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ucake】精卫*原著向双主播猫狗
*全文1.1w 时间轴混乱 梗源大多是拉克希姆一周年联动 也有澳洲组线下联动和末日丧尸pa的NIJI启示录提及
*BGM:精卫
我只是太想要份爱 想要份爱
我只是太想被好好对待
但是呢我心中的意义 难道我身上贴着过去?
可是呢我心中的海 填满不回来 回来
澳洲入夏了,Luca本就不太好的睡眠状态每况愈下。加上临近出道一周年要准备的事情实在太多作息颠倒,每天他要么失眠难以入睡,要么一整晚都是混乱的梦。
最近他总是梦到一片海。Ike站在岸边唱歌,是他熟悉的声音和不熟悉的语言。对方的面容模糊,但他却清楚地知道他在笑着喊他的名字,Luca,Luca,来我这里。
于是他被蛊惑着靠近。对方抚摸他的胸膛、亲吻他的嘴唇,然后牵着他的手向海里走去。海水漫到脖颈处的时候他会感到轻微的压迫和窒息感,但Ike牵着他的手,他无路可逃——
剧烈的挣扎后他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蒙住头的被子里钻出来。他像溺水获救的人一般张大嘴巴喘气,回手一摸才发现薄薄一层睡衣已经被汗水浸透,整个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
Luca在这种情况连续出现一周后的某天和Shu偶然聊起:他说自己最近总是梦到被大海吞没,唯独隐藏了Ike的出现。Shu在网络检索一番后安慰他“梦见大海预示着你在事业上发展的很顺利,自己对责任和义务会越来越看重,是个好兆头”;他觉得哪里不对,但最后还是选择相信Shu;他的直播事业确实发展得很好,现在的热度放在之前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可他的失眠与噩梦并没有因此好转,梦里仍是夜里幽深的海,他一次次在Ike的呼唤中溺亡。
临近一周年他们五人都很忙,他也不好意思过多去打扰其他人。周年直播的前一天他独自去到VR世界里确认一切无误,终于放下心来去睡觉,然后头痛欲裂地从梦中惊醒,一摸额头滚烫。他给众人汇报项目进度和身体状况,Ike表达了担忧和安抚,他一一应下说没关系,然后继续最后的准备工作。
时差的关系决定了每一次的五人直播都要遵循他们中大多数的生物钟,也决定了Luca必然是要熬夜的那一个。之前出现过半周年的时候他明明定了闹钟却仍睡过头、最后还是Ike打来电话叫醒的情况,所以他这次没敢在周年直播前再补眠;可惜功能饮料的效用对他来说也不是很明显,导致开播不长时间后他的意识就开始逐渐模糊。
到他观看自己出道回的时候他已经强打起精神,但无论是大声说话或是左右摇晃身子都没办法让他完全集中注意力:屏幕里一年前的他还在语调高昂地和chat聊天,此刻的他却慢慢地靠在椅背上,身体不受控地向一边倾斜,连眨眼的频率都在变慢——
“……我的天哪他写了讨厌虫子。”
Luca听到Shu在模模糊糊地笑,紧接着就是熟悉的声音,Ike在直接与此刻一年后的他对话:“对,我还记得你被一只蜘蛛吓到,在玩A WAY OUT的时候——”
……A WAY OUT,他刚刚是提了AWAY OUT吗?Luca挣扎着意识短暂回笼,他好像已经很久没从Ike口中听到这三个单词……或许也没有很久,甚至Ike提起它的次数比他自己还要多:可能只是因为Ike记仇,毕竟他朝他的胸口开了最后一枪,顺便还有四子棋和棒球……
但他还没来得及回应,众人的话题就跟着屏幕里他的出道回继续推进了。Ike笑着说可爱他也完全没注意听,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出什么。他重新靠回椅背,心底竟无端生出委屈来:你又不等我……
你又不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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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刚刚通关A WAY OUT的时候chat就有很多人喊他们接着去玩It Takes Two。他们当时一边看着滚动的制作组名单一边聊天,他们说会考虑、再说吧——Ike怕钟的反应太激烈、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而It Takes Two里又有太多的钟声了……好吧,那时Luca想,我的It Takes Two可以一直为你保留,直到半年多后Ike和别人玩了那部游戏。
他感到惊讶,但又觉得在情理之中。Ike本就不是那种害怕什么就永远不会去碰的性格,但为什么……我是不是应该去主动邀请他?A WAY OUT本就是Ike迈出的前所未有第一步,我应该珍惜并且回以相应的……比如早一些主动邀请他?
