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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xisPowersヘタリ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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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ヘタリ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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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etalia
    #英香

    【英香】昨日将近昨日将近


    香港每逢初夏,潮湿得令人几乎走不动路,临水的绝大多数地方迎面而来的就是热浪裹挟着水汽……加上本来就因为温度递增而烦闷的心情,渐行的人群难免会爆出一句粗口……王嘉龙是土生土长的香港人,无数个日夜拷打下早已习惯了香港诡异的夏天。倒也是拖着缓慢的步伐在路上买了冰棍解暑,稍不留神那些冰凉的液体就会滴落在王嘉龙手上,他叹了口气赶紧从兜里掏了包纸。
    机场在整个夏季的客流量一直不曾减少,王嘉龙赶紧把纸扔在机场外的垃圾桶里,一个箭步溜进去散散热气。
    本来就是歊热的季节,正赶上王嘉龙最近饮食专挑爱吃的辛辣刺激……扁桃体发炎导致发烧了好几次,但他为了路上那几步也能缓解一下闷热,终没能忍住忌口。他从背包里面掏出来移动电话,掰了掰小小的天线跟一位熟悉的人联络起来。
    “你喺机场边呀? 我去揾你。”
    问虽是这么问,王嘉龙大概也知道他在哪里,就在最熟悉的接机口下等着对面,这移动手机他用的非常不习惯,加上香港的网速也是阴晴不定,显得有些鸡肋。
    大概等了有半个小时,人群移动中夹着一些穿西装的异国面貌,王嘉龙大老远就能看见他的一头金发,待那人走近,旁边的西装男人们才各自分开,王嘉龙顺势帮他把行李箱拿了过来。
    “我来……”
    “谢谢你,王嘉龙”亚瑟笑着说,“这次行李箱带的东西不多,不是很重。”
    王嘉龙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是又说不上来。
    “平时你係咁叫我嘅啊?”
    亚瑟也没反应过来王嘉龙问的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偏了偏头疑惑的看着他。
    “怎么了?平时我让你帮忙拿行李箱的时候没有说谢谢你吗?”
    “你好似從來冇指名道姓畀我攞啦,都係我靠自覺帮你……”
    “那不是挺好的,变得很会做事了,你也长大了。”语气中带有一丝长者赞许晚辈的温和。
    王嘉龙夜晚仍在回味字句。

    一次平淡的对话,可王嘉龙心里一直有块黏腻的黑洞,每当他听见亚瑟用那种意味深长的长辈般的语气沟通着,心里就莫名其妙地反感…好像有什么禁锢住他的思维,逃不开一张兄恭父敬的铁网。当然,不止是那些字句就能达到苦涩的地步,有些事物似乎更甚言痛。

    他依稀记得亚瑟是他的养父,名义上的养父,王嘉龙对自己父母没有记忆了。他好像一直记性就很差,小时候身体不好经常发烧犯头疼,没少被别人说过这孩子可能养不活,后来拼命锻炼身体,身上有副怪力酒量也好……至于小时候被谁带大到能上小学的年龄也不太清楚,但记得自己有个不常来看他的亲哥哥,记忆中总是后颈束一辫马尾,发丝和眼神都是乌黑。快要上初中时被亲哥王耀托付给了现在的养父照顾……大哥又在大陆久居工作无暇顾及嘉龙。他还有个亲弟弟,幼年兄弟三个时常聚在一起玩鲁班锁……只是因为种种原因最近几年和弟弟濠镜才多些联系,每次写信或者发短信,对方总要捎一句:希望我们快些相见。

    碍于养父的缘故,王嘉龙不能时常和自己亲人真正的见面长住。小时候提及这个问题,亚瑟放下手里的茶杯叹气道:“现在是我拥有了你的抚养权,你应该多跟着我学习才是。”后来王嘉龙再也没询问过此事,亚瑟的工作需要王嘉龙也跟着他到处跑很多地方,中学是在英国待了些年份,直到王嘉龙快要把RP英语学成自己第一语言了。亚瑟很欣慰,反而开始自己学习用粤语跟他交流…于是两个人有时候粤语夹着英语,有时一方说英语一方说粤语,但都很能听得懂彼此在说什么。

