藕断输了肯定是不高兴的。
两把刷子联盟旁烙上了刺眼的“负”,谢锐韬没敢多看这个结果,仓皇地将身体转向观众鞠躬。
还没直起身便感知到手臂被拍了拍,谢锐韬回头,蒋文涵身体靠过来,眼睛却逃避似的看向别处。谢锐韬握住他伸来的手,本以为只是双手紧握加碰肩,结果蒋文涵接着直接单手把他揽进怀里。
如果他们也像刘聪和ICE只穿件T恤的话,这时候就能听到蒋文涵的心跳声了吧。谢锐韬没来由地想。
于是他心猿意马地伸手回应蒋文涵,兄弟间那样重重地拍他的背,没想到蒋文涵顺势双手拥住他,背和肩都不受控地往蒋文涵怀里扑,胸膛直挺挺地撞上心脏。
靠,他的心跳好快。
谢锐韬吓了一跳,金链顿时随着左手晃得剧烈,不知何处是落点。
蒋文涵说:“算我的。”
谢锐韬抬眼,屏幕上依旧是惨烈的战绩,唯一值得留恋的是他和蒋文涵的照片靠得很近,而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没关系,真的。”谢锐韬说。
蒋文涵听了,抚上他的后脑往自己颈间靠。
蒋文涵的拥抱就像他这个人,克制和沉闷之下是莽撞、炙热、笨拙。他平时藏得很好,但现在,大抵是被处刑般的小分差、全场涌向对手的喝彩刺激得不轻,也就顾不上这些了。
谢锐韬这么猜测着,闭上眼,嘴唇斜着角度堪堪擦过去。
只要不是因为太自责就好。
这节目过了几年风格还是没变,贸然地组队、匆匆地离别,只是17年的金链子只代表自己,今年还加了个蒋文涵。
录先导片的时候不知谁说了句,两把刷子,那你的联盟以后不止两个人要怎么办?
谢锐韬没考虑过这件事,他从一开始就只想着,这两把刷子是Tizzy T和Gali。
一开始是真的只想和他一起做音乐的,听他唱中山南二路出发到顶点,听他唱我的文字仍不会被暴力支配,觉得他追求的应该是和自己相似的东西。
《晒》做着做着滚到床上,是个意外。
这么说好像有点牵强,毕竟那晚他们都清醒得很。
蒋文涵和ICE一起进来的时候,谢锐韬只是在心里吹了声口哨,觉得这哥们好像比之前见到的帅了不少。
见色起意。
对谢锐韬来说,这就足够当做理由了,但蒋文涵也是这样的人吗?
主动吻上去的时候,谢锐韬甚至做好了被暴揍一顿狼狈退赛的准备,没想到蒋文涵不仅没有拒绝,连更进一步都是他先上的手。
谢锐韬想起来了,那晚蒋文涵也将他紧紧拥着,只是游刃有余得多,他想叫出来被他用嘴堵住,他想挠人被他单手擒住两只手腕,他撒娇说受不了了他只让他再忍忍。
厚重的窗帘不给夜色留一丝缝隙,顶灯被骑在身上的蒋文涵遮得七七八八,他的双眼像混沌的琥珀,谢锐韬觉得自己被锢在里面,被他的颜色和触感逐渐填满,被海浪翻涌般的欢愉折磨得分崩离析,退潮的海风伴着落在尾椎的吻徐徐吹来,又像被用糖霜缠绕的丝线缝合如初。
蒋文涵退出来,将背过去的谢锐韬翻过身,愣愣地四目相对看了几秒,终于清醒了似的僵硬移开,好在良心未泯地起身把安全套系上丢垃圾桶了。
其实谢锐韬也没指望他能做什么,本就不是需要去解风情的关系,真要像情人那样温存还真挺尬的。
慢吞吞地穿好衣服,谢锐韬盯着顶灯看了半天,起身打开窗户,摸出根烟点上。映入眼帘是城市的通明灯火,在灰白烟雾中依稀可辨微光。
“TT?”蒋文涵叫他。
谢锐韬回头,看见蒋文涵已经把垃圾袋提在手上,准备把犯罪痕迹清理得干干净净。
“怎么啦?”谢锐韬笑着将目光移回蒋文涵的脸,在烟灰缸旁点了点烟絮,“要来一口吗?”
