レルレラ〈祝你生日快樂。〉00-01 親愛的艾因雷拉,祝你生日快樂。
00
艾因雷拉,謝謝你的誕生,你教會了我愛是什麼。
祝你生日快樂。
不一定要在一起。
我曾經夢想將破碎的關係黏合,可是、可是。
遠遠、注視著你。
在心裡靜靜地祝你幸福。
在心裡靜靜地對你說聲生日快樂。
這樣、這樣。
也是愛的證明。
01
星祝祭事件過後,艾因雷拉經常拜訪位於僻靜森林一隅的維希特公館。
睽違二十年的重建關係的過程,完全沒有艾因雷拉想像的順利。
二十年彼此背轉身過去的日子太久了。
漫長的分離,讓他們縱使有血緣相繫,也不敵時間推移。
曾經緊密地關係隨著指針運行的軌跡消逝,二十年,使他們成為熟悉又陌生的他者。
孩子時期他們從不用顧慮,血緣使他們自然能夠生出連結。
可是,身為大人的他們,彼此生命經過已大不相同。
因此,在二十年後,重新再來的兩人,如同盲人在黑暗裡摸索道路,只能緊張地手足無措地試探、接觸,每一步的結果都不如預期,窒礙難行。
向來溫和又理智的雷爾哈爾尼在面對他時意外地期期艾艾,話在喉嚨滾動十幾分鐘,依然成型不了,過度的緊張與瞻前顧後的隱忍,使得他還經常錯誤的使用不同情況下才能用的句子,造成更加尷尬的境地。
相較之下,艾因雷拉還能因他失誤調侃他幾句笑笑。
但也就幾句。
做球沒人接的下場顯而易見,他們很快又陷入漫長的沉默。
假若沒有打破僵局,艾因雷拉能夠賭咒保證,雷爾哈爾尼能整整一日不說話直到目送他打道回府。
因而,通常被沉默的氣氛壓的喘不過的第一個人往往是艾因雷拉自己。
二十年因誤會造成的嚴重隔閡,不僅是雷爾哈爾尼對於與他接觸顯得膽顫,同樣的,他自己也很彆扭——從晚了兩個禮拜才把戒指交給對方的行徑看來,他並不如外表那樣從容自在、游刃有餘。
他少見的忐忑顧慮許多,這顧慮自然是對方對待他小心翼翼的態度,作為教師的心態使得他不禁同理、照顧對方情緒。但,也或許是,他面對的不僅僅是血緣親人,而是曾經佔據他人生多年,非常重要、特別之人的關係。
為了緩和焦灼氣氛,八歲的孩子經常被他拜託著陪著去。
至少,那孩子在場時,雷爾哈爾尼作為維希特當主的溫和理智性格會上位,使得兩人僵持氣氛放鬆,談話也更容易推進。
不過兩大一小的聊天光景看上去實在奇怪,連帶著開著古物店的老友不時在他將孩子送回店內時不客氣地嘲笑幾番。基於看笑話的心態,有幾回,被稱為「災難」的她也陪著去過公館。
與這樣麻煩的情況相比,搞不好在外面遇到無面的雷爾哈爾尼還好些,至少表面辭令是能說的。
艾因雷拉忍不住嘆息,一把抓亂自己本來就捲翹的髮,整個人漂浮在半空。
糟糕至極,心情惡劣,事情怎樣都不順利,明明將詛咒反轉成祝福,隔了二十年終於將戒指都交給對方,也把對彼此的感覺說開。
事至此,明明連最困難的一關都在大家的幫助下驚險地過了,結果,他們卻卡在最基礎的會話上動彈不得。
