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eon】圣诞礼物（13-14）Chapter 13

“先说清楚，这不是妥协，这最多是签订停战协议。”
“随你怎么说。”
“所以你去哪儿了。”
“我还以为你不关心我呢，”里昂擦掉脸上残留的肥皂泡沫，“我去见亚当的秘书了。”
“总统秘书？”
“别敌意那么大好吗，本福德总统不是你以为的那种……让人厌烦的政客。”
克劳萨一言不发，他得清理他的行李箱，没空听里昂聊他的朋友。距离登机时间还有14小时，也许在华府的机场迎接他们的是一队从头武装到脚的士兵，可能还伴随着CIA那些穿着笔挺制服的吃干饭的家伙，不管哪一种对克劳萨来说都称不上威胁，但克劳萨还是希望和他们保持表面和平。
不只是为了莱昂娜，尽管克劳萨二十天前还对这种平静生活不屑一顾。
“这是什么？”克劳萨发现茶几上多了一个红色的礼物袋，“酒店的客房服务？”
“我买给你的圣诞礼物，”里昂回头，“你要现在打开看吗？明天才是圣诞节。”
除了学生时代被学校和社区裹挟着参加过一些圣诞节活动之外，克劳萨从来不曾庆祝过这种节日。军营里有时会给因特殊原因不能休圣诞假的士兵准备圣诞树和火鸡，这算是幸运的，至少不用和克劳萨一样在外作战。里昂在训练营的那几年倒是给他送过圣诞礼物，不过在他成为法律上的死者之后，他的个人物品应该都被回收销毁了。
“一个从不看书的人送了我一本书，”克劳萨握着书脊那一边，感到很惊奇，“《家庭教育学》。”
“总会用得上吧，我觉得说不定我们教莱昂娜识字的方法是错的。”
“她学得很快。”
“那只能说明她很聪明。”
“莱昂娜身上又没有你的基因，”克劳萨把书放回礼物袋，然后把它们一起塞进行李箱的夹层，“她当然很聪明。”
“你如果对莱昂娜也用打压式教育法，克劳萨，”里昂丢过去一个枕头，“我绝对会跟你争莱昂娜的抚养权。”
克劳萨挑起一边眉毛似笑非笑地看着里昂，后者突然反应过来刚才那句话似乎被克劳萨占了便宜。可他手边没有多余的枕头，也找不到合适的话来还击，而且不管他还击什么，克劳萨都只会笑得更大声。
“希望莱昂娜别遗传你的性格，”里昂咬了一下后槽牙，“不然等到她上学以后，你一定会经常被她的老师问候。”
你关心这个干什么，”克劳萨笑了一声，“你又不会被她的老师问候。”
里昂一愣，忽然想起克劳萨的笔记本，眼前又冒出“单身育儿”几个字来：“你真打算一个人抚养莱昂娜吗？我呢？”
“三十几岁的成年美国公民也需要我抚养？”
“那你记得按时打抚养费，”里昂真的摸出一张银行卡丢给克劳萨，“我不介意。”
克劳萨捡起地上的卡片，和里昂隔着一张双人床对视，半分钟后还是里昂先没忍住，双手扯住自己的头发，他快要崩溃了：“你非要我直说吗，克劳萨，我想和你一起抚养莱昂娜，还是你觉得我没这个资格？我就不能和你——”
“你还在为白宫卖命，里昂，你不该和我的事牵连太多，”克劳萨把银行卡放在床头柜旁边的台灯下，他下意识背下了那串数字，“这对你没好处。”
“我又不是为了好处才留在这儿，”里昂气得发笑，“你简直……不可理喻。”
这破房间越来越压抑了，里昂觉得呼吸不畅，他得找个空气流通的地方清醒一下。可惜门口离他还是太远了，这该死的套房为什么要设计得这么大，里昂被克劳萨拽到怀里的时候满心都是退房之后一定得投诉这家酒店。但里昂的怒火很快被平息，这次是克劳萨没擦干的头发弄湿了床单，里昂却腾不出嘴来才嘲笑他了。
