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凯 童话1



圣骑士Cain独自踏上讨伐恶龙Owen的旅程。他终于来到龙的洞穴前，握紧圣剑踏了进去。



洞穴幽深干燥，空气比预想中清新。Cain听过许多恶龙和邪恶的龙骑士，一同住在沼泽般肮脏腐臭的洞穴里，门外堆满了前来讨伐的圣骑士的尸体。Cain闭了闭眼，平复因紧张而乱跳的心脏。



他转过某个拐角，双眼忽然被刺痛。



折射着某处的光源，Cain看到大量堆积如山的财宝。磨蚀了花纹的古旧金币，堆叠起足有两三个Cain那么高的小山。其间散落着精致的金杯、银器、眼球那么大颗的各色宝石。带着海水痕迹的木箱上深红的丝绒朽烂，缝隙间能看到更多宝物积压在内。



Cain震惊地眨眼，几乎忘了持剑作出防守的架势。



在他被珠光宝气占满的瞳孔内，忽然映入一抹纯白的身影。



抱膝坐在堆积如山的宝物中，穿着白衣、头戴晶冠的那个人望着Cain。只要看着那如雪般洁白的肌肤，鲜血般赤红的眼睛，画一般精致的五官，我见犹怜的神情，Cain心底立刻涌起通电般的强烈悸动。



简直想要立刻屈膝在他身前，献上自己的忠诚。



Cain断定，对方一定是被恶龙Owen掳来这里的公主。



“您是哪里的公主？”Cain单膝跪在那人面前，一把抓住对方试图缩到身后的手。“是恶龙囚禁了您吗？”



公主歪过头，口中吐出优雅又音调多变的难懂音节。Cain挠了挠头。



“不好意思。您大概是外国的公主吧。那个，我，骑士……救，您，出去……”



为了让语言不通的异国公主明白自己的意思，Cain卖力地进行着骑马、砍杀等无实物表演。公主鲜红双眼中的疑惑更浓了。见状，Cain只能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骑士……？”



公主口中慢慢吐出这个单词。Cain的双眼立刻发亮。



“没错！就是这样。我是骑士。”



他将公主纤细的手贴在自己胸前。对方雪白的脸颊泛起红晕，但并没有抽回手。



虽然带走恶龙的财宝也能救助不少百姓，但能给圣骑士最大荣耀的，果然还是拯救公主的功勋。定下心思的Cain再也没看那些财物一眼。他牵着公主的手，朝洞穴外走去。



“虽然不知道恶龙Owen为什么不在，但您留在这里，很危险。请跟我走吧。”



公主身材清瘦，与Cain身高相仿。那站立与走路的姿势，就明确地透露出古老贵族才有的优雅气氛。但在跟着Cain走到洞口时，公主忽然颤抖起来，再也不肯前进一步。



公主战栗的姿态让Cain为难地皱眉。虽然想过用神圣魔法将公主催眠后强行带走，然而，不对公主动粗是骑士最基本的礼仪。



那么，难道要抛下公主独自离开？Cain做不到。想到如此可爱的异国公主会被恶龙凌辱，骑士之心实在无法忍受这种暴行。



Cain下定了决心。他在洞口回过头向公主微笑。



被夕阳映亮，红发骑士英俊的面容映入公主眼中。



“您惧怕恶龙，不愿离开吗？……那么，我会留下来保护您的。我的肉身将作为抵抗恶龙的盾牌，不会让您受到任何一点伤害。”



瑟缩的公主站在阴影中。鸽血宝石般的眼瞳在黑暗中发亮。他将手放在了Cain手上。





2



Cain陪伴着公主，在洞穴中居住了一个月。



恶龙Owen大概是出远门了。整整一个月，没有任何生物造访这个洞穴。



由于恶龙的震慑，周遭的山上活物很少。Cain每天辛苦地出去打猎，收获却不多。偶尔打到兔子、岩羊，Cain会在通风处烤熟后带肉回去给公主吃。公主每次都食欲缺缺，倒也十分符合Cain对上流人物胃口的想象。



