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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ur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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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ur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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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倉

    看海“御幸,去海边吧。”

    “欸,为什么突然?”

    “去看海。”





    ◇ ◇ ◇ ◇ ◇


    仓持突然提出要去幕张看海,和我两个人。

    现在坐在身边的他把脸缩在一年级时就从家里带来的灰色围巾里,这似乎是阿姨亲手织的,学校的运动服外面裹着一件很厚的羽绒外套,两只手也都藏进了外套的口袋里。

    这家伙,还是老样子那么怕冷啊。

    “洋一君——都武装成这样了,为什么还要特地出门啊?”

    “……要是有什么怨言的话趁现在滚回去还来得及。”

    “不不,我很期待的哦~“

    “那就给我闭嘴。“

    “欸,可是是仓持来邀请我的?!“

    在打着空调的电车车厢里,从那有点起球的围巾空隙中不再像之前在室外那样,会伴随着闷闷的说话声冒出白色的雾气,但露出一点的微微泛红的鼻尖,却诉说着主人仍未摆脱寒冷天气的折磨。

    还没有到下班的时间,所以电车里并没有多少人。对面一整排座位都是空着的。

    是的,明明是工作日的下午,仓持和我却坐在电车上。

    为了去看海。





    青道在我们这一代终于进军甲子园,并且还取得了优胜。

    而作为优胜校的不动一棒,仓持在上个月已经拿到了早稻田的特别推荐资格,因为不需要参加之后的考试,所以他现在实际上已经可以不用待在学校了。不过本人却说回家以后没什么事可做,于是还是每天待在宿舍,照往常一样参加棒球部的练习。

    我则是在不久前的职棒选秀会议中,被主场同样位于东京的读卖巨人队抽中了交涉权,由于这段时间经常需要到校外进行关于签约相关事宜的商讨,学校也直接批了长假,自己现在才能出现在这里。

    其实我并没有特别中意某个球队,不如说只要能够作为捕手继续打棒球,只要能够以此来回报一直支持着我的父亲,最后进入哪个球队都没有所谓。

    但得知自己被巨人队抽中之后,心里却涌出了一股不知来源的喜悦。

    太好了,之后好像还能经常和仓持见面。

    这是当时浮现在脑海里的第一个想法。但是,我会因为这件事就那么高兴吗?

    我不清楚。

    想到这里,瞥了眼身旁缩成一团的人,他黑曜石般的眼睛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下方,是在观察车厢地板上的花纹吗?还是在看鞋子上面的灰尘?

    在准备去旁观新队伍下午的练习时,突然收到这样一个不太寻常的邀请,而发出邀请的人却好像打算在这一个多小时的路程中缄默不语。

    平时仓持聊天几乎都是他在讲、我在听,出现像这样他不讲话的情况时,空气往往就会安静下来。

    而这也并不代表我不想和他对话,只是现在也没什么特别想说的,况且今后见面也很方便。

    等到仓持想说话的时候,他就会说的。

    从包里拿出一本之前向小礼借来的计分簿,开始看起了新队伍在神宫大会的比赛记录,虽然自己已经引退了,但是趁还没有毕业,还是可以多少给他们提出一些建议。

    说起来,仓持以后参加大学联赛的话也是在明治神宫球场吧,早庆战的时候如果有空的话就去现场看吧。





    我们在电车上一路摇晃着,仓持的肩膀突然间轻轻撞向了我。

    “怎么了吗?”今天车厢里可没那么挤,这么说着,一边将视线从计分簿上移开,一边转向仓持。

    涂过发胶变得有些硬的头发在转过头的瞬间划过我的脸颊和嘴唇,闯入视野的是被落日余晖所笼罩的睡颜。

    啊,和泽村说的一样,睡着的时候就像个小孩子。

    仓持的呼吸声和车厢连接处撞击的节奏趋向一致,在耳边不断重播着,撅起的嘴唇间吐出的热气,消散在我们两个之间的空气中。

    和队友骤然间过于靠近的距离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总之先稍微拉开一点吧。

    往后仰了仰头,然后把仓持的头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以免哪次突如其来的颠簸让他撞到脑袋——然后莫名朝我发火。

