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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swzaqnjimk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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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swzaqnjimk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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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n 8-century-old Yuri and his eighth beloved Ashe. Based on Byleth/Yuri Ending & Seteth/Yuri Support…
    …Happy birthday Yuri_(:>」∠)_

    【Yuriashe】Amber尤里/亚修无差,某种现pa,还是经典老梗、或许是Mañana千山暮雪的后续(。
    各种私设/OOC/鸟昵称,看到讨论说芙朵拉1180年其实大概像是地球1300多年←我觉得很有道理…前略亚修读文学肯定比Po主这能引经据典口吐莲花,亚修对不起ry(以及后知后觉卡比死了之后其实是满血复活的吧ry但算了反正这又不是真现pa(?_(:_」∠)_
    总之写的时候在听Zunあの賑やかな市場は今どこに(。

    ……尤里斯生日快乐_(:>」∠)_

    ————————————

    1.


      亚修第一次见尤里斯是在春天里,他遵照图书馆老师的指引来到植物园的河边,而不认识的美少年正和园中许多其他游客一样,盘着腿在草地上避开野花席地而坐,看到他来便合上了手中读到一半的植物图鉴。

      不认识的美少年披着灰紫色的风衣,白围巾被风吹着垂在肩后,柔软的长发和身边一丛丛的小花——堇菜——同样颜色,亚修便没来由地觉得美少年几乎也是他最喜欢的紫罗兰。

      他大概已经脸红了——这真不好,对方会觉得他太奇怪吗。是图书馆的老师介绍他们在这里见面的,老师说对方在帮西提斯先生的幼儿园找一个喜欢植物和小孩子的志愿者、说对方正好有亚修需要的那本古老图鉴,亚修这才过来——老师帮他们安排好了时间地点,他们甚至互相还没发过一条短信。为什么美少年却好像已经看穿了他,轻轻笑起来好像已经知道在他眼中对方就像他最喜欢的花?

      就像他童年的玩伴、他们一起奔跑着穿越积雪过膝的街巷,回到家玛丽亚和乔治他们总问哪位哥哥有没有带来新的小糖——像他青少时期的密友、他们并排坐在窗台外的树枝上听鸟儿歌唱,然后少年拉着他跳回地面继续教他练习舞蹈,然后他们考进了同一所学校,他们在同一间教室听课、讲台上的老师就像图书馆的那位一样让他们都最喜欢?

      像他偶遇的故知,他们曾经并不熟识,多年之后再遇见时却迅速成了最默契的搭档;像他信赖的良师,他总在路上迷茫,少年就总在一旁看他,只是伸手轻轻拉他一把,他便能又找回前进的目标?

      然后他在梦里也看见少年,少年就像他最喜欢的花一样需要他的照料;然后他在梦之外也见到少年的那副模样,他们在幽暗的地道,少年牵着他他便再也不怕四周密闭无光——然后他向少年起誓、而少年回给他的同样真挚,他们一同烹饪一同给幼儿园的孩子们读书,他在星空下与少年交换嵌着淡绿色和紫色辉石的银戒指、再醒来的时候少年总爱搂着不放他轻易起床——

      天知道他可从来还没谈过恋爱。

      ……恋爱?

      亚修想起来他是来取植物图鉴的。

      就是眼前的美少年手里的,基于十八世纪的那本经典编的不常见的一版,亚修想要引用,才发现连他们学校都没有馆藏。不过图书馆的老师和每次一样神通广大,很快就为他找到了校外的资料源:

      “他叫尤里斯,”那位男老师当时说到这里似乎若有所思,“或者别的什么名字,你问他就好。他很好相处的。”

      名叫尤里斯的资料源仰头望着亚修依然只是笑,笑容温和、比起身边的花朵倒已经更让亚修想到北边森林里的星光。他们就这样互相看了半晌,直到美少年终于转过脑袋理了理围巾,然后捧着那本图鉴总算起身,站在草地花间和亚修一样高(少年那双靴子的鞋跟贡献了多少?)——亚修还没来得及理解他们之间或许过近了的距离,美少年就已经开口,第一句话就说起了和刚刚为止带给人的印象天差地别的轻佻的玩笑:

      “怎么,自告奋勇的志愿者先生,第一次见面你就爱上本大爷了?”

      “是的,请让我帮你做任何事情——”

      亚修几乎脱口而出。

      第二天他们已经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恋人。

    2.


      亚修不懂事情如何发展到了这一步。他已经用好了那本图鉴,他的论文应该很快只差最后走完流程;但是流程走完之后要去的地方他一直没有想好,该做的事情他总选不定,眼看到时候租的公寓就要过期,他却连下一个住处都还没有找到——本来直到这个春天开始时都是这样的。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他太弱小、他的世界也就一片漆黑,摸不到方向就总让他恐惧。小时候的事情已经都快从记忆中淡去(他家里的人去了哪里?),中学时光留在脑子里的只有他与理科无缘(和更多的人也从身边消失),到了大学他头脑发热跑去修了文学,读到一半才发现即便如此爱好和专业也完全是两回事,反倒是一时兴起辅修的植物学在毕业时救下他让他续上了两年的硕士学位和工资——然而一转眼研究生生涯也要结束了,他果然还是不适合搞理学,恐怕没法继续读什么博士,但能继续做的事情又有什么?

