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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勒维耶城回忆录【未完结】

    ⚠️内含非正确价值观导向,请勿模仿。

    #蠍瓶
    ScoAqr
    #雙子魚
    twinFish

    勒维耶城回忆录.

    我曾经认识过一个朋友,漂亮、高挑、身材瘦削,一头搭肩的雾白色卷发,淡青色眸子如泉水般清澈,他的打扮相当醒目,戴着几乎每天不重样的夸张耳饰,右臂上覆盖着一大片刺青。当年我还在勒维耶的街头卖唱的时候,时常能在收工的时间点遇见他。他是个涂鸦艺术家,总爱在深夜活动,穿一件洗到褪色的深青色外套,脚蹬银色长靴,总是不背包,把喷漆瓶子藏在斗篷里。

    第一次与他相识是许多年前的一个晚上——虽然在此之前我已经见过他很多次,但真正要说接触还是得从这一天算起。那一天,我拾起了他遗落在地上的耳钉,一枚由铁丝缠绕而成的、通体黑色的茧形耳钉。我叫住他,将东西塞进他手里,他起先是惊讶了一下,然后开口似乎想要对我说些什么。但那时的我还很年轻——我发现他脸上似乎带着未干的泪痕,眼里透出无底的忧郁——我呆住了,心里莫名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焦虑,于是我后退几步,仓皇逃走了。

    过后我有些后悔,思索着就这样逃走是否对伤心的人太不礼貌,但第二天我提着音响回到平常唱歌的地方的时候,我发现我身后的墙壁上出现了一对雪白的天使羽翼,旁边附着一行小字:谢谢你让我留下。

    我不知道这句话是想表达什么意思,难道这耳钉还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我按耐不住好奇,故那天晚上特意晚收摊了半小时等他。他果然出现了,还是穿着和先前同样的衣服,只是没有带颜料,而是拉着我去了某个清吧。

    我们坐在那里聊天,从巴洛克的拱顶聊到真空中的球形鸡,最后聊到宇宙尽头的餐厅——与其说是聊天,倒不如说是他一个人在胡乱发散思维,直到快天亮,我都没有得到说多几句话的机会。最后道别的时候,他告诉我他的名字叫Aquarius,是这座默默无闻小城里的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小艺术家。

    作为交换,我也告诉了他我的名字。他笑了笑,说,谢谢你,Pis,今天聊得很开心。

    我赶紧趁此机会道出了我的问题,Aquarius却扭头回避了我的眼睛,半晌才随口搪塞道:我有写过这个么?忘了,就当是我随手瞎写的吧。

    即便如此,在那以后我们还是熟络了起来,毕竟几乎每天晚上他都会在我收工的时间点于街角处现身,然后拉着我去老地方谈天说地。

    不得不承认,我们的节奏确实相当契合。虽然他聊天总爱跑题,但他跑偏到那些不着边际话题时也会询问我是否乐意听。某些晴朗的夜晚他会领我去参观他的巨幅墙绘,躺在铁轨旁的半山腰上看转瞬即逝的火流星,鲜明的笔触与月色融为一体,仿佛整座小镇都变为了他的画布。我们穿过堆满五颜六色油漆桶的破旧仓库,在萤蛾飞舞的路灯下他将瓶子塞进我手里,叫我攀上梯子为他的新作增添一抹我的痕迹。我也渐渐被他的热情所影响,放下了一开始的戒备心,我邀请他做我的第一位听众,一曲结束后向他解释歌词里的隐喻含义,他也会像个学生似地认真点头,拍着双手以示惊叹。我很喜欢他谈及梦想时沉醉的表情,虽然底色只是微笑,但不知是酒精还是心情的缘故,Aquarius脸上总是浮着一层淡淡的红晕,整个人一副服用了致幻剂似的恍惚神情。

    「你知道吗,Pis?」

    某天Aquarius坐在吧台前,神秘兮兮地对我说——Aquarius说话总喜欢以这样的格式打头,即使我们已经认识了超过三个月,他也仍旧如此。

    「圣杯九,意味着对现状十分满意,」他闭着眼睛,摇头晃脑,黑色指甲轻刮玻璃杯边缘,「小阿尔卡纳里我最喜欢的一张牌。它是一张能够让人得到满足的牌,在回答是否问题的牌阵里,它代表绝对的肯定……」

