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aeFreo｜Sweet Brekky⠀





　　踏入客廳時，磁磚地板的餘溫顯示晨光早已入侵屋內好一段時間，正緩慢地收回腳步。

　　這是一個難得的休息日，睡得晚了些也不會有任何損失，Freodore站在原地打了一個呵欠，而洗漱過後清醒了點的Kaelix則先繞過佇立的人，直接走向位於左手邊的廚房。

　　「早餐吃鬆餅好嗎？」

　　鬆餅？那聽起來是個不錯的選擇，而且調味可以隨個人喜歡添加，譬如Kaelix偏好加上蜂蜜，而他則是更喜歡鹹奶油，他們仍可以共享。

　　「好，我也來幫忙。」

　　Freodore慢了幾步才跟上，走進廚房時，Kaelix已經手腳俐落地拿出了鬆餅粉、雞蛋和牛奶，雙臂撐在檯面，像是早有所準備，不認為這項甜美的早晨選項會被拒絕似的。

　　「哦～我記得你說過想學做鬆餅對嗎？那就趁這次機會讓我這個優秀大廚來教教你！」

　　「你會很有耐心的，對吧？」

　　「當然。」Kaelix從下方櫥櫃裡拿出調理碗和攪拌棒，遞給做事縝密的同居人，「其實用鬆餅粉的話很簡單，你只要將這三樣材料依比例混和均勻就可以了。」

　　說完大話的大廚在解釋過於簡略的步驟後，食指相互繞著圓圈，露出一臉「你不會對我感到失望吧」的小表情。Freodore想，這個人肯定知道自己總是拿他這副表情沒有辦法。

　　他壓根不介意Kaelix偶爾表現出的自大，也不介意Kaelix總想從他那裡獲得稱讚的努力模樣，甚至還會覺得這些宛如狗狗求關注的表現有點可愛——不過，因為Kaelix實在太依靠裝可憐來博取他的同情，所以，他還要暫時藏起這些秘密。

　　Freodore姑且拍了拍那顆微微低垂的白色腦袋。

　　「那，鬆餅大廚，請問兩人份的鬆餅應該要加入多少材料？」

　　那雙藍瞳裡的金環閃爍流光，似乎很滿意鬆餅大廚這個名諱——尤其還是Freodore正名的——拿出一本小小的武功秘笈，裝模作樣地重咳幾聲，翻閱到鬆餅的頁面，才擺上食譜架。

　　「這是我以前記錄下來的食譜，就看我們想吃多少份量？」

　　被擺在食譜架上的筆記本裡滿是親筆書寫的筆跡，頁面邊緣有著泡過水的發皺痕跡，不難想像食譜主人也曾經歷手忙腳亂的料理學習時期，韶光荏苒，Kaelix的勤勉化做昏黃的印記，烙印於紙頁之上，落入他的眼底。

　　雖然並未看見其他頁面記錄了什麼樣的食譜，但在同居的這段期間，他確實已經品嘗過由那雙手辛勤製作的各種暖心料理。

　　Freodore微微抬眼，伸手握住Kaelix的左手，突如其來的接觸讓Kaelix有些意外，以為是同居人遇到什麼困難，要向自己詢問。

　　然而Freodore的拇指只是壓在那隻掌心中間，柔韌指腹沿著指關節的方向向外推開，鋪平保鑣厚實的手掌，而後，重新扳著骨節分明的手指頭數數。

　　「你想吃多少，這次我來做給你。」

　　語畢，Freodore的拇指便被緊緊握入溫熱掌心裡，整隻手亦被牽起，在那道極其燦爛的微笑之下，指尖已抵上Kaelix的唇畔，被親暱地吻了一遍。

　　「真的？我很期待！」Kaelix的眼中盈滿期盼，又偷偷握了Freodore的手幾下才鬆開，讓產生鬥志的同居人能開始著手準備，而他則從冰箱挑選幾種水果、半顆美生菜和蘿蔓，擺在旁邊的料理台，「再準備一份水果生菜沙拉你覺得如何？」

　　「嗯，我記得冰箱裡還有優格，感覺這頓會挺豐盛。」

　　這或許不能怪誰——就算是崇尚極簡生活的Freodore，在對待同居人的肚子時，難免總想給予更多，而Kaelix在這方面更是不惶多讓，對此，他們心知肚明，彼此對視一眼後便忍不住一同笑出聲來。

