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aude/Yuri】Apodidae……一点鹿/狼无差+其实满篇都是洛贝→尤里、或许还有半毛钱养子组幼驯染，各种私设/OOC_(:_」∠)_
总之写的时候在听Amazarashi的風に流離い，尤里生日快乐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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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子起飞后就不会落地，一辈子都要活在风里，洛贝伯爵早就知道了的。阿里安罗德的燕子已经飞走了，乘着风比什么都迅疾，燕子离开之后已经过了比它在这家里住过的更久的时间，他怎么会忽然又收到它的来信？
　　燕子当然不会再给他写信，他或许是他的养子最恨的人，至少这一点洛贝伯爵大概在相当早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一点自知之明；信是从菲尔帝亚来的，国王要他的领土、关达尔会领王军驻扎在城塞都市、王家的骑士会接管这片工业发展的示范区、还有什么如此这般的合作会议、他都答应就是了，反正他早就是这片糟糕土地上的一代代糟糕伯爵里的佼佼者、人尽皆知的，这片地这座城这个伯爵的名号本来就都和他这个人没有太多关系——何况信的字里行间都是燕子的痕迹。
　　燕子飞进风里之前总要先攀上一座比一座高的崖壁，想来菲尔帝亚确实比他这白银的少女更合燕子的野心（尽管他从祖宗那里白嫖来的这也已经是在整片大陆都赫赫有名的城池）。固若金汤的处女？就连这个名字都和那只燕子相去十万八千里。

　　随国王到来的却不是他梦里依然夜夜啼鸣的燕子。洛贝伯爵不记得他上一次见到国王身边这位盖斯巴尔城的这位青年是在何时——上一次他和这个小孩见面似乎也还是在梦里，王家骑士举着银弓，明明该是他的臣下，却无视他的勒令恳求一箭轻易射死了他，他惊醒了湿着一身冷汗想去找他的养子寻求抚慰，进了熟悉的房间才想起来燕子一去不回已经过了两年——他的燕子？
　　本属于他的美少年带着参会的另一方从城塞的密道姗姗来迟，原来那个盟主已经向王国借走了通晓诸事的燕子。说是要开什么互利共赢的会议，谈些什么工业和贸易、什么城市化和配套协定——跟他没有关系，他都没被邀请坐进国王和盟主带着各自最相关的秘书将要详谈连日的会议室。
　　……说不定这样赦免他的就是那只燕子。反正他不会说也听不懂，他生平就不擅长出席那类逃不过的场合，会议上真心实干的人们看到他一定也只会厌恶。
　　……原来燕子还会给他宽恕？他记得燕子从一开始就对他只有凶残凌厉，毕竟它若不用那双锐利的爪子扎进岩石就无法停留在本不属于它的高耸入云的峭壁；谁让他自己把小鸟从泥里捡回家的，鸟儿天性如此，洛贝伯爵想方设法想让它改变过了（他或许真的尽过力），只可惜就算是在这种方面他也做得糟糕透顶。

　　“——你尽了什么力？”
　　洛贝伯爵不知道来会谈的盟主为什么单独找到他这里。国王和带来的王家骑士去讨论之后的什么详细了、陛下借走了关达尔也借走了通晓此地一切的燕子，本应人生地不熟的盟主怎么竟然不生气自己带来的顾问就这样抛下客人擅自离去——洛贝伯爵何曾见过有人不恨抛下自己的那只燕子？
　　看起来还是在生气的——所以才来直接找他，打探燕子以往的轨迹、定位那双翅膀上的疤痕，试图以此让飞鸟再也不能离开暂时落脚的石壁——洛贝伯爵一猜就知道，这样的人他那几年见过足够多次。