    说着,他端起玻璃杯想要小抿一口,却发现杯子里的酒已经见底了,他于是站起身,想招呼酒保来再为他调制一杯,后颈处的衣领随着他的动作滑落,露出雪白晃眼的背部皮肤,忽然间我似乎注意到,他乱七八糟的发尾下,有颗珠子在闪烁着银光。

    Aquarius回过头,发现我正在盯着他看,我一下子慌了神,担心这样直勾勾的视线会冒犯到他,但Aquarius只是笑了一下,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也许是察觉到我的心思,他伸手摸了摸自己后颈的银珠,然后俏皮地甩了一下头,眉头一挑,用炫耀似的高傲语气对我说:「漂亮吗——我男友给我打的。」

    我这才知道他一直有个男友,名叫Scorpio,是位纹身师,在这座小城的角落里开着一家不温不火的刺青店,偶尔也做做人体穿环的生意。

    「……这一只,是我们第一次交往那天,他送我的纪念礼物;这一只,是去年他生日那天,我们做爱时他留给我的惊喜……」Aquarius亲密地贴在我身边,头一回在我面前脱下了他的外套,单薄上衣隐约透出乳环的痕迹,显得他本就微醺的表情愈发迷离。他如数家珍般地向我介绍了他身体上的每一枚银环,最后轻轻撩开衣摆,向我展示了他的最后一枚脐钉:「——这一只,说来好笑,它的来历比较叛逆:是我们在一起的整整第三个月、并且是第一次闹分手那天,他生着闷气为我打的。」

    我呆住了,我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一个人身上会穿这么多环,从头到脚,所有我能想象的、不能想象的地方,全都被他穿上了环——换作是一般人,第一次看见他说不定会对他产生敬而远之的想法吧。我愣愣地望着他千疮百孔的身体,忍不住开口问道:会疼吗?

    话脱口而出的一瞬间我立刻后悔了。穿环,怎么可能不疼呢?我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有多么愚蠢,但Aquarius只是小小地顿了一下,然后又恢复了先前神游似的表情。

    「不会疼啊……」Aquarius垂下眼帘,声音轻得宛如梦呓。

    「爱……怎么会疼呢?」



    我的思绪无端飘远,忽然也想起自己的男友来。

    那人名叫Gemini,曾经是名魔术师,一个冬日的清晨我们也是在这条街上相遇,然后花了三个星期了解彼此,并且迅速坠入爱河。

    我们度过了完美的三个星期。闲暇之余他经常带我去码头散心,看游轮与飞鸟掠过夕阳,在天际线尽头留下拉长的斜影。他总爱凝望远方,海风吹起他细碎的乱发,残阳照耀着他的异瞳闪闪发光。

    在第三个星期的第一天,他指着从树梢上飞起的鸟儿告诉我,他其实是异乡人,因此生来便是不属于这座偏僻小城的,将来总有一天,他也会像这些迁徙的鸟儿一样——一去不复返。

    他果然离开了。

    不辞而别。不知哪天起我便再也没有见过那个熟悉的身影,勒维耶的街头少了这么个让我挂念的人,我的心里不禁空落落的。自那以后,我每天都会来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唱歌,观察每一个过往的行人,想要再次发现那张狡黠的面孔。可后来,我们共同的朋友告诉我说,Gemini是去了更大的城市,说是要在那里登台演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将来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我的心情顷刻间跌落谷底,难道我们的恋情就这样无疾而终了吗?我不愿意承认。为他写了大半的歌词还躺在桌面上,等待着我用告白的烛光来庆祝离别的晚宴。我不愿意放弃,拉开抽屉将这未完成的曲段封进了琴谱里。我心里默念着,假设哪一天他回到我身边,我一定要将它亲自唱给他听……水边疯长的杂草堆积了一片又一片,没来由的念想支撑着我等待了一天又一天。不计其数的日子过去了,他的消息却像是沉入海底的断锚,再也没了音讯。



