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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uxian0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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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uxian0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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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归》收录其二,无CP

    全世界最后一个英雄死去*献给无名之人。







    他本不该承受这一切的。



    他足够老了,年轻时荣耀的伤疤全都变成老年的伤病,像一个个不招人喜欢的老朋友,亲昵又烦人地折磨他,他抱怨地砸着后腰、推开家门,床上躺着的黑发年轻人立刻亮眼发光满是期盼地看来,“怎么样——有卖出去什么吗?”



    “没有、什么都没有!”所有的东西摊开在桌面上,被岁月熏陶不再鲜艳的红风衣、破破烂烂的义手、品味待勘满是皮带的裤子、半边镜片碎掉的眼镜……哇,无论多少次看到这些东西,都好像看到被肢解的自己摆到了台面上任人选购,但青年早已克服羞耻心、仅仅担忧地看着对方,“您看起来很辛苦的样子,请先好好休息下。”



    “哼、我就说这是个蠢主意,”他毫不吝啬宣泄坏情绪,“什么人形台风、世纪灾害,现在的年轻人早就不爱这一套了!”现在的人类有更好的穿着、更好的武器、更好的传说品味,唯一来问的想买走裤子,被他一眼看穿那点见不得人的阴私打算呵斥走了,之后便再无人问津古怪的老头和他所兜售的诡异商品。



    “这样啊……对不起、让您白跑一趟了。”但还是这小子最让人火大!脾气不好的老人家愤怒地瞪过来,“你有什么好道歉的!是那些人没有品味!我最讨厌你们这些没事就把过错往自己头上揽的烂好人了!”他骂骂咧咧地从怀里掏出酒壶,仅剩的一点酒液在金属里晃了又晃也没法增加了,他认命地全倒进了嘴里,呼出一口带着稀薄酒意的自嘲,“哈,而我、把台风捡回了家里!”



    他举着空酒壶向青年致意,“你会摧毁我这小破房子吗!”



    “不……我很感激您。”



    青年眉眼低垂,一如刚在这张床上醒来时,迷茫如同刚从妈妈腹中娩出来到世上,又很快甦醒,想凭仅剩的手臂支撑坐起却失败了,只能向他露出孱弱又无害的笑,“您好……谢谢您救了我。”



    但他仅仅是把昏倒在门口的人捡了回来而已。他怀疑这是有预谋的,因为不偏不倚就倒在他刚好能看见,又不至于挡住出入的地方——怎么会有人晕倒都如此懂事、蜷紧手脚、生怕给世间旁人再添一点麻烦。



    他不该给自己找麻烦的,他的家又不是临终关怀疗养院或者流浪动物收容所、他的床分给陌生人他自己就要忍着被冰凉冷硬地板硌得生痛的老腰打地铺、他紧紧巴巴维系的房租水电又会超支……



    “我会推着你到酒馆乞讨,哭诉我抚养半身不遂儿子的鳏夫生活,兴许哪个好心的小姐还会怜悯地为我点杯酒呢。”老头如此说,尽管这个穷图四壁的家里连可以拼凑出轮椅的材料都没有,对此他骄傲地宣称他的信条,“在我失去行动能力前我就会一个枪子崩了自己、他们休想把我抬到养老院那个猪圈里!”



    这话并非想影射躺在床上的人,但青年只是道歉,看不出是否被刺伤。他始终那么温驯柔软,好像一生的锋芒都随发丝的金色褪尽了,沉如死水的黑中尚有一星绿点亮这副画,让观者不至于过于悲怆。



    而青年表达感激的方式更是奇怪。“今天、房东太太闯进来,说着欠租的事情到处翻,”不奇怪,那老婆子总怀疑他把钱藏了起来,本就杂乱的屋子看不出来被翻腾过也正常,他看着青年费力地从被褥下摸索出一张纸,小心翼翼想递给他,“她把这个翻到了地上,我担心损坏就先收起来了。”



    不是情书、家信,不是与他有关的任何事。那仅仅是一张泛黄的通缉令,怕砂星的风吹日晒磨损、有着特制的材质厚度,入手沉甸甸的,而展开后是人间台风那张笑容灿烂的蠢脸,血红的六百亿紧缀下方,勿论生死,多么怀念。



    他看到那张和通缉令上几乎没有变化的脸露出诚恳的神色,“或许、您可以去领这笔钱。”像年轻时他从流氓手里救下的站街女孩,别无长物,只能流着泪希望把最宝贵的身体送给他。