他故作轻松地想那只是一部游戏,只是一部游戏而已……如果他想他们还可以一起玩其他的游戏……如果没有在A WAY OUT的最后提起It Takes Two……
又或者如果他们从来都没有一起玩过A WAY OUT。
为什么是A WAY OUT,为什么偏偏是A WAY OUT。如果他们的开始也是一个轻松又愉快的回合制或者冒险类小游戏,随便吧,只要不是A WAY OUT;只要不是A WAY OUT,可能都不会是现在这种局面。它的剧情精彩,过程惊心动魄,两个主角的性格也与他们那么契合,有那么多人玩过这部游戏,最入戏的还是他们两个;它的反转有迹可循又无可奈何,他们像并肩在一起看了一部漫长的电影。可是那时Luca什么也不懂,看见Ike眨眼的频率明显加快,他确实猜到了对方多半是在默默地流泪,但他在这方面的反应总是要慢半拍的。
他可以为了遏制困意去算微积分,可以边看同事的直播边在脑内测量角度,但他唯独不能在Ike笑着说出“我的天哪我们牵手了”的时候像其他人那样回一句……随便什么调情的话语。他只能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连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
那之后的逃生2他在深夜里划船,孤身一人的时候突然悲从中来,嗷嗷叫着“Ike我想你了”、“Ike你为什么离开我”和“Ike快回来”……所以为什么偏偏是A WAY OUT。它太过宿命了,仿佛从一开始就昭示了他们的命运。就像被外力强行扭曲缠绕在一起的平行线,等到特定的时间一到,仙杜瑞拉就要从他眼前消失,只留下一只漂亮小巧的水晶鞋。可他也并不是王子,没有权力亲自去挨家挨户地寻人,难道他就要独自守着水晶鞋,守着短短几年的回忆度过漫长的余生吗?
Ike曾在A WAY OUT的结尾说这是短暂又甜蜜的旅程,现在看来确实是这样……那部游戏的全程都像是一场梦,梦醒来就回到现实……但有Ike的梦和没有Ike的现实,说不清楚哪个更让他害怕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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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ca在澳洲春夏交替之时在线下见到了他的同事们。
Maira看着这身高肩宽腰细腿长的fashion帅哥像出门遛弯的大型犬一样全程情绪高涨,无论看到什么都会兴奋地指给他们看,然后噔噔噔地跑过去举起手机离近了拍照,再发给手机另一端的……Maria猜可能是家人或者朋友一类的,因为每一次Luca发了什么照片或者文字消息过去,对方都会很快地回复。他们会聊几个来回,Luca再把手机放回衣兜朝他们跑回来。
到了晚上他依然精力旺盛,与Maria一起窝在沙发上通宵看海绵宝宝,在每一次章鱼哥出场的时候都指着屏幕叫Ike,还把今天在水族馆里照下来的章鱼的照片给她看。女孩儿被逗得咯咯直笑,紧接着偶然瞟到他手机屏幕聊天列表最上方的“AAAAAIkeyPOG”,最后一条消息是两分钟前对方发来的“去吧,别看到太晚哦”。
那时Maria才意识到他们这段旅程的同伴可能不仅仅只是他们四人——和他们隔了大半个地球的Ike也参与了全程,只不过是以线上的方式。Luca向他分享经历的一切,而他也悉数接收。直播在他们的线下联动中只是一部分,换句话说,他们大多数时候是在以朋友的身份一起玩,而镜头之外的地方也并不算在营业的范围内……他们同期之间的联系已经紧密到这种程度了吗?她知道他们当然是非常好的朋友,但Luca的那些消息并没有发送到他们的共同群组或者转发给不同的人……
“Luca前辈,在喜欢一个人吗?”她问,“不是朋友的那种喜欢。”
Luca一愣,脑海中出现无数个章鱼哥……不不不,Ike Eveland。隔着屏幕的,他们一起玩过的那么多游戏,chat和推特的互动;不隔着屏幕的,他们在伦敦机场的第一个拥抱、车上互相依靠着睡去……不是朋友?