雷爾哈爾尼小心翼翼的態度使他焦躁又感覺麻煩,他不喜歡這種被某物束縛住的情緒綁架,但偏偏造成這種境地卻是自己。
從前不是這樣。
他又嘆口氣。
雖說幼年的印象很模糊,然而作為「哥哥」形象的雷爾哈爾尼在記憶中是能流暢跟他對話的。
總是一貫溫婉的微笑,飄然如棉絮的話語,好脾氣地依著他任性和他在孩子房裡玩著玩偶。
當時候,孩子房的世界很夢幻,七彩玻璃窗在光透之下像是父母能給予的極大祝福,在他還沒打破那如童話故事的搖籃前,雷爾哈爾尼真的彷如父母給予的繪本裡所展現出的家庭圖像中,溫柔疼愛自己手足的兄長那樣,對其任何任性的要求都能夠得到實現。
在幼年的自己眼底,雷爾哈爾尼總是會安撫他、滿足他的願望。
等到年紀越過當年兄長的歲數時,回頭遙望那些箱庭日子,愛因雷拉才訝然驚察,他一直是被嬌慣養育著長大的。
假如不是碎片,假如不是星憶寶石的奇蹟。
那麼,他便不能聽見雷爾哈爾尼曾經的痛苦,他曾經的悲傷,他曾經熱切盼望著他誕生的真摯心意,他曾經被自己狠狠踐踏的、無法哭泣的憂微低鳴。
世界是由許多面貌構築而成,沒有人期望被包裹在謊言裡,所有人都殷切期盼世界真實無欺,一如所有人誕生在世界上時都是同樣純潔無垢一般,世界理該回饋他們潔白無瑕的情感。
世界要溫柔、要真誠,撒謊是不能的,那會毀壞世界的平衡。
可是、可是。
可是。
溫柔的人也會撒謊。
溫柔的人撒的謊言,包裹的是如珍珠圓潤、潔白的心意。
無論變得如何,唯有希望你不受傷,唯有希望你能夠微笑,唯有希望你幸福。
溫柔的人是為此真切實意的祈禱而撒謊的。
所幸在艾因雷拉主動讓彼此的接觸變得自然且理所當然後,兩人相處總算不再緊張,雷爾哈爾尼總算是能夠習慣與他交談這件事情了。
他也終於能在雷爾哈爾尼臉上發現幼年經常慣見的笑容來。
之後,再不用帶上他人,艾因雷拉自己有空就會經常去往公館,態度從容的彷彿他每日就是從公館通勤來學院上課似的。
以前不是在那個位置的。
艾因雷拉漂浮著身軀往公館飛去時不禁想到,當時候,星憶寶石才剛剛被開採,舊居附近是採不到。
現今的維希特公館移動到了奧斯卡學院附近的森林,盛產著星憶寶石的地方。儘管誘發了一系列騷動,不過從結果來看,受惠的依然是自己。
究竟何時移動的呢?維希特公館移動的時機,至少是在這次的星祝祭之前,畢竟公館附近是唯一能開採星憶寶石的地方,而發生問題恰恰是在今年,何況從八歲孩子的訝異可得知,公館或許已在那多年了。
無論公館移動的原因為何,雷爾哈爾尼最初的目的應該是要讓他遠離詛咒,可行為表現卻體現無比在意他的真情實意。
人的話語可以摻雜任何謊言,表面微笑待人,暗地卻是傷害對方的主謀。唯獨人的心,人的行為,是無法用謊言遮蔽的,在最細緻的地方往往將真心暴露無疑。
為何是這座森林呢?艾因雷拉環顧通往公館道路周圍的樹林,一瞬間理解了什麼地啊了聲。
先前,他從沒有注意過維希特家族標誌的尖塔也在樹林之間。
該說自己仍然年輕嗎?