    不过那一头立起的卷发没过多久就蜷在了颈窝边,不安分地磨蹭着那里的皮肤,那隐隐作痒的感觉教我实在无法安下心来看计分簿了,只好把它合上收进了包里。

    从对面窗户涌进来的橙色的暖光消散在皮肤的、纤维的、分子的每一个孔隙里,冷冽与温煦的色调纠缠在一起,天色已经开始变得灰暗起来。

    我们好像错过了日暮的海景,又或者仓持原本就是计划去看夜里的海。

    而且还只叫上了自己一个人。

    最近一段时间我们只有在晚上自主练习的时候才会遇见,遇到了也只是打个招呼,然后分开各自练习挥棒。

    有时候投手和捕手们会找我去室内练习场指导,路过仓持时,即便是我也能感受到他强烈的视线,但他却一次都没有叫住过我,也没有主动来找我说过什么。

    明明以前在教室里,总是会在休息的时候走到我的座位边,对我说上很多很多的话,不管自己有没有回复,都会在旁边兀自发出那个很有特点的笑声。

    虽然说我们从分在一个班开始就被人称作是“独行的男人们”,但事实上我们却一直待在一起,也许很难找到我们“独行”的时刻。

    电车驶过一段钢桥,被金属切割成碎块的景色在眼前倏地被丢下,连影子都荡然无余地被吞噬在身后的暮色之中。

    我突然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发生了改变。

    “下一站是海滨幕张。”

    头顶的报站广播一下子打断了脑海里有些模糊的思考,再坐一站就该下车了。

    伸手拍了拍身旁的那个脑袋,轻轻叫了几声仓持的名字,他就睁开了眼睛,有些迟缓地转动着眼珠观察周边的情形,但从睡意中挣脱出来后,他的眼神中好像闪过了一丝诧异,猛地抬起了头往旁边挪开了一点位置,用一种狐疑又嫌恶的眼神看向了这里。

    “……为什么我会靠在你的肩膀上啊?”

    欸,原来选择不让你撞到头的路线也会有地雷埋伏在这里吗?

    “哈哈哈,仓持自己困得不行,一睡着就往我这里倒下来了,难道说现在是不想对我负责吗~?”

    用往常一样戏谑的语气说些真假参半的话,就能把这件事给敷衍过去了,仓持接下来一定会狠狠吐槽我说的话,然后忘记自己靠在我肩膀上睡觉的事。

    但是,他却并没有展现出我预想当中的样子。

    仓持沉默着移开了视线,伸手把有些滑落的围巾又拉起来了一点,随后从里面传来了很小声的道歉,也许是我看错了,被围巾遮住的脸好像有点红,就像夕阳照在他脸颊时那样。

    太阳是什么时候开始落下的呢?





    “太阳是什么时候开始落下的啊?”下车以后,仓持像是会读心一样说出了刚才我心里的想法,然后又抱怨道:“一醒来天就已经黑了。”

    “难道说仓持是想来看日落吗?”

    “不,倒也没有那样的打算,只是感觉好像越来越冷了。”说着,他又裹紧了身上的外套,整个人缩起来以后看上去更小了。

    我从小就不怎么怕冷,于是开玩笑地拉开身前的拉链,向仓持侧过身去:“同学兼前队友的胸口很暖和哦,小时候隔壁家的阿姨总说我像个暖炉,要进来试试吗?”

    像是要甩开句末不可见的爱心符号一般,他的手在空中胡乱挥舞了几下,然后我的屁股就遭到了他膝盖的一下重击。

    “别说那么恶心的话!”

    “哈哈哈。”

    “不准笑!”