      图书馆的老师从尤里斯手里接过亚修已经物归原主的图鉴,一边在电脑上录入信息一边轻易看出亚修心不在焉:“你的弟弟妹妹也已经有奖学金了不是吗?接下来选自己喜欢的职业就好。”

      “我喜欢的就是正确的吗?”

      “问心无愧的话,终究会找到自己的正确答案——尤里斯,捐给图书馆之后就再也拿不回这本书了,你觉得这决定正确吗?”

      图书馆今天值班的是女的那位老师,回答亚修的时候和每次一样让他稍有些难以招架。亚修总觉得这柜台的男老师比女老师的眉眼更和蔼慈祥一些,但又觉得其实也差别不大,两位双生子本就长着同样的面貌——总之时常让他觉得熟悉,从第一次见面起就是。想来大概只是因为老师阅历丰富循循善诱,相处起来总让人如沐春风;蕾雅小姐和西提司先生也是、芙莲也是。

      已经这么近地靠在他身边的尤里斯也是。

      尤里斯给他的感觉果然还是和老师他们不同——亚修惊觉他此刻本该还在思考老师的提问(而不是他生命中突然出现的美丽的恋人!),只感到又要脸红,心想那点不同说不定也就是因为这个;大概这就是一见钟情吧——

      “本大爷拿着它已经够久了。捐了总能造福更多人咯,是吧,亚修?”

      “一定会的。它在图书馆里可以帮到更多读者,就像亚修这样的——说回你,亚修,西提斯先生认为你表现很好,想请你去那里全职做孩子们的语文老师。我记得你喜欢文学、也喜欢小孩子?我把他的信转发给你,有兴趣的话不妨一试。”

      亚修终于被唤回神,口袋里的手机适时地发出振动。西提斯先生的邮件一如既往详尽得近乎冗长,但要点还是一目了然,面试成功就签合同,工资比亚修现在的助教津贴还高一截,亚修毕业后的秋天就入职开讲。

      而尤里斯已经搂着亚修的肩膀凑过来压着音量大呼小叫:“不愧是你,亚修,顺便来本大爷家一起住吧——不许拒绝我哦——离西提斯先生那里开车十五分钟,我是不是没来得及说本大爷不定期也去帮他们教音乐课?”

      亚修不懂事情如何发展得这样迅速,怎么忽然间一切就都找到了出路。

      因为一颗幸运星忽然照进了他的生活里,仅此而已?

      他的幸运星正和老师挥手告别,亚修听见老师代表图书馆再一次感谢尤里斯的捐赠,而尤里斯只是稍稍握紧了他的手:

      ——谢谢你,尤里斯,祝福你可以继续获得新的收藏。

      ——谢谢[你],亚修——

    3.


      “——礼尚往来。你也帮了本大爷天大的忙嘛。”

      尤里斯说得轻描淡写。

      “要是还找不到你,本大爷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4.


      亚修这才知道尤里斯确实算个收藏家,难怪老师当时听了他的需求第一时间就联系人家。他们两个倒是已经交往了一阵子,隔三岔五一起做饭时却都是尤里斯跟着他回那快要到期的小公寓,从昏暗的电梯出来穿过电灯坏掉的过道插钥匙开门,尤里斯每次牵着他的手都笑他怕黑;反过来他听尤里斯说家里相应的陈设如何如何不止两三次了,真来这林间湖畔的小别墅拜访倒还是头一回。

      (还有其他好多事情他们也还没做过,或许很快也可以有头一回?)

      美少年提出的邀请合情合理,亚修确实没法拒绝尤里斯。离真的搬进这里当然还有时日,但尤里斯歪过头冲着亚修眨眼,亚修便不能不收下漂亮小楼的一串钥匙。哪怕只当是为人代为保管的备用钥匙……

      (他们日后做那些时是不是也要先获取对应的钥匙——尤里斯知不知道他开锁其实无需钥匙?)

      尤里斯把两只茶杯摆上桌面,茶几玻璃回应得清脆,亚修连忙收了遐想。薄荷和莓果的清香随即在屋里散开,茶点是他们上次一起烤的甜面包的改进版,尤里斯兴致勃勃很快已经吃饱喝足在各个房间忙碌开来,亚修嘴里塞满糕点也就端着茶跟着参观,边惊异于尤里斯这小屋的设计装潢,边依然感慨他们二人爱好口味实在相似。一楼除了车库就是客厅餐厅、厨房和冲淋的卫生间(厨房里果然是亚修也用得最趁手的厨具),二楼有卧室和浴室(小问题是只有一张大床…或许以后这也完全不是问题?)、书房(书柜里似乎摆着他也喜欢的小说?)、和当然不会缺的露天的漂亮阳台(“你可以继续在这里种花~”);大面积装着落地窗的小屋除了地下室,处处透着明丽温馨——

      “就差男主人了,亚修,你怎么看?”

      “你不是也是男的?”