    「Pis,Pisces!」

    一只手在我眼前挥了挥,我从梦中惊醒,发现是Aquarius在向我招手。见我回过神来,他兴奋地揽住我的肩,挤眉弄眼地向我展示他新穿的舌钉,银色珠子反射吧台清冷的灯光,我莫名觉得它好像贝母上的珍珠,破开血肉生长发芽。

    「好看吗?」Aquarius用他水色的眼珠盯着我,清澈见底的瞳仁里满是期待。我呆愣地点头,撇开还未理顺的杂乱思绪打算随意应付一下他,可还没等我张口,Aquarius就已经撑着吧台椅转了个圈,像个在平安夜得了梦寐以求礼物的孩子一般大笑道:

    「太好了!Pis,你知道吗?Sco也很喜欢这个,他说这样——」Aquarius凑上前来,用拇指和食指比划成一个圈放在舌头前边,「很舒服。」

    Aquarius丝豪不掩饰他与Scorpio的情事——也不知道是否是我的错觉,这段时间他提起Scorpio的频率,似乎比我刚认识他时高了太多了……



    「……有时候我也会想,假设那天你没有把这个东西还给我,现在我们会是什么样?」之后的某天,Aquarius百无聊赖地趴在桌面上,一手拨弄着连接唇环与耳钉的挂链,一边自言自语,玻璃杯中的冰块被他搅弄得哗啦作响。

    「我们肯定不会成为朋友。」他笃定地说,又歪着头咂了咂嘴,「Sco肯定也还是老样子,他才舍不得他的Papillon。」

    「……那我呢?」Aquarius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地抬起头,又软绵绵地趴了下去,没头没尾地自问自答道,「或许……我不在这里了也说不定?」

    我向来看不懂Aquarius的自娱自乐,况且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我也早已经不会再大惊小怪了。我默默喝了一口杯中无酒精的饮料,低头打开手机把曾经与Gemini的合照又看了一遍——Aquarius每次提到他的男友我都会想起Gemini,他提起Scorpio的次数越多,我想念Gemini的次数也就越多。明明我和那个人的全部回忆加起来甚至不到半个月,可几十倍于它的时间过去了,这三个星期的记忆却不知为何不减反增,像无边无际的潮水一般密密麻麻无限制上涌,冲刷得我本就摇摇欲坠的耐心也快要消磨殆尽。

    我匆匆关掉屏幕,有些烦躁地把手机塞回口袋里,可这时Aquarius的手机却恰巧响了起来,他手忙脚乱地摸出手机,起先只是“嗯嗯”地附和了两句,对面不知说了句什么后,Aquarius忽然睁大了眼睛。

    「Pis……Pisces!」Aquarius突然转头看向我,激动地摇起我的肩膀,在嘈杂的音乐声中开口说出了我这辈子从不敢想象的一句话——

    「Gemini回来了!」



    Gemini回来了?

    从Aquarius口中听到这个爆炸性消息的时间仿佛就在半秒钟以前,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呆呆地站在堆积如山的衣服前发愣。

    Gemini回来了?

    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赶紧跑到穿衣镜前用力搓了几下自己的脸颊才敢确认这不是梦,镜子里的我和我本人有着如出一辙的动作,没有半分半毫的提前或滞后。

    我站在镜子前笑出了声,泪珠不知何时顺着我的脸颊滚落了下来,淅淅沥沥在地摊上砸出褐色的水花。

    Gemini回来了……Gemini回来了!

    对!我要去找衣服!我突然想起来。我要穿着我最漂亮的衣服去见他,三年多以来的第一次见面我一定要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不然Gemini该怎么继续记得我呢?不然我该怎么让Gemini不再次离开我呢?

    我擦干眼泪,给自己鼓了把劲又重新钻回衣服堆里。这条裤子?他会不会觉得太前卫?这件毛衣?他会不会觉得太粗俗?这条围巾……等等,我的歌!