抑或是,就如雷爾哈爾尼同呼吸般自然融入話語的謊言行事,維希特家訓也根深蒂固在他行事準則裡。
以「不干涉」為紀錄職責核心的維希特,若真要貫徹此一家訓,那麼必定連住所也要銷聲匿跡使人不注意。
而這點,完全地體現在雷爾哈爾尼為公館選址的位置上。
維希特公館有著醒目、尖尖的高塔,此特色和寧靜的針葉森林造型相似,無聲中靜謐地相互融合為一體。宅邸與環境掩映,隱蔽無比,加之公館與森林兩者形似的外觀,連帶使設置公館四處與森林內數個障壁魔法很好的發揮運作。
障壁魔法運用光線折射的原理,擾亂了偶然經過森林的人視覺認知,讓人不曉得那裡存在著位居這個國家樞密位置世家的住所。
從屋塔與針葉林相似形狀的迷彩掩護,光線折射魔法遮蔽視覺的原理,無論從那一種角度看去,全都真誠地體現出維希特家的原則。
同時,這也令座落在森林深處的公館散發出靜謐的氣息。
維希特公館曾經住過四個人,如今,僅剩一人在內活動。
在騷動時,艾因雷拉便注意到,在充滿冰冷空氣的屋宇裡,哪裡都沒有父母的蹤影。
彼時,由於連貫引發的騷動實在太多,他沒有細想,只以為是父母外出避難不在家,可之後來訪幾次,依然沒有與他們遇會過一次。
這不是說他想要見見他們,艾因雷拉儘管與兄長和解,卻並不代表他對父母同樣想要和解。
星祝祭後的兩個禮拜,他偕同那對姊妹訪問公館,目的是要將戒指交給對方。在踏入公館內時,整座公館凝縮著過於沈寂的氣氛,恰是這種寂然,令艾因雷拉覺察詭異。畢竟,他幼年生活的八年間,整個公館的氣氛並非如此。
那氣氛,是只有獨居者才會有的空間感。
父母到底去哪裡了?或許,是住在別的地方?他不禁臆測。
一旦開始揣測,內心的好奇就如滾雪球越滾越大。他實在很想知道解答,便趁著一次機會開口問了。
「父親把家交給我之後,就和母親在另一個地方生活。還滿久前的事情了。」將紅茶倒到他杯子的人聽了他的疑惑輕聲答道,旋即露出理解的微笑「啊,是這樣嗎?艾因雷拉想跟他們見面,對嗎?」
他搖搖頭。
「沒有,好奇而已。」
倒是雷爾哈爾尼回應的內容讓他產生了新的疑惑。
說起來,一般會用交給這個詞嗎?
老實說,維希特公館僻靜倒也沒什麼問題。
許多孩子長大後,獨立在外居住都挺正常,何況是優秀地繼承為維希特家主的雷爾哈爾尼。
維希特家是魔法國元老級的世家,以記錄為職責,實際上也正是基於記錄書寫者的角度,才會接連數代堅持不干涉的原則。本來,那個原則用意便是要紀錄者如實的忠於所見,將之以文字方式留存時代事件,以待後人評定或者傳承知識之意。
換言之,所謂的「記錄」即是「歷史」,是當代人給予後人的小盒子。
學院最近開始有相關的開課與討論議題發表,據說某些國家也有類似歷史訪查團隊。
對於過去,他們所知甚少,於是開國那時才會賦予維希特家族紀錄的職責吧?那時無法解決的,往後的時光一定會有辦法處理的。
雷爾哈爾尼是什麼時後繼承家主位置的?
老實說艾因雷拉不甚知悉,那些消息他也不會知曉。
不過,既然他在外的形象都秉持著家主應當有的談吐禮儀,那麼雷爾哈爾尼肯定是貫徹著家族規訓生活。
況且,他所紀錄的東西肯定也涉及不少國家機密,基於守護國家的保密原則,那些通過他眼所記錄下來的資料是不能給親屬知悉的,於是,獨自居住,不正好是一個結果嗎?
恐怕,之所以留下兄長獨居在維希特公館,是那位比起雷爾哈爾尼,更加能體現維希特家族規訓的父親所下的判斷,因此才會與母親在另外一處生活,從而徹底達到不干涉原則——正如維希特對待紀錄的態度,前任家主與現任家主的關係上,也秉持著相互不干涉的原則。
艾因雷拉手一用力,往內推開從不拒絕他的大門——門把設置了開關的結界應用,只要觸摸,就能判斷來者是否為家的主人。