    ◇ ◇ ◇ ◇ ◇


    出站之后还要走几分钟才到海边,但只要身在千叶,总能闻到些许海的咸腥味。

    通向大海的这段路上,我没有说话,御幸也没有。

    冬季凛冽的寒气从我们中间穿过,又一次控制不住地意识到了我与他之间的距离,好像过去两年半的记忆正在被徐徐吹散成碎屑,混杂在满地凋敝的落叶中。

    “那个,是罗德海洋的主场吧。”

    “嗯?啊啊……你这家伙,真的只有在和棒球相关的事情上很敏锐啊。”

    “多谢夸奖。”

    “才没夸你。”

    才走到幕张海滨,御幸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千叶海洋球场,最初也不是特意想到要来球场边的海滩,只是对千叶比较熟悉,又想找个距离东京近一些的地方,被他指出之后我才想起这里正好在球场旁边。

    将视线转回面前像是黑色墨水一样的大海,虽然从小在千叶长大,但其实我也很少在晚上到海边来,充其量也只是和暴走族的朋友一起骑摩托驶过海边的公路。

    过去的自己一定不会来这样寂寥的地方,也没有人会陪自己做这么无意义的事情。

    海边的空气终于不再那么干燥,风卷起海水的碎末翻飞至更远的深处,在同样遥远的天空中,悬挂着一钩残月,仿佛能把天幕割裂一般。

    要是能把多余的情感也斩断就好了。

    身旁的那个臭眼镜,只要我不跟他搭话,他几乎不会对我主动开口,除非是有关棒球,但我们之间通常也只聊这个。

    将胸口憋着的一口闷气呼了出去,我打破了沉默:“御幸,以后要做什么?”

    “要做什么……当然是打棒球。”

    “呀哈哈!说的也是。”

    他的答案似乎没有一丝犹豫,尽管我抛出了那样一个暧昧不明的问题。

    “仓持呢?”

    我呢?我以后要做什么?

    “御幸,你不知道吧。”一边说着,我捡起海滩上的一片碎掉的贝壳丢进了大海,微微侧过身投掷的时候,瞥到了御幸眼镜背后有些疑惑的眼神。

    真是的,别露出一副蠢样。

    “冬天的海滩会比夏天的更加开阔,海滩上没有人,但却有很多的海鸥。”

    它们会在春天飞到更高、更远的地方。

    “你不明白吧。”他依旧没有接这些不知所谓的话,但我依旧自顾自地说着,“我们是不一样的。”

    你也有翅膀,你也会飞走。

    岸边的海潮才被陆地上吹来的风推走,新的一波海水又随踵袭来,磋摩沙滩陷入孔隙的声音在我们周围喘鸣着,从皮肤的每一个毛孔渗入我的体内,让血液振颤起来。

    “不一样?你也是个棒球笨蛋吧,我们都差不多……”

    “不是的!”

    我大声喊出这一句,打断了御幸还想继续的说的话,深吸一口气,鼻子里和喉咙口的黏膜都被冷气划出一道道不可见的痕迹,因为刚才作出太大反应而滑下去的围巾,已经遮不住被我紧紧咬住也许已经发白的嘴唇。

    不如就这样告诉他吧,趁他还没察觉我们之间的距离。

    现在只有指尖和头顶还能够感知到身边的一切,颤抖着想要开口时,视野突然亮了起来,眼前御幸茫然的神色变得更加清晰起来。

    海边的照明灯把周围都照亮,整个幕张街边的路灯也都同时一齐打开了。

    仿佛是审讯室里的强光灯,但临到嘴边的真话却再也无法说出口了。

    “不是的,在棒球上的天赋、对于棒球的热爱以及选择未来的胆量,我们之间的差距,总是站在前方从不回头的你是不会知道的。”还有我对我们之间纯粹的关系的背叛,你都不会知道,“我们毕业以后应该不会再见吧。”

    “你在说什么啊,棒球对仓持来说也也不是那种‘仅仅如此’的东西吧。而且见面的话不是还有每年的OB会,你的学校离我要签的球队主场也很近。”

    “……”

    “难道说,仓持是不想和我再见面了吗?”

    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

    “啊啊,就是这样。”

    不是这样的。

    “为什么?”