    我忽然想起他离开那天我匆匆封存的那首歌,只剩最后一小节我就能够写完了。我急急忙忙地爬起来扑向书房,拉开房间里所有的抽屉试图寻找旧时的痕迹。为什么我当时没有写完呢?为什么呢?我懊悔地捶胸顿足,无比愤恨过去那个悲观的自己。Gemini回来了、Gemini已经回来了……我已经来不及了!

    「叮咚——」

    门铃的轻响把我从惊慌中拉回现实,我抬起头,发现这声音确实不是我的幻听——但这个时间点来的会是谁?我脑子里一团乱麻,我没有邀请过哪位朋友到我家来啊,也没有提前打过什么维修电话,难不成……外面的人,是Gemini?

    这个大胆的猜想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我试图打消这个念头,却实在想不到除了神出鬼没的Gemini,还有什么人会喜欢不请自来。我将信将疑地挪到玄关处,准备打开猫眼确认一下门外人的身份,可就在手指即将碰到金属翻盖的前一刻,外面的人说话了:

    「Pissy,还记得我吗?」

    我猛地打开大门,几乎是飞蛾扑火般地扎入了Gemini怀里。我就知道是你!我大喊着,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因为除了你,没有人会管我叫Pissy。



    我突然睁开眼睛,汗水顺着脊背流下,卧室里的窗帘仍严严实实拉着,只有边缘破碎的缝隙漏出一点仅属于白昼的天光。

    身边的床单冰凉,这里没有人。

    睡意消散了大半,我惊坐起身,室内的家具还保持着原来的样貌,没有Gemini回来过的痕迹。

    是梦吗?

    我狐疑地低头检查自己的身体,发现自己身上也穿着与平时一模一样的那套睡衣,就连最上面的扣子都系得规规矩矩。

    Gemini……没回来?

    我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确认自己已经完全处在了现实中,又探头看向穿衣镜里的自己,镜子里的人也是一副魂不守舍的表情。

    明明昨天夜里……

    我抱着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记忆。夜幕下那人皮肤的触感仿佛还近在咫尺,与他十指相扣时心跳的频率,情到深处时略微粗重的呼吸,我还全都记得!酣畅淋漓的肉体交流是那么亲密……可这一切的一切,难道都只是我因为过度思念产生的幻觉、我的一厢情愿?

    我手指发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翻下了床,拖着被子跌跌撞撞地逃出了房间。不……Gemini一定在的!我的记忆不应该出错!我相信自己的感觉!我没有失去他!Gemini他……他肯定还在这附近!

    高个子的青年站在阳台边看风景,没有注意到我的出现。

    他背对着我,慵慵懒懒地趴在栏杆边上,手里端着我常用的茶杯,热气从杯口冒出来,他面朝窗外,清晨的薄雾笼罩在他身侧,给他发丝镶上了一层绒边。

    我不由得停下脚步,默默望着他的背影,心里忽然感到一阵酸楚,长久的离别早已快要让我的渴望分崩离析,见了面以后为什么仍然对我若即若离?我不甘心。我轻手轻脚地走上前,从背后抱住Gemini,抱住那抹海上的泡影,小心地贴在他的脊背上,轻声问他:我们不要再分开了好么?

    Gemini低下头,轻轻搭上了我的手,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但我已经暗自下定了决心。



    「你说戒指?」

    轻音乐的白噪声中Aquarius睁大双眼,凑到我面前这样问我——这是Gemini回来前的某个晚上,我们惯例在老地方碰面。

    他凑得实在太近了,我被这样没有边界感的行为弄得有些不舒服,因此稍稍往后退了一步,但Aquarius却好像没有注意到似的,将本就已经离我够近的左手继续得寸进尺,几乎要戳进我的眼睛里。