我会把朋友时刻挂在嘴边吗?我会无论见到什么都想和朋友分享吗?我会每时每刻都……想和朋友待在一起吗?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坐在沙发上,他看着手机,我看着他?
他迷茫地把目光转向Maria:“我……”
“不不不,你不需要告诉我答案。”女孩儿却笑了,“如果你在我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有一个人或者一个名字,那就是了。这就是你的答案。”
……是这样啊。他缓慢地点头;他眼底映出小小的电视屏幕,海绵宝宝做完今天的最后一份蟹皇堡下班回到家,小蜗在门前迎接他。他漫无目的地想,在很多很多年后,他结束一天的工作,伸个懒腰去洗澡,名为奥古斯都的猫咪来蹭他的腿,他打开卧室门的时候他的伴侣穿着柔软的睡衣靠在床头看书,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他一迭声地喊着昵称凑过去,对方放下书抬起头朝他笑,镜片后的眼睛是金绿色的吗?
那双金绿色的温柔眼睛至始至终只会属于一个人,那个人的名字是Ike Eveland。
第二天早上Maira醒来后去觅食,Luca已经在用电脑看Ike的直播了。Ren去叫Sonny起床,她进厨房叼了个牛角包,顺便拎了一袋吐司和两盒牛奶坐到Luca身边和他一起吃早餐。
Ike那天玩的是个恐怖游戏,每次他受到惊吓的时候Luca总是会伸手隔着屏幕pat pat。Maria的牛角包险些从嘴里掉出来,神色复杂地询问他是否能拍照,得到活力满满的允许后她找好角度,咔擦一声火速po上了推。
紧接着Luca就在chat里打字:“Hello Nike Eveland”。
“Hi Luca,早上好!你怎么样?”屏幕右下角的男人笑容温和,“你有睡个好觉吗?没做噩梦吧?你和大家玩得开心吗?”
Maria把视线投向Luca。他捧着手机憨笑两声,然后继续打字:“我们正在看你直播呢。”
他也迅速得到了对方的回应:“Hi NIJI AU!”
Luca用胳膊肘拐拐Maria:“你也来打招呼呀。你就说——”
几分钟后来自Maira的消息出现在了chat里:“Hi Mike Eveland”。
“Maira!”他们的甜妹后辈得到了作家明显是拒绝的回复,“那不是我的名字,而且你知道的!那好像我在叫你Mario!”
Luca肆无忌惮地笑起来。Maria也不恼,把吸管插进其中一盒牛奶递给对方,看着对方咕噜咕噜地开始吸才慢悠悠地开口:“Ike前辈好喜欢你啊。”
Luca剧烈地咳嗽起来。
“你看你叫他外号他都不生气的。”她露出小恶魔得逞的笑,继续补充道。
“呃、其实也没有……”他开始不自觉地掰手指了,“可能是他习惯了吧,我总是这么叫他……”
“你的意思是你还给他起了好多其他的外号,他也一次都没生过气?”Maria故作惊讶,“哇哦……他对你的容忍度也太高了吧?”
对啊,他为什么不生气的。Luca咬着吸管,Ike似乎从来都没和他真正生过气。虽然他会记得所有他捉弄过他的场合,比如MC,比如Among Us,再比如四子棋和棒球……他最多也是拔高音调叫几声他的名字,以至于他现在想起对方表面上看起来是复仇的行动都觉得可爱。是因为他对我的容忍度太高了吗?为什么只有我啊?好像换成任何一个人他都不会是这样的态度……
如果有一天Ike真的对我生气了,他想,那一定会是超级可怕的事情。
但同时Luca又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真的会面对这样的恐慌。
那时他和Shu在编一部末日丧尸主题的大电影,EN全员出场。他们过于兴奋了,以至于在剧情发展到后期的时候才发现没有把他们的孤傲文豪加进来。于是他们迅速地找了一个角色代入,并且非常不幸地,因为剧情需要,这个角色被他们写成了为了一瓶解药在最后关头反水的叛徒——但Luca对这个剧本十分满意,并且在下播之后就迅速发给了不在场的Ike。
“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他欢快的语气从字里行间溢出来,“其实我真的希望你在,这样就能给这个故事提出更多建议了!肯定会更精彩的——不过现在也不迟!给点评价Ike!”
