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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unelee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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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unelee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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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uchou,標題是老王樂隊的春天不如預期。

    春天不如預期十八歲的夏天,我和Sonny一起去了學校的後山。



    那是我成年後的第一個夏天,對他而言則是成年前的最後一個夏天,我出生的早,大他一歲,剛見面時還不熟,那傢伙分外的有禮貌,對著我稱呼游間同學,我讓他別那麼叫我,叫我名字吧,他羞怯的點點頭,他的乖巧姿態只在我認識他的第一天展現過,這傢伙還真愛裝乖啊,直到現在我也依舊這麼認為。

    那天我們為什麼要去後山呢,我翻開那時寫下的日記,上面寫Sonny說後山還能看見一些剩下來的螢火蟲,我不相信七月還能看見螢火蟲,再加上這傢伙總愛拿我開玩笑,肯定又是在騙人,這麼想的我拒絕了他的邀約。一瞬間他的表情寫滿了失望,拗不住他賣乖的姿態我最終還是答應跟他上後山。

    他讓我晚上十點過後直接在學校門口等他,他已經等在那裡,他是騎腳踏車來的,我家離學校比較近,就算用散步的也只需要十分鐘就會到達。他把腳踏車靠著學校的圍牆擺著,那台腳踏車是淑女車款,我猜他是跟他姊姊借來的。

    他說,走吧,他戴著一頂黑色鴨舌帽,穿著一件對他來說過於寬鬆的白T恤,胸前背著純黑色的單肩包。與他不同,我穿的很隨便就來赴約了,就當飯後去散步也沒多想,我跟在他後面,他帶著我走進樹林裡。

    白天我很愛來這裡,後山是所有翹課的人必定會來躲的地方,有時還會遇到別班的同樣翹課的學生在抽菸喝酒,遇到他們我通常會打個招呼換個地方,躺下來繼續睡我的覺,或者取出吉他在他們身旁坐下來隨便彈個幾首,那時好不快樂,沒有人管我們,也沒有人發現我們在這裡,儼然就像身處桃花源中,恍恍惚惚,直到黃昏,我同他們踩著夕陽下山,裝作若無其事地回家。

    晚上的後山我並沒有來過,這算是第一次,我媽總是對我說後山很危險,讓我別在晚上的時候去那裏。我問他為什麼,他不說,只簡略的說別去就對了,再問下去也沒有結果,把我媽的話記在心裡後便一直遵守著這個規定。直到Sonny詢問我要不要一起去後山,這條不成文的戒律才終於被打破。



    為什麼要來這裡,走到半山腰我問了Sonny,他沒有回答,只是一股腦地往前走,我又問了一遍:「喂,Sonny,你為什麼要來這裡。」

    他停下腳步,回頭看了我一眼,拉下口罩,說:「等到了山頂我再告訴你。」

    「不是要看螢火蟲嗎,」我問他,「螢火蟲在哪。」



    不知為何我有些不安,從山腳下到半山腰我都沒見到任何一隻蟲子,更不要說是會發光的螢火蟲,整個過程就像身處在外太空,一片漆黑沒有聲音,我和他距離的很近,要不是他戴著螢光手環不然我早就跟丟了,這裡好他媽的黑,我發誓我不會再來第二次。

    他說,你會見到的,語氣肯定彷彿那不存在的蟲子就會立刻閃現在我面前,往我的臉上撞。





    走到山頂也不過才二十分鐘的路程,我卻覺得十分漫長,大概是因為Sonny一路上都很安靜的關係,他今天意外的話少啊,正當我在思索他帶我來後山的動機時,他突然停下腳步,我撞上他的後背,才發現他已經長的比兩年前還高了,肩膀也寬闊不少。印象中高一時這傢伙明明和我長得差不多高啊,真氣人。

    我摀著臉想罵他個幾句,他卻開口打斷了我。



    「到了,就是這裡。」

    「這裡?可是我沒有看到螢火蟲。」



    我環顧四周,遠方燈火通明,閃閃爍爍的燈光蜿蜒流淌在山下猶如一條銀色的絲帶,和山上黑漆漆的樣子形成了強烈的對比,這就是你要讓我看的螢火蟲?我問他,接著目不轉睛的盯著眼前的美景瞧,我從來沒見過如此美麗的景色。我家管得很嚴,撇除去上補習班,否則不可能讓我在晚上出門,託Sonny的福我才能看見自己從小到大居住的城鎮在夜晚是什麼模樣。