    我皱了皱眉,被迫瞥了一眼他的无名指,一枚血红的宝石镶嵌在他手指根部,取代了本该属于戒指的位置。

    ——毕竟眼前的是一位不讲理的酒鬼。我暗自叹了口气,无奈地点了点头。

    「那当然是不用戒指啦~」Aquarius痛快地收回了手,回答着我并不存在的问题,他哼起小曲,依然没有察觉到我已经有些不满的小情绪——说实在话,我也确实拿他没有办法,Aquarius今天喝得实在是太多了,酒精已经在他脸上爬满了红晕,平时认真掩盖着的纤细肩颈也从外套里滑了出来,那些闪闪发亮的埋钉失去了藏身之所,纷纷与室内的潮湿空气来了个亲密接触。他微微欠身,像只猫似地伸了个懒腰,又把手指抬到灯光下,一边欣赏一边继续对我说:「因为这个,就已经是戒指了哦~」

    「你醉了……」我拉住Aquarius的手,想要阻止他继续喝下去,可这醉鬼好像是以为我要抢走他的酒瓶,用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甩开了我的手,他摇摇晃晃地冲我得逞一笑,然后狂放地把酒一饮而尽。

    「……自从Sco给我穿了这么多环以后,我们感情是越来越好了……」Aquarius靠在红砖装饰的柱子上,抱着空酒瓶,像唱歌似地有一搭没一搭地哼着,「每次我们上床,Sco都特别喜欢抚摸我穿环的地方,他说这些是他送给我的爱的枷锁,能把我们两个人牢牢拴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青年半闭着眼,一副吃饱餍足的表情,他翻来覆去地摆弄手指上的“戒指”,亲吻顶端红色的珠子——今天Aquarius比以往喝得都要多,他能喝这么多,完全只是因为他即将迎来与Scorpio的正式交往纪念日。

    「诶~你知道吗,Pis?」Aquarius忽然直起身子问我,强撑着睁开因醉意而黏在一起的眼睛,虽然表情严肃,但说出来的话早已经含混不清了,「穿环……穿环是人类最美妙的艺术!Scorpio爱我、离不开我,全部都是因为我穿了这么多环……」

    如此荒谬的结论。我无奈地皱了皱眉,只得耐着性子继续劝他:「Aqu你……」是真的醉了。

    然而后半句话还未说出口,Aquarius就突然浑身脱力栽倒在了我身上,我接住他,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空荡荡的酒瓶脱了手,咕噜噜地滚落到地上,挥发出最后几滴刺激性气味的清液。我连忙想将Aquarius推开,却发现这人的身体软绵绵的,看样子是已经睡着了。

    我没有办法,只能摸出Aquarius的手机给他那该死的男朋友打电话,叫人来把这个烂醉如泥的家伙领回去——等到那个男人踏进店门的时候,罪魁祸首正靠着我睡得香甜。

    「真是辛苦你了。」黑发的男子意外地有礼貌,一进来就从我手中接过了像死鱼一样的Aquarius。也许是感受到我们的动作,Aquarius短暂地醒了过来,发现Scorpio出现在自己身前,忽然眼睛一亮,抱住那人又是索吻又是求蹭,活像宠物只找回了失散的主人。可面对这样乖巧的Aquarius,Scorpio却好像并不高兴,非但并没有奖励他,反而三下五除二把人打横抱了起来,并且以一种非常不雅的姿势扛在了肩上。Aquarius屁股朝前脑袋朝下,乱蹬着双腿表示抗议,嘴里也不知道嘟囔着些什么东西,Scorpio被他惹得皱了皱眉,照着他的屁股就是一巴掌拍了上去。可怜的Aquarius反抗无效,发出一声软绵绵的哀嚎,接着就再没了动静。

    我睁大眼睛观察Scorpio,发现这个男人确实长着一张无可挑剔的脸,看来Aquarius曾经的吹嘘并不夸张。他外表乍看上去好像生人勿近,但仔细一瞧又能发现这人的眉眼并不狠戾。他也是个不怕疼的家伙,与Aquarius一样,Scorpio身上也穿了许多环,尤其是他眉骨上的那一只,我直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再后来,我替Scorpio叫了一辆车,帮他把熟睡的Aquarius抬上了车后座,等到他们离开以后,他们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就不知道了。我只记得那天的最后,Scorpio在马路边上替Aquarius掖起凌乱的外套,帮他把后腰露出的腰窝钉仔仔细细地藏好,左手无名指在路灯下闪烁,那上面,也有一枚与Aquarius一模一样的、替代指环的水蓝色宝石钉。