蒋文涵说好啊。
他们都心照不宣地忽略来,烟灰缸旁边就是打开的烟盒,还剩下最后一根。
蒋文涵拿过他手里的烟,拇指和食指捏紧,猛吸了一口过肺的,缭绕烟尘迷了他的眼,也迷了他的。
谢锐韬看到烟头猛地闪出亮红的火光,然后在纸只在片刻就化作冷掉的灰烬。
蒋文涵一口就抽完了剩下的,干脆利落地摁灭。
“你怎么抽这么快啊?我还想来一口的。”谢锐韬驾轻就熟地拖长尾音,把一分不满刻画成十分撒娇,他擅长这个。
蒋文涵没有拆穿他其实还剩一根烟,只是寡言而认真地望着谢锐韬,接着带着烟草味的嘴唇卷起晚风吻过来。
渐渐地,谢锐韬发现蒋文涵没有想象中那么好懂。
他好像能做到当断则断,代表两把刷子的金链说烧就烧,丢进炉子里没有半分犹豫,离开现场回后台的步伐快得追不上。但他又好像远没有那么洒脱,对自己的失误耿耿于怀,后面几组的表演都兴致缺缺。
蒋文涵总是把一切闷在心里,重重心事只有在被不断追问下才会倾吐一两分,又或者他将想说的话都藏在行动上,在分离时缓缓地、郑重地抱住他,像是某种末日来临的仪式感。
“好了,最后一抱了。”
他说得很轻,像是真的道别。
谢锐韬那一刻其实没能理解蒋文涵的悲戚,但早就习惯这怀抱的身体还是本能般地贴过去回应,他拖着步子走进小黑屋,门关上的最后一刻他们还在对视。
黄旭和小白会捞自己,完全在谢锐韬的意料之中。
从逼仄孤独的小黑屋回到热热闹闹的大厅,原本宽敞的沙发变得拥挤,身旁坐着的人从沉闷变得开朗,谢锐韬享受高枕无忧的开心之余,时不时往向紧闭的大门。
直到最后一组选人之前蒋文涵也没回来,谢锐韬突然懂了蒋文涵沉重的拥抱代表了什么。
说实在的,谢锐韬从没想过蒋文涵会被淘汰,因为在他眼中,蒋文涵做的东西不缺人欣赏,自己只是想跟他合作的众多人之一。
谢锐韬看得出来,如果不是赛制规定,蒋文涵那时候估计会拒绝他。
抱着爱都做过了有什么不能问的心理,谢锐韬终于有勇气装作突然想起这件事,在两人埋头吃外卖的时候问出来:“Gali你说实话,你一开始是不是不想跟我组队?”
蒋文涵大口咀嚼的动作顿住,“没有啊。”
谢锐韬扯住他的衣袖,“你就说实话嘛,我不生气,真的。”
蒋文涵艰难地吃掉这一口,眼神心虚地移开,“不管我之前怎么想的,现在我不是在你这里吗?”
他这欲盖弥彰实在有点笨拙。
“你果然心里还有别人!”谢锐韬忍着笑佯装生气,“还好我是第一名,不然你就要被抢走了。”
蒋文涵看回来,表情认真地点头:“嗯,还好。”
还好,是“还好跟你组了队”,还是“没有,也就还好”?
最后一组选人的时间久到让人焦躁,谢锐韬表面没心没肺地跟兄弟们插科打诨,脑子却开始胡思乱想,不受控制地回忆和蒋文涵做爱的画面。
蒋文涵发起力的时候真挺猛的,谢锐韬总要把他手臂上纹身抓得变形,才能确保自己的叫声不被隔壁听见。蒋文涵在床上是实干派,不会说下流话调情,但谢锐韬说的他句句有回应,低音炮贴在耳畔激起酥麻的电流,谢锐韬一听就夹紧他的腰,他顺势埋得更深,笑着说别急,谢锐韬心脏也跟着震。
大门打开的那瞬间,谢锐韬径直站起来朝那人走过去,把他拥个满怀,被他拉进怀里。
其实他想过用跑的,真与蒋文涵四目相对时又没了勇气,谢锐韬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Welcome back,Gali.”
谢锐韬在蒋文涵肩上蹭了蹭,在他有所动作之前退开。蒋文涵眉眼间是散不尽的愁绪,但还是对他用力弯起嘴边弧度。
他大概真挺难受的。
青岛的晚上远不如南方炎热潮湿,蒋文涵站在路灯和屋影交界,体态向来挑不出错的他难得缩了肩膀,看了眼热热闹闹的保姆车群,将自己彻底藏进黑暗里。
谢锐韬没有跟上去,只是给他发微信,别忘了大家还要续一摊,蒋文涵过了大概十分钟回了句好。
喝的那点酒远称不上醉,谢锐韬也早就过了要靠装醉爬床的段位。他们不知何时培养起了偷情的默契,跟着大部队回到各自房间,又在走廊的熙攘归于寂静之后微信联系。
在玄关就被托住屁股抵在墙上是谢锐韬没想到的,今天的蒋文涵格外急躁,他手掌粗粝得像干涸的海洋,急切地在自己身上摩挲、探寻、渴求着什么。
谢锐韬双手勾住蒋文涵的脖颈,后者熟稔地凑过来接吻,他却微微偏头避开,蒋文涵的动作瞬间僵住,想要将他放下来。
谢锐韬没有松手,反而缠得更紧:“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直直对上蒋文涵不解的视线,微不可查的酒精温热了空气。谢锐韬伸手摸摸他好像永远皱着的眉毛,在稳住蒋文涵之前轻声笑着说:
“睡完我以后要开心一点哦。”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