屏幕另一端沉默了一会儿。“正在输入中”闪烁几下,紧接着对方发来了一大段话:“这是人类艺术的瑰宝,绝无仅有的象征主义拍摄手法令影片中传递出了一种全新的感官理解方式,每一个错过了这部电影的观众都会度过相对失败的一生。”
“哇哦。”这一长串混杂着专业术语的评价看得Luca眼花。他试着读了半句,发现并不容易理解后便迅速转移了注意力:“反正是夸我的话对吧!”
“你想听真话吗?”Ike问。
“嗯?当然!”
“所以我给半星。这么烂的片子怎么能只恶心到我呢。”Ike说,“你要是给Vox看这个,他能用最华丽的词句把你骂到狗血淋头,那盆狗血还是从你们的片子里挤出来的。”
“……啊?”Luca一愣,“这和Vox又有什么关系?”
“真话就是,它在我看来就是部末世丧尸背景的爆米花烂片:印象刻板、剧情俗套、角色固定、人设落伍,唯一能看的全都是无效资金堆砌起来的特效大场面。”Ike顿了顿补充道,“你们是在根据剧情在大家中选择对应的人,而不是根据大家的人设和性格来发展剧情。你可以理解为三流戏剧学院一个学导演一个学编剧的两个三流学生,热血上头一起弄了个巨烂无比的剧本出来——哦对,学生仔一般来说都缺乏资金支持,所以甚至连特效大场面也没有。”他叹了口气,“你也就算了,不敢相信Shu竟然也会和你一起胡闹。”
“P……POG?”Luca懵,“这是什么意思?我没有在胡闹,我……”
“那就先不说别的,聊聊你在这部片子里面给我安排的角色怎么样,嗯?”Ike嗤笑一声,“‘求你了Luca把解药给我’?‘你记得我们一起度过的时光吗’?‘我救过你’?还有最后捅了Shu一刀——你自己看看你写出来的角色,典型的打不赢主角就求饶卖惨试图博得同情、还趁机偷袭的背叛者?你就那么想让我那么轻而易举就丢掉自尊向你跪地求饶吗,Luca Kaneshiro?”
Luca还是没能完全理解他的话,Ike的语速突然变得很快:他本来理解长句子就更费力,这下更没法马上反应过来他在讲些什么,角色还是他本人——但精准的第六感告诉他Ike可能生气了,因为他叫了他的全名,Luca Kaneshiro——
Ike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屏幕底端弹出了一句话:“所以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自私的人吗?”Ike问他,“无论是和你在一起战斗还是救你都是为了解药、在最后不惜捅了你同样珍视的朋友一刀,甚至杀红了眼连你也想一并除掉?”
“不是!”这下Luca不可能看不懂了,“我怎么可能那么想你,我——”
“如果是这样的话,”Ike却打断了他,“我认为我可能需要尽快审视并重新考虑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
Luca一怔:“你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发现我并不了解你,Luca Kaneshiro。上次不是你说的吗?那是因为你从未在我面前表露出真正的自己。而这次我有幸窥得你邪恶又刻薄黑手党老大真面目的一角。”Ike口吻温和,“不过相互的,你也从未了解过我。所以把时间倒退回去怎么样?让我们从头重新开始。”
这条消息之后Ike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了。Luca试着道歉,但对方却不予回应。于是他又不知道对方是在开玩笑还是只是在抱怨了,他感到恐慌,因为他知道存在的问题如果只是被忽视不是被解决,那么它将会永远在那里。它不会被消灭,它只是在安静地等待下一次更为严重的爆发——
几天后的MC联动Ike也一直在选择性忽视他,甚至在知道Sonny来帮他叫自己后转头就走。他操纵MC小人在后面远远地跟着,委屈又无措:你在生气吗,Ike,你在生气吗?你生气是因为我吗?我做了什么……惹你生气了吗?