　　但燕子是他亲手从泥里捡来的。就算现在美少年已经徘徊在又一个新的对象身周（若即若离地——或许的确与洛贝伯爵见过的哪一次都不一样：燕子对想要吃干抹净的对象哪需要留出像今天这样的距离？），那也是他的（曾经的）养子。他为什么要把珍藏的东西拱手相让？
　　“不会想要向我炫耀或者泄愤吗，听说你一向也对这种事情上瘾？我已经完全赢过你了，你看那家伙的模样就能看出来；但你还是有我不可能得到的东西——你为他做了那么多事、他一一回报你了，我可一辈子都没有这种机会，你还不想拿它们出来说给我听一听？”

　　洛贝伯爵想他的这些弱点一定也是燕子告诉这个人的，但又恍惚感觉或许眼前的人就是能一眼把他看穿、就像当年燕子对他做的一样。他为燕子做过什么、又获得了什么回报？他都要忘了，反正燕子要的他什么都给、燕子不要的他也一股脑地砸向那个少年——当时的记录都还全留着，支出的账簿、购买的条目、一本本公开或者被关达尔交代不得见人的书册还堆在书房的壁橱，餐厅花园马厩甚至地牢里到现在都存着他的养子喜欢或者用过的东西，燕子的房间从最后那天起就再也没有动过陈设——燕子都不会再回来了，他至少得拼命留下美少年在这里住过的痕迹。
　　“果然病得不轻。”
　　那个盟主这么评论，听起来却既不像谩骂也不像妒忌。盟主找他查这些到底为了什么？从城塞都市的收支里可以推出领地的经济、得知具体到时间内容和对象的明细后顺藤摸瓜甚至还能探知整个王国的底力，白银的少女体内暗道遍布，洛贝伯爵不知道盟主曾经侵占王都时当然也考虑过万一还需攻克这里——
　　“我想要一只完好的燕子。结果它的伤总不痊愈，我就要解决问题的根源，仅此而已。”
　　洛贝伯爵可以猜到眼前这人说的话也一句都不可信：他的燕子早就教会了他这一点，不想说的人的嘴里不可能吐出真实的事情。而那个盟主看他不信也不介意，合上从书房顺手牵羊取来的账本年记放去桌边，自己坐到床前的扶椅上重新打量他们歇脚的卧室，说着甚至做出了引导的手势，反客为主地请他也一并落座——盟主是不是已经看出那个时候伯爵也常让客人这样坐在床边、或者另一些时候坐在床上的就是洛贝自己？

　　那个时候，那个时候燕子的眼睛有时失去光明，但在更多时刻、大部分时刻，美少年的目光里总还是亮着刀子：是和他一样的、对自己的厌恶，但燕子比他更加罪大恶极——他在这位置上被人嫌恶嘲讽，但他生来就在这里；燕子可是生在泥里，为什么却总是那么固执。夜那么长，白天美少年为什么还会有精力跑去他总不知道的地方，燕子翅膀下笼络了哪些什么非要它那么奋斗不可的人，燕子每天拼着命到底想飞到多高的哪里？地位、金钱、权力、所有不属于它的——哪一样他没有给美少年？只不过是他洛贝伯爵能给的还不能满足吃人的燕子，王国的贵族之后是帝国和同盟的、然后听说是什么修道院的枢机卿然后是国王和盟主——盟主就能让它满足吗？国王和盟主早上见面的时候还说到什么山的东边的什么沙漠和丘陵？
　　——燕子想要的就是这些？燕子根本不要这些，他的养子跟盖斯巴尔的那个小孩在一起的时候，让它笑得那么开心的话题谈及的都是什么无趣的东西。那个小孩倒是已经长成了像模像样的骑士，做着国王的临时秘书来盖斯巴尔城的主君这里开会，会议结束后的间隙还在窗边跟燕子说什么让美少年又望上天空勾起嘴角的话语（美少年到底在看天上的哪里）？
　　“你还不知道？尤里斯在翠雨节的第十二天过生日。”
　　叫库罗德的人依然靠着扶手椅的椅背，一手支着脑袋随意把玩着耳畔的辫子，语气听上去既不像炫耀又不像鄙夷。
