉的天空也好。擦肩而过的人们都充满着激动而企盼,我孤零零地只是看着玲王。
    一直,只看着玲王。
    “…………诶。玲王没说吗?”
    国神打开方向灯进入左转车道,车平稳地左转。也许是离开了单向四车道的大马路,他稍微放慢了车速。窗外流动的景色也慢了下来。
    “今年平安夜有大型特别节目,会直播到很晚,不过圣诞节当天傍晚就能收工。”
    “……这样啊。”
    “你去约约他?我想他大概是为了给你的圣诞礼物而在工作地点到处打听呢。”
    车子不知何时已经行驶在高田马场附近。
    “我不能约他。”
    据说国神晚上还会有广播录音。现在是之前的空闲时间。
    为什么特意来找我呢。
    仿佛看穿了我的想法一般,国神淡淡地笑了。
    “你说什么啊?”
    “……哈?”
    他语气突然变得强硬,我愣了愣神。他依然面向前方,笔直地向前开去。
    “你还想再次伤害玲王吗?”
    “……伤害、什么的”
    “玲王他心地很柔软的。”
    国神瞥了一眼后视镜。我也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但视角和驾驶座有些微妙的偏差。
    通过同一面镜子,我们看到了不同的东西。
    “……心还有柔软、坚硬的区别啊、”
    “…………我觉得在演艺圈混得下去的家伙的心要不就非常软要不就非常硬。不然精神会崩溃的。”
    “像豆腐一样?”
    “不如说更像是海绵。面对恶意和评价的视线,是反弹回去、当做耳旁风,或者是否能吸收才是最重要的。……玲王啊,是会吸收的类型。”
    国神皱起眉头。
    “他在优渥的家庭里长大。……从好的意义上来说是无敌的,从坏的意义上来说又很危险。玲王是被父母和周围的人爱着长大的人,他过于相信世人了。”
    啊,我想。我不知道国神讲这个故事的目的,但我能理解他的意思。
    玲王大概是以性善论为准则生活的吧。相信每个人的行为本质上都是善意的。有一种说法是,经营者是相信性恶论还是性善论能影响到企业的风格。据说在现代绝大多数人更信奉性恶论。
    “无论是肯定的意见还是否定的意见,他都太容易接受了。而且,即使他身上发生了不讲理的事,他也有能力处理。”
    “不讲理………………”
    “我不知道你们两人发生了什么也不打算知道。两年前的某天开始,玲王突然不再提起你了。”
    咖啡慢慢变温。只有苦味留在嘴里。
    “玲王有一段时间总是勉强自己笑吧?”
    ——不用勉强自己笑。
    两年前,我买下老镜头后,曾战战兢兢地驾驶着事务所配给的奔驰越野车去接玲王。我一眼就能看出他已经筋疲力尽,但他依旧对我露出了笑容。
    我发自内心地想要保护他。
    ——累了的话,偶尔让表情肌休息一下不好吗?玲王你可以学学我哦。
    ——你啊……
    玲王有些无奈地说道。我喜欢他偶尔对我露出的“破绽”。