    老头忽然就站起来,他轻轻搁下脆弱的纸张,随即从后腰掏出枪来,他拔枪的速度还是和他年轻时做赏金猎人时那样快,咬牙切齿地念着青年的名字,像衔着烧红的铁珠、一字一句烫到齿龈,“法修·史丹比特!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是砂星上出生的一代,经历过最苦绝的童年,为了不在家乡被饿死再被他人分食,他拿起枪、去做踩着别人尸骨苟活的行当,早在入行第一天就看过台风的通缉令、把那金发红衣还有六百亿的数字死死刻进脑子里,每当快要坚持不住地时候也会想——如果能抓到或者杀死法修史丹比特、拿到那足够填满他死去坟墓的金钱,他会如何如何去做——但他终其一生也没有触摸过传说的一片袍角。只是在垂垂老矣时,收起那张被刀钉在墙上、留着几个弹孔的通缉令,像收起一卷年轻时荒诞不经的梦。



    人形台风当然不会认识他,认识一个无名的赏金猎人、落魄的寡居老头。



    青年说,“虽然不知道名字,但我确实认识您,您收留、救助了我、是一位很好的人。”说着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羞涩地补充一句,“可能有点冒昧,我想……我们应该算是朋友了。”



    “你就这么和每一个拔枪指着你的人说话?”



    朋友?朋友。他咀嚼那两个不可思议的字眼,好似见证一个荒诞的奇迹,水门汀上盛开百合花*、传说中的台风竟然这样纯良无害地活过了比他性命要久远得多的岁月,这简直是——他扔下了那把没有子弹的枪,哈哈大笑起来,“小子!你完全不懂人类!”



    “人类是自私的、肮脏的、骨子里就流着利己的血!”他贬斥他的同类,连同自己一起,他翻箱倒柜去找他藏起来的东西,“要是你再来得早些,我一定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你小子换成成堆的钞票,逍遥快活几十年,想活了就去冷冻仓里睡个几百年、不想活了就死在姑娘们的床上!”他把找到的东西重重砸在桌面上,砸在那张通缉令上,“啧,这本来是留到我临死前再喝的。”



    他把斟满的酒杯递给法修。



    “但是朋友啊,是要一起喝酒的。”



    他不管不顾地把酒灌进嘴里,也不看眼泪从翠绿的湖水降下,毕竟和朋友喝酒时,也会想起其他的朋友。



    他好久没喝过这样多、这样好的酒了,也好久没有一个朋友。他也不在乎旁边的青年是人形台风是法修史丹比特是非人类的其他物种,他们喝到醉去、互相环着对方脖子引吭高歌,谁也唱得不是同一首歌、却又拧拧巴巴地合在一起。他们振臂高呼:



    “敬愚者!敬被历史遗忘的人!”



    只是睡过去前他隐约看见他的朋友笑着同他告别,推门离去,仅仅留下一地的月亮。









    法修走着、他一个人走了很久了,偶尔停下休憩时,死亡的阴影就追上他,现在他也不害怕了,他对他亲切的老朋友点头致意,请求温柔的对待,但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又捞起他,他于是多了一位朋友。



    他想,朋友不该见证彼此的死亡,因为那是很残忍的事。



    所以他把他的所有行囊留在了那里,悄无声息地离开,只留下蔽体的衣物、还有两把枪——他朋友的那把枪太过沉重了,在他背负不动之前找到了教堂,希望往后那枪都能仅如外表的十字架般缄默地立在那里,永远高尚。



    他步履蹒跚地行走着,走过他爱的人类筑起的城,他们在砂星上繁衍生息、与plant共生、终究开出了花来,而法修史丹比特、六百亿的人形台风终究成为了砂星的一阵风,在人类短促的生命中经过又被吹飞遗忘。奈布兹、你看呀,我见证了他们的历史,被遗忘的人停在苹果树前,终于抵达了他旅程的终点。



    我本来不想让你看到这个样子的。他气喘吁吁地坐下,畏怯又如释重负地靠在他兄弟身上,枝叶荫蔽他、枝干支持他,鲜红的果实缀满枝头,把他最爱的颜色也送给他,于是满足感填满他的心房、像倦鸟归巢、游子归乡。这是他出生的起点。他的同胞骨肉沉睡在此,所以在此结束也是恰到好处的。



    他最后一次去絮絮叨叨地讲述了,把他们分别后的岁月讲给他哥,他哥沉默地听着,回应他树枝沙沙的声响,他们从没有这么平和地坐在一起、谈论分享彼此的一切,长久地似乎会持续一千零一个昼夜——但直到谈完最后一个朋友的故事,他已经无话可说,只有把额头抵在树身上,感受他哥脉搏般流淌在苹果树里的生命。



    现在,我来找你啦。









    Fin.







    *摘自月亮与六便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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