森林與公館不只有設置擾亂視覺的隱蔽魔法,為了避免有心人的闖入,公館設置重重防護結界,雷爾哈爾尼對待所有事情是非常認真的一個人,自然在魔法研究上也是,在公館周圍張開結界的理由很容易理解,就是保護存放在公館內的資料。
星祝祭時,結界由於雷爾哈爾尼情緒的動搖一度被突破,於是在那之後,他根據這一情況,重新調整、加固結界的術式,並加上了容許進入的人員,當然,那個人員只有艾因雷拉。
每次見到大門,他都會由衷體驗到,他將進入的空間是非常與眾不同的。
畢竟是歷史悠久的世家,維希特公館的大門隱然有股低調簡約的華麗感,這讓艾因雷拉感到十分新奇。
八歲離家後,他沒再回過公館。幼年居住時,也從未外出過。
他一直被隱密的保護在孩子房裡,所以,他不知道,從外面回來時,維希特公館的大門是怎樣的一個設計。
這也是斷絕了二十年重新來往後,對對方有更深入認識的收穫吧。
他不知道的東西實在太多了。
公館內很安靜,各處應該運作的生活魔道具也靜悄悄。午後三點時刻,正好是下午茶的時間。由於學院的工作提早完成,想著來看看人是否在家,但看來是撲了個空。艾因雷拉毫不在意,反手把門關上,門把設置的術式發出咖地聲響,顯示了門已經鎖上。
跟料想的一樣,雷爾哈爾尼不在。
他熟門熟路地拐入廚房,從櫃子拿出茶壺、茶杯跟紅茶包放到餐桌上。
餐桌擺著的紅色長頸保溫瓶內很沉,搖晃著就有水聲傳出。這是最近才注意到的,雷爾哈爾尼似乎會在前一晚煮好熱水放入保溫瓶以備隔日使用。到底為什麼會有這個習慣呢?他以為,他會用魔力來完成這類小事。
艾因雷拉拆開幾包紅茶包放入茶壺,傾身拿起熱水瓶,按壓著讓熱水注入壺內,很快的,茶包附近擴散出褐色的顏色來。
他不清楚雷爾哈爾尼這麼做的緣由,總不可能是預見了他可能的行動吧?但,確實很方便他拿來泡茶配點心打發時間用。
等待紅茶泡好的過程,他又從另外一邊的櫃子拿出一個鐵盒。
鐵盒的盒蓋印製著各式餅乾的手繪圖案,用色粉嫩可愛,很合女孩子們的喜好。前些天他下午來時,雷爾哈爾尼正好出差回來在家整理資料,這盒綜合餅乾禮盒便是他從出差地帶回來,說是要給他的伴手禮。
無論是顏色、造型還是口味,在魔法國內都是相當少見。他一吃就停不下來,光是夾心餅乾的內餡,至少就有好幾種,香草、鮮奶油、巧克力、草莓、藍莓等等,族繁不及備載,新奇的口感與美味的甜蜜,讓他直把每個口味都品嚐過才肯滿足。
興許他秋風掃落葉橫捲餅乾品嚐的樣子十分新穎,面對他的人似乎被逗樂,始終保持著淡然的笑意望著他開心一口又一口的吃著餅乾,送禮者本人自己卻一個也沒拿,或許是在出差地那裡吃過了?雷爾哈爾尼自始至終,都只是擒著一抹笑意,溫吞地喝著加入了鮮奶與方糖做成的奶茶。
於是,他才注意到,浮現在餐桌對面的人臉上的笑容雖是艾因雷拉從小見慣的溫和情緒有一些些差異,既不是披露給外人看的,也不是過度謹慎緊張的苦笑,那是非常舒適、放鬆,只會在重要的人面前顯現的。
是只有自己才能見到的、珍貴的表情。
從沙發醒來,時間正好晚上七點,雷爾哈爾尼還沒回來,公館內各處燈光都沒有開,滿耳寂然悄聲。
他這樣多少年了?
在學院有很多事情忙,學生可愛又吵鬧滾滾,相較於僅僅呼吸就能體驗孤獨的維希特公館,學院比較符合他性格。
相較下,維希特公館是十分僻靜的所在,假如需要在一個安靜地方做事,尤其是整理紀錄資料,公館的氣氛確實相當合適。
他不曉得為何父親決定讓他住在這偌大寂靜的公館,如此的不近人情,一點沒有父母親該有的責任。
遠離人群當然是好的,可長此以往,不是會被遺留下的人感到害怕又孤獨嗎?