    我希望玲王能够幸福。

    “……为什么一切都不顺利呢?”
    心痛的快要发疯了。在嘎吱作响的感情中理解世界的迟钝。国神瞥了我一眼。
    他接着又看了我一眼。
    “凪原来也会哭啊。”
    听到他的话后我才意识到,流过脸颊的温暖的“某种东西”好像是眼泪。
    “………………我那时真的很喜欢玲王。”
    “…………呃,我一开始就注意到了。”
    国神淡淡地回答。转向灯的声音响起。右转。景色慢慢地变化着。太阳光变得浓稠,化为夕阳。
    夜幕降临的真快啊。
    以晚霞为背景拍摄的港未来的废弃工厂。那是在两年之前。在月租七万日元的房间里,透过三十二英寸的电视对“御影玲王”一见钟情,又透过取景器爱上了“玲王”本人。
    从一开始,我就只喜欢玲王。
    所以,我对玲王。
    “——我想珍惜他,希望他一直保有笑容。”
    我喜欢玲王的笑脸。
    我喜欢玲王一副好奇心旺盛的表情东张西望逛超市的样子。两个人推着手推车开心地阔步走过红酒区。玲王坐在驾驶席上的侧脸也好、在副驾驶席上愉快地抛出话题的样子也好、烂醉后快活的样子也好,睡脸也好。起床后眯着眼看着我仿佛被光晃到一般的表情也好,用讲究的咖啡豆冲咖啡的样子也好,头上的猫耳发带也好,洗完澡后穿套头衫的样子也好,拉上窗帘的样子也好。全都喜欢。
    “我打从心底认为,只要玲王对我微笑,就算把我当成一个方便的工具人也没关系。”
    在台场重逢后,玲王偶尔会打电话问“现在能见面吗?”
    两年前的那个时候,我们总是会事先约定好,可是最近玲王再也没有和我约定过。
    和两年前相比,我的优先级一定显著下降了吧。
    ——我真的打心底喜欢过凪。对那时的我来说,凪就是整个世界。
    那一天,玲王美丽地笑着。东京湾,彩虹桥。
    背枕无数美丽夜景的玲王,诉说着过去对我的感情。
    那个时候,那些日子,我们似乎彼此都喜欢对方。
    一切都为时已晚。
    “其实我、直到现在还想得到玲王的一切。”
    泪水顺着脸颊滴落到下巴。我不知道如何是好,一直看着前方。刚才还在高田马场,现在已经开到了熟悉的西新宿十字路口。穿过冠以“新宿大铁桥”之名的铁路桥,斜眼经过歌舞伎町的入口。
    不知时机是好还是不好,新宿的YUNIKA VISION*正播放着team RED的MV。(*位于新宿的地标性大屏幕)
    “凪,你知道吗?”
    国神静静地问我。
    “人和人关系的建立其实很容易。”
    国神用视线指示着副驾驶座前的操作箱。在他眼神催促下,我打开一看,里面藏着一盒纸巾。我抽出一张。
    “想得到别人的爱,就先要主动去爱别人。不要成为只等待着他人给予的人。”
    “主动去………………”
    “我再说一遍,今年圣诞节当天,玲王预定傍晚收工哦。”
    我擤了擤鼻子。