“我回来了。”



今天Cain带回一个厉害的东西。那是半个蜂巢。



Cain在捕猎岩羊时，偶遇了豢养野蜂的农夫。Cain用羊肉跟对方交换了含有蜜的蜂巢。只要轻轻挤压，有着阳光般颜色的浓稠蜜浆就从六角形的蜂蜡中渗出来。



“……！”



嗅到Cain身上甜香的味道，公主的双眼瞬间睁圆，唇中吐出急躁的声音。在Cain将蜂巢递过去之后，公主不顾形象地撕开蜂巢，贪婪地吮吸里面的蜜。



用洁白的双手不断抓着结晶的蜜糖塞进口中的样子，因为公主出众的姿容也显得优美。Cain感到有趣地看着他。



“慢点吃啊。您喜欢吃甜的吗？来的路上，我看到山下镇子的集市上有很多甜食。有机会我带您去。”



公主抬起沾满蜂蜜的脸。眼珠慢慢转动，落到了Cain被布条捆住的一侧手臂上。



布条是从衣服下摆撕下的，上面隐隐渗着血痕。注意到他的眼神，Cain连忙摇摇头。



“追猎物的路上，不小心摔下山了。一点小伤而已，您不必放在心上。”



公主皱起眉头。他抛下吃空的蜂巢，黏糊糊的手攥住Cain的手臂。



折断的手臂被拉扯，Cain痛得吸气，却在公主看向他的片刻转成笑容。



“别担心……我已经涂了伤药，也施了神圣的治愈魔法。很快就会好的。”



公主哼了声。Cain从那声音中听出了轻蔑。



布条和衣物都被公主撕开，红肿的伤口上传来濡湿的触感。公主在舔舐他的伤口。Cain呻吟一声，惊讶地发现被公主舔舐过的伤口迅速萌生了粉红的新肉。



“这样就好了吧？”



公主看着Cain的眼睛说。Cain迟钝地点点头，忽然大叫一声。



“我、我能听懂您的话了？”



“骑士大人说什么呢？作为骑士，听不懂主人的指示才是失格吧。”



Cain不得不承认对方说得有理。



皎洁的月光从穹顶的石缝洒下，满是财宝的山腹内，黄金、宝石、月色与公主的艳光氤氲辉映。公主慢条斯理地舔舐着指缝间的蜂蜜，那天真可爱又怪异情色的姿态令Cain心底不禁发烫。



“我说，骑士大人。”公主膝行过来，睁大眼睛看着Cain。“我想听故事。”



“故事吗……可是，我不会讲啊。”



灰色短发的公主嗤笑一声。他的手伸进哗啦啦作响的金币，从里面拖出一本残破的绘本。



Cain小心地接过，抚摸那历史悠久、满是划痕、书脊被蹭得发亮的皮革外封。



“《龙骑士的童话》？”



公主用力点头。



“我想听这个，骑士大人。你想带我离开这里吧？给我讲七天七夜这个故事，我就答应你。”





3



《龙骑士的童话》家喻户晓，Cain也有耳闻。



此刻，公主弓起身子，睡在宝石与金币的小山上。



睡在那种凹凸不平的地方，Cain只一夜就浑身酸痛。但公主却似乎很舒服。



Cain盘膝坐在一边，念着绘本上弯弯曲曲的文字。



那是某种深奥的古文字。但不知从何时起，Cain发现自己全都认得。



“……为了和龙结下契约，骑士在漫天大雪中等待了七天七夜。最终，龙被骑士的诚心打动，打开了城堡的大门……龙将自己的血液灌注入骑士的身体，在交换血肉的仪式之后，龙和龙骑士命运与共……”



公主翻了个身。为防止那纤细的身体滑落，Cain赶紧上前扶住了他。公主睁开眼，头一歪，整个身体陷入Cain的臂弯里。结实的手臂中，感到了公主的气息与温度。Cain的心跳莫名加速。



“都不知念了多少遍了。您……就这么喜欢这个故事吗？”



“骑士大人不喜欢吗？”