“你现在明白我在说什么了吗，”里昂抓住克劳萨的一边肩膀，“亚当给我的条件是，你必须有一个合法的监护人来保证你不会对华府造成威胁，我答应了，所以如果要收养莱昂娜，你别想甩开我。”
克劳萨双手撑在里昂身体两侧靠近他的脸：“你以什么身份做我的监护人？”
“……明知故问。”
克莱尔领着莱昂娜站在酒店房间门口，准备敲门的手抬起来又放下，这酒店的隔音真是差得离谱。莱昂娜拽着克莱尔的手疑惑地抬头，她听出里面是克劳萨和里昂的声音，但是不明白为什么不能进去。
“我们等一会儿好吗，宝贝，”克莱尔蹲下来，帮莱昂娜整理被毛线帽子弄乱的发辫，“你爸爸和里昂……呃……叔叔，他们现在很忙。”
莱昂娜微微噘嘴：“里昂？”
“我给他打电话。”
里昂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摸床头柜上的手机，看清来电人的名字后瞬间清醒，一边推开身上的克劳萨一边接电话：“克莱尔？”
“我和莱昂娜在楼下，”克莱尔咳嗽一声，“你和克劳萨……忙完了吗？”
暂且忽略里昂乱得像鸟窝一样的头发和克劳萨嘴角可疑的新鲜伤痕，克莱尔把莱昂娜的鉴定报告书交给里昂：“这是复印件，虽然只能证明莱昂娜身上有克劳萨的基因，但说不定在谈判的时候能帮你们争取一点理解。”
“莱昂娜要跟我们一起去吗？”
“我也会去，得去商量救助站的孩子们究竟怎么办，”克莱尔把莱昂娜抱起来，犹豫两秒，还是把困得直点头的小孩交给克劳萨，“不过我不会跟你们坐同一班飞机，莱昂娜会和你们一起，机票在她背包里。”
“你给她买了背包？”里昂回头才发现莱昂娜背着一个小黄鸭形状的毛绒斜挎包，“谢谢你。”
“就当做圣诞礼物吧，”克莱尔觉得她该走了，“圣诞快乐。”
客房地毯上枕头和衣服散落一地，他们的行李算是白收拾了，克劳萨把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孩放进儿童床，脱掉她的鞋子和外套，然后解开她发辫上的小皮筋。莱昂娜勉强睁开眼睛，朝克劳萨伸出双手，里昂马上塞了一个毛绒玩具给她。
“你想好让她在哪儿上幼儿园了吗，”里昂和克劳萨一起蹲在儿童床旁边，伸手摸摸她的小脸，“我觉得北达科他不是太好的选择，这里的冬天太冷，我们可以看看南方的城市。”
“这也是本福德总统的条件？”
“这是我自己想的，”里昂不满地侧头瞥克劳萨，“而且我是你的监护人，你是莱昂娜的监护人，你不能不听我的意见。”
克劳萨想笑：“你想去哪儿？”
“没想好，说不定下飞机我就有主意了。”
“也许可以问问莱昂娜的意见。”
“她连美国地图长什么样都不知道，”里昂一头撞在克劳萨身上，“你说我们要不要去找几个城市实地考察？”
“莱昂娜只是上幼儿园……”
“但应该是莱昂娜最喜欢的幼儿园。”
这种问题对两个几乎没有任何育儿经验的新手家长来说，永远也讨论不出什么结果来。克劳萨打开床头的阅读灯，重新翻开里昂送他的那本家庭教育学，幼儿教育部分写得相当详尽，但今晚应该看不完。里昂伸手打掉克劳萨手里的书，把两个人一起埋进被子里，夜晚实在不适合学习。
“别吵醒莱昂娜，”克劳萨捏捏里昂的耳垂，“这里没有门，我们和她之间只有半堵墙。”
“你不能动作小一点吗。”
“我不是说床垫的声音。”
里昂的脸埋在枕头里，这又不是他能控制的，而且和克劳萨重逢之后，他们好像确实不太节制。克劳萨从背后分开他的腿，他完全出于习惯地把身体往克劳萨身上贴，床垫的声音很快被忽略，里昂只能用手捂住自己的嘴。
希望莱昂娜拥有良好的睡眠质量，里昂闭上眼睛想，如果以后还有机会安排家庭旅行的话，他一定会选择一个能让小孩跟他们完全分开住的套房。

