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的事先等等,有重要的记忆找不到了! 1.
青柳冬弥花了一点时间接受了自己死掉,并变成幽灵的事实。
十分神奇,脚边是自己血肉模糊的尸体,但是身上却什么感觉都没有,甚至轻松得有点舒服。身边十分嘈杂,汽车鸣笛声和人群的吵闹声乱糟糟地融合在一起,昭示了这场突如其来的车祸。不过这些声音似乎都离自己远远的,如同自己与现世越来越微弱的联系似的,所以并不觉得吵,倒像是电影里传出来的环境音。青柳冬弥从路人七嘴八舌的讨论中得知,几分钟前一辆失控的汽车在街上横冲直撞,不过幸运的是,受害者只有自己。
似乎要给一些人添麻烦了,有点抱歉。青柳冬弥看着自己乱七八糟的身体,能损坏的地方几乎没有好的。父亲和母亲大概会很伤心……而我现在却卑劣地感到平静,对不起。
不过,为什么我会走上这条路?
他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四周,在这期间有几个人从他空荡荡的身体里穿了过去,感觉怪怪的。一般来说,现在这样的傍晚自己应该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才对。这条十字路口与家完全是反方向啊。
我刚刚要去做什么来着?
没由来地好在意,这大概是幽灵的本能吧。他试着回忆了一下不久前发生的事,发现记忆在放学之前的某一瞬间就结束了,如同被切断了一样。
算了,就算想起来又能怎么样?自己已经死了。青柳冬弥叹了口气。现在该怎么办呢,要去什么地方?既然这个世界上连幽灵都存在,那……
“哟,冬弥。”
青柳冬弥下意识地回过头,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一双含着笑意的青色眼睛里。离自己五步远的街边,一个穿着长袍,戴着兜帽的男子正朝着自己招手。与这副严严实实的打扮不同,他的额前和脸边钻出几缕乱翘的橙发,刘海的位置似乎还夹在着几丝明黄的挑染,能看出十分年轻的、略显稚嫩的脸一半都在阴影之下。在对上眼神的一瞬间,他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微微下垂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隙。
好刺眼!
青柳冬弥下意识地抬手挡了一下。
2.
“哈?你说你还有在意的事?”
彰人抱着手臂,看起来有些不满。
“是的,很抱歉,死神先生。”青柳冬弥老老实实地说。
“叫我彰人。”
“……好的,彰人。”
嗯,总之这个不知道为什么十分自来熟的,看起来只是一个国中生的,莫名十分耀眼的人是来迎接自己前往往生之处的死神。他似乎对自己的信息有所了解,不过也仅限于知道自己的姓名和基本身份,初次见面就几乎有些不讲礼貌地直接以名字称呼他。
以及——青柳冬弥看着那双从刚刚开始就没有离开过自己脸上的眼睛——他好像很高兴见到自己。从刚开始他就频繁地挪动着胳膊,不知道往哪放似的动来动去,谈话间眼睛时不时看向什么都没有的虚空,但马上又控制不住似的回到青柳冬弥的脸上。偶尔会感觉他脸上浮现出有点纠结的表情,不过马上就消散了,也许是错觉吧。
青柳冬弥现在和彰人并排坐在街角公交站的等候座上。没有人能看到他们俩,这让青柳冬弥有些担心会不会有人坐在他们的身上。好在这种事并没有发生。
“我已经等了你很——久了,冬弥。不过,你要是真的很在意就去做吧,我会帮你的。”彰人有些烦躁地抬起手想抓一抓头发,但碍于兜帽的阻隔没能完成这个动作,只好又把手放下来,“是什么事?再看一眼家属吗,还是有什么没有完成的事情?我能做到的都可以满足你。”
青柳冬弥不太敢直视这个善良的人,他无意识地弯着腰让自己的身高与彰人平齐,低头看着自己交握在一起的两只手。
“这个……”
说实在的,自己要是说忘记了不会让人觉得很生气吗?青柳冬弥犹豫地闭上了嘴。紧接着自己眼前就出现了一张脸,眉头不满地皱着,那眼神像是要把自己刺穿似的。青柳冬弥受不了这样直白的目光,立刻就把头转到了一边去。
“快说。”彰人歪着头,追着他的眼睛看,“我不会生气的,而且我现在真的很赶时间,咱们尽快把所有的事情都解决掉就走吧?”