      亚修停在通向地下室的楼梯口回望尤里斯,无暇顾及他答话答得蠢笨,只是满心疑虑自己是否不该继续下行。地下的灯光与地上截然不同,几乎明示着那里的特殊功能:那里是尤里斯在不为孩子们唱歌的日子里处理工作的地方,尤里斯说过自己的工作,亚修与人辩论过后已经不认为它有何不妥、不如说美少年的过往只让他对人愈发心生爱怜;但那些工作大约还是亚修不该触及的,轻易涉足或许反倒会给恋人添乱(何况幽暗密闭的地方确实多少还让他心生恐惧)——尤里斯却已经拉着亚修的手走下楼梯,楼梯下不见天日的这一层放着户主的健身房、工具间、更大的书房(更多的书柜)、和尽头一扇单独上了锁的精致铁门,门锁的钥匙就在亚修刚收到的那一串里、亚修一眼就看得出。

      那是更不常用的资料室——尤里斯介绍时格外认真地看着亚修的眼睛,亚修在阴晦的灯光下几乎都能看见尤里斯眼中他自己的淡绿色的双瞳。

      ——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内容:房间的钥匙就在亚修手中。

      “——或者我们可以先把外面那些挪下来,好准备接收我亲爱的ツバメ的收藏?”

      尤里斯已经擅自给他起了外号,亚修不知道这是否只是尤里斯对任何人的小癖好:尤里斯被人叫做小鸟,于是自己就也用鸟儿称呼亲近的人;尤里斯说亚修的收藏需要空间,自己的藏品却比他的丰富许多倍?

      地下书房里甚至专门有一柜小说,似乎是二楼的那一本的延续,其中一半各年各版都是亚修喜欢的题材,另一半亚修看了书脊已经想要借阅、只是不得不担心他能否轻易触碰这等珍贵的古籍;还有一柜子的植物学,图鉴和标本、其中还有灭绝了百年多的花草,尤里斯说是以前认识的植物爱好者留的礼物,相比之下前不久捐出去的那一本的确不算什么——

      “但你小子眼光确实不错,还真能定位到那一版。”

      尤里斯神出鬼没忽然趴上亚修的背后,搭着他的肩让亚修当即想起什么他总怕的幽灵。

      幽灵竟然都没让亚修惊叫出声,尤里斯似乎有些扫兴:“……丢给我这书的家伙可是费了好多心思在它上面,当年可自信了,说它在那点有限的领域一定有用什么的——是这样吗,我的植物专家?”

      亚修想他可远远不算什么专家,他才不过刚要拿到一个入门的硕士学位,就算勤能补拙,离能写出这种著作也还至少差几十年的苦功。

      尤里斯倒看起来不在乎什么几年十年、不如说在乎的都未必是那些花花草草:

      “——嘛,不过本大爷也不懂植物学,爱花的人说是就是咯。”

    5.


      玛丽亚和乔治他们听到哥哥的好消息简直比当事人自己还要兴奋,风卷残云已经帮亚修收好了大半行李,不常用的大包小包没等亚修一声令下就送抵了好哥哥要和人同居的新房——

      “殷勤得怎么好像是要把我卖了…尤里。不是吗。我的公寓离到期可还有三个月。”

      “那你何不听点话现在就搬过来,好哥哥不要让弟妹太操心。床我都铺好了?”

      “…?!”

      “开玩笑的,等你毕业,ツバメ。然后本大爷再慢慢教你做那些——”

      亚修差点把一勺布丁送进气管,烧红了脸拼命转头只去看他们勤恳工作的家居机器人(“科技就是魔法,ツバメ,”尤里斯总是这么说,但亚修依然觉得这些机器比市面上他见过的都更灵巧能干),尤里斯这才乖乖止住了他们逐渐跑偏的话题:

      “——难得你又有他们几个了,他们喜欢你不是挺好。”

      又?

      亚修的后半杯布丁就在食客一愣神的功夫里被尤里斯堂而皇之挖了去、美其名曰消除隐患,美少年伸出舌头慢悠悠把他的甜点卷进了嘴,亚修看得瞠目结舌,眨眨眼果然已经忘记尤里斯刚刚说了什么事情。他大大咧咧的朋友在学校里第一次见到他们约会时就惊为天人,说尤里斯这么漂亮、简直是鬼,而美少年点点头见怪不怪地说这是第233个人这么夸他;亚修最怕什么鬼或者幽灵,但亚修喜欢尤里斯,于是当时他义正辞严地指责了友人怎么可以这样说其他人。

      尤里斯是什么都好——亚修还在回味他的布丁,没意识到自己在这么想时或许已经认同了友人的一些什么观点。时间就这样飞速流逝,一切进展太过顺利,他甚至有了理想的工作、他甚至有了尤里斯补给他的甜点……亚修有时候却还是忽然害怕:他该说过得快乐,但生命里还是已经有好多想要留住的人和事物抓不住地消逝,那么眼前的幸福是不是也和过去的那些一样,即使再想珍惜也会在不知何时就变得只剩下回忆?

      他真贪心。哪有真的能够天长地久的东西,他读过的那么多书里不是早就把道理讲得清清楚楚;他自己就研究植物,花花草草以各自的周期在世界上轮回,再美丽的一株制成标本之后不也没了活着时的光彩?

      亚修想他或许该像尤里斯那样把事情记下来,写成日记,或许日后再回忆时可以让幸福的细节更加丰富。亚修见过尤里斯往自己的本子上记下什么名字——他们在一起以来尤里斯做过一次两次的,记完之后尤里斯便要搂着亚修更久更久——那本子就在书架的第二层、亚修总喜欢的小说和图鉴旁边,亚修想他的日记如果也放去那里,或许可以帮尤里斯将天平稍微压向更快乐的那边……

      “那我会偷看哦。”

      尤里斯洗好了杯子勺子,绕过墙角堆积的亚修的储物箱悄无声息地又到了亚修背后,这回终于成功让恋人惊叫出声:“至少请和我一起光明正大地翻阅、!”