作为圣骑士被培养长大的Cain，对这个故事的态度以批判为主。尤其是后半段，描述了不少龙骑士跟缔结契约的恶龙狼狈为奸，毁灭城市等累累罪行。但前半段主要描写了龙与骑士的情谊，有时候，Cain也不免被骑士的那份忠诚之心打动。他笑了起来。



“故事里的骑士很棒。就算效忠的是恶龙也不能背叛主君，那才是骑士道的本分。”



公主慢慢抬手，捧住Cain的脸。那血红的艳丽眼瞳，仿佛要魅惑Cain的神智，将他吸入血池似的。



“说吧，骑士大人。……你现在说什么我都会答应的。不是已经向我表白了七天七夜了吗？”



/



带着这么漂亮的公主，行走在集市上必定会招致不必要的关注。Cain在集市入口买了一条围巾，替公主围上，遮住那张吸引人目光的脸。



公主脸颊微红，握住Cain缠在他颈间的围巾。



“这是骑士大人送给我的礼物吗？”



“您这么想吗？”Cain连忙摇头。“这是件便宜的小东西。说是献给您的礼物也太那个了。”



“既然是骑士大人送我的礼物，那就是无价的珍宝。不管几千年、几万年我都会珍藏的。”



公主从马甲口袋里掏出一块沉甸甸的金币，塞给目瞪口呆的摊主。



那块金子的价值，估计把整个集市上的东西买下都绰绰有余吧。虽然怀疑这样滥用传说中Owen的财宝会让恶龙愤怒，Cain却不忍抹杀公主唇角无邪的笑容。



“上次的蜂蜜您很喜欢吧。那边的点心铺，好几种蜂蜜点心都很有名哟。”



公主跟在Cain身后，穿过集市熙攘的人群，在点心铺的遮阳伞下落座。Cain拿来了贝壳形状、金条形状、手指形状的蜂蜜点心。



在配点心的咖啡还没端上时，公主已经狼吞虎咽地消灭了一小篮。Cain不禁内疚。



“对不起。我只顾着自己的口味，每天都带烤肉回来……您一直在忍耐着饥饿吧。”



公主摇摇头，吮着手指微笑着看向Cain。



“很美味。骑士大人。”



“还有很多。我再给您拿一些来。”



Owen满足了胃口。在结账时，他又从马甲外侧那个看起来薄薄的装饰性口袋里掏出一根根成色十足的金条、硕大的宝石、略有黯淡的珍珠王冠。看着堆满柜台的财宝，甜点店主直接晕倒在地。Cain赶快带着公主离开了店铺。



不过，嗅着金钱的气息，刚出店门的两人就被团团围住了。



“您是哪里的贵族吗？尊贵的殿下，请看看我们的货物……”



“美丽的公主，我们家的高级布料更适合您……”



“本店有华丽的花环……”



Cain张开双臂，尽力护住好奇地含笑四顾的公主。公主细白的手中出现了更多金币，黄澄澄地映在疯狂的人群眼中。



“骑士大人。他们想要的是这个吗？”



“这个……公主殿下，您不喜欢的话可以不用给任何人的……”



“可是今天我很开心。”公主弯起眼睛，“我已经很久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他把手里的金币抛向空中。



/



两人离开集市时，公主身上挂着好几个花环。跟在他身后的Cain手里拎着不计其数的食物、酒、高级布料，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



“骑士大人。”公主回过头，“你说，我被那些喜欢财宝的人类骗了吗？”



Cain深吸一口气，露出爽朗的笑容。



“我觉得不算被骗哦。”



公主抱起肩膀，薄唇拧起一个讥诮的弧度。他踢了一脚Cain拎着的货物。



“是吗。我又不是笨蛋。这些东西，最多只值小手指那么大的一块黄金……”



“可是，您说您很久都没这么开心过了不是吗？如果这些黄金的主人是我，要是能换来您的笑容，付出多少我都心甘情愿。”



“骑士大人真会说没本钱的甜言蜜语啊。”