    二十五,永别了,单相思
    玲王是一个美丽的人。他漂亮,坚硬,闪闪发光。就像纯度很高的宝石。他品格高尚但并不神经质。他拥有着大量吸引人的魅力,但明确划分着自己和他人的界线。是个从头到脚都完美无缺的超级偶像。
    他绝不是一个慈善家。在此基础上,他又过分倾听周围的声音。说起来,一开始委托我担任写真集摄影师的原因也是如此。也许正是因为有抛弃他人的度量,才会想要把一切都捡起来。
    “我好像是得了病。”
    “…………嗯?”
    “其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我好像只对玲王抱有兴趣。”
    “啊?”
    代官山高级公寓的玄关门口,玲王瞪大了眼睛。像葡萄糖一样明亮的眼睛。透明的紫色在光线照射下像紫水晶一样闪闪发光。
    玲王诧异地皱起眉头,他靠在走廊的墙上,双臂交叉在胸前。我想起双臂抱胸这种姿势一般都带有警戒或威吓的意味。
    “…………不是,一开口就说这个?至少也要打个招呼吧。”
    “辛苦了,玲王。这么突然邀约还答应见面,谢谢你。”
    “不要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打招呼啊。”
    玲王一边说一边转身离去。我脱掉鞋子追了上去。拖鞋发出干涩的啪嗒声。他带我来到客厅。
    “红的可以吗?”
    玲王径直走向厨房,回头看向我。红的,是在说葡萄酒。
    “不,我今天想保持清醒状态。”
    “……哦?”
    玲王看着我。他的眼神既像挑衅,又像猜忌,但眼底隐约透出一丝怯意。
    自从我们再会已经过了三周。这是我第一次主动说要见玲王。我装着明事理地说、就算他把我当成方便的工具人也没关系。其实,这只是在害怕,害怕已经不再和我做约定的玲王,害怕切身体会到我在他心中优先级的滑落。我知道一切都为时已晚,我害怕看到他拒绝我的邀约。
    两年前,玲王似乎喜欢过我。
    这都是过去式了。
    “凪,吃过了吗?现在家里只有奶酪了……要不要叫个外卖?”
    玲王打开冰箱看了一圈。他最近很忙,冰箱似乎更加空空如也了。他说过忙的时候都是吃外景盒饭。
    “不,我不饿,没关系。”
    “啊,是吗?”
    啪嗒。他关上冰箱的双开门。我坐在宽敞的黑色高级沙发上,看着玲王在眼前走来走去的,他一会儿走过来,一会儿又走过去。拖鞋发出轻微踢踏声。大窗户上的全遮光窗帘已经拉上。早已入夜。
    “玲王先生您在做什么?”
    我故意使用夸张的敬语,对着坐立不安的他歪了歪头。玲王唔地呻吟了一声。
    “……我在想,要不要准备一些饮料、”
    “真的不用啦。来,坐我旁边来。”
    我轻轻拍了拍身边的座位。虽说身下的黑沙发又大又宽,但我指定的位置距我近在咫尺。
    “…………嗯。”
    玲王放弃抵抗,应了一声,慢慢来到了沙发前。不愧是高级沙发,并排坐着两个六英尺多高的男人也不会嘎吱作响。玲王家的内饰以黑色为基调,家具看上去都很高档。间接照明舒缓地点亮房间。玲王和我拉开一人的距离坐下。他的洗发水的香味轻盈地扑鼻而来。
    ——傍晚。国神把我放下车的地方,是代官山的高级住宅区。
    即使不说我也知道他的意思。大概是想让我去见玲王吧。不过,即使不用这种强制手段我也打算亲自去见他的。十二月中旬的冬日天空下,我静静地吐出一口气。
    白色的气息飘起又消散在空气中。我想起很久以前学到的知识,冬天呼气之所以会变成白色是因为呼吸中含有的水蒸气冷却后变成水滴。呼出的气息从温暖的体内飞出到寒冷的外面世界,在气温的反差下凝结成水滴。
    “刚才我一直在一家设有书店的咖啡店里、”
    “……啊?”
    我突然开口,玲王不解地眨巴着眼睛。
    “……你在说什么啊。”
    “诶、我说,在设有书店的咖啡店里……”
    “不,什么意思?”
    玲王皱起眉头的同时,我也歪过了脑袋。有这么不可思议吗,反倒让觉得不可思议了。
    “…………因为我已经决定今天之内一定要和玲王见面。”
    被国神丢在代官山是在傍晚时分。我只是想告诉玲王,在联系上他之前我在咖啡店呆了一会。二十一点前我联系上了玲王,他回复说半小时后可以到家。所以我才按照这个时间离开了咖啡店,仅此而已。
    “……好的我知道了。不需要开场白什么的,赶紧进入正题。”
    玲王傲岸不逊地把手肘搭在靠背上。他悠然地翘起修长的双腿,抬起下巴催促我。刻意表现出傲慢的态度。
    我看着这样的玲王。
    我注视着这样的玲王。忍不住凝视着他。我的眼神无法从他身上离开。也不想离开。
    因为离玲王还有一定的距离,我两手松松地叠在膝盖上。因为似乎没机会牵他的手。
    “我思考着,爱一个人是怎么一回事呢。”
    “诶,你想谈论哲学话题吗?”
    “所以我就在那家店看了很多书。”
    “…………嗯,探究心是很重要的。虽然这番话不像是个活了四分之一世纪的人会问的。”
    哦,我想。玲王刚才还紧绷着的氛围稍稍缓和了一些。他学识渊博,看来选择哲学的话题似乎是正确的。
    “玲王,你觉得爱是什么?”
    我问他。玲王双手抱胸。一边“嗯”着一边烦恼的样子生动又可爱。
    “嗯——……。我喜欢古希腊对爱的表达。从逻辑上能够理解。Philia、ágape……其他有名的还有eros之类的吧?就是情欲的爱。”(*指古希腊的四种爱:eros爱请与欲望、storge亲情与家庭、philia友谊和友情、ágape无私和无条件的爱。)
    “啊………………友情之爱,无偿之爱,伴随着性欲的爱吗”
    “你很了解嘛。凪也喜欢哲学吗”
    “高中的时候选修了伦理和世界史。”
    “这样啊!”
    玲王兴致勃勃地换了个坐姿。他松开原本交叉的双臂,撑在了沙发上。
    十二岁进入演艺圈十四岁出道,能如此勤学全靠他的努力。此外还多亏了他旺盛的好奇心吧。毫无疑问,玲王有很强的求知欲。