      “但你不在的时候本大爷不就只好自己追忆似水年华?”

      “……你今年才多少岁?”

      亚修觉得他不该在这种情况下忽然较真,没想到尤里斯还真托着下巴思考了几秒:“退学的时候也就比你见到老师要早两年吧——下次去图书馆也替我向老师问好?”

      尤里斯说的话总是真真假假藏着秘密,亚修这一次大约也感受得到,但再看看美少年漂亮的面孔,果然就又挑不出这一次尤里斯的什么毛病。天色渐晚,亚修该回他的公寓,大概只比他大三岁的美少年一如既往跟到门口用拥抱为他送行、坏心眼地哄小孩子似的叫他不要害怕公寓门口的走廊太黑。美少年的嘴唇贴在亚修耳畔唤他的名字、说着再见,暖流从耳廓闪过全身,亚修越过搂紧他的美少年看见门前镜中他淡绿色的双眼突兀地泛起亮光。

      ——不想离开;不想一个人走回黑暗。

      尤里斯的吻便落在了他眼睑上。尤里斯或许真是会读心的幽灵,看出来亚修总还不敢真的尝试亲吻(仿佛那会打破什么东西、亚修还不知道、尤里斯一定知道,尤里斯为什么却没法告诉他?)尤里斯就也不催;但尤里斯隔着眼睑总爱亲亚修的眼睛,温热的吻里带着亚修同样不敢放任自己仔细体会的情愫,这样的血肉之躯怎么会是幽灵?

    6.


      这样的血肉之躯——亚修爱尤里斯的拥抱,爱尤里斯轻轻吻在他的额头、他的指尖手腕或者他的眼睛,尤里斯的温度从他们相接触的每一寸皮肤流进他的身体,体会一次之后他已经再也无法独自一人住在他的小屋。尤里斯也一样吗?尤里斯似乎总是游刃有余,轻佻戏谑或者波澜不惊、这也合理,尤里斯经历过那么多后还愿意拥抱他,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他心潮翻涌……尤里斯独自住在那间可爱的别墅、已经住了那么久,如今却迫不及待地要他去做室友,美少年是否也和他一样承受不了一个人时的寂寞?

      亚修心里忽然酸涩,连踩刹车的脚都下得稍重了一些:不是的话他就加倍努力,他几乎希望看到尤里斯也变得和他一样,他多喜欢被尤里斯同样依赖的时刻;那时候无论尤里斯要什么他都会尽他所能地给出。

      就像他第一次见面时就承诺的那样。

      ……所以他们为什么直到现在甚至还未曾接吻?

      从今夜起他就要与恋人同床共枕了,他怎么却甚至还不知该如何吻一个他爱的人(亲弟弟妹妹的脸颊、还有那之前亲母亲父亲的显然不算)——更不要提亲吻之上的?

      亚修当然忍不住想象尤里斯的嘴唇、在一次次贴近的时刻想他们如果就这样再接近一些。未曾发生过的画面让亚修头脑和身体都发烫,好像他们可以在等待整整五年之后才终于互相袒露、或者可以在青涩的春天里就成为彼此的朱丽叶和罗密欧(这例子是不是太老套?),可以在相遇的当晚对床夜雨(或许不只是交谈)、在别离的前夜互道珍重(可为什么他们必须告别?),他一定会完全离不开尤里斯的所有,尤里斯又会怎么看待他届时的失控?

      他们在露天的阳台相对而坐,尤里斯准备的庆祝的夜宵依然是他们共同最喜爱的口味。星河璀璨,冰沙太过甜美,亚修望着圆桌对面的恋人终于成功把迟到的请求问出口。

      “当然可以——你要是继续不肯亲我,本大爷才真要怀疑我的魅力是哪里出了问题。”

      而尤里斯果然还是笑得自如,说话间前倾身体挪走了他吃到半途的甜品,指尖将将触及亚修下颌时美少年却又突兀地收了手。堇花的刘海垂下遮住了嫣红的眼影和紫水晶的双眸,尤里斯真的变得和他一样了,亚修却反而不知应该如何安抚。

      他不介意尤里斯说过的以前那些,他真的不介意,甚至认为那些反倒使少年愈发美丽;他会爱少年的任何反应、他一定会,然后他会就这样在美少年的身边再也不走——

      “你希望永远和我在一起?”

      尤里斯不知为何唯独对他的最后这句反应强烈,美少年偏过头拨开刘海,望着他的眼睛认真得像在确认什么条例。

      “唔、当然那是不可能的。但是…”

      “但是,你爱我?”