虽然Ike并没有拒绝他小狗一样小心翼翼的靠近。他并未过多解释原因,Luca也没有再询问。他甚至自虐一般地想这可能就是Ike给自己的惩罚,他一向很会这个的——他变成被雨淋湿的悲伤小狗,如果没有好心的作家把他带回家,他就要永远消失在冰冷的雨夜里。
如果不是你就没有意义。我的消息发散去外太空,没有回应。我的卫星失去信号,我和我的心会变成被遗弃的太空垃圾。无处可去,也无家可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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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一次的梦里他快跑几步,成功在Ike走入海里之前抓住了他的手。他急急地说,你能不能别走。
Ike沉默地看着他。
于是他又说Ike,Ike,你能不能等等我。
Ike失笑,反问他等他什么,他不回答。Ike又问怎么等、等到什么时候,他还是不回答。他只是用那双好像刚下过雨的眼睛看着他。于是Ike也慢慢地收了笑,但也没把被对方紧攥着的手抽出来。
……他说别丢下我、别丢下我。可对方只是说,你不是擅长跑步吗,那就来追我啊。他又委屈,说我擅长的是短跑,追你的路那么远,我又不能一直跑很快。时间久了你就会消失掉,然后就再也找不见。我又太贪心,我贪心好多人的喜欢,更贪心你的爱。我又需要很多很多,可是我收到的越多,我心中的海就越发宽广和深远。我的欲望似乎永远都不会被填满,我永远都祈盼着你更多的……
周年直播结束后他们在DC里聊天。最近每个人都很忙,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过五人整齐出席、这么轻松且亲密地聊过天了。
“……真的难以想象Luca竟然会连自己的经典发言都记不住。”Vox吐槽道,“我收集到那些句子的时候,每一条都带着声音……”
“天哪真的。”Ike笑,“我真的印象太深刻了……如果明年我们还会办一场这样的直播,我相信我依然能详细地描述出来当时的场景。”
Luca本靠在椅背上昏昏欲睡,听到自己的名字突然短暂地清醒过来。Ike好像记得关于他的所有事情……对方没有继续说话应该是在等他的回复。他思来想去,只好清了清嗓子干巴巴地说:“你的记忆力真好。”
“谢谢,但其实也不是。”对方快活地回复,“比如你很喜欢一首歌就会反复去听,喜欢一段视频就会反复去看,久而久之你当然就能记得住旋律和台词……”他顿了顿,又说,“你知道我经常看你的直播,Luca。”
Luca心底不知名的角落一动。他深吸一口气,又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只好憨笑两声,结果笑到一半没忍住困意打了个哈欠。
“……你那边应该是凌晨了,Luca。”Ike敏锐地注意到了,要不要先去睡觉?”
语音室里的另外三人闻言也安静下来。
“不,我已经好很多了……”Luca向后靠在椅背上,把脸埋在掌心里用力揉了两把,“我想听你们说话。”
“Ike说的对,Luca。”Vox说,“我们太吵了。你这样就算能成功入睡也很快就会被我们吵醒。”
“我们确实已经很久没这么说过话了。”Mysta附和,“但比起这个你的睡眠更重要。你在不久之后是不是还有VR直播?”
“如果你想听Ike说话的话,你们可以再开一个语音室。”Shu贴心地提议,“让Ike单独来哄你睡觉。”
Luca一愣:“我不是……”
“来吧Luca。”Ike却已经向他发送了另一个语音室邀请,“这种机会以后还会有的,但你现在真的需要尽快休息。你也不希望待会儿VR直播的时候完全没有力气走动和说话吧?”
“……你说得对。”于是Luca又打了个哈欠,同另外三人告别。
新的语音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四周立刻安静下来,Luca的喉结上下滚动一圈,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再次开口。
倒是Ike熟稔地指挥他:“现在躺到床上去,Luca,躺平——”
Luca乖乖照做。
“好了吗?”Ike听到听筒对面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声音也不自觉地放轻柔,“盖好被子,闭上眼睛,慢慢地呼吸……你想听我给你唱摇篮曲还是讲睡前故事?”