“啊,我、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青柳冬弥没办法思考了,结结巴巴地坦白,“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记忆停在了放学的时候,也许是几十分钟以前……我只是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走在刚刚那条路上。”
“记忆缺失吗……”彰人单手撑着下巴,“你身体的损毁已经到了影响灵魂的程度了啊。虽然到时候也会强行清除你在人世的记忆,不过你要是实在在意的话,找找线索大概能想起来。一起去吧。”
“这样的话不找也可以,我并没有那么执着。”青柳冬弥慢慢转过头,看着他的侧脸,说,“彰人要是很着急的话,我们就走吧?”虽然不知道这个“走”是要去哪。
“……不准给我放弃啊,你想知道吧,刚刚发生的事。”彰人拉住了他的胳膊,把他从椅子上拉了起来。自己的身体大概是冷的,但意外的是彰人的手要更加地冷,几乎有些刺骨的温度透过衣料(幽灵也是穿衣服的),冻得青柳冬弥颤抖了一下。此时,他才意识到这位死神的确不是人类,而是与自己类似的,已经不在人世的亡魂的化身。但是,他看起来明明如此年轻,如此……如此熠熠生辉,为什么这样的生命会在如此具有活力的年纪消逝呢?
青柳冬弥觉得有些可惜,明明死掉的是自己这样的人就足够了。等他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被拉着往前走了几步。
“那个,我们这是要去哪?”
青柳冬弥调整步伐跟了上去。此时他发现自己比这位年轻的死神高了半个头左右,从上往下能看到兜帽的顶部好像被什么东西撑起来了。是头发吗?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彰人的头发会很蓬松……
“你说记忆停留在放学的时候,对吧?”彰人紧紧攥着青柳冬弥的手腕,大步向前走,“去你的学校看看吧。”
“彰人知道我的学校在哪里吗?”
“当然了。我说了我等了你很久吧,这期间总不会什么都不做。”彰人回头看了看他,“总之,确认完要做什么事情之后就和我走。”
青柳冬弥点了点头。等了我很久究竟是什么意思?明明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彰人一直在强调这件事,和死神的业务相关吗?自己在不知道的情况下给他添了麻烦吗?即使如此着急也还是要帮我确认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真的很善良呢,明明直接走也可以。
他对此毫无头绪,出于礼貌也不打算去问,只是小步跟在彰人身后,感受着那双紧紧攥着自己的冰冷的手,这是此时青柳冬弥唯一能触碰到的东西。很可悲的,他对这个前来结束他与世间一切联系的使者产生了微妙的依赖感,于是他稍稍用力抽出了自己的手腕,换成手掌塞进了彰人的手心里。
在前面疾步走的彰人毫不犹豫地包裹住了他的手,脚步轻快了些许。
3.
两人来到了校门口。此时太阳已经完全下山,四周很是寂静,只偶尔传来沙沙的风声。交握的两只手始终没有分开,他们似乎习惯了这样的亲近,冰冷的肌肤相贴着也产生了被温暖的错觉。
太好了,没有人,就算有人也看不见我。青柳冬弥心想,这大概是他站在校门口时心态最轻松的一次。
“这个就是学校吧?”彰人偏过头看着他。
……这话说的,难道彰人没有上过学吗?