    “不过我也没在读哲学书。”
    说出实话后,玲王噘起嘴唇。
    “什么嘛,没有啊。”
    “嗯。刚才读了一些随笔,有一个词让我印象深刻……”
    我故意卖了下关子。玲王歪头催促我继续说下去。光泽艳丽的头发随着重力轻轻垂下。
    我转向玲王。心脏砰砰地跳动着、发着狂。我其实很想牵他的手。
    “Romantic love ideology。纯爱至上主义。”
    “……哦?”
    玲王一下子停住了动作。
    然后又歪了歪头。原本就斜着的身子变得更斜了。
    “……什么?这就是你所认为的爱?”
    一瞬间,他眼里充满了惊愕,但马上掩饰了过去。他摆正歪倒的身体,把全身重量靠在了椅背上。
    “我觉得我很专一。专一到可怕的程度。”
    我有意识地选择措辞,就像在念出一个诅咒。玲王抬头看着天花板,一言不发。
    “凪也会恋爱啊。”
    玲王一动不动,只把视线慢慢地投向我。他下巴依旧朝上,只有视线。玲王那双葡萄糖似的眼睛的确映照着我。
    真是个傻瓜,我想。
    后悔也无法弥补两年前的那些日子、无法弥补与玲王重逢后的这三个星期。
    “只要在玲王身边,我总是溺水般拼命挣扎着。”
    我喜欢玲王。那时喜欢,现在也一如既往地喜欢。现在进行式的喜欢玲王。一心一意地爱着玲王。从过去到未来。
    “玲王值得被全世界所有人喜爱,所以我一直以为被玲王所吸引是天意。玲王出于某种心血来潮把我留在身边,我觉得这是一种荣幸,并且享受着这种幸福。”
    摄影也是从小就开始的。我大概,不,我毫无疑问地对喜欢的东西很专一。所以我才想珍惜玲王。只是,满心地想要珍惜他。
    可我却可悲的不知道如何珍惜自己喜欢的人,所以一直都在退缩。
    “想得到别人的爱,就先要主动去爱别人。不要成为只等待着他人给予的人”
    “……嗯?这句话不是国神从他恩师还是谁那听来的嘛。”
    “你说,爱一个人,需要怎么做才好呢?”
    我的声音愚蠢地空虚落下。连我自己都觉得情何以堪。但玲王诧异地眯起眼睛。
    “啊”,仿佛得到了上天的启示般,我忽然恍然大悟。
    我的心情,尚未传达给他。
    “我喜欢你,玲王。”
    我伸出手,战战兢兢地触碰上玲王的手腕。他没有拒绝,这让我心里生起融融暖意。我摸着他比我更纤细的手腕,顺势用大拇指轻轻摩挲,慢慢地用手指扣住他修长美丽的手指。
    我抬起视线。
    玲王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我一直都喜欢玲王。”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告诉他。玲王的表情里没有浮现任何感情,总是千变万化的表情肌突然放弃了工作。
    好寂寞啊,我也这么想。因为我最喜欢玲王的笑脸了。
    “其实啊,我想好好珍惜玲王,比世界上任何事情都要珍惜。”
    从港未来的废弃仓库开始我就这么暗自发誓。
    我看着玲王眼睛诉说着,像是辩解,又像是忏悔。玲王只是呆呆地望着我。既没有惊愕,也没有流露出厌恶。母庸质疑的“虚无”。
    “可是……我只知道满足性欲的方法。”
    自言自语地说着泄气话。这世上还有比这更悲惨的告白吗。
    面对玲王,我始终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满溢的感情。所以我一直拍照。将不想忘记的表情,不想忘记的记忆。将我喜欢的表情一一拍下。
    “我人生中第一次想拍的人就是玲王。除了玲王我没拍过其他人。我的全心全灵、真的只喜欢玲王一个人。”
    因为我太喜欢他了,所以我才愚蠢地以为我喜欢他这一事实是‘普遍的真理’。
    我以为这是全世界都知道的压倒性常识。光藏在脑袋里是无法传达的。我甚至忘记了,不用语言表达就无法把心情传达给对方这种基本常识。
    “所以我想我大概,不、我毫无疑问会一辈子爱着玲王的。”
    ————那是。
    接近确信的未来预想图。手指交缠,我看着玲王的眼睛,祈祷似的向他表白着我的爱意。葡萄糖一样圆润的眼睛、尖挺的鼻子。巴掌大的小脸,每个完美的零件都安放在完美的位置。被神所宠爱的美丽容貌。
    透明的紫色眼眸,在间接照明的反射下闪闪发亮。
    “为……什么哭……”
    我没出息的声音响起。听到我的话,玲王用小指擦了一下眼角。“啊……?”他睁大了眼睛。
    接着,眨了眨眼。泪水从眼睛里夺眶而出。
    泪水缓缓划过光洁细腻的脸颊。简直美丽绝伦。
    我感到绝望。
    “……为什么我总是做得不好呢?我一点都不想弄哭玲王的、”
    我忏悔般战战兢兢地把手伸向他被泪水打湿的脸颊。
    我捧住玲王的左脸。用大拇指擦去扑簌簌落下的泪水。玲王的眼泪很温暖。
    他温柔地眯起眼睛,将左手轻轻地叠在我的右手上。
    “真傻啊,凪。这是高兴的泪水啊。”
    说着,他抓住我的右手,把脸挪开。即便泪水扑簌、扑簌地落下,玲王仍温柔地吻着我的手心。
    就像互相传递爱意一样,让爱情渗透到彼此的身体深处。我和玲王做爱了。从脚尖到发旋,再到美丽的发梢,我爱抚着他每一个角落。玲王也我背上留下了许多爱情的痕迹。
    茶几上摆着一个小小的白熊玩偶。
    第二天早晨醒来后,我才意识到这是被玲王命名为“凪二号”的、两年前我送给他的礼物。忘记关上的窗帘。太过耀眼的,清晨。
    “……玲王——”
    我叫着他的名字。他完全没醒来的迹象。
    在朝阳的映照下,玲王的睡脸像婴儿一样稚气未脱。我的世界闪闪发光。玲王长长的睫毛被泛白的朝阳照得发亮。……啊。好想拍下来。身边没有相机,我伸手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我按下快门。
    玲王好像还没醒来。
    所以我决定就这样托着腮,带着满心的暖意注视着他的睡脸。