    「……你知道吗,Pis?贪新鲜的恋人肯定会喜欢的……」Aquarius的教唆像是有魔力,在每一个没有安全感的深夜萦绕在我耳边,引诱着我前去探寻,「……你看我这个,很性感吧~它不仅能让你在做爱的时候变得更加有魅力,而且说不定能激起对方的独占欲哦~让他永远依赖你,永远永远、离不开你……」

    歪理,疯子的歪理!我用指甲掐了掐手心,想象针尖穿过皮肉的刺痛感——起初我确实认为这只是个彻头彻尾的歪理,不用过多揣测都能发现它的荒诞不经,但它真的荒谬吗?我不由得有些动摇。我不得不承认,我不确定。Gemini确实是个贪新鲜的恋人,Aquarius说的没错,他总是对所有新潮的东西了如指掌,又在很短的时间里将他们抛诸脑后,我忽然发现我好像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人真正喜欢什么东西,即便是生活在万花筒一般的乐园里,他也每天都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好像全世界都唤不起他的兴趣。

    Aquarius的酒后疯言重新萌发,我也不由得开始重新审视起这个问题。



    我最终还是选择了敲响Papillon的门。

    Papillon、Papillon。我盯着招牌默念着。含义是蝴蝶,好名字。

    吱呀一声轻响,是Scorpio拉开了门,发现外面的人是我,便非常自然地领我走了进去。我不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先前有一次Aquarius宿醉倒在大马路上,我就通过电话联系的方式跟随Scorpio来过一趟。这是一间装修得十分简洁的小店,门口鱼缸里遨游着两尾黑鱼,灯光照亮的台面上手术器械码放得整整齐齐。我探头望了一眼屋子最深处那个房间,Aquarius果然在那儿睡觉——白天这家伙从不露面,晚上除了画画,就是拎着酒瓶子四处游荡。

    「你今天找我,是有什么事吗?」Scorpio率先打破了沉默,转过身来开门见山地问我。我张了张嘴,突然不知该从何开口。我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试图寻找一个准确点的措辞,Scorpio可能也是发现了我的困顿,继续关切地问道:「是关于Aquarius的吗?」

    我下意识点了点头,又用力摇了摇头,最终一咬牙一跺脚,决定豁出去:「你认识Gemini……对吧?」

    「对。」

    「我对Gemini的感情……Aquarius应该跟你说过。」我顿了顿,在脑子里摸索到一个还算贴切的比喻,「就像……无数只蝴蝶?堵在我的嗓子眼里,互相推搡着、叫嚣着,想要出去,想要直白地表达他们的感情。我爱Gemini,我爱Gemini胜过我的生命,就算他对我再差我也不会……不对,Gemini从来就对我不差,他从前给过我那么多美好的回忆,回家的第一时间也是回到我身边……可是为什么现在我总是觉得……不对,我不应该怀疑……但是,呃,总之,我的意思是……」我已经意识到自己语无伦次,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我没办法确定Gemini是不是真的爱我,我不知道他究竟是认真的还是只图一时新鲜,我不清楚我究竟是不是应该变得更特别一些才能……但是Aquarius说过他肯定会喜欢我穿环的样子的,他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况且Aqua也一直告诉我这就是你们为什么变得像现在这样亲密的原因……」

    如此冗长的一段话让我差点没喘上来气,以致我的声音都带上了一丝颤抖。句子的最后我长呼一口气,停顿下来,又抬头看向Scorpio:

    「所以,如果我也穿环,我能不能留住他?」

    Scorpio沉默了,靠在门框上掏出一支烟想点燃,见我一脸纯良的样子,又礼貌地问我:「不介意吧?」

    我摇了摇头。

    Scorpio会意点头,不紧不慢地点燃烟草深吸了一口,混浊的白烟缭绕,掩盖了云雾背后他的表情。

    「那现在,换我来给你讲个故事吧……」



    从前,有座孤独的小镇里有个离群索居的画家,他的艺术不被世人欣赏,前半辈子穷困潦倒,只能躲在一间废弃的仓库躲在那里写写画画。简陋的画室里颜料堆了满地,画布和梯子倒得横七竖八——但他从不介意,反而每天过得相当潇洒,白天就在那被油漆桶包围的小窝里睡觉,晚上则是躲着所有人创作他的巨幅绘画。因为按他的话来讲,这样的生活比远他曾经历的任何日子都更加自由,所以反倒不如就这样安家。