被那胜过蜂蜜蛋糕的、夏花色泽的温柔视线笼罩，公主屏住呼吸，凑近了Cain。Cain手中的货物落地，双唇预感了什么似的微微张开。



“——”



下一刻，公主的动作顿住。



Cain清楚地看到，咫尺间那双红宝石一般的眼变为竖瞳。





4



“混蛋小子们，动作麻利点儿！没吃饭吗？”



盗贼首领Bradley骂骂咧咧地在山腹中踱步。



“Owen那家伙好不容易离开一次洞穴……要等他回来，老子可保不住你们这么多人！”



盗贼们在恶龙的洞窟中，用麻袋装着金币一袋袋运出去。已不知运走了多少金币，金币堆成的山仍然没有缩小的迹象。Owen在数千年中积攒的财富让Bradley也不由惊叹。



Bradley随意将手插入金币中，掏出一本破破烂烂的绘本。



不会是什么封印了强大禁术的魔法书吧？Bradley兴致勃勃地翻看起来。在看明白那只不过是烂大街的古老童话之后，撇嘴将书丢到一边。



他背后的空气倏然变冷。



“Bradley。你就那么喜欢我给你的疼痛和失败吗？”


Bradley慢慢转过身去，看着吐出冰冷话语的对方。眼前，Owen那人偶般端正的脸上是触目惊心的戏谑与恶毒。Bradley强撑着笑了一声。



“谁会喜欢啊。你家的宝物多到要发霉了吧？老子发善心，搬出去替你晒晒太阳。”



“哈。你会发善心？”



“恶龙都能跟圣骑士混在一起，老子转个性也很有可能啊。”



一旁站着的是戒备地按着剑柄的Cain。听到这话，Cain忍无可忍，银白的圣剑出鞘。



“你这家伙，竟敢说异国的公主是恶龙……”



Bradley震惊地瞪大眼睛。直到看清Owen的神情后，他呆了几秒，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喂……异国的公主？Owen，你是这么跟这愣头青骑士说的吗？公主？你？别开玩笑了。光是你吃掉的王子和公主的数量都要靠两只手数。”



盗贼的话灌入Cain耳中，Cain却一时无法理解其含义。他转向公主凝固般美丽的脸。



“……您不是公主吗？”



公主的唇角颤动一下。几分钟前还溢满了天真和欢乐的红瞳嘲讽地睨视Cain。



“我什么时候说了我是公主？全部都是骑士大人的自说自话不是吗？”



“……。可是，您这么美……没有吃掉我，反而替我治疗了伤口……而且，而且……”



像是要甩掉叮在耳朵上的飞虫的小狗，Cain用力晃着头。



“不会的。您是我的公主……绝对不会是滥杀无辜的恶龙Owen！”



Owen端正的面容因他的话扭曲。一半脸还是少女般洁白姣好、另一半却像爬虫般暴起筋脉，鲜红的瞳孔冷酷地竖起。异样只持续了几秒，就被Owen强行压抑了。Owen湿润的红瞳望着Cain，薄唇颤抖着吐出一句：



“骑士大人不喜欢Owen吗？”



“……如果是Owen的话，我将不得不杀了您。”



Cain狠心念动咒语，将魔法注入了手中的剑。圣剑灼热的温度，炙烤着洞穴内干燥冰冷的空气。Bradley和盗贼们不知何时早就消失了。



剑锋砍破空气，在距Owen鼻尖前一寸停住。Cain瞪大的双眼绽出血丝。



“真的吗？”在他的剑下，Owen直勾勾地盯着他自语。“骑士大人真的要杀了我？”



“……”



“要将肉身作为盾牌，保护我不受到伤害，是谎话吗？为了我的笑容，不管什么都愿意付出，是谎话吗？连续七天七夜对我倾诉的爱语，是谎话吗？骑士大人，一直都在骗我吗？骑士大人，其实是世界上最大的骗子吗？骑士大人，你想看看龙的心脏是不是红色的吗？”



