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ktu】初見伏見學還是經常回憶起第一次見到劍持刀也的時候。
那一天他作爲代表去迎接下鄉來的知青,據說來的人裏面年紀最小的纔將將16歲,父母好像是在北京搞研究的,不知道爲什麼被扔來這個山窩窩裏。
“來這到底是圖啥的嘛……”他這樣想着。
他在鎮上這提前約好的地方等了半天都不見人來,蹲在這煙都抽了三鍋了。正當他再想點菸時,他聽見有人大聲喊了他。
“伏見同志!”遠處鎮政府的同志領着稀稀拉拉的幾個人向他走來。他還清楚地記得,鎮政府的同志走在第一個,幺兒走在第二個,身上揹着個大揹包,手裏還提着兩個。
莫名的,當時他一下子就確定了,走在第二個的人,就是那個年紀最小的。
人走近了之後,便看得更真切。當時正是冬天,劍持刀也整個人陷在棉衣裏,露在外面的手凍得通紅,兩個沉甸甸的包把他的手指勒得有些發紫。
劍持刀也的皮膚很白,跟在這塊黃土地上被黃沙、風吹日曬下的勞作和飢餓塗抹出來的黝黑、蠟黃臉色不同。雖然他自己有時也會被村裏人羨慕就算在夏天毒辣的日頭下幹一天活也不會被曬黑,但是劍持刀也不一樣。那是在大城市裏嬌慣出來的,透着健康和紅潤的白,臉上還帶著一點臉頰肉,這讓他想到了剛出鍋的白麪饃,白,軟,香。
鎮政府的同志向他說明了一些情況,來的人數比名單要少,所以只分了一個人到他們村,也就是劍持刀也。
劍持刀也走到他面前,比他矮了半個頭,下巴尖尖的,人看起來有些瘦。他趕忙接過劍持刀也手裏的兩個包,劍持刀也呆了一下,揉了揉充血的手指,衝他一笑,開口說了句:“謝謝。”真是從大城市來的,開口就是這麼斯文的普通話。他搖搖頭說:“沒事,咱走吧,還有老長一段路纔到額村裏。”
他們並排走在往村裏去的土路上,他總覺得劍持刀也身上有一股說不出來的香味,一直往他這裏飄,像狗尾巴草一樣在鼻尖掃着,讓他直想打噴嚏。
沒人說話,兩個人提着只管悶頭走路。他想找個話頭打破一下有些凍住的空氣,卻丟了平日裏的健談,嘴巴張張合合幾次都沒能說出來個一二三。他剛纔接過劍持刀也手裏的包時,手指擦過了劍持刀也的手心,隔着他手上一層厚繭子還是能感受到柔軟的觸感,那軟綿綿的感覺現在還纏在他的指尖。那麼嫩的手,怕是幹不了一天活就得磨出來水泡。他胡亂地想着。他第一次面對像劍持刀也這樣的人,往那一站就跟周圍環境劃了個線一樣,在這片黃土地上格格不入,看起來水靈又嬌貴。
大概是看出來他有些無所適從,劍持刀也首先朝凍住的空氣潑了盆熱水:“我叫劍持刀也,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他略微偏了偏頭,看向劍持刀也,劍持刀也那雙綠眼睛跟一汪湖水一樣,倒映着他的臉。他收回目光,回答道:“額叫伏見學。”劍持刀也眼睛一彎:“是個好名字。”
空氣又沉寂了下去,他拼命轉着腦子,想要接住劍持刀也的話,卻跟喝多了一樣,一個字都想不出來。
“我今年16,你今年多大了?”劍持刀也又問道。
“額今年19。”
“那才比我大了三歲嘛。”
“還得走多長時間到。”
“這還剩小十里路,得走上半個鐘頭。”
“這麼遠……”
這一路上劍持刀也問一句他答一句。路過莊稼地,劍持刀也指着地裏問那是什麼,他說那是種的蘿蔔;路上看到一隊挑着桶的人,劍持刀也問他們是要去幹什麼,他說那是去挑水的,村裏沒水。就連看見一窩雜草劍持刀也都要問一下,他不禁露出了笑。簡直就像剛出窩的小貓崽。
這十里路說長也不長,就在這一問一答間,他們已經可以遠遠地看見村裏的景象,太陽快要落下去,三三兩兩的人扛着鋤頭正往家裏走。
劍持刀也問:“就來了我一個人,我住哪裏。”他一下想起來還有這檔子事沒說,抿了抿脣後說道:“昨天后晌裏跟村裏人商量了一下,跟額住一起,額家就額一個人,比較方便。”說到這裏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停頓了一下,“家裏額打嗻了一下。額家的條件不太好,你別嫌棄。”
劍持刀也理了下衣服,又衝他笑了。夕陽給劍持刀也灑了一層淡淡的光,他感到像吃了一把糖塊一樣,喉嚨裏發甜。他聽見劍持刀也帶着點笑意開口說道:
“沒關係,我覺得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