啊,難怪。
艾因雷拉乍然理解。
難怪他能夠具有那樣溫和的性格與無面情緒。
那是被寂靜幽暗一點一滴剝奪去的結果。
躺在沙發的人雙掌啪啪響,客廳運作的道具立即就回應,鑲嵌在天花板的燈管便點亮,視野一瞬間就亮了起來。
適應燈光一會後,他才翻身坐起,並低頭拾起睡前閱讀但掉落到客廳地板上的書本。
午後喝完紅茶吃完餅乾,他有些無聊,就從客廳的書櫃抽出雷爾哈爾尼事先放置的書籍讀起。即使在細節,依然完美體現出家主性格的雷爾哈爾尼,他放在那裡的書籍都不是什麼太重要的書,流行的小說,悠哉的旅遊書,美味食譜的料理書,從別國來的傳說童話故事集,任何一本,都不會牽扯與自身職位相關的祕密,是很安全、可以任由他翻閱的書籍。
把書本好好放回書櫃中,艾因雷拉再次掃過書櫃內的品項,這提醒他下次來應該要帶點自己的書,否則等待人打發時間也顯得有些浪費。
他原本想去書房拿點什麼比較有意義的書籍閱讀,但畢竟家的主人身處國家機密的職位,比起森林與公館,書房設置的重重結界更加嚴謹,連天才的災難魔女也難以解析,據她說,硬是解析的話,恐怕伴隨著相應的反噬詛咒。
和好後,雷爾哈爾尼從不拒絕他任何時候進入公館,但唯一禁止他進入的,就只有書房。
艾因雷拉明白,即使他想一探究竟的撒嬌要求,對他縱容無比的雷爾哈爾尼也會罕見的拒絕他——任何秘密只要說出去,都不會是秘密,它會成為枷鎖,束縛聽聞秘密的人——溫柔的雷爾哈爾尼自始至終都溫柔無比,因為溫柔,所以才深深理解祕密會傷害重要的人的事情,是如此深邃刻入他靈魂的悲傷,於是,縱使他們和解了,他依然不願他再度受傷。
「哼……過度保護的傢伙。」
艾因雷拉不滿地哼聲,可也只是這樣,他不會再有想去揭開祕密的心了。
那夜他說過,他也想保護他,那個保護不僅僅是在詛咒攻擊之下的保護他,是包含著雷爾哈爾尼那脆弱的心在內的保護。
他刻苦學習一切,表面輕鬆自在,是因為最初從他那裡學習到魔法時,哥哥所展現出來便是那樣,那正是他最為憧憬的地方,無論什麼,都能夠保護住、都能夠流暢展現應有樣貌的從容不迫。
他們不會永遠都是孩子,彼此的關係也不該受制於哥哥與弟弟,這層因為文化規範而加諸的腳本上。
從來不存在理所當然的保護。縱容的愛與接受的愛不該單方面給予,關係的維持不是付出就能長久維繫,它需要經營,需要爭吵,需要溝通,需要尊重,需要包容。
他是大人了。小孩對世界探索的心,天真無暇而純粹,卻由於那份天真無暇的純粹,傷害了溫柔的人愛他的那份撒謊的心。
就如他想保護雷爾哈爾尼,雷爾哈爾尼也是想保護他的。
愛是互相贈予與回饋連結成的,每個人都會有不願讓人曉得的溫柔,雷爾哈爾尼尊重他的願望,他也該尊重雷爾哈爾尼的決定。
他想長久的與雷爾哈爾尼一起陪伴、走下去,假如與雷爾哈爾尼不願意讓他進入書房,那麼,他就不會進入那裡。
玄關傳來門推動的聲響。
「咦,是艾因雷拉嗎?」
或許是注意到客廳的燈光,玄關那兒傳來了雷爾哈爾尼的疑問。
「當然是我啦。」從客廳探頭望向歸來的青年,他頗有趣地笑著。
即使習慣接觸,雷爾哈爾尼好像有種身處夢境,常常會忘記這件事情。
「不然,還有誰能進入這裡呢?」
先不提書房的結界,災難魔女也提過,維希特公館的大門門把同樣與書房一樣,附著兩層術式,若未經同意擅闖,同樣會遭到詛咒,而且是會變成魔寵的那種詛咒。
「唔」晃了晃帽子的擺飾,加班回來的人恍惚地瞇眼微笑「說的也是。」
「雷爾哈爾尼。歡迎回來。」
「我回來了,艾因雷拉。」
「說起來,晚餐要吃什麼呢?」
「艾因雷拉想吃什麼呢?」
「都可以,能夠快點完成是最好不過了。」
「那,家裡還有蕃茄肉醬罐義大利麵,就準備這個吧。」
「耶!最喜歡雷爾哈爾尼了!」
張開手臂,他滿臉喜悅地衝過去,把人滿懷的抱住,被抱住的人起先僵直一會,而後才緩緩地回抱住他。
「我也很喜歡艾因雷拉喔。」
他記得,詛咒的碎片曾說,他不知道怎麼辦,只能抱住他。
但擁抱,恰恰就是愛最直觀的語言之一。
無論多少次,我都會讓你相信的。
你的愛與我的愛,都是真實無疑的。
不要害怕。
那些默數著星星碎片的日子不會再降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