Chapter 14

监护人只能是家庭成员。
尽管里昂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但和克劳萨一起签结婚申请的时候他仍然有几分尴尬，克劳萨看上去反而是更坦然的那个。莱昂娜坐在后面的沙发上吃棒棒糖，围巾不小心掉在地上，克劳萨刚放下笔就听见莱昂娜委屈的声音，马上转身站起来去帮她捡围巾。
“先生，如果您不是自愿和那位先生结婚的，您可以告诉我，”登记处的工作人员突然小声对里昂说，“我可以在您离开后帮您报警。”
“什么？不是，我不是被迫的，”里昂意识到他攥着签字笔的时间太长了，“抱歉，我最近容易走神，谢谢你。”
工作人员脸上的怀疑一分未减，里昂急匆匆写下自己的名字，他毫不怀疑如果他再犹豫下去，外面一定会有警车在等着他们。莱昂娜举起一根还没拆封的棒棒糖递给里昂，里昂以为是要他帮忙打开，但莱昂娜又把拆好的棒棒糖举到里昂嘴边。
“我们得去给莱昂娜补办身份登记表，”里昂叼着莱昂娜同款草莓牛奶棒棒糖，“她的档案上有出生日期，但是和所有的人工胚胎一样，我们没有她的母亲姓名。”
“必须要写吗？”
“克莱尔说要写双亲，”里昂停住一秒，“你笑什么？”
“你可以问问克莱尔应该写谁的名字，”克劳萨快笑出声了，“或者你回想一下我们刚才在干什么。”
直到登记表拿在里昂手里五秒之前，他还在纠结自己应该把名字填在“母亲”那一栏还是“父亲”那一栏，幸好表格上只有“双亲”，并没有区分父母。他好像终于反应过来克劳萨在笑什么了，但这儿是登记大厅，他又不能在工作人员面前踹克劳萨一脚。
“莱昂娜的名字怎么写？”
克劳萨想都没想：“在你的名字后面加个A。”
“我是说姓氏，”里昂停住笔，“莱昂娜·克劳萨，你确定要这样写吗？”
莱昂娜以为里昂在叫她，于是从克劳萨怀里努力转了一圈朝里昂伸出手，里昂没办法，只能先放下笔握住她的手指。克劳萨立刻接过那只笔，等里昂想要制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好长的组合姓，”里昂盯着纸上的“莱昂娜·肯尼迪-克劳萨”，他从来没想过这两个姓氏还能在一张纸上并列出现，“我们得教她拼写自己的名字。”
莱昂娜骑着里昂刚刚买给她的小自行车跟在后面，克劳萨一手攥着车上的安全绳，一手提着里昂的旅行包。这次没有争吵，克劳萨还是没能拒绝里昂的要求，一切都是为了莱昂娜。
“和我一起工作有那么糟吗，”里昂攥着莱昂娜喝剩下的半杯芒果奶昔，刚好用来暖手，“你就那么喜欢当修理工。”
“如果我们两个都不在家，谁来照顾莱昂娜，”克劳萨向后看了一眼，“她还不到四岁。”
“我们可以请一个长期居家的保姆。”
“你现在只有一间单身公寓。”
“那就搬家，”里昂忽然转头看克劳萨，“等等，所以你同意和莱昂娜一起搬过来住？”
“你给我拒绝的选项了吗，”克劳萨没忍住抬手揉了一下里昂的头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盯着登记大厅的那些幼儿园招生广告看。”
“但我还没选好呢，我想让莱昂娜春天就入学。”
莱昂娜对她未来的校园生活还一无所知，她只是更喜欢温暖的地方，因此在这里显得格外活泼，和气候寒冷干燥的北达科他相比，东部沿海的马里兰显然要舒适得多。克劳萨一边听里昂和他抱怨那些花里胡哨的招生广告，一边时不时回头看莱昂娜，小孩骑在车上东张西望，她几乎没怎么出过门，也没见过街道上有这么多人。