    EPISODE 你呼着白气笑着说,好冷啊
    惠比寿garden place,时钟广场,一点钟。………………虽然没这么说,约定时间是二十点。我身穿黑色长大衣围着灰色围巾,走进惠比寿站的检票口。
    肩上是淡紫色的相机背带和单反,
    今天是圣诞节。宛如演出一般,东京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应景到像是奇迹般的偶然。从检票口冲出来的人都兴高采烈。而我的兴奋也不输给周围的人。
    二十六年来,我从未特别在意过圣诞节。今年却格外期待这一天的到来,甚至每天都在掰手指头倒数。
    “……好冷。”
    我不禁拿出手机确认了一下气温,七度。
    难怪会冷啊,我一边想着,一边握紧口袋里的暖宝宝。这是洁教我的技巧。如果要牵手,最好是把对方的手放进自己装有暖宝宝的口袋里。虽然不知道洁是否实践过,但我现学现卖了。在人前没法牵手,但如果玲王的手指冻僵了,我想马上帮他暖和暖和。
    我握住温暖发热的暖宝宝,抬头望向天空。东京的天空看不到星星。

    ——诚士郎看到蓝天的时候会不会觉得很美呢?
    外公一定很害怕吧。害怕我就这样、无法感受外界、漠然地长大。
    我摇了摇头,祖父温柔地笑了。眼角刻出深深的皱纹。祖父是个爱笑的人。
    “那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
    “…………学校的同学里、没有。跟她们聊天也很没意思。”
    父母都很忙,从来没有给我读过绘本。听说给孩子念绘本能促进情绪发展的效果,而我显然欠缺。相反,我把家里所有的漫画和小说都看了个遍,所以十分早熟。
    同龄孩子的智力不高。我虽然是小学生,却对周围的一切有这样的认知。但我也并不觉得自己有多聪明。
    “这个给你。”
    有一天,外公突然买了一台照相机给我。我像往常一样玩着游戏机的,突然收到了一台单反,头上冒出了一个清晰的问号。
    外公用大大的手掌握住我的手,让我拿起相机。
    “诚士郎又乖又聪明,真是可爱啊。”
    其中蕴含着千言万语的爱。有人在为我担心着我的未来。
    “把你想永远记住的、觉得喜欢的景色拍下来,那一定会成为诚士郎无可替代的财富。”