    “反正对你来说只要能打棒球就可以了吧?去打职棒以后,你会遇到更强的队友和对手,和那些家伙你会更加聊得来,为什么非得关心我的事啊?说不定你还会像稼头央一样去挑战大联盟,我们仅仅只是高中时的队友,到时候你早就全部忘记了吧。”

    不要把我忘掉。

    但是,我对你抱有不该存在的感情。我喜欢你,御幸一也。





    第一次发现自己喜欢御幸这件事是在班级开始收集进路志愿后不久。

    御幸今后会成为职业棒球选手是整个棒球部心照不宣的事情,以他的实力不应该止步于高中棒球,事实上早在第一学期甚至是二年级的时候,就已经有很多球探来学校旁观练习并和老师们进行洽谈,而他本人似乎也早已下定了决心,很早就已经把进路调查表交给了班委。

    我虽然总被别人夸赞身体素质过人、棒球打得很好,在甲子园取得优胜后也确实收到了不少棒球名校的邀请,但我心里非常清楚,御幸和我之间有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

    这并非只是才能上的差距,如果是这样还可以想法设法花费时间与精力去填补,而问题在于我无法像他那样做到全心只为棒球。

    和队友一起打棒球很有趣,打赢比赛很有成就感,打棒球可以活用我的身体优势——因为棒球,我与他人之间产生了联系,我的生活有了意义。

    但对御幸来说却并非如此,棒球之于他是没有掺杂任何一点杂质的,他至今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喜欢棒球本身,而这样的他一定能在这条道路上越走越远。

    我是无法就这样一直站在他身边的。

    望着空白的进路调查表,这样的想法从脑海中闪过,然后被我捕捉到。

    原来是这样啊,我想一直像现在一样支持着御幸,我想再和他一起在同一个球场上打棒球。

    原来我喜欢御幸啊。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眼神会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他,在班级中、在练习场上、在其他任何会遇到他的地方。我想要离他更近一些,他的情绪、他的伤痛、他的想法,想要了解更多。

    但我马上又意识到我的这份心情是永远不可能传达到的,我们在青道相交之后,就会继续朝向两个不同的方向渐行渐远,所以我决定在这之前放弃。

    六大学联盟中有好几所学校都向我投来了橄榄枝,我不想为家里增加负担,原本也考虑过是不是应该在高中毕业后就直接就业,但是作为特别推荐生入学可以像过去入学青道一样减免一部分的学费,老太婆和爷爷也支持我在进入社会之前在大学里多学一点有用的事,因此我决定进学早稻田大学。

    由于有作为正选队员在甲子园出赛并且取得优胜的经历,经过一个多月的突击准备,我就在十月份正式取得了早稻田的推荐名额,学校方面也允许我可以不用和其他同学一起准备之后的考试。

    不过我还是选择留在学校,和他一起度过最后的这段时间。

    但在我结束了进学的相关事宜后,御幸也开始为了职棒选秀的事情忙碌起来,这也让我愈发意识到了我们所处世界的不同。

    于是我开始尽可能地逃避他:在教室时不再一直去找他说话,在路上遇见后打完招呼就匆匆走开,吃饭的时候也不会和坐在斜对面的他对上视线。

    可是我的眼睛还是控制不住地会在他注意不到的地方依随着御幸。

    拜托你,至少不要忘记我。





    “仓持。”御幸的声音将我从思绪当中拉回现实,“仓持大学毕业以后,打算做些什么?”

    “……不知道。”

    “不想来职业的世界吗?”

    “哈?”

    我能够进职棒吗?御幸的话让我吃了一惊,转头朝他望去,他却看向了漆黑的大海,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建筑正是千叶海洋球场。

    只有你才适合那样的地方吧,这么想着,我也把目光投向了那片海,但眼前浮现的仍旧是御幸在月光下的侧脸。

    “来吧,仓持。你也来吧。”

    沉默了许久,身旁的人突然说出了意想不到的话。

    “……啊?为什么?”

    “因为我刚刚才发现,我很想和仓持一起再打棒球。”

    迎上他那炽热的视线,我心头一怔。

    什么啊,原来你也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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