“呃……你、”Luca吞吞吐吐,他本想说“你已经很久没给我讲过睡前故事了”,但这句话好像横竖听起来都像一句质问,于是他切换了一下主语,“我……我已经很久没听过你讲睡前故事了。”
他已经很久没听过Ike给他讲睡前故事了。
上半年的时候他们似乎还不像现在这么忙。他们都还在用新身份和彼此磨合,因此除去正常的直播时间,他们每天的交流都很频繁。对于Ike来说Luca的失眠其实并不是偶然事件,很多时候他都是挂着同事们的直播入睡,在很短的时间内再次惊醒。他也会很经常地做噩梦,同事们和chat都可以成为他的倾诉对象,但他总是会更习惯地去找Ike。他也担忧这样会不会给对方造成困扰,但对方总是温柔地同他说“我的荣幸”。
Luca曾和chat说过他会引导Ike说出自己的苦恼,其实反过来也是一样的。他不介意自己偶尔思维跳脱可以让Ike放肆地大笑,相对的,Ike也乐于安抚他进入平稳的睡眠。
“故事吗?可以。”Ike爽快地答应下来,“你想听什么?”
“什么都可以。”Luca说,“嗯……你要不要即兴创作一下,呃,童话故事一类的?”
“没问题。”Ike清了清嗓子,开始语调轻柔地叙述。
——很久很久以前,一座大森林的北边和南边分别有两棵小树。它们从未见过面,但它们有着同样的梦想:不愿在这万千树木中埋没,渴望有一天能去到更远的地方。但它们的脚步被结实的根系牵绊、无法从土壤中挣脱,被困于这座大森林中。
它们一直在寻找离开的办法。直到有一天城市里来了一队伐木工,他们在森林中挑选合适的树木,要把它们带回城市。他们看中了这两棵小树,说北边的小树木材优质,说南边的小树高大粗壮。于是这两棵小树被伐木工砍下,运回了城市里。
两棵小树终于从森林的桎梏中逃脱,拥有了短暂的自由。它们被送去了一家玩具工厂,被工人们仔细地切割打磨,还涂上了颜色鲜艳的漆。它们变成了音乐盒中的两只小小木偶人,只要扭动发条就可以沿相反的轨道转圈,伴着叮咚叮咚的音乐挥舞手臂,笨拙又滑稽地跳舞。
它们被摆在闪亮的橱窗里出售,向过路的人们全方位展示自己。某天有个女孩发现了这两只在音乐盒中旋转的小小木偶人,她喜欢它们漂亮的涂色和可爱的舞蹈,于是买下了音乐盒,把它们带回了家。
自那之后,两只小小木偶人仍在女孩扭动发条后尽职尽责地随着音乐、沿固定的轨道跳舞。但就是在某个擦肩的瞬间,两只小小木偶人的手指无意间碰到了一起。然后它们不受控制地被彼此吸引着靠近,从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到严丝合缝的十指相扣、掌心相贴,再到双臂藤蔓般地交缠,最后它们紧紧互相依偎……
Luca问:“然后呢?”
“然后?”Ike说,“然后——”
——然后小小木偶人因为脱离了它们原本的运行轨道,发条不能像从前一样正常转动,音乐盒也不能再奏响歌曲。女孩认为它坏了,或者到了寿命期限,再或者随便什么,总之女孩决定把它丢掉。
音乐盒被扔进垃圾堆,盖子摔开,两只小小木偶人跌出来,它们这一次连指尖的触碰都做不到了。或许其中一只还会被叼走吧,雨天来觅食的流浪猫流浪狗什么的。
话音落下,Luca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说话。Ike静静地听着,就在他以为Luca已经睡着了的时候,他突然听到沙沙的声响。
“……这也会是我们的结局吗?”Luca好像把脸埋进了被子里,声音听起来闷闷的,“这也会是我们的结局吗,Ike?”
Ike沉默了一下:“什么?”
“没什么。”他却飞快地翻了个身,“谢谢你,我感觉好多了,晚安。”
但他并没有挂断电话。Ike也没再开口,一时间他们只能听见对方或深或浅的呼吸声。Luca自知自己在感情方面迟钝到了麻木的地步,他也不愿相信对方就是在意有所指,但此刻他确确实实感受到绝望,而同时在这种绝望之中竟然生出了一丝隐秘的快感,他突然有些想笑:这本就是他从一开始就明白的事情。
虚拟主播的职业期限比起人的生命来说还是太过辉煌又短暂了。相遇太匆忙,他们本就是被电子信息时代狂潮推上风口浪尖的产物,面前是万丈深渊,背后还有无数的新人在虎视眈眈。他们光鲜亮丽地在刀尖上起舞,伸出双手是为了保持平衡,而不是为了拥抱谁人;嘴唇翕动是为了歌唱,也不是为了亲吻彼此。
……如果我抓住你的手无论如何都不放开,我们的结局会有所不同吗?