Cain握剑的手平生未有地颤抖。如果不看着那张惹人爱怜的脸，一定就能下手了。他闭紧双眼。可是剑锋还是无法下沉。



再次睁开眼时，发现Owen主动抓住他的剑尖。



洁白的手掌溢出鲜血。沿着手臂流下，将白衣晕染得妖艳。



“骑士大人……”Owen将那剑锋横在自己的咽喉上，吐出梦呓般的低语。“杀了我吧……”



Cain眼中溢出滚烫的眼泪，视野模糊不清。没有察觉Owen的视线陡然变冷。



雪白的纤细手指变得比钻石更坚硬。Cain的剑尖被折断、捏得粉碎。



眼前的人消失了。阴影逐渐填满了巨大的山腹，Cain见到了银白的巨龙。毫不怀疑，巨龙的双翼连天空都能遮蔽。被那双毫无温度的红眼睛俯视，红发骑士有心跳停顿一刹的错觉。



……无法否认的美丽。



这是他对名为Owen的银龙的第一印象。



Cain咬紧牙关，将剑朝那银子般坚韧的身躯上砍去。鲜血喷溅而出，却并不是Owen的。Cain看到自己血肉模糊的手臂，委顿在距离身体数尺之外的地方。



在压倒的力量面前，意志与骑士道不过是薄纸一重的笑话。龙冰冷的钩爪之下，Cain的骨头和内脏发出碾碎番茄般的声音。



在胸腔被撕开时，Cain的意识彻底坠入黑暗。





5



自己在天堂吗？还是在地狱呢？



Cain睁开双眼。



身下是柔软的床铺。空气中飘着熟悉的香料味道。Cain发觉，自己置身于荣光街的家里。



他猛地下床，站在吱呀作响的木地板上活动四肢。手脚如之前一样生长在身上，灵活而结实。被恶龙Owen反复撕裂身体的回忆仿佛只是一个噩梦。



Cain的目光缓缓转向墙上。



墙上挂着他的圣剑，坚硬的刀刃像酥烂的土豆那样被捏碎了。



能造成如此恐怖的破坏的，只有龙的力量。



Cain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的脸。他慢慢抬起手，覆盖在那只鲜红的左眼上。



/



听完Cain的汇报，Arthur王子沉吟不语。



他打量着面前的红发骑士。Cain的一侧额发低垂在眼前，遮住了那只据说来自于龙的血红眼睛。



“你是说，恶龙Owen强迫你缔约，让你成为了龙骑士吗？”



“龙骑士的缔约仪式是交换血肉。现在，我已经无法使用所有的神圣魔法。”



“我没有说你撒谎的意思，Cain。但这不合情理。按你的说法，Owen治愈了你的伤之后，将你放在旅行马车上送回家乡……”Arthur交叉手指，露出认真思考的神色。“他为什么不把你留在身边呢？”



Cain唇角浮起苦笑。



“我不知道。或许是生我的气了吧。”



“原来是那么有性格的龙啊。我倒也想去见一面呢。”



“请您千万不要冒险……”



“哦？为什么。难道我会被Owen的骑士杀掉？”



Arthur晴空般明亮的蓝眼睛闪烁着兴致。Cain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我是来向您辞行的。”



“我们的Cain要去做邪恶的龙骑士了吗？”



“Owen的本性并不是邪恶的龙。之前，我碍于圣骑士的立场，即使知道了这个也不能不讨伐他……但今后，我会负起引导Owen的责任，不会让他再劫掠财宝、滥杀无辜。”



“被Cain引导的龙吗？听起来很可靠啊。”



Arthur叹了口气。



“但这无法改变恶龙Owen是王国讨伐对象的事实。你也清楚这一点吧？”



/



几天后，Arthur王子签发了针对邪恶龙骑士Cain Knightley的逮捕令。当逮捕令贴遍王国大街小巷时，Cain早已离开国境，向恶龙的洞窟跋涉。



他终于站在洞窟外。



岩洞被大块的碎石塞住了。Cain又长又薄的剑怎么也挖不开碎石。



“喂！”Cain将手围拢在唇边，大喊，“Owen！我知道你在家！”