　　洛贝对此确实不知，洛贝直到今天才了解到他的养子每年就在这个夜晚庆祝生日（美少年说自己生在冬天，刚入冬的时候、对于一般落雪来说还稍早的时候；那么那又是个什么日子？）也是直到今天才了解到他的养子如今自然已经又换了新的名字（为什么连关达尔都比他先一步知道了燕子现在叫尤里斯？）——美少年的名字？
　　Yuris？
　　Martin？
　　洛贝未曾听说过的什么Juan、Karl、Camille？
　　哪个都不是，燕子经过哪里都不留痕迹，不让人抓把柄也不欠人东西。他的医生给燕子治伤，外面的里面的、临时的长久的，他的养子就很快把那些魔法也学了去然后再也不要阿里安罗德的医生帮忙；关达尔对少年严加训练，一大早就叫人又来补习贵族必备的枪斧知识，好像不知道他的养子直到快日出前还在为谁结着什么账单，于是少年就在回家来的第一时间先告诉了人家自己现在的名字——还有那些在那时应他的邀请或者违背他的意愿在他的眼前享用他的养子的人、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和他的养子做他不知道的事情的人。关达尔说帝国肃清了很多腐朽的大小贵族、王国也是、同盟似乎也趁着战乱结束好一阵清理，大小罪状证据确凿、不知新上位的领导者们日理万机之余是从哪里弄来的那些这么多年都没人管的事情的证据——关达尔说那复仇很快一定就会轮到他、他逃不过去的；结果如今这就是对他的惩罚吗？国王亲自来要走了他手里的烫手了几百年的产业（四百？他哪会去记？），可这一来他难道不是反而落得自由（尽管自由之后他又怎么知道应该怎样继续生活？）——唯独赦免他一个，是因为他真的把泥巴里捡来的燕子送上了青云（甚至还遵守约定未曾打扰它的母亲）？

　　洛贝伯爵不知道眼前的来客对他说的到底满意几分，毕竟盟主摆明了是在向他打探食人燕的信息，他说来说去讲的却都是自己的事情。
　　但本来不就会是这样，否则盟主难道真的妄图探听食人燕主动隐瞒的消息——食人燕不想挖出来的，盟主以为自己就能找得到吗？
　　盟主撑着脑袋听得似乎漫不经心，耳畔的手指随性把玩着那根精细的辫子：
　　“是这样吗。说不定是我在帮他找？”
　　眼前的男人反问得不置可否，洛贝伯爵于是确信对方果然也是让他厌烦的类型；“也”是，因为还有那只快得抓不住的燕子。
　　燕子自己想必也不喜欢和它一样的类型：毕竟燕子从来就不喜欢它自己，憎恶它的头发、眼睛、皮肤、嗓音、举着刀子恨不得把它们一样一样都还给曾经为他受苦受难的母亲——洛贝发誓他不把他看见听见的这些说出去，于是他的养子终于又恢复成温顺的表情，向他重新献上它的嗓音、它的肢体、它听话地注视、它把头发如养父所期望的那样留起——那些头发，自从尝过第一次之后洛贝伯爵就再也没让少年剪过头发：少年是女神的恩赐、每一根发丝都是。洛贝看着紫丁香的秀发一年一年逐渐垂过少年的胸口、腰肢、胯和股直到膝盖，平时被藏起来盘得利落看不出长短，他要的时候就为他解开梳成美丽的辫子，彼时又瀑布似的散在床铺、垂到地面，太阳再升起再落下、燕子又从房里飞出去后床上地上还是一根根缠绕的发丝、或许像美少年再度流失的生命；很快他的养子开始时时离家，有时离去得很久、洛贝几乎怀疑燕子找到了更高更好的崖壁而已经不打算再归还，好在每次他的养子还是回来、回到家依然散下紫丁香的瀑布、那些头发时常比少年离去时又长了些许——但是他的养子果然还是恨他，燕子终于唯一一次从学校寄信给他、信里说着狠毒的话，随信附了一米多长的头发仿佛是还给他什么罪恶的证据。洛贝在少年的卧室里看着信出离愤怒又无力反驳，他把手指插进发丝、就像他攥紧美少年头上活着的秀发、而已被截断的头发当然没有反应，于是他才恍惚知道他的燕子或许这次终于彻底离了家——他的燕子——他大概早就不该这样称呼，想来美少年从来就不曾是“他的”燕子：他的燕子（现在叫尤里斯了）已经又留长了头发，紫丁香的发丝垂到胸前松散地系着，洛贝伯爵坐在床边看他对面初次见面的男人，忽然意识到如今他的养子的头发已经长得又能编出精细的辫子。