Luca听到自己低低的呢喃:“如果我们从未离开那片森林……”
“那么我们可能永远都无法相遇了。”Ike轻声问,“你愿意吗?”
“……我不知道,Ike,我不知道。”他摇摇头,“可注定分离的相遇有意义吗?”
我快要被混乱的情绪撕裂,我只能用工作来麻痹自己。直播、翻唱、VR世界,我试图把我的日常生活填满,在我忙碌的时候我才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我依然无法停止想你。我手机上的默认显示上有两个时间,堪培拉和伦敦,好像这样我也可以度过你度过的时间,见证你见证的日升日落,妄想你每天起床后第一条消息是发给我,每天入睡之前最后一条消息也是发给我;我的联系人列表里你的名字前面有五个大写的A,这样每次我翻开列表你都在最顶端;我也为你设置了特殊铃声,只为你打来的时候我能第一时间就知道是你,我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接通。
特殊铃声是你叫我的名字,我喜欢听你叫我的名字,无论是欣喜的、恼怒的还是无奈的,都值得我收藏下来在无数个难以入眠的深夜循环播放。想和你聊天,不仅是文字和语音;想和你见面,不仅是牵手和拥抱。在我痛苦又欢愉的梦里,你漂亮的金绿色眼睛湿漉漉,我们紧贴的嘴唇和相连的下身也湿漉漉。
我知道我不该过多打扰你,最安全的距离永远是朋友。我会很乖,所以,但是,你的大腿特权今天能不能、稍微、轮到我的回合?
他们又陷入了沉默。Luca慢慢地感到疲惫,再没了开口的欲望。他闭着眼睛,一片黑暗中Ike从听筒另一端传来的呼吸声像极了柔和的海浪,恍惚间他仿佛又站在了那片熟悉的沙滩上。他静静地等待歌声响起,然后……
“有意义。”在意识即将抽离的瞬间,他听到Ike说,“我不能评判世界上所有的相遇,但我至少可以肯定,我们的相遇有意义。”
Luca就算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眼眶越发酸胀。他听到自己在笑:“这才是童话故事吧,Ike?”
“不……我从不会对你说谎,Luca。”Ike的声音很坚定,“也许你说得对,我可能会尝试隐瞒——虽然隐瞒通常对你也不起作用——但我从不会对你说谎。这一点我可以我向你保证……”
“……所以你要来,你要来找我,Luca。”他似乎听到Ike在听筒那端极轻的叹息,“我们确实都很忙,但我们总能为对方抽出时间的,只要我们想,对吗?”
“我想。”Luca哑着嗓子脱口而出,“我当然想!你知道我……但是、天啊。”他的喉咙也像被人扼住,声音听起来痛苦极了,“我现在就想——我每时每刻都——但是——”
“没关系,我知道你想就可以了。”Ike那边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他似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嘎吱一声打开了什么柜子,“那么我去找你。”
“什么、”Luca猛地睁开眼睛,“你说来找我……你要来澳大利亚吗?你要和我见面吗?”
“我猜我当然是?”Ike的声音里带了点笑。他拉开了什么拉链——旅行箱吗?
Luca从床上坐起来,胡乱地摸了把脸,不出意料摸到一手湿润:“……可是你说过你永远都不会来澳大利亚。”
“对,我是说过。”Ike坦然道,咔哒一声后是高跟靴踩过地面的清脆声响,“因为那里的一切都试图杀死我。”
Luca抽了抽鼻子:“所以……”
“但是那里有你,Luca。”Ike温声说,“澳大利亚有你。你的……会让我活下来。”
什么?他说我的什么?Luca没有听清。Ike好像在外面,听筒里的背景音是呼呼的风声。Ike已经出门了吗——但他还没问出口,Ike就又叫了他的名字。
“Luca、Luca、Luca。”他问,“你想让我去吗?你想见我吗?你需要我吗?”