青柳冬弥下意识地脑补起来,愈发觉得彰人十分可怜。年纪这么小,没有读过书,还失去了生命……他微微低头看着那张脸,没有被学业压力荼毒过的眼睛倒映着夕阳的暖光,此刻更显得清澈得要命,隐约还能看见其中还带着对初次见到的东西的好奇心(这个完全是错觉)。
彰人叫了他好几声,歪着头表达自己的疑惑。青柳冬弥终于回过神来,目光坚定了几分,拉着他的手就往学校里走:“是的。我们走吧,彰人,带你看看里面的样子。”
“啊?要找线索的话就尽快去你最后能想起来的地方吧。”彰人不明所以。
“没关系,彰人想参观的话就看个够吧。”青柳冬弥走在前面说。
“……什么时候多出来的这一环啊?”彰人小声嘟囔,青柳冬弥没有听清楚,而他马上恢复了正常的音量,“在完全天黑之前我们就得走了,再晚的话会出大事的。所以直接去你在意的地方吧,冬弥。”
“啊,原来这么着急吗…?”青柳冬弥瞬间局促起来,停下了步伐。没能及时刹住车的彰人撞到了他的后背,青柳冬弥感到肩膀上传来硬硬的触感,大概是他的鼻梁,这让他更加惶恐起来,一边道歉一边转过身。
“没关系。”彰人捂住脸,揉了揉自己的鼻梁,低着头用兜帽遮住自己的耳朵,“快想想要去哪里,冬弥。”
青柳冬弥连忙开始努力回想。他隐约记得自己一放学就逃出了教室,但之后的记忆便有些模糊了。只记得在迈出教室门的一刹那,他心中似乎闪过一个念头——想来正是那一时兴起的目的地,才让他踏上了与回家截然相反的路。是离记忆断掉的地方更近的原因吗?一些记忆似乎真的在慢慢恢复——他将这件重大发现告诉了彰人。
“哦,那就走吧,去那个什么教室。”彰人点了点头,“一边走一边想想吧,在出去之前冬弥在做什么?”
两人并排慢慢走向楼上。青柳冬弥的指尖点在下巴上,回答道:“我那时只想着出去,所以在集中精神收拾东西来着,没有做什么不寻常的事。……那之前……”
糟糕。
青柳冬弥的视线扭曲了一瞬,走廊笔直的地砖缝隙如同融化了一般逐渐变成弯弯曲曲的细线,他立刻抬起头,视线从教室后门上的窗户撞了进去,落在了空荡荡的、自己的课桌上。
刀刻的痕迹、红墨水、莫名其妙的字符、偶尔瞟过来的眼神、头顶的阴影。
不,我不想看到这个。
按捺不住的嗤笑、窸窸窣窣的衣料声、不甚结实的桌子吱呀吱呀的摇晃声、手指的敲击声、越来越大的议论声。
好吵……我不想听……
“——冬弥!”
青柳冬弥察觉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尽管如此仍有一个极具穿透力的焦急的声音模糊地叫着他的名字。令人痛苦的噪音被冲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剧烈的耳鸣,以及夹杂在其中的……彰人的声音。
“啊,抱歉。我没事,彰人。”青柳冬弥将手放下来,努力对紧蹙着眉头看着自己的人扯了扯嘴角,意图露出一个微笑,忽视着令他作呕的耳鸣找到自己的声音,“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和我要寻找的记忆没有什么关系。教室是不是到了?”