　　難得一次做點豐盛的早午餐也好，兩個人邊吃邊聊，總會有辦法。

　　麵糊的製作並不困難，Freodore雖然鮮少下廚，但不至於完全沒有進過廚房，他按照食譜步驟有條有理地打散兩顆雞蛋，混和Kaelix幫忙準備好的牛奶，再分次加入鬆餅粉攪拌均勻。

　　廚房裡有好一段時間，僅有攪拌棒反覆刮著鋼碗的聲音，以及Kaelix邊哼著這陣子觀賞的電視劇的主題曲，邊在砧板上切著蔬果的咚咚聲。

　　聽著輕快的歌聲，Freodore不自覺彎起嘴角，待調理碗內的麵糊拌勻，他看到食譜旁標註的一顆小星星，提醒著麵糊該靜置幾分鐘，便放下鋼碗，聞著麵糊的香氣，感覺到一種滿足的舒心。

　　Kaelix也已經將洗淨剝好的生菜放進沙拉碗裡，堆疊著切成丁塊狀的蘋果、奇異果、香蕉和小番茄，正在用刀面壓碎堅果作為最後的點綴。

　　從他的角度恰好可以看見繃直的手臂肌肉浮現幾條青筋，以往不是沒有觀察過微微鼓起的肌肉與筋絡，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在印象裡只有個子比他高大，但其他方面都要人照顧的Kaelix，只有這種時候才會讓人感覺到，他還是個挺有男子氣概的男朋友的這件事。

　　「哇，怎麼了嗎，Freo？」

　　似乎在他沒多想的時候，自己下意識用手指撫過了眼前突起的青筋，他看Kaelix剎那聳起肩膀嚇了一跳的驚慌模樣，才眨了眨眼，意識到自己的無心之舉，「我、呃、已經攪拌好了，正在等靜置，有什麼要我幫忙的嗎？」

　　幸虧Kaelix從不懷疑他，他才不需要再去解釋自己的怪異行為。

　　「喔喔！不過我這邊也弄好了，先預熱平底鍋吧，奶油也放在旁邊了。」

　　Kaelix輕巧地用刀面鏟起砧板上的堅果碎屑，撒上沙拉，用保鮮膜蓋住後先放回了冰箱裡，順便把優格的位置移至沙拉碗旁備用。

　　回頭看著站在瓦斯爐前方的背影，想起早些時候的對話和插曲，不自覺心癢難耐，Kaelix在優秀的鬆餅大廚和黏人男朋友這兩個角色裡搖擺不定，隨後帶著小小歉意湊近Freodore身旁，緊靠雙臂，並在不拉傷頸椎的微妙姿勢下，彎著腦袋輕輕蹭了蹭同居人散發著好聞香氣的頸側，吐出一口長長的嘆息。

　　「唉，都是Furi Furi太可愛的錯……」

　　「什麼？」

　　「你平常就已經很～可愛了，但是今天這麼認真要為我做早餐的樣子更可愛了，嗚嗚，這種早晨真的太棒了……啊，難不成，這就是平時你看我待在廚房時的想法嗎？」

　　「……我沒這麼說過吧？」

　　「啊，該抹奶油了喔。」

　　近在耳畔的指示聲讓人受到驚嚇，使移動中的奶油在半空直接掉落加熱的平底鍋，濺出一點油花，Freodore二度僵在原地，還是Kaelix移動位置繞到他後方，一手抬起平底鍋暫時遠離火源，一手握住他拿著鍋鏟的手將融化的奶油徹底抹平鍋面，才免除出師不利的結果。

　　不過，這好像本來就是Kaelix的錯，要不是他突然黏上來干擾自己的話，他也不會犯這種低級的錯誤。

　　然而Kaelix一旦開啟黏糊糊模式，除非黏到心滿意足，又或者要人生氣了，才會真的挪開距離——而目前這點小意外還不到設計師會生氣的程度。

　　Kaelix也是知道的吧。Freodore仰頭，看了一眼光明正大黏在身後的同居人。

　　「我來倒麵糊，Freo你負責煎就好。」

　　好吧，不得不說，從這角度看過去的下顎稜線、挺拔的鼻尖，以及僅有在他面前會顯得特別不一樣的嘴角弧度，一切都美好得如同今日的早晨，令人目眩。

　　「哼嗯……Furi Furi，你沒認真聽我說話對吧？」

　　也許是作為懲罰，也有私心作祟，Kaelix低下頭，在髮間的缺口落下一個親吻。但出乎意料之外的是，Freodore沒有蹙起眉心，只是順手輕撫那道他一直盯著的俐落稜線。