和里昂一起以特工的身份工作，这对克劳萨来说不是一个容易接受的提议，能和某些人坐在同一张谈判桌前已经耗尽了克劳萨的耐心，况且里昂并不是一个合格的调停者。他不想做过多的退让，而对面似乎也没指望他会退让，这场谈判持续了将近四个小时，直到莱昂娜趴在玻璃门上想要找克劳萨，因为她的午餐时间快过了。也许是因为一个孩子容易引起同情，又或许是他们认定克劳萨会因为这个孩子而不得不收敛，最后五角大楼的谈判者先退让了一步——里昂将作为克劳萨唯一的搭档，克劳萨所执行的所有任务，必须有肯尼迪特工的参与。
“你有没有想过，”里昂抱起玩累了的莱昂娜，“莱昂娜长大以后会做什么？”
克劳萨弯腰把自行车折起来拎在手上：“别做我们这种工作就行。”
“不知道她会不会对运动感兴趣，”里昂摸摸莱昂娜的后脑勺，她今天不肯戴帽子，“比如山地自行车，棒球也可以，或者……”
“最好不是赛车。”
“我觉得你没在说莱昂娜。”
克劳萨加快了脚步，里昂隐隐约约听到一声嗤笑，他开始期待莱昂娜会喜欢赛车运动了。
距离幼儿园的春季入学时间还有不到三个月，里昂仍然没看懂各个房产中介提供的广告和宣传册，索性甩给克劳萨，但克劳萨要一边继续读那本家庭教育学一边教莱昂娜基本的拼写对话以及基本生活技能，至少莱昂娜现在不会把鞋带打成死结了。
“上学是什么？”
“就是你要和很多和你一样大的小孩在一起玩，”里昂咬着一根皮筋给莱昂娜绑头发，他终于学会给小孩绑马尾了，虽然要花比克劳萨多两倍的时间，“还会一起读书，参加一些活动或者比赛，你要参加考试……不对，幼儿园没有考试。”
莱昂娜忽然转头，里昂刚整理好的头发又散下来：“考试是什么？”
“考试就是里昂一看就头疼的东西，”克劳萨从里昂手里接过梳子，“你去给中介打电话，里昂，半小时后他们会来的。”
“今天要签合同吗？”
“嗯，后院有泳池的那个。”
“你之前还觉得那房子很贵，为什么改主意了。”
里昂摘掉缠在手指上的莱昂娜的头发，浅金色的，涌进室内的阳光照在发丝上几近透明。克劳萨把莱昂娜马尾辫上的蕾丝装饰转到最上面，像一小束金色雏菊，堆在浅金色的头发上开得很紧凑。
“她好像喜欢水，”克劳萨回想起刚捡到莱昂娜时，她蹲在浴缸里不肯出来，“说不定她会喜欢游泳。”
“所以你会教莱昂娜游泳。”
“会。”
“那你会教她潜水吗？”里昂从果盘里拣了一颗苹果啃，“我还得买潜水设备。”
克劳萨开始往莱昂娜头发上别发卡：“如果她想学的话，就会。”
“你教她潜水也会像教我一样，直接把我踹下水然后按着我的头不许我出来吗？”
“你为什么还不去打电话，”克劳萨捂住莱昂娜的耳朵，“中介公司的员工要下班了。”
里昂三两下转着圈啃完苹果，莱昂娜疑惑地摸摸自己脑袋上的发卡，她一直在看沙发上的新衣服——里昂买给她的背带裤，等下出门就可以穿——所以根本没听清里昂和克劳萨的对话，也不明白里昂在笑什么。克劳萨把莱昂娜放到沙发上让她自己换衣服，垃圾桶又满了，几乎全是零食包装、果皮和快递包装袋，他觉得有必要和里昂谈一谈，他们要搬的新家没有那么多空间，而现在光是莱昂娜的玩具就能塞满四个柜子。
克劳萨拽紧垃圾袋的封口，然后提着它打开门下楼，圣诞假期已经过去了，但附近街道上的圣诞节装饰还没有清理，红绿相间的花环挂在路灯杆上，金属装饰物上的残雪正在阳光下慢慢消融。
也许应该学着适应这种节日氛围，克劳萨想，明年他会记得给里昂和莱昂娜准备圣诞礼物。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