    「漂亮嗎Yugo,」他終於笑了,「以前就很想帶你來看了,好不容易才有這個機會的。」

    「你家也管很嚴嗎?」只有這個可能性吧,不管怎麼想。



    他頓了頓,「沒有,我家並不怎麼管我的,今天家人剛好都不在家,想來散散心。」

    「哈哈,我也是,我家今天剛好也沒人在。」

    「嗯。」他微微頷首,摘下了頭頂上的帽子蓋在我的頭上,「這個送給你。」

    「喂,不會是不想要了才給我的吧。」

    「怎麼會呢,因為很喜歡才給你的。丟掉也很可惜嘛。」



    他往前走靠在欄杆上,風捻起他的髮尾和他那件有著裡外層次的薄外套,我出聲喊他,那裏的欄杆早就生鏽壞掉了。

    他回過頭,一句話也不說。怎麼了,Sonny。我走上前問道,他便從欄杆那裏退開了一步。



    他說他看見螢火蟲了。

    所以說這種時候怎麼可能會有螢火蟲,我吐槽他,沿著他目光所及的方向看去,還真他媽的有。



    我瞇起眼,不遠處的林間有一團螢光色的霧在飄動,那就是他說的螢火蟲嗎,有點不像啊。我邁開步伐往螢火蟲在的地方去,Sonny叫住我,讓我幫忙抓一些螢火蟲回來。話音剛落他往我手裡塞了一個深棕色的玻璃瓶。

    「用這個裝吧,Yugo。」我聽見他說,可是棕色的瓶子看的見內容物嗎,我拿起瓶子仔細端詳,玻璃瓶上面留有殘膠,標籤被撕得乾乾淨淨,我猜或許是裝了某種營養品的空瓶。



    要抓幾隻。他伸出手比了個V。

    喔,兩隻是吧。



    「站在這裡等我,你可別亂跑。」我咧開嘴對他笑,「等我回來啊Sonny。」

    他也對我微笑,雖然我看的並不是很清楚,但他確實是在笑著的吧。他向我揮手,手腕上螢光色的手環上下晃動,晃動的幅度不大,在習慣了黑暗的我的雙眼裡,散發著螢光的手環還更像螢火蟲。



    我跑到螢火蟲在的地方,走上前一看發現被螢火蟲放在某棵軀幹被掏空了的樹洞裡,我拿出手機打開手電筒功能一照,發現樹洞中心有個透明的塑膠袋,Sonny說的螢火蟲就裝在裡面,我小心翼翼地拆開袋口的結,又迅速地將袋子壓住。

    看到塑膠袋的當下我便明白,我又被Sonny Brisko這渾球整了。所以說七月哪有什麼螢火蟲嘛,騙子,大騙子,這麼想著卻還是扭開了玻璃瓶的蓋子,並且蓋在塑膠袋的袋口,讓袋裡的蟲往裡面飛,蟲子主動鑽進瓶子,點點螢光像是在呼救似的不斷撞擊瓶子的內部,我鎖緊蓋子不讓任何一隻跑出來,唯一的逃脫路徑就這麼被我殘忍的堵死了。



    我拉起衣領擦掉額頭上的汗,Sonny一定還在等我。我往回走,憑著印象走回Sonny在的地方,可等我到達那裏卻怎麼也找不到他。我衝到欄杆那附近,臨時圍起的安全繩沒有被破壞的跡象,不、說起來這種東西只要跨過去就好,根本也不需要去破壞它。就像和我媽的約定,那怕即便沒有約定過,我也依舊遵守著,並且在Sonny的邀請下輕易地跨越了它。

    Sonny,我站在安全繩後大喊他的名字,Sonny Brisko——嘹亮的聲音穿透整座山,我敢保證我是用盡百分之百的力氣在喊他,即便是站在山腳下也一定聽的到,這麼想著的我不間斷地呼喊他的全名,喊破喉嚨了也沒有得到回應,我開始咳嗽,聲音變得沙啞。

    不要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裡啊,Sonny。我哭喊著,叫聲淒厲的就像有人抓了一隻雞去宰,而我就是那隻脖頸被抹了一刀的雞。從我開始哭後過沒多久,一個模糊的背影從樹林裡走出來,螢光色的手還讓我立刻認出那人是Sonny,我衝上前去抱著他,用盡所有的角度把我臉上的鼻涕和眼淚抹在他那件寬大的T恤上。



    「怎麼哭成這樣,」他的手輕輕拍著我的背,「沒事了,我只是去呃,去小便……」

    「我不是叫你別亂跑嘛,這裡那麼黑,你竟然丟下我一個人讓我去抓什麼螢火蟲!」

    說罷我便將手裡的瓶子扔向他,歇斯底里地朝他吼一頓,「而且這他媽的最好是螢火蟲。」



    他眼明手快接過瓶子,看到瓶子他才意識到我早已完成他交代的任務,他笑著對我說:「是螢火蟲沒錯啊。」

    「去你的,」我的指尖點在深棕色的瓶身上,「塗了螢光漆的蟑螂,這就是你看到的螢火蟲?為了整我你還真是用心良苦啊Sonny Brisko,啊!」

    他沒良心的拍起手大笑,笑得喘不上氣,搞的認真對待他謊話的我很可笑似的。正在氣頭上的我轉身就走,大概是氣昏頭才沒發現自己走的方向是錯的,Sonny開口攔住我,我定神一看,才發現正要前往的方向是Sonny去小解的那片樹林。