　　「嗯，因為你很好看。」

　　「唔哇……等等、今天的Freo到底是怎麼了呢？你這樣會讓我想把鬆餅的沾醬換成Furi Furi一起吃掉的耶……？」

　　對啊，到底是怎麼了呢？Freodore也說不上來，可能是晨光的繾綣還存留，也可能是隱匿於心底的秘密想出來透透氣，無論如何，能看見Kaelix露出一臉想啃骨頭卻不敢啃的委屈大狗表情還是挺有趣。

　　但也該就此打住了，他還想安然地吃一頓美好的早午餐。

　　Freodore微踮起腳尖，在Kaelix低下的面容裡，準確於那片微微噘起的唇瓣上輕貼半刻。

　　「今天，我覺得淋點楓糖醬也不錯。」

　　設計師的唇瓣與手指在達成目的後毫不留戀地離開，而被留在原位的Kaelix的表情可謂精彩萬分，就像是沒做什麼值得稱讚的事卻莫名收到獎賞的大狗，吃驚地瞪大雙眼，滿臉頓時升騰紅暈，自腦袋炸出一朵白色的蘑菇雲，壓不住高高翹起的嘴角。

　　「嘶——呼——唔嗯嗯嗯——好，那我也想淋楓糖醬。」

　　Freodore沒管那串彷彿經歷過天人交戰的奇怪呻吟，任由Kaelix抱緊自己在身上胡亂磨蹭，而他則專心致志於看著平底鍋裡的鬆餅表面出現小小氣孔，滿意地將鬆餅翻面。

　　翻面的鬆餅煎出漂亮的淺褐金黃，散發出美味的焦香，讓起晚了的肚皮跟著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Freodore尷尬地輕咳幾聲，身後某人的動作也因此消停半晌，接著，某隻不怕死的手隔著衣服摸了摸設計師平坦的肚皮。

　　「不准摸。」Freodore毫不客氣用鏟柄往Kaelix的頭頂一敲，收穫一聲哀叫，那隻手才乖乖回到緊抱的動作。

　　鍋內的鬆餅看起來已經煎得差不多了，鍋鏟入鍋，再次翻面，鏟面拍了拍蓬鬆的餅皮，讓黏人的鬆餅大廚男友確認沒問題，中心已經熟透，可以起鍋後，Freodore帶著一絲志得意滿，將第一次製作的三塊鬆餅擺入圓盤裡。

　　「哈啊……我真想成為那塊鬆餅，被你在平底鍋裡壓得扁扁的，再被高溫煎熟。」

　　「別說奇怪的話了，你先幫我把咖啡豆和磨豆機拿出來。」

　　Freodore揉了揉偎在肩上的白色髮頂，那道動作大抵就像是某種獎勵，讓Kaelix立即聽話地照辦。沒了拘束的重量，Freodore轉了轉有些僵硬的肩膀，重新於鍋底抹上一層奶油，再用湯勺舀起麵糊繼續煎製鬆餅。

　　甜口味的鬆餅總該配上一杯微苦的咖啡才算完整。腦海才剛浮現那熟悉的畫面，一縷熟悉的馥郁香氣似乎就悄然瀰漫開來。

　　「Freo，要先把開封的這包用完嗎？還是你今天有想搭配其它豆子？」

　　密封的咖啡豆子被搖晃著，在容器裡翻騰碰撞，發出一陣細響，吸引了Freodore的注意——只見Kaelix已經將器具擺好，正傾身問他。

　　「用你手上那包就好。」Freodore聽見對方哦了一聲作為回應，又問：「你要煮嗎？」

　　「嗯！我來，再有勞咖啡大師幫我評點今天的咖啡有沒有及格？」

　　Kaelix的臉上寫滿自信，做出捲起衣袖的動作——哪怕他就只是把短袖的袖口再往上捲了一點——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露出臂膀，讓設計師想起直到早晨為止的安枕。