    画家擅长画飞鸟,擅长画蝴蝶,擅长画一切带翅膀的生物,或许是看到了自己的缘故,画家总是往他的羽翼里倾注过多心血。每每画到尽兴,他都会开一瓶劣酒庆祝,用刺鼻的酒沫浸润蝴蝶的鳞片,为灵感的降生干上一杯,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直至他的新作破茧而出。

    其实,画家从前并不孤僻,来找他画画的人也不在少数,他们曾出大价钱想让他画肖像,却无数次地被他拒在了门外。他只乐意画自己想画的东西,就算偶尔为了谋生委曲求全,也常常因为修改意见与客人大吵一架。慢慢地,欣赏他的人也越来越少了,即使本来就算不上多。画家的生活日益窘迫,卖掉了家里留下来的房子,收拾行囊,独自搬去了小镇边缘的铁轨旁边住。

    不过幸运的是,画家在那里遇到了他的情人,二人一见如故,很快就在一起了。情人不在乎他是什么样的人,也不在乎他曾经历过什么事情,他包揽了画家的一切生活起居,甚至给了他一间新屋子让他安心画画,虽然画家总抱怨那里不如他的仓库舒服,但也只是说说而已。他与情人的热恋期就是他的创作爆发期,在那段日子里,画家的新作堆了小半个地下室,沿街的墙面上也时不时出现他的身影。他开始试着接下以前不爱干的活计,试着让自己的脾气收敛一点,将生活本身改造成礼物回赠情人,包括他自己。

    可惜好景不长,争吵爆发了,那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三个月,一个阴云密布的夜里——争端的起因非常简单,只是画家无意中开的一个玩笑:如果我离开这里,去大城市,那里会不会就有人接纳我了?而他的情人却用从未展露过的严肃表情认真回答:你没有必要去大城市,留在我身边,我开店养你就足够了。语气严厉得像警告。

    画家顿时感觉受到了莫大的约束,他发现自己身处的爱情是个谎言,是对方精心编织的牢笼。他头一回表现得像那样过激,哭着冲进了瓢泼大雨里,情人找了他一整晚,最后在已经长草荒芜的旧仓库里找到了他。画家蜷着身子缩在墙角,目光呆滞地往自己嘴里塞颜料,闪电映照在他的脸上,显得那一大片黄尤为刺目,其他红的蓝的痕迹混着尘土,把他浑身弄得脏兮兮的。情人彻底被他激怒了,拽着他的手臂强行拖他去了医院,痛苦的洗胃过后,画家躺在自家小店的处置台上,奄奄一息地任由对方摆布。

    「既然你要伤害自己。」惨白的冷光灯下,情人面无表情地戴上橡胶手套,那冷静的表情远比直接发火更加恐怖,「倒不如让我来伤害你!」

    画家用眼神苦苦哀求,情人却不紧不慢地拿起了他的穿刺工具,用手指轻轻抚摸着画家的腹部,像在抚摸一枚干枯发脆的昆虫标本。骨节分明的手一路向下,沿着干瘪的肋骨中线,直至他的小腹。

    「别怕。」

    自那以后,画家的躯干中央多了一枚小小的脐环,以泪水浸湿枕头作为代价。

    也是自那天开始,画家恢复了原先古怪的性子,疯疯癫癫的,终日以酒为乐,虽然不再提离开情人的事,却变得愈加孤僻,愈加乖张,像赌气似地处处跟情人对着干。情人也恼火于他的执拗,即便他已经按着自己满意的样子自断了后路,但情人看得出他不是发自真心。他愈发觉得画家疏离、冷酷,像一抹随时都能被吹散的烟雾,他像发了疯似地往画家身上穿了越来越多的环,钉死一只蝴蝶都不需要这么多根虫针,他心里一个阴暗的想法开花结果,他想要将画家的外表改造得可怕怪异叫人难以接近,好让其他人在接近他之前就通通远离。

