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罐火漆“早上好叔叔!我叫涟纯,今天有我的信吗?”
星期一,是玲明学园开信箱的日子。
玲明学园是全封闭式管理的寄宿学校,被送到这里的孩子,他们的父母大多忙于工作无暇顾及他们,一张四四方方的信纸,便成为他们与父母唯一的交流。
星期一,是希望的日子。
一如既往地,这个叫涟纯的孩子一大早就叼着三明治,趴在传讯室窗台上等着属于他的信。
可是,传讯室从来没有收到过那封寄给涟纯的信。
传讯室的大叔知道,今天也不会有涟纯的信的,不过他还是把那厚厚的一沓信封拿到在涟纯面前,一封一封地翻起来。
第一封,不是。第二封,不是。第三封,不是……随着大叔手里的厚度慢慢减少,涟纯金色的眼瞳也暗淡了下去。
“唉?”大叔的手突然停住了,“纯,今天有你的信哦。”
涟纯的眼中重新闪起光芒,他欣喜地用双手接过那封属于他的信,沉甸甸的,看上去就不便宜的信封上却写着一串不认识的地址,署名不是爸爸,也不是妈妈,而是一个他不认识的叫巴日和的人,但下面的收件人确实写着“纯君 收”。
第一节是数学课,光滑的函数曲线也并不能让涟纯精确地击中对面飞来的网球,他把手伸进背包里,摸出那封意料之外的信,躲在桌兜里偷偷地看。
信封是厚重的牛皮纸,上面印着金色的茛苕纹。信口用一块圆圆的像麦芽糖一样的东西粘住,涟纯记得他在图书馆的博物杂志上看到过,这个叫火漆,过去的人们用他封信口,盖上代表身份的铜章,但是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用了。他扣着火漆的边缘,小心地把它从信封上揭下来,像流动的油画颜料一般的纹路上印着一只衔着柳枝的春燕。涟纯觉得真好看,把它收在了文具盒里。
装在里面的信纸规规整整地折了两折,上面的字迹圆圆的,像一个个小太阳一样,信的主人一定也是这样可爱的人吧。涟纯继续读下去,信上写道:“嗨纯君!我是日和哦,今天早餐吃了Angel Hair,纯君吃了什么呢……”
Angel……Hair?这是什么?天使的头发?接下来无非是一些上午上了花艺课,午餐吃了海鲜烩面,下午上了马术课之类的日常琐事,同时也说了很多像天使头发一样他从来没听过的东西。
对面的那个人,怎么看都是个有钱人家的孩子吧,如果不是这封信,涟纯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世界上原来有人这样生活着。
也不知道这封信是怎么会寄到他这里的,或许是寄错了吧。涟纯把信随手夹在英语课本里,继续盼望着那封来自爸爸妈妈的信。
可是后来连续的好几个星期,涟纯都能在传讯室拿到这样一封装在金色茛苕纹牛皮纸信封里的信,渐渐地,那本薄薄的英语课本再也夹不下了。
这个叫日和的孩子,他每次都会把火漆浇地圆圆的,再仔细戳上不同图案的印章,有时候是一只梳理羽毛的喜鹊,有时候是一簇盛开的紫阳花,有时候是一串铃铃作响的风铃。
涟纯在桌兜里找到一个装金平糖的玻璃罐子,他把揭下来的火漆都装在里面,放在了自己的床头。
突然有一天,玻璃罐满地再也装不下多一个火漆了,突然有一天,教室窗外金黄的银杏树变成了漂亮的绿色,涟纯从桌兜里翻出一张因为闲置地太久而受潮泛黄的信纸,稚嫩的字迹写下:
“嗨日和!我是纯君,春天到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