　　「我會公平公正。」

　　Freodore感到有些困窘地輕咳數下，提前打開熱水壺的開關，將溫度設定加熱至九十五度，那是最適合手沖咖啡的溫度。他心想，只是順手幫忙而已，這不是為了遮掩自己。

　　不過，事實上Kaelix早就投身埋入磨豆機裡頭，並沒注意同居人的行徑。

　　他按照前幾次手把手的教學，憑感覺倒了約五十公克的咖啡豆，接近深褐色的豆子咕咚咕咚地落入豆槽，每每看到長得跟燕麥以及雷根糖差不多大小的咖啡豆，Kaelix都有一種想嚐一顆試試的衝動。

　　想歸想，Kaelix仍未有勇氣實際嘗試，倒也不是因為Freodore的關係，或許他只是怕一個不小心，若豆子在肚子裡發芽，長出一顆咖啡樹的話，那感覺蠻糟的。

　　懷著天馬行空的想法，保鑣的手指將指標調整至二十五刻度，開啟自動磨豆機的開關。

　　機身發出規律的嗡鳴聲，Freodore曾說過好幾次，這台磨豆機的聲音太大，卻因為那是搬遷時兩人一起挑選的機型，也是設計師愛用的品牌之一，仍舊使用至今，即便Kaelix曾以紀念日為藉口試探過要不要買一台新的磨豆機，也被Freodore以機器還堪用為由而嚴正拒絕。

　　Freodore的這一點對他來說很好，因為，Kaelix自己也是有些念舊的人。

　　咖啡粉在透明杯身中緩緩落入粉杯，而豆香自杯口飄散，帶點微微苦澀的淡淡焦糖氣在空氣裡迅速擴散，和煎烤過的鬆餅麵粉香柔軟地交織成一塊兒。

　　待咖啡豆全數磨成粉狀，Kaelix又變得專注，將磨好的咖啡粉均勻倒入濾杯，就像是將濃縮過後的回憶，不遺漏半分地，平整分布於隔著一層濾紙的玻璃杯裡。

　　也許同居時間久了自然會擁有某種默契，也或許是他們本就善於觀察彼此的需求。在Freodore還沒開口前，Kaelix便已注意到熱水壺，並自動自發地取用熱水，只是，Kaelix取用的水量僅有半壺。

　　他或許能猜到Kaelix打算做什麼，沒有打斷對方的動作，將自己負責的鬆餅擺入盤，先送上餐桌。

　　停留於餐桌的位置恰好能夠一覽無遺，Freodore趁著地利之便，將微微彎腰的Kaelix的動作盡收眼底。

　　細口壺自中心向外畫著圈，穩定而緩慢地分次注水，看來已經偷偷練過數次，只見裊裊上升的蒸氣暈開那張聚精會神的表情，和略垂的睫毛交錯，顯得格外一絲不苟。

　　在逐漸盈滿濃厚咖啡香氣的空間裡，Freodore坦承自己因為面前的畫面而感到心動。

　　幸虧Kaelix並未注意到，專注將留有綿密白色氣泡的濾杯移開，立即從冰箱冷凍庫裡拿出製冰盒，在準備好的兩只咖啡杯裡放滿冰塊，而後迅速倒入剛萃取好的熱咖啡。

　　如Freodore所預料，Kaelix準備的是適合夏天飲用的冰咖啡。

　　「Perfecto.」

　　「¿De verdad」

　　Freodore不帶一絲假意地點了點頭，看著Kaelix的笑容像是一片滿盛的向日葵花園，在他眼前盡情盛放屬於夏日的熱情與滿溢而出的愛慕，令他也忍不住被感染，跟著微微彎起嘴角。

　　所有東西皆已就緒。

　　一張簡單的原木色餐桌，中心靠外的位置擺上一碗剛從冰箱取出的水果優格沙拉，兩個帶有刺蝟及猴子圖案的空碗，鬆餅盤則分別置於座位前方，斜著疊放的四片鬆餅被Kaelix用楓糖醬淋了滿版的大小愛心圖案，而來不及阻止的Freodore莫可奈何地嘆了口氣。

　　喀啦一聲，冰塊在咖啡杯中輕輕錯位，撞出細碎的聲響，像是不動聲色地提醒，餐點該趁早享用。

　　「Freo，你要來點牛奶嗎？」

　　「不用，今天的餐點夠甜了，正適合搭配。」

　　晨光已悄然離開，而他們才正要開始享受這一頓悠閒的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