    他们度过了一段浑浑噩噩的日子。

    可名为爱的瘾远大于磨合的痛苦,即使每天争吵打砸,矛盾升级乃至大打出手,他们仍然离不开对方。画家只有选择将自己泡在酒里才足以麻痹自己,而情人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也染上了戒不掉的烟瘾。他们接吻,他们放纵,他们砸碎了收藏标本的干燥箱——直到某一天,画家猛然惊醒,发现自己再这样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刺猬无法收起它的尖刺,任性而为的抱团取暖只会给双方都徒增痛苦。他终于下定决心,在某个迷茫的夜里订下了出城的火车票,仓促得甚至没来得及备行李。



    「如果故事到这里截止,或许会是个好结局。」Scorpio吐出最后一口烟,俯身按灭了烟头,他不紧不慢地踱步到垃圾桶旁边,将烟灰缸里盛满的烟丝倒了进去,「可惜,他遇见了你。」

    我不可置信地看向Scorpio,黑发男子缓缓直起身,也回头看向我。

    「没错,Aquarius后来向我承认了,那天他原本是打算把所有我送给他的环全部扔掉的。」Scorpio语调平静,那毫无波澜的嗓音仿佛是在描述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可是你替他捡了回来。那天晚上你走之后,Aquarius捧着「茧」沉默了半小时,在脑中把我们在一起的所有细节全部仔仔细细反刍了一遍,又把我们所有可能的未来全部认认真真推演了一遍——但到最后,还是败给了爱。」

    所以……是我做错了吗?我怔怔地张了张嘴。

    「不,你没有做错。」Scorpio直截了当地否定了我,「恰恰相反,你做得很对。Aquarius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虽然他随时可以走,但如果真的放任他一个人在外面闯荡是肯定不会有好下场的。他曾经得罪过很多人,我帮他收拾烂摊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况且以他现在这个样子,你也看到了,说不定哪天就因为喝得太多横死街头了。如果这时候放他出去,被警察打电话叫我去给他收尸是迟早的事——而你,Pisces,你和他不一样。」

    不一样?我疑惑地咀嚼这个字眼,Scorpio点点头,用手轻轻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因为你的性格。」他接着说,「你的性格比Aquarius柔和了太多,与其说是柔和,倒不如说是完全没有棱角。Aquarius的路已经被他自己走到了尽头,无论再往哪个方向前进,迎来的都是无解的深渊。但是Pisces,你还有希望,你的天赋无与伦比,不要浪费你的才华。」

    我忽然发现Scorpio逆光的眼睛里流露出了难以言喻的哀伤。

    「好吧,我承认。」Scorpio撇过脸,把手揣回衣袋里,「我承认Aquarius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有很大的责任。如果当初我没有那么过火地阻拦他,没有给他施加那么大的威压,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破罐子破摔。」

    我凝望着男子黯淡的眼神,犹豫半天,才小声询问道:「那……Scorpio,你会后悔吗?」

    Scorpio没有回答,我们面对着面沉默了很久,直到房间里传出Aquarius微弱的呼唤:「Sco……我渴了……」

    Scorpio方才起身,拿了个杯子前去接水,饮水机里的气泡发出咕咚咕咚的水声,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不太悦耳。他端着水杯走进房门口,途经我身边时目不斜视地抛下了一句话:「好好考虑一下吧,我只是不希望你重蹈我们的覆辙。」

    我循着他的脚步看去,虚掩着的房门里Aquarius已经支起了他的上半身,松松垮垮地搂住Scorpio的脖子,凑上前去与之接吻。他并未接下对方的水,唇舌交缠发出淫靡的水声,在黄昏朦胧的微光下透出隐隐约约的情欲气息。Scorpio也俯下身来,一点一点将二人放平。窗下模糊的剪影缓缓重叠,恍惚中我忽然觉得那光芒刺眼,在我眼前不断放大、靠近,吞噬了我整片视野。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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