    ——诚士郎,有没有觉得蓝天很美呢

    突然,我想起祖父的话。天空。那时祖父仰望的是白天的蓝天。外公一定很害怕吧。害怕还是个孩子我就这样、无法感受外界、漠然地长大。祖父总是笑着,眼角刻着深深的皱纹。
    ——那么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
    ——学校的同学里、没有。跟她们聊天也很没意思。
    父母都很忙,从来没有给我读过绘本。听说给孩子念绘本能促进情绪发展的效果,但我显然欠缺。
    日后。外公用大大的手掌握住我的手,让我拿起相机。
    ——诚士郎又乖又聪明,真是可爱啊
    那是。
    现在我明白了,那是穷尽语言所表达出的爱。我深知这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记忆中,外公说道。

    把你想永远记住的、觉得喜欢的景色拍下来,那一定会成为诚士郎无可替代的财富。

    天空无比美丽。
    雪花从没有星星的东京天空上偏偏飘落。黑与白的对比。暖色调的彩灯。兴奋的人们。约好见面的地点。被孵化的感性。人生中第一次的恋爱。
    每到惠比寿就不由地想起两年前。被选中为“御影玲王”写真集摄影师的我,做好企划书,好不容易过上了同居生活。值得纪念同居第一天,坐着人生中第一次乘坐的高级车、奔驰越野来到了惠比寿车站。玲王对我说。
    ——冬天再一起偷偷来看彩灯吧!
    ——诶?
    那一刻,我的兴奋和动摇至今都难以忘怀。那时玲王轻率地和我做了很多口头约定。让一心单恋玲王的我看到了奢侈的梦。这些梦实现了不少,比如玲王邀请我去他家,或是让我坐了他的爱车,但惠比寿的彩灯至今仍未实现。
    我曾以为这是一生都实现不了的梦想。不禁感慨万千,觉得好笑,我摩擦着在寒空中冻僵的手。
    惠比寿garden place,时钟广场,二十点。我在心中重复着玲王打趣似地对我说的话。现在还差五分钟。玲王刚刚联系我说阿雪正开车送他过来。
    我熟练地打开相机开关。
    我一直生活在只有黑白单色的世界里。与玲王相遇后,我一度见识到色彩随即又褪变回了黑白的世界,现在却如此美丽。
    透过取景器,将焦点对准远处的雪,眼前出现很多模糊的光球。光和雪在闪光。象征冬天的照片。
    我傻傻地仰望天空,按下快门。接着心血来潮地想拍作为时钟广场象征的纪念碑,改变了镜头方向。。

    ————顿时,眼前的视野开始闪闪放光。

    “……啊。你发现我来了?”
    透过取景器,玲王笑道。
    “……玲、王。”
    简直就像童话故事里的场景。暖色彩灯装点的世界中,玲王只注视着我一人。
    黑色贝雷帽藏起了头发,很简单的伪装。
    蓬松的围巾代替口罩围了一圈又一圈,我可以看到玲王高兴的笑脸。
    反射性地按下快门是我的职业病。眼前无疑有我想永远记住的景色。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冷吗?”
    玲王在我眼前,只看着我、只对我说着话。我不由得把视线从相机移开。想用肉眼看他。
    何等奢侈的幸福和幸运。
    我感觉到,迄今为止我所有人生轨迹都无可救药地通向了这里。行尸走肉般活着的世界也好,获得了色彩的世界也好,全部。
    啊,我想。
    ——这是一个宏大的爱的故事。
    我感觉自己快要哭出来了,摇了摇头。“锵锵——”玲王得意洋洋地拿出罐装咖啡。
    “凪的鼻子都变红了啊——!我买了热咖啡,要不要喝?我们一人一半?”
    说着,玲王摸了摸我拿着相机的手。
    这是为了玲王捏着暖宝宝的温热的手。玲王用他冰冷的指尖像对待宝物一般小心翼翼地捧起我的右手,把热乎乎的罐装咖啡塞进我手里。
    我很快就发现了,玲王买的咖啡,包装和我们在港未来初见时两人说喜欢的咖啡一模一样。
    玲王像柴郡猫一样笑着,
    “怎么眼泪汪汪的啊!凪、我说的没错吧!寿比惠的彩灯超级漂亮。”
    玲王前言不搭后语地自夸着。他转了个身,迈着欢快的步伐,拿着最新机型的手机笑眯眯地看着我。
    “过来吧,凪。”
    快门声轻轻地响起。玲王拍下我的照片,高兴地眯着眼睛。
    啊,怎么办。就在此刻,我的世界只对着我闪闪发光、灿烂地笑着。


    END


    《来吧,我们一人一半。》(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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