Luca张了张嘴。他想他应该委婉地表达路途遥远、耗时太长、还有昂贵的花费问题:这可是要跨越大半个地球……跨越那么宽广的海。真的要开始这样一段旅程通常都要经过很长时间的计划,比如他们上半年在欧洲的线下团建……这种说走就走的旅行太不冷静了,不像是他们的孤傲文豪Ike Eveland会做出的事情。
但他的语气太轻松了:就像他出门只是为了去公寓楼下的便利店买一杯咖啡。
他们都是不愿给别人添麻烦的人,但也同样可以为了别人的情绪付出一部分的时间和精力。Enna说他总是很擅长隐藏自己的悲伤,确实是这样没错……但总会有谁会发现的,然后靠近,伸出双手来拥抱他。
Luca想他应该拒绝,可是他没有。而对方没有放过他犹豫的瞬间。
“我说过,如果有人需要的话,我可以在凌晨四点走出家门。”Ike说,“如果对方是你,Luca,我会用跑的。”
他理直气壮地想,我也不是什么烂好人,不是所有人都值得我花这样的心思,但你值得。我的偏爱全世界都看得出来,只有你还被困在过去的回忆里耿耿于怀。
等你明白就像等一只雏鸟破壳,或者一朵花开。
只是恰好我有足够的时间精力来陪伴,只是恰好我有足够的耐心来对待,只是恰好我有足够的爱来回应。不要犹豫,你大可以把你的的爱恨也好、喜怒也好全部倾倒给我,我会悉数接收。大海从来不需要被填平,如果你因为未知而退缩,那这片大海就由我来跨越。
——你的爱会让我活下来。
只要你说你需要我,你想见我,只要你说你爱我。让我到海的对岸去,让我到你的身边去,让我牵起你的手与你十指相扣,我不会再让你孤身一人深陷噩梦。
“……我会在最多三十个小时之内到达你身边,Luca。”Ike的口吻依旧温和,“现在我需要你重新好好地睡一觉,醒来之后把家里重新打扫一遍,尽管我知道你平时就已经把它收拾得很整洁了……然后你可以在除去工作的时间里吃点东西,锻炼,洗个澡——就像平时那样。或者你也可以先去超市采购点我们在接下来的几天的物资,我问过你下次见面的话要不要一起喝酒……你还记得我说过如果我去澳大利亚,我会给你做华夫饼吗?”
“我记得。”Luca小声说,“我当然记得。”
“那好,我稍后会把航班信息发给你,Luca。”Ike满意地嘱咐,“我需要你带着十分的精力准时来迎接我,然后给我一个拥抱。”
“我会的。”Luca终于真心实意地笑起来,“我会的。”
得到满意的答复后Ike挂断了电话。此时他正穿戴整齐带着行李箱站在街边,手机的主屏幕上同样是两个世界时间,伦敦和堪培拉:伦敦的太阳快落山了,而堪培拉正是天亮前最黑暗的时刻。这时他的手机震动了下,他点进去查看新消息。
Kära:D:THANK YOUUUUUUU
Kära:D:good night
Kära:D:SEE YOU LATERRRRRRRRRRRRRRRRRR
Ike抿唇笑了笑,也在对话框里打出“see you later”后发送。他再抬头时恰好看到他出门前约好直达机场的计程车在街边停下,他确认车牌号、收起手机,和司机对话后把行李箱放好,拉开车门坐到后座。
计程车缓缓起步,窗边的景物在倒退,他把头靠在玻璃上,握着手机闭上眼睛。
三十个小时很久吗?好像确实很久,意味着他要花一天多的时间飞行。但当他跨越大海、晕乎乎落地的时候能一头撞进Luca真切的、暖洋洋的拥抱,那就足以消除所有疲惫、并且让他心情愉悦地期待了。
END
*Kära:瑞典语里的Dear
好久没写原著向猫狗……真的是到现在为止我写得最艰难的一篇猫狗了 卡文卡到爆炸……主要是因为剧情部分确实不太多 亲友的评价也是和之前写过的不太一样大多都是情感的宣泄……(如果你去听了精卫这首歌就会很能get到我当时的精神状态hhhhhh
从去年年末开始准备断断续续写了大半个月 肯定会有衔接有问题的地方 总之真的非常感谢你能来吃我做的猫狗小蛋糕!!
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