      “——我爱你,ツバメ,我真希望可以永远和你在一起。也许我该像书里那样,请亘古不变的这些星星也来作证——”

      星河璀璨,亚修看见西方夜空他不知从何时起一直喜爱的那一颗蓝白的恒星今夜也格外闪耀。

      ——狮子座的轩辕十四。这个星座的最亮星、全天最黯淡的一颗一等星。

      亚修无端想面前的美少年几乎就像那样的一颗星星,明朗、低调、高贵、亲和、用有限的光亮一直照耀那些其他恒星容易忽视的大地的边角……

      “——那么请让我向它发誓:雷古勒斯——”

      尤里斯的表情忽然破碎,美少年垂头大笑起来,在亚修看清更多之前已经用双手捂住了那张漂亮的脸。

      尤里斯再抬头时美得胜过亚修能想象的任何参照:

      “吻我,亚修。”

      美少年的声音带着亚修还不理解的战栗,原来先失控的人反倒会是另一个。那么尤里斯要什么他都会尽他所能地给出、就像他第一次见面时就承诺的那样,而本能和他的恋人都给予他最需要的引导——

      原来做这种事情是这样的感受吗?

      或者该说和喜爱的人在一起就会有这样的感受?

      尤里斯这么彻底地将他拥抱,像树脂包起将要一同化为化石的花草。反舌鸟这时倒完全不像平常那样啁啾,亚修被不再能够歌唱的鸟儿恳求着却似乎仍然把恋人的渴望听得真切:

      ——看着我,亚修:不要离开我。

    7.


      从此尤里斯似乎被他开启了什么阀门、又或者只是尤里斯等他们的这一天等了太久。从此尤里斯每天梳起不同的发型、过程中一定邀请亚修用全部的手指插进发丝间细细感受,尤里斯在衣架或者商场的陈列之间跳舞似的穿行、问他喜欢看其中的哪一样几样,尤里斯买下他目光稍滞留的每一件饰物戴在身上,尤里斯在化妆品的海洋里问他好奇的所有色调;然后尤里斯把那些颜色全都印上亚修的身体,柔软的嘴唇贴着他的皮肤把口红又抹花了一道一道,尤里斯让他用新裙子的衣带将人捆绑、用老旧的项圈将人紧缚,然后美少年每一次都用不同的方式继续将他拥抱,像粘腻的树脂裹住花草——

      他们就要没有时间了——亚修似乎听见他的鸟儿这样哀啼;可他们明明有得是时间,他们生活安定、年轻力壮(、现在也不是几十年前那被战争统治的动荡年代),时间流过多少就似乎还会有几倍的更多,为什么尤里斯的眼底却时常闪过抹不掉的悲戚?

      但他生命中那些突然消失的人们离去时,他的时间甚至比现在还年轻;以后他自己也会消失,不是现在也是有朝一日,时间一步也不停、他都已经知道了的,难道他就愿意离开尤里斯而独自一人开启归航?

    8.


      尤里斯不穿那些过分漂亮的衣服妆容的时候依然披一件灰紫的风衣,脖子上的围巾倒是换了更张扬的黑色红色,回到家精神好了依然托着下巴,隔着桌面早已插上亚修精选鲜花的玻璃瓶继续开恋人的玩笑:“原来如此——那你原来在期待什么样的,一直等到我们在一起整整五年之后,还是你会做我年轻的罗密欧?”

      亚修于是确信尤里斯有着某种魔力,尤里斯说这些奇怪的话就从不让人感到可疑:

      “例子太老套了?那你可以再拉本大爷一起读书,比如就这本,它写出来的时候本大爷看着你读的,我当然知道你感兴趣?”

      “还有地下室也有几本、那些菜你还没有做过,保证每一道你都会喜欢——你每次都喜欢哦?”

      “以前有人留给我的。阳台的花种也是。底下那把锁也是。”

      ——“以前”。亚修在又一次因为美少年而忘记呼吸的前一刻在想的似乎是这个词没错。

      尤里斯才比他多活了几年呢?

      尤里斯挥挥手,说以前的事情太多,不记得了。于是他们继续一起打游戏,期待已久的新作通关之后竟然只有从头开始。连二周目继承内容都没有,尤里斯却一反常态竟然对重复劳动十分宽容,随口说至少他们作为玩家自己总还记得、何况每次通关之后还是多少留下了一点点证明留念——啊、根本不一样,但这才不是游戏。

      ——“这”?

      亚修想尤里斯果然是精于此道的,尤里斯总能让人马上忘掉奇怪的话语。尤里斯在他面前也不是第一回说这样或许该让人害怕的话了,他明明已经全部记进了日记;尤里斯总是一副只要被他提问就会和盘托出的表情,他放下笔却一次次丢了求解的心。

    9.


      因为尤里斯的记性分明很好,读过的东西似乎过目不忘,亚修一时兴起翻书架上古老的游记的时候尤里斯就在一旁,叼着小叉边喂他千层蛋糕边把作者那旅行的前后因果注释得比亚修搜到的百科还详尽。亚修听得直想起自己当年背大事记时的煎熬,合了书咽了蛋糕诚恳询问记忆的诀窍:归档和回忆时总需要一些线索贯穿其中帮助定位,尤里斯脑中串起这几世纪的线索又是怎样一条?

      尤里斯听了他自顾自的分析果然摆出得意的表情,只说自己当年退学之前多少也读过一点世界史:“本大爷脑子很好的,看过就是了,用眼睛记下来了哪有那么容易忘!”