确实,此时他们已经站在了青柳冬弥的班级门口。彰人看着自己的表情很不善,青柳冬弥不知道那算是什么情绪,生气了吗?但又好像不仅仅是这样。他身后的长袍似乎被什么顶起来了似的动了动……是风吗?走廊上的窗户开着。
对于彰人下意识的观察倒是让青柳冬弥暂时忘记了刚刚想起的东西。他只是专注地看着彰人的脸,直到对方忽然对自己伸出手,一只手抓住他的胳膊,另一只手扣住他的后脑勺往下让他被迫将额头靠在了肩膀上。冰冷的手擦过后颈,青柳冬弥忍不住颤了一下,下意识地往前靠了些许。
这是一个拥抱。
“你那个样子完全不是没事吧?虽然不知道你想到什么了,但是别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我不是在这里吗,难过的话就依靠我啊。”
这个凶巴巴的语气,为什么不让人觉得讨厌呢?青柳冬弥弯着腰,侧过脸深深埋在彰人的颈窝处。对方似乎僵了一下,但立刻更加用力地抱紧了自己,手臂环绕过自己的后背放在另一侧胳膊上,勒得他都有些痛了。
可以依靠的……
青柳冬弥闭上了眼睛。有毛茸茸的东西蹭过自己的脸颊,大概是彰人的头发。彰人的脖子也凉凉的……脸贴到的地方被冰得有些刺痛了,为什么变成了幽灵也能感受到这些呢?不过还有这样的触感真是太好了。
对了。青柳冬弥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他已经死了,与这个世界彻底断了关联。因此,“那些事”将永远不会再发生,那些人也永远不会再见到。这实在太好了,所有的痛苦就此斩断,他可以抛下一切,获得新生。而随着时间流逝,名为“青柳冬弥”的存在会逐渐消失,名字会被遗忘,记得他的人也会相继逝去。那样的话,他就如同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也从未经历过那些事情一样。
……这样真的好吗?为什么总感觉……
青柳冬弥明明很确定自己已经对这个世界毫无留恋了。他灰暗的人生几乎没有什么可供回忆的幸福记忆,他抓紧了彰人的衣袖,鼻尖埋在了他的领子里。太阳晒过的味道,好熟悉……
“啊!”青柳冬弥倏地抬起头来,将双手放在彰人的肩膀上,“我想起来了,彰人。狗狗。”
“……”彰人的脸上莫名其妙浮现出一丝红晕。他的眼珠四处乱瞟了一阵,嘴巴里烦躁地嘟囔着“可恶被发现了吗”,接着抬手掀开了自己的兜帽。
呜哇,橘色的狗狗耳朵。
青柳冬弥瞪大了眼睛。那双软趴趴的、将立未立的耳朵在被帽子弄得有点乱糟糟的头顶竖着,小小的两个,偶尔抖动两下,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很有弹性。
“这是死神的特征吗?”青柳冬弥不确定地问。
“怎么可能是那样。”彰人咬着牙说,“我也想告诉你的,但是没能说出口。既然你已经发现了就没办法了。”
4.
青柳冬弥和狗狗的故事非常简单。去年的这个时候,同样是秋季,暂时离家出走的青柳冬弥独自一人来到了离家最远的某个偏僻的公园,只是坐在长椅上发呆。需要想的事情有很多,念头在脑海中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如同溺水时为了获得空气而从嘴巴和鼻子里吐出的泡泡,随着气泡逐渐增多窒息的感觉也愈发强烈。
青柳冬弥忍不住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修长的手指看起来很不错,如果忽视被剪得极短、不留一丝游离线的指甲,和拇指指甲处坑坑洼洼的咬痕以及翻卷着破损的皮肤的话。这是古典乐和焦虑症留下的痕迹,这些痕迹时刻提醒着他就算现在能够一时逃避无休无止的地狱,也早晚得回去面对。
好像有什么声音?
似乎是小动物的呜咽声。青柳冬弥四处看了看,较好的听力让他很快确定了声音的来源。背后的灌木丛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过暗的天色让青柳冬弥看不清那是个什么东西,只能一边在心里道歉一边踏上了草坪。他拨开草丛,发现了里面有一个小小的、橘色的圆球,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嘤呜嘤呜地叫着。青柳冬弥蹲下身,发现它的毛发上还夹杂着一些黄色,很特别。
小狗。看起来最多只有三个月大,是被丢在这里的,还是迷路了呢?青柳冬弥没在它身上看到狗牌,他试探着伸手戳了戳毛球的后背。小东西立刻把脑袋从怀里弹出来朝他龇牙,雪白的幼齿又小又稀疏。是因为太可爱了吗,简直毫无威慑力。
“别害怕。”青柳冬弥干巴巴地安慰着,没有去想狗狗是否能听懂,“抱歉,我身上现在没有吃的……抖得这么厉害,是受伤了吗?”