荒山中毫无声息，只惊起了几只小鸟。小鸟用爪子抓起沙土，劈头盖脸地砸在Cain脸上。



Cain捂着脸奔到一棵树下，将身体掩在树冠之中。树上的小松鼠停在枝杈上，往Cain头上用力扔橡子。



Cain在洞窟外的第一夜是这样度过的。



第二天下起暴雨。Cain不得不缩在一块耸起的岩石下，任凭浑身被雨水湿透。



第三天，Cain来到附近的集市，买了蜂蜜甜点和花环。商贩们都记得他是尊贵的公主宠爱的骑士，怎么都不肯收Cain的钱。Cain白吃白喝了一路，夜晚挎着花环坐在洞窟外。



天很快亮了。Owen还是没有从里面出来。



第四天，赶路的盗贼遇到了站在洞窟外的Cain。盗贼首领Bradley上前跟Cain搭话。



“你们……还成吧？”Bradley指着山洞问他。“闹脾气了？”



Cain抬起头。Bradley看到他鲜红的左眼，吃惊地倒吸一口气。



“Owen把他的眼睛给你了？”



“如您所见，现在我是Owen的骑士。如果您再像上次那样，妄图偷走Owen的财宝……我手中的剑可不会答应。”



Bradley哧哧地笑了。



“别他妈的开玩笑了。你？保护Owen的财宝？龙跟龙骑士的生命连接在一起。要是我在这里一枪干了你，Owen那家伙也活不了多久，你不知道吗？”



Cain愕然。被他的傻脸逗笑，Bradley抬手拍拍Cain的脸。



“别慌，小骑士。今天我不会动你。所以下次也放我一马，行吗？”



“不行。”



Bradley嘀咕了句“不识抬举”，转身离开了。Cain望着被碎石封死的岩窟。



第五天，Cain不吃不喝地看着那岩窟。第六天也是如此。



第七天夜晚，Cain站在岩山的断崖边，望进腾起夜雾的山谷。



他踏出一步。红发骑士的身体，在山谷升起的风中下沉。



……



Cain感到自己的身体落在冰冷坚实的什么东西上。他睁开眼，眼前雪色的龙皮反射着月光。



后方展开着遮蔽天空的双翼。头顶的满月犹如镜子一般，映照着龙与骑士在岩山间飞翔的身影。



“Owen！”



被放在岩窟洞口，Cain踮起脚试图拥抱龙的脖颈。清澈的月光中，银龙的身影坍缩成与Cain身姿相仿的人形。Owen面无表情，一把推开了Cain。



“骑士大人来这里干什么？”



异色眼瞳镶嵌在Owen雪白精致的脸上，传达出令人窒息的妖艳。想到那只金色的眼睛属于自己，Cain喉头漾起暖意。他的笑容让Owen不可思议地冷哼了声。



“不愧是骑士大人。在得知了龙和龙骑士命运与共的蠢话后，为了杀掉我，竟然宁愿跳崖寻死。”



Cain仍然笑着望向Owen。那灼热的目光让Owen浑身不自在。



“喂，骑士大人。谁允许你那么看着我。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我不是你的什么公主。过去的几千年里，我杀了很多很多人，为了积聚财宝，破坏了不知多少繁华的城镇。只要我想，毁灭你深爱的国家也轻而易举……你想杀我吧？”



“或许这个国家的男人的都有杀了Owen的理由。但是，我没有。”



Cain拔出佩剑，递给Owen。他单膝跪下，垂下头望着Owen脚尖前的地面。



“因为我是Owen的骑士。你的罪孽就是我的罪孽，你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你的荣耀就是我的荣耀。在你接受我之前，不管多久我都会等在这里。”



Owen倒吸一口气。他用剑尖挑起Cain的下巴，让异瞳的骑士抬头直视自己。



“我身边是地狱也没关系吗？”



“你已经杀过我一次了。但救了我的也是你吧。……谢谢，Owen。”



雪亮的剑锋上，映出Cain徐徐绽开的微笑。Owen一瞬间满脸通红。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