      ——七百年前席卷大陆的战争连带其中的骑士故事小花絮、六百年前的读者对活字印刷的书籍爱不释手,五百年前在旧大陆憧憬远方的青年阅毕游记几乎也想扬帆起航、四百年前的市民和伴侣在教堂一起唱乐师写给神明的祷告……亚修有些不服尤里斯的含糊其辞,一时兴起翻出年表对人考察,而美少年果然答问如流,连答案中的细枝末节都比亚修在书上读来的生动——

      然后三百年前的哲学家们为世界带来新的曙光(“还有你那本捐了的植物学,不也是那个时候的?”);但有些东西也就快彻底没人用了——没就没了,全新的替代未必不如旧的好。

      然后两百年前的小商人靠新技术做着生意憧憬着未来,而新的那些果然能比旧的用起来方便又好——亚修不知道尤里斯随口加的这点评论具体是指什么,顺着尤里斯的视线就也转头去看他们兢兢业业的小机器人一路扫清尤里斯日积月累脱落在地面的紫罗兰的发丝,心想这或许确实比什么旧的方法省心又有效。两百年前的小商人看着电力像魔法一样驱动机械、照亮黑暗时,憧憬的未来也是这样的景象吗?

      尤里斯对此哼了一声仰头嗤笑——那时的未来?

      上一个一百年比有史以来的任何一个都要残酷,尤里斯说起葬身轰炸机下的平民少年(大概是在资料里见过那场空袭的照片),说那弹片轻而易举切开少年的眼睑:

      “就像这样,从这里——”

      亚修感到尤里斯的指尖和嘴唇都在颤抖,亲吻带来的触感转瞬即逝,亚修再睁开眼便看见紫水晶的眼睛里映着他淡绿色的双瞳。

      “——对不起。我喜欢你的眼睛,亚修,幸好我们现在在和平的年代。”

      尤里斯已经完全没了他们刚刚开始这历史小测验时的神采飞扬,说着眉宇间又挂上了亚修常看不懂的苦涩:“不过谁知道现在的能持续多久,久一点就谢天谢地了。”

      “……希望和平可以持续得再更久一些。毕竟刚经历过最惨痛的教训吧,如果能够一直和平下去就太好了。”

      “事情总是周而复始的。战争之后和平、然后又开始战争,再过一千年说不定又打到天启,然后再过一千多年大家又弃旧图新——”

      紫水晶晦暗的眼睛里映出亚修自己淡绿色的双瞳,尤里斯又一次认真得像在向他求道:

      “你希望看到这世界变成什么样呢,亚修?

      “告诉我。你总看得见正确的路,你想要的话,说不定我们就更能努力实现目标。”

    10.


      亚修恍惚记起他小时候还想过将来去做比如警察、比如做消防员或者救灾的医生——尽管他体格不算太好,脑子也不那么灵光——如果是在他总读的那些书里、在古代,他或许还会梦想做一名骑士:不是塞万提斯所书写或要埋葬的那种,而是什么理想主义的化身、正义的使者;他直到成年了也依然这么想,尽管他那几位(尤其是其中一两位)大学同学兼好朋友听了一定又会说他异想天开、说历史上真正的骑士可也不像故事里那样干些浪漫事。

      但那些都是小时候的事情,而人大概都容易越活越忘了自己的模样。尤里斯怎么说他总能找准方向?他才不像他所认识的那几位闪闪发亮的新星,那些人总是笔直地始终向不变的目标切实前进、而亚修不如他们,亚修自己的路弯弯绕绕,伴着各种机缘巧合总在钻空子,走着走着亚修自己都不清楚脚下貌似依旧光明的道路到底还是不是通往他一直希望的远方,如果不是图书馆的老师帮助(真奇怪,明明家人或者导师的建议应该权重更高,他却还是要听图书馆的那位也说过之后才能放下心来),他现在恐怕早已中断在没法回头的地方……

      老师;还有尤里斯。

      尤里斯没有像老师那样给他指导,不如说从相识的第一天起他们所有的变化都是由亚修提议(哪怕每次亚修都让人等得太久,直到最近这一次也还是这样)。而亚修提议之后美少年总是从善如流,尤里斯似乎生怕自己的话语会直接限定亚修的轨道、似乎只想守护亚修自然生长,像大树像星星,看着亚修然后把他的一切予以收藏——亚修摇摇头,感觉自己想的愈发奇怪,尤里斯和他才认识了几年呢,为什么他却觉得在美少年身边时两个人才都是完整的。

      难道不是——如今没了尤里斯之后他会是什么样,没了他的尤里斯又会怎样生活?

      他在想什么呢。

      现在他们还这么年轻。亚修却还是不住地想很久以后的事情……他们会希望看到世界是什么模样?

      他们会在这世界上留下什么?

      他不像他有幸认识的那几位闪闪发光的朋友,他充其量也只能泯然众人、在自己的位置上尽量做着一个好人,给人援助、给人快乐,如果他的课能帮孩子们在这世界上走得更远更幸福一点,他就再也不求更多;他不奢望改变世界的,很早以前起就不奢望了,不如说家里只留他和弟弟妹妹之后他的目标就只剩下了能带他们一起好好活下去。但活下去之后呢?现在他活得大概能说很不错,每天需要做的工作稳定,压力总是不轻但只要努力就也绝不是没法应对的水平、何况身边的人都对他无比包容、何况他每天每天身边都有尤里斯。弟弟妹妹也已经在学校里拿着比他当年丰厚得多的奖学金,那亚修好好做一个人活在这个社会上该做的事情,按部就班大概也就足矣——按部就班,做好他这几十年的社会的齿轮?