狗狗不知道这个人在说些什么,只知道他没有冒犯到自己。于是它停止了呜呜地威胁,朝旁边挪动了一下。青柳冬弥眼尖地发现了它后腿上的一丝血迹,果然是这样,不然怎么会独自一只藏在不那么隐蔽的草丛里呢,大概是没有力气继续前进了。
这么小的幼犬,放着不管的话大概会死吧……青柳冬弥没有迟疑,此刻他产生了一点“自己还是有用处的”成就感,伸手小心翼翼地将狗狗抱了起来。好柔软,居然有这么多毛毛,手指完全陷进去了……好瘦,可以摸到骨头。
狗狗吓得“汪”了一声,声音很是嘹亮。好像还是有精神的,太好了。青柳冬弥不费吹灰之力就控制住了这个短腿毛球,为了不碰到他的伤腿将他翻过来抱在怀里。狗狗圆溜溜的眼睛在夜里闪着光,瞪着这个莫名其妙的人类,它不太喜欢这个姿势,但又毫无办法。青柳冬弥打开手机搜索最近的宠物医院,最后选择了步行过去。到达那里的时候,他后知后觉低头查看狗狗的情况,发现它已经躺在自己的臂弯里睡着了,露出了橘色的绒毛之中的粉色肚皮。
青柳冬弥和狗狗成为了好朋友。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件事,只是在某些放学早的时候悄悄来到那个公园,狗狗总会在这里等他。它的毛发从那个夜晚之后就再也没有沾染上任何潮湿的气息,从来都是蓬松的、温暖的、带着淡淡的太阳的味道,就像秋日午后的地面上被晒得酥酥脆脆的落叶一样。
青柳冬弥给他取名为“秋”。
秋快速地长大了。三个月的时候它还只是一个巴掌大的团子,半年后再次找到它就已经是一只矫健的优秀犬类了。虽然不太大的体型和趴着的耳朵昭示着它仍然是幼犬的事实,不过偶尔青柳冬弥看着它在草地上跑着撒欢的时候觉得,秋长大之后绝对会是一只帅气的狗狗。青柳冬弥不太清楚秋是什么品种,似乎有点像秋田犬,是那种性格稳重的类型,几乎不会朝他咧着嘴笑。它的眼睛也不是寻常的黑色,眼珠外圈是较暗的苍翠,是未完全变黄的枯叶的颜色。
果然,秋是一只特别的狗狗。青柳冬弥不自觉地笑了,而且只有自己知道它的存在。
秋叼着一根超直的树枝跑过来,湿漉漉的鼻子拱了拱青柳冬弥的手背。青柳冬弥接过树枝,远远地丢了出去,秋立刻冲向远去,飞起来接住了树枝,又重新朝他猛冲过来,青朽叶色的圆眼睛一刻也没有从他身上移开。
秋也只有我一个朋友。青柳冬弥的笑容更深了。
每一次青柳冬弥离开公园,都会对秋说“下次见”。因为自己不能天天来这里,也不能把秋带回家,所以这个破败的地方成为了一人一狗的秘密基地。青柳冬弥大概知道秋在此处已经有了自己的巢穴和一定地位,毕竟这里流浪狗很多,但他从未见秋和其他狗发生过冲突,相遇的时候秋只要远远地盯着别的狗就能将其吓退。秋是一只强大的狗狗,所以没有什么可担忧的,青柳冬弥十分放心。
但是,由于某些事情,青柳冬弥已经有两个月没能去公园看秋了。今天,在忍受完一整天的学校生活后,青柳冬弥忽然记起来自己与秋的约定。他忽然感到一阵愧疚,为什么会把这件事抛在脑后呢,明明和秋在一起的时光如此幸福,最近却没能抽出时间来看他。刚刚还有些恍惚的青柳冬弥忽然感觉自己恢复了一些力气,他匆匆拿起包,跨过了教室的门槛。
5.
