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哥哥、
我从出生、会说话起就一直在口腔里咀嚼着这个词，不间断地整日叫着，音意冲出喉管又吞回去，随着消化道进入生理循环、最后沉淀在心头。

每当我呼唤他，总有一缕冲动要突破心里的防线，热烈到要宣泄出来，妈妈也曾打趣过：
“阿响学会说话的时候，第一个喊的就是『哥哥』。”

这简单的音节定是有一种魔力、而我则对此上瘾了。舌尖黏腻腻地抵着上牙膛、啪的一下，呼喊声便如那拧不紧的蛇口之涎，啪嗒啪嗒地从我深夜呓语的嘴角流出来了。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倘若哥哥他是个思绪不展于颜面的家伙，我或许不会对呼唤他这事如此着迷。可就是仅仅这么呼喊着，他的表情就如此多变、时而高兴、时而愤怒，时而悲伤……每当这时候，我就仿佛化作了某种贪食的宝可梦——蜜饴甘甜，辛辣腥臊，咸苦酸涩……千百种滋味就在我的舌苔横铺滚动，然后咕噜噜地被收进胃袋里了。

『啊、多么美味啊』

被从中产生的多巴胺浸润的时候，我的某处总是会发出这样的喟叹

……

哥哥，
我想要看过哥哥的全部。
不论前后、不论上下，不论里外，从头顶发旋的生长方向到口腔内的牙齿数量还有足弓的弯曲程度我都想要知道，想用这双眼去确认。如果我有伦琴猫的透视能力的话，我想要连他内脏的形状都一并知道。

我曾讲这话说出口，却总被人告知这不像兄弟会有的想法，为何要执着于去寻找与你哥哥不同的地方呢？明明你们长得如此相像。
“相近的用词，相近的肤色，相近的体质，相近的身型，相近的饮食习惯，相近的发型相近的穿衣风格……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相近再不认识的人也能一眼看出你们拥有血缘关系的事实。”

他们总是这么说——但我不要这样，我想要从中找到我与哥哥除了“肚脐都曾与妈妈的子宫相连”以外的相同点。

“不一样的声音，不一样的瞳色，不一样的眼型，不一样的身高，不一样的牙齿数量，不一样的发质不一样的脱衣顺序，我们就连看似相近的五官也有决定性的不同。”

我于是这么反驳，他们便不再说话了。即便我们是兄弟，但不一样的东西就是不一样，晃晃斑就算花纹再相近，也是不同样的。

我并非是想要变得跟哥哥一模一样，但我确实总是下意识地去寻他身上与我的不同——若是发现我与他相同的点，我就会陷入痴人般的喜悦。这种近乎偏执的习惯或许不会被人所理解，可能还会被说很恶心，但我无所谓了。

因为我是如此笃定的——『我一定是为了成为他的弟弟因而和他有别的』，旁人又怎会理解这只属于我一个的幸福呢？

……

哥哥。
和哥哥肌肤相触时的触感总是使我欲罢不能。

拥抱、打闹、哪怕是平日里无意间指尖相碰都会让我产生过量的催产素，再难过的心情也会一下子变得幸福起来，就像植物被水滋润了一般——宝可梦被生命水滴治愈的时候是否就是这种感觉呢？我不由地这么想。

于是、睡不着的夜晚就成了我在家最期待的事情。

虽说我们家宝可梦很多，从小照顾我们两个而练就的哄睡技能也是一绝，但与哥哥那令人艳羡的入睡能力不同，我仍是会有那么几个无法入睡的夜晚。即便睡前照例喝了加了甜甜蜜的哞哞鲜奶，抱着琴音送给我的玛力露抱枕闭上眼，困意却就是不愿爬上我的眼皮，让我停下总在想着哥哥的大脑。
每当这时候，我就会翻身下床，踮着脚绕过熟睡的宝可梦们，摸着黑抱着枕头溜进哥哥的房间，然后钻进他的被窝，而哥哥也会自然而然地下意识抱住我——小时候一起睡的肢体记忆到现在还在。大部分时间我不会吵醒他，但有些时候看着他那副沉浸于美梦、还带着几声呓语的幸福面庞，我就会对那梦的内容心生妒意，不满地将抛下我一个人享乐的哥哥摇醒，再用和小时候一样的表情告诉他我又失眠了——然后哥哥就会挪开位置、对我张开双臂等我爬上床后给我一个怀抱，随后一边摸着我的脑袋一边安慰我、直到我闭上眼。

……其实我没睡着。鼻腔满是哥哥的味道我又怎会睡得着呢？一开始确实很容易因为和哥哥交换了体温而满足地睡着，但我现在却愈发贪得无厌了。
我会假装入睡，待哥哥发出均匀的呼吸后偷偷睁开眼，装作寻找玛力露玩偶那样悄悄用手脚锁住他的身体。然后将头埋在哥哥胸口狠吸一口他的味道，运气好还能暼到散开的领口内那抹春色。这种时候、我会偷偷将手钻入哥哥睡衣下摆，细细抚摸他腰间的肌肤，或是装作碰巧地将唇滑过他的颈间、耳垂、下巴……那种快感是平日里家人程度的肌肤接触所不能比拟的。于是我的心又在呐喊，叫嚣着我那跨过一线的爱意了。

『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的不得了我好喜欢你我喜欢你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啊哥哥、我喜欢你哥哥好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哥哥』

『……我爱你啊，哥哥。』

我抿着嘴，闭上眼咬着唇试着把波涛的情感摁回心里，不起作用，索性睁开眼去看哥哥那因为呼吸而开了条细缝的唇，加深了圈在哥哥身上手脚的力道，豁出去般张开口。
最终——我当然什么也没说，只是到了早上装作熟睡赖在哥哥怀里，又趁他睡眼惺忪伸懒腰的时候偷看因透光而染上暖黄的腰部肌肤，昨夜的触感还残留在指尖，差点儿又勾起已经消散的冲动，我压下旖旎心绪，装作刚醒的样子跟他打招呼，带着私心用俏皮话向他道谢
“哥哥、谢谢你，我最爱你了。”

我真诚地对他笑，而哥哥只是点点我的头，无奈地笑

“有什么好谢的，你可是我的弟弟啊。”

于是我想，不知我现在的笑容是否和哥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