　　这个人以为自己就能捕获燕子吗？
　　洛贝伯爵终于发作，言语砸在名叫库罗德的男人身上还是激不起半点水花：
　　“这是我们的问题，你继续说你的事就可以。燕子在风里总会飞的，风里总该有只燕子。”

　　然后房间的门就在这时被人打开，他的燕子冷冰冰地站在门前。洛贝不知道他们的对话到底被听去了几成，或许谈话从最开始就已经被它听见：
　　“通奸卖国可是大忌，伯爵，您不该给人看那些帐簿、您作为伯爵都不该把上面记的那些赠给不可信的养子——里刚公爵，您知道陛下希望不必与您算计这些事情。您现在该去休息；还是要我服侍您回为您准备的卧室？”
　　装腔作势，燕子明知他们三个的身份关系绝非如此。洛贝感到熟悉的怒火冲上头颅，而燕子已经走到了他和盟主之间、停得离他更远一些，燕子果然已经攀援上新的崖壁、燕子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凶残地驳斥他的每一句话语——
　　而那个盟主在更尖锐的字眼从燕子口中迸出之前插入接过了话题、不动声色地也接过了他的养子的身体；然后他看着那两个人从门口离去，剩下他自己今夜大约又要孤独地留在他养子的卧室里。
　　卧室的窗外月明星稀，洛贝伯爵抬头再去看，果然还是看不出他的养子总仰望的可能是哪一颗白星。那些夜里燕子老是睡不着，干脆在月亮下星星下又来找他，榨干了他能给的东西之后又消失在他的梦里，他睡醒后的第一件事永远是要找他的燕子——今夜之后也是？
　　洛贝伯爵于是无法入眠，失魂落魄地从比自己的卧室更让他熟悉的房间开门出去，穿行在城堡的黑夜中不知自己是不是期待在走廊的拐角抓住又要离家的养子、在路过书房时发现想要躲进去的飞燕——然后他确实见到了燕子、燕子或许这一回没有见到他；燕子的脸上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表情，或许是什么最后留给他的施舍、或许是燕子真的已经不再在意、然后那个盟主在他能够醒悟前就封锁了他能看到的其他任何情景——然后那个盟主泰然自若地从哪扇门后走出，盟主手里的两杯茶水飘来他不认识的香味，洛贝伯爵看着今天初次见面的男人把其中满满没动的那杯倒进了墙角绿植的花盆。
　　他的养子已经睡了，睡得比那四年多里的哪一个夜晚都更安宁，太阳升起之前燕子不会记起曾经落脚的崖壁。
　　——然后太阳照常升起，下一个日出时阿里安罗德就成了实质上的国王直属地：或许是他作为伯爵在这位子上尸位素餐几十年唯一可能做出的为人称道的事情，或许是燕子在再也不回他的阿里安罗德前留下来的怜悯的赠礼；从此具体的事务会任那个盖斯巴尔城的骑士处理，辅助的工作仍由关达尔执行，还有与邻国的交流贸易，哪一样都用不到洛贝伯爵自己。
　　然后国王和骑士骑马走了，关达尔在城堡门口为尊贵的客人送行；洛贝伯爵连这点告别的仪式也不用参加，远远在城楼上只看见叫作尤里斯的美少年接受了邻国人的邀请。他的养子轻巧地跳上那个盟主的白龙，脸上依然是他从来没有机会见到的表情；燕子从此再也不会落地，一辈子都可以飞在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