      他有什么更远大的理想吗?他想做个能为他人也做贡献的人(做个书里的正义的骑士?)——他现在的职业也确实在让他这样做、或许能让他这样努力一辈子,这不就够了?——想让家人幸福:而弟弟妹妹似乎都很好;还有尤里斯,他每次这样说,尤里斯就每次都认认真真点头、又带点坏笑地回答说自己当然无比幸福……曾经他或许还期待过有自己的孩子,但相比之下他果然还是更爱尤里斯——再说孤儿院和幼儿园的教室里的或许已经都就像是他们的孩子?

      ——然后就这样过到他的时间结束,然后他从这个世界消失,然后和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一样、大概不用过太久世界上就不会再有他留下的痕迹?似乎也没什么问题,只要活着的时候尽可能努力了,大概也就问心无愧;何况他现在甚至可以活得这么幸福……

      ——尤里斯呢?会在他之前消失、然后他也消失、或者他们两个的顺序会反过来,然后世界上会也没了尤里斯的痕迹(比他自己更快地:因为尤里斯就连活着的时候也习惯于做事不留太多痕迹)?

      亚修无法想象世界上没有了尤里斯的痕迹。那样的美,香销玉损实在是世界的损失——何况还有尤里斯的那些笔记。尤里斯在上面记录了多少名字?尤里斯正在用的那本依然放在书房,但还有更多放在地下室从不对他上锁的那个房间,亚修去地下放他写满一本的日记时见过尤里斯正好从铁门里走出,亚修不知道门的后面到底还有多少本名字;那些名字的主人一个个先行离去,留下生命和梦想寄托在尤里斯的身上延续,尤里斯也离开的话,世界上哪里还能找到那些人存在过的的痕迹?

      ……到底有多少那样的人?

      美少年如今究竟多少岁?

      尤里斯给这世界带来的影响可比他亚修大得多。尤里斯离开之后,井然有序的地下帝国还能维持多久?迟早会被贪心的人拿走然后变成尤里斯到来之前的样子吧,然后世界上的一些人的生活会变得糟糕一点(许多);但这世界大概本就如此,这是亚修尊敬的那几位闪耀的朋友也难以改变的(何况他们也会消失),尤里斯在的这段时间大概才是例外——何况、当然,尤里斯离开之后,大地上又会诞生新的这些星星一样的人物把世界重新变回好一点的模样吧。同时一定也还会有像亚修自己这样的人,不那么耀眼,但可以做那好一点的世界所需要的齿轮——这样似乎就还可以。就像尤里斯说世界的发展螺旋上升,虽然有变化,但多少也总逃不出那么几种类似的样子,未必变得更好太多,但好在也不至于坏得太糟。

      更何况尤里斯无论何时总是同一幅美丽的样子;美少年或许永远会是这一副样子,漂漂亮亮地在社会的地基忙碌,各种事件周而复始而美少年的斗志总不被磨灭——或许会被时间冲走的只有亚修。

      亚修想他或许其实只是害怕离开尤里斯。

      真不像话,不着边际地空想一大圈假装严肃的问题,到头来竟然落上这么一点完全没能回答尤里斯的提问的结论。

      可是人活着——不管是尤里斯那样野心远大的地下的王者还是他亚修这样只不过尽量做着好人的平民——一生中可能遇到的最宝贵的东西(或许之一),不也不过如此吗?

      他却一定会弃尤里斯而去——是他会这么做,而不是反过来他被尤里斯——亚修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么笃定。

      “——你不会离开我的,亚修:你向星星发过誓了,不是吗?”

      尤里斯对此依然像平静的湖水和森林、天上不变的星星,可是亚修愈发知道他会:不是现在,不是任何他能选择的时候;但是总有一天……

      “——你不会的。”

      尤里斯却愈发温柔,亚修于是受到蛊惑,没来由地也就忘记了继续恐惧。

      ——但到了夜里尤里斯又会紧紧抱着他不松手,像树脂粘腻地包裹它滴上的草叶,亚修感受尤里斯也在他身上的每一处刻下印记,即便如此尤里斯再抬头时还是像要哭了一样:

      “看着我,亚修:不要离开我。”

      不要离开我。

      不要离开我——

    11.


      那些时刻的情景依然在他脑中萦绕不去,亚修放下笔无法继续写他这一天的日记。日记本已经又要换新,新的册子已经在他们的架子上安居、一如既往就在尤里斯的笔记和亚修自己的小说之间,而旧的这本他这就要拿下楼放去他们储物的地下室。

      大概是借图书馆的老师吉言,尤里斯确实获得了新的收藏,小楼上下三层的每个空置角落都已经被亚修的代表物妥善填充。书房厨房、阳台卧室,连地下室的新书柜都已经逐渐被他的书本堆满,整栋别墅唯一一间仍然缺了亚修痕迹的大概只有地下尽头的资料室,与墙面严丝合缝的铁门至今未对亚修上锁,而亚修也至今没想起去那里参观:他或许该去一次,事到如今,亚修终于感到他或许该对它更抱些担心。

      他们依然一起打游戏,在高清大电视上合作玩着什么儿童过家家似的星之卡比,亚修惊叫着被屏幕左端逼近的墙壁追上毙命,而尤里斯在好队友他以牺牲换来的协助下将将即时赶过了终点——于是亚修卡比在尤里卡比身边复活,被尤里卡比身贴身嘴亲嘴地补满了刚被清空的血槽,而尤里斯本人勾着嘴角也凑近了些,精神好的时候果然又开始说亚修不敢听懂的玩笑话:

      “你看,ツバメ,就连死亡也无法将我们分离。”

    12.