    走吧,Yugo,時間也不早了。他對我伸手,想到剛才的糗樣和他那毫無節制的笑,賭氣的我拍開他的手,走在他前面,用手機的手電筒照著來時的路,斑駁脫落的石磚路面旁雜草叢生,我和他一句話也不說。



    下山相較起上山要輕鬆許多,原本要二十分鐘的路程僅用十分鐘就返回原處,我依舊保持沉默,他欠我一個道歉,而他也心領神會的收起輕浮的笑容,慎重的對我道了歉。

    「抱歉,Yugo,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騙你了。」

    「你最好是說話算話。」

    「我向你保證,絕對不會再騙你。對不起,在走之前我有東西要給你。」



    他取下了一直戴在他右手腕上的螢光手環,拉過我的手把那散發著微弱光芒的物件套在我手上。這什麼,陪禮嗎,我盯著手環問,要給我那麼多東西還不如少騙我個一兩次。

    那是因為Yugo太好騙了嘛,他說,以後不要那麼輕易相信別人的話啊,知道嗎。

    知道了。我抬起手,轉動手腕仔細查看他送我的禮物,手環上殘留著Sonny的體溫。





    他走向那輛漆了漂亮粉紅色的淑女車,我背對他走沒幾步,想起自己還有一件非做不可的事情。我掉頭向他走去,喊住他,讓他把手伸出來。

    我們拉個勾吧Sonny,我要你保證再也不騙我,以及,下次再帶我去看真正的螢火蟲,日期訂在明年春天好嗎。

    他的手遲疑的停留在半空中,我主動勾住他的小拇指——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變,說到做到——來,跟著我念一遍,他開口隨我複述了一遍。

    拉勾,我扣住他的小拇指;上吊,我用大拇指的指腹壓住了他的;一百年不變說到做到,我輕輕晃動著手,也晃動著Sonny託付給我的誠信的重量。



    拉完勾後我抬頭看著月亮,隨意喃喃了句月色真美啊,怕他沒聽清楚又重複了一遍,說完與他對視一眼,我們倆很有默契的一同笑了出來,為了化解尷尬我跑去撥動腳踏車鈴,清脆的鈴聲叮噹作響,替我唐突又無厘頭的一段話硬是做出了結尾,畫下句點。






    隔年我和班上同學約好一同回學校敘舊,畢業後的我們各奔東西,這是大夥們畢業後第一次的聚會。很多人變了不少,男孩子們成熟了許多,女孩子們也出落得越發漂亮,唯一不變的大概是他們嘴角上揚的幅度吧。不是每個人都有出席,一些特別害羞內向不怎麼熱衷社交活動的,或是忙於學業和工作的同學們就沒有來。

    發起活動的男同學一一點名,點到我名字時我下意識地問了句:「你們沒有邀Sonny嗎。」

    他的視線離開手機螢幕,我在班上的號碼是倒數第二號,Sonny排在最後一個。只見他搖搖頭,說他小窗敲過Sonny可他沒有回訊息,連已讀都沒有。

    我說他不怎麼看訊息的,電話打過了嗎。

    打過了,沒接。

    他說完便用手指開始點起人頭,一個兩個,等他重新數過一遍,應邀出席的人都到齊了。



    我拿出手機看了眼和他的私訊,最後一次對話是在他邀我上後山的那天晚上,回到家後躺在床上的我傳了張照片給他看,拍他給我的帽子和手環,手環在夜光中發散著微弱的螢光,和我房間融為一體,我打開擺放在床頭的星空燈,燈光打在紺藍色的空間內,抬眼就能望見星星,在虛擬的星空下,我舉起戴著手環的那隻手,比了個V,我對電話另一頭的Sonny說,明年春天不見不散。



    不曉得誰先開的口,提議去後山看螢火蟲,四月初的話正逢螢火蟲出沒的季節。有人問後山有螢火蟲嗎,不知道,大抵是有的,沒有也無所謂呀。大夥們七嘴八舌地討論著後山螢火蟲的事情,時常一塊翹課的同學靠過來,將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順勢回過頭想和他聊個幾句,卻在倉促一瞥中望見了那台漆著漂亮粉紅色的淑女車,靜靜地靠在學校的圍牆邊,身後的同學也注意到了,走上前去轉動車鈴噹的撥片,鈴聲錚錚鏦鏦,好似在笑……



    這篇關於我十八歲的記錄僅此為止,自那之後我日復一日追逐著Sonny十七歲末的背影,而他也靜默無聲地跟在十八歲後的我身後,不做任何停留,也從未挽留過我。我被迫跨過十八歲的界線,悄聲無息轉變成一位十八歲的大人,Sonny Brisko這人啊,多麼用心良苦,隱晦曲折又殘忍至極,把我遺棄在過去那只深棕色的玻璃瓶中,輾轉流浪在那永不見天日的十八歲之後,用他的死攫獲了我,輔以沉痛和無聲的謊言,而他獨自一人永遠年輕美麗,貫徹始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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