“……我想起来了,我只是想见它而已。”青柳冬弥垂下眼睛,脸侧的碎发轻轻扫过泪痣,“但是一切都已经晚了,不是吗?我已经……”
“喂,你是笨蛋吗?”冰冰凉凉的手捧上脸颊,强硬地让自己抬起头来,青柳冬弥不得不丢脸地含着眼泪看向彰人,模模糊糊地撞进那双青色的眼睛里。彰人的脸逐渐凑近,柔软冰凉的东西贴在了他的眼睑上,接着是湿乎乎的触感,似乎在舔他的眼泪。
咦?
好像有什么东西对上了。恍惚间相同的颜色和气味与记忆重叠在了一起,青柳冬弥呆呆地任由彰人舔舐自己的脸颊,一滴不剩地将泪水卷进嘴里。
“秋……彰人。为什么,为什么你会死呢?”青柳冬弥喃喃地说,他的内心充盈着各种各样的情绪,混乱不堪的东西几乎要从他的胸腔里迸发出来,“对不起,如果我早点去见你的话……”
“你现在不是见到我了吗?”彰人舔过他的嘴角,递给他一丝咸涩的味道,“别管那么多了,我一直在等你,冬弥。”
“等我……”青柳冬弥的声音有些颤抖,“可是,我值得你的等待吗?”
“你在说什么傻话?”彰人在他的脸颊上咬了一口,留下一圈牙印,他现在已经完全不想控制自己身为狗狗的本能了,况且还是一只牙齿容易痒痒的幼犬,“我的人生中除了冬弥什么也没有。就算死掉了,我也不会放弃追寻冬弥的身影,当初明明说好了下次见的,无论如何也要见到。”
青柳冬弥没有说话。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泪腺,哭泣着弯下腰将自己埋进彰人的怀里,仿佛自己才是那个需要安慰的狗狗,而彰人是他思念已久的饲主。彰人正笨拙地拍着他的背,身后藏在袍子里的尾巴快速左右摇晃着,扇出的风几乎把衣摆都吹起来。
好吧,那么去轮回吧。下辈子还要在一起。
两人的心里冒出了同样的想法。
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冬弥:所以彰人是怎么变成死神的?
彰人:嘛过程我就不细讲了,总之为了达成见到冬弥的目的我做了些事让阴间的大人注意到了我,给了我变成人形的权利和工作。
冬弥:果然,彰人很厉害……但是为什么一定要变成人形呢?我很喜欢狗狗时候的彰人。
彰人:你是真的不懂吗?
彰人:下辈子我要作为人和冬弥在一起。
冬弥:唔,做人会有点累呢,不如我变成狗狗陪着彰人吧?
彰人:……(想起了不好的回忆)
冬弥:诶?我、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彰人:……没……如果是冬弥……也许……呃……
冬弥:彰人讨厌狗狗?
彰人:
冬弥:我知道了,我会好好作为人类陪着彰人的。彰人会是我最好的朋友。
彰人:朋友?我不要。我已经想好了,冬弥是无可替代的,所以冬弥应该是我唯一的“伴侣”。
冬弥:……嗯……
冬弥:有些好奇彰人的家人。
彰人:我见过他们了。爸爸,妈妈,还有……那谁。
冬弥:?
彰人:……姐姐。很可惜她已经转生了,冬弥如果见到她的话就会知道她有多烦人了,居然说什么下辈子我也是你前辈这样的大话,谁知道到时候是谁先生出来!
冬弥:关系很好呢。
哈哈所以其实是狗阴哒!我在写什么呀(神志不清地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