      然后亚修发觉他已经很久没有在意过四周的幽闭。电梯或者防火楼梯、灯光昏暗明灭的走廊或者深不见底的门洞,很久以来他始终害怕这些躲不过的环境,如今再置身其中时他却已经不会条件反射地开始恐慌。

      大概是因为他和尤里斯已经一起在那间采光优秀的小屋生活了足够久?尤里斯把每个房间都建得通透,白天落地窗外的森林和湖水近在咫尺,夜晚屋内的墙纸地毯衬得灯光格外温馨(地毯——尤里斯到底用了什么魔法清洁那些没法洗的地毯?),在地下室里亚修也始终能感受到尤里斯的气息,有尤里斯在亚修就无所畏惧。

      尤里斯为什么总知晓他的需求喜好?

      尤里斯和他手牵手穿过残月下的林地,湖水摇碎了夏夜的星空,亚修看见尤里斯望着水波微笑,便明白了美少年以前也常散步去什么湖畔看身边的人而不是月光。

      “……因为那家伙总让我没办法。”

      尤里斯每次都会读他的心,美少年伸出修长的手指适时地抚上他的面庞,一开口说起的果然就是哪个亚修早已熟知但又永远不会认识的人。

      ——是送给尤里斯书柜里那些小说的人吗?

      留给尤里斯那些植物图鉴的人吗?

      将那小屋布置得如此亲切的人吗?在阳台种他也喜欢的花草的人吗?和尤里斯一同开发那些食谱的人吗?

      尤里斯曾经也这样亲吻那个人的眼睑和嘴唇、让人在身上刻满印记,尤里斯和那个人一起在每年今天的夜晚看流星划过天空吗——

      “是…是你之前爱过的人吗?”

      “……我爱的是你,亚修。”

      尤里斯说的话总是真真假假,灰紫色的眼睛总在一些时刻晦暗无光;但是紫水晶里映着他自己淡绿的双眼,亚修于是莫名知晓美少年说这话时看着的的确就是他,一直如此,以后也是一样。

    13.


      于是他们终于在十字架下互相注视,图书馆的老师应邀做着他们的司仪,老师端着厚书一句一句念词,他们一句一句跟着老师宣誓:

      ——“相互拥有,相互扶持”。

      ——“彼此相爱,彼此珍惜”。

      “——直至死亡将你们分离?”

      尤里斯顿住看了一眼老师。

      为他们向上天作证的是那位男老师,和蔼可亲,但老师在那一刻看回尤里斯时,亚修还是不懂蓝绿色和紫灰色的眼睛里交换的含义。而尤里斯终于继续开口:

      “直至死亡……”

      ——他们也不会分离。

      他的恋人压低了声音,唯独这一句说得几乎咬牙切齿;老师大约没有听见被篡改的誓词,端着书继续主持完了仪式。晚宴就在他们的家中举行,他们的亲友熙熙攘攘直到夜快深了才逐渐散去,其中几位照例留得比其他人更久,老朋友们聊得兴起又簇拥着要和尤里斯去车库工坊。听起来是要实验什么新的机关陷阱,说话间尤里斯被几个人拽得跌跌撞撞,倒是好歹成功路过墙边摘下了库门钥匙,美少年随手碰到那里挂着的它的同伴互相敲击出清脆的声响:前门后门、信箱奶盒、每个房间的近乎只用作装饰的门锁、还有地下室尽头的那一间,密闭铁门的钥匙一如既往和同伴们挂在一起,那扇门也从不对亚修上锁。

    14.


      结实精美的铁门在亚修身后自行关闭,昏暗的灯光随即亮起。墙上的控制器写着空气的温湿,房间里阴冷得让人几乎没了打寒战的力气。密室内只有书架和一张空空的大桌,亚修在那桌前坐下,再抬头时书架触手可及,架上尤里斯的藏品被飘忽不定的白光进一步包围保护。

      尤里斯会魔法,亚修似乎早就确信了的。

      魔法屏障里架子上的笔记按着年代整齐排序,串在一起想来就是尤里斯回忆历史用的索引。索引尽头的魔法水晶里封着什么,一对对淡绿色的眼珠悬浮在透明的宝石里,像被树脂包裹的标本,最初的两颗的处理手法还显得生疏,而最后一颗被横亘的伤口切割,亚修当即想起尤里斯总爱吻他眼睑的那里。

      “——是你要我这么做;你说希望和我永远在一起。”

      尤里斯依然神出鬼没,悄无声息地已经走近了搭上亚修的双肩,或许像什么亚修一直害怕的幽灵。

      从不对亚修上锁的铁门里幽暗密闭,亚修记得他曾经无法承受这样的环境;密室的中心封着尤里斯的七对标本,淡绿色的眼珠早已失去光彩,亚修不知道它们的故事——或许他已经知道了一些,然后他会问尤里斯更多而尤里斯都会告诉他、又或许他什么都不会问。

      这不重要。

      地下室里幽暗密闭,亚修却终于不再恐惧,时间总会往前走,但他什么也不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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