    “今晚要去邊度住?”
    “还是老地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亚瑟随手叫了一辆的士,鲜红色的车壳在正午阳光下的反射极其刺眼,王嘉龙一边半捂眼睛一边帮忙把行李抬上后备箱。
    亚瑟熟练地用粤语告诉师傅目的地,的士朝着中区上亚厘毕道附近驶去。
    “这次没让专门的车来接我们两个,我们去那附近吃点东西如何?”
    王嘉龙没听进去,他在思索这几天应该住在哪里……
    “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他的养父正要抓他的手。王嘉龙一个回神立刻缩回胳膊,于是理所当然地撞上了车门把手,动静倒是大的连的士司机都特意回神往后视镜撇了撇。
    亚瑟觉得莫名其妙,但是被王嘉龙这神神兮兮的样子逗笑了……
    “由得你啦,我都可。”他回答上一句疑问。
    “怎么感觉你心不在焉的,最近没睡好吗?”
    “托你嘅福,惦記著你回香港呢。”
    对面的英国男人眼睛发亮,听到这句话感觉心情更上了一层楼。
    王嘉龙也没多想,只是顺着心意那么说了下去,自己养父脸上已经有了那种藏不住的愉悦。
    但他这边,不如亚瑟那样对很多事情都保持健淡……自己面上虽对任何事情波澜不惊,可遇上什么重大事件老是噎得心口难受,以至于见到亚瑟的第一反应是哀伤不是替他们能够见一面而高兴。
    “到了。”亚瑟在那之前就迅速把零钱塞给师傅,率先下车,后撤一步做出个邀请他下车的姿势,好像回到了什么特别复古的维多利亚的时代,流行起来的那种马车下恭迎女士的绅士礼仪……
    王嘉龙无语凝噎,亚瑟拉了他一把,他才懒洋洋地踏出地面。
    “……煩到死,外面好熱噢!”


    父亲一般都扮演什么角色?王嘉龙在港大的时候经常思考这个问题,那时的教授没有怎么理睬这个经常在学校遛弯的少年,而是写信寄到港督府,点了几本父亲相关的文学作品,王嘉龙读信看了书名又悻悻地认为不是心中所要的答案,翻来覆去还是去读了些庸俗的作品。香港所诞生的文学总内涵着一种“凉薄”的情感,不论行色匆匆的烟火人群,还是随着经济腾飞后人们对亲近距离的无视…甚至王嘉龙在大街上和亚瑟闹腾过几次,路人也不会多匀出第二次眼神审视他们。
    在香港的商业社会中,供读者娱乐消闲的文学作品始终是文学形态的主流。王嘉龙随手翻过张爱玲的书,他曾在某一时期集中性的阅览她的著作,诚然让更多人记住的,只是她书中的歇斯底里和她与父亲在潜意识中的病态、沉默与欲望。人们不去深究所谓的精神世界,而后浩浩荡荡地化为历史文学中被人消遣回味的字句。
    彼时再为他所惦念的,只有和养父那种不可言说的情
    感。


    王嘉龙翻来覆去睡不着,跟着亚瑟回了港督府,本来两人吃完午饭,他就有意要回去住。亚瑟问他要回哪里?他说:回宿舍啦!
    亚瑟愣住,又问:“你又哪里来的宿舍……?”
    “就港大喔……要不然呢”两个人互相理解的地方都不在点上。
    亚瑟又思索了一会儿,问道:“快到期限了,你给港大拉了什么新项目?”
    “我哋要寫香港歷史報告……”
    “……必须要你亲自写吗?”
    “呢句話問嘅相當冇水平……”
    最终王嘉龙还是留宿了,晚上像他们小时候那样,亚瑟在办公桌上翻阅着一些报告,他悄悄地沏了一壶好茶。待亚瑟放下手中之事,那茶杯上精致的狮子与玫瑰就刚好在手边轻松触及。
    其实他不愿留宿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这几天经常突发性头痛,也许是大病一场的后遗症,严重时痛的欲把他的脑袋撕成两半,他不想让亚瑟发现并过多操心此事。于是王嘉龙匆匆泡好茶就先行回到卧室。
    “总感觉…你有些反常。”亚瑟仍坐在办公椅上问着。
    “我好著呢。”王嘉龙追加这句。
    “最近你我工作都很多……我能理解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就大大方方的去做吧。”
    王嘉龙没有回头。
    他本以为亚瑟注意到他的身体情况又要叨扰几句,而亚瑟真正说出来的那些话,更像是偏离了他以往的直觉,好像有意引导他如飞蛾一般引火自焚。

    那句话绝不应该是那种含义,奈何本就别有心思。

    他第二天就起了个大早赶往港大,被管家提醒到最近一段时间还是别再参与什么重大活动了,王嘉龙心想,肯定是亚瑟昨晚有意跟其他工作人员闲聊到此事。也算是给他留个心眼。王嘉龙哪是能听得进这些话的人,更何况是他说要大大方方去做。即便管家的意思是注意身体的状况,少让他在特殊时期多分出了心思影响后续工作的状态,而亚瑟也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想法,只是觉得仍要坚持给港大写历史研究这件事很是新奇。

    “王先生,您擬寫的那些資料會對我們有很大幫助......”
    “教授客氣乜嘢,接下來再需要嘅糢塊嘅名單都請再畀我一份。”
    “冇問題...... 我仲有一件事想問,前幾日我哋整理信箱發現有一封署名王嘉龙,內容詢問了書籍嘅事情。”
    “係我寄過去嘅,有咩問題呀?”
    “倒都唔係有咩問題,只係想知點解王先生你對老竇呢個主題感興趣?”
    王嘉龙突然不知道如何回答,对方大概也看出了什么倪端,换了方向打个哈哈过去:“呵呵,王先生寄去嘅部門專業唔對口啦,你若是仲想了解呢方面嘅書籍,我畀你寫一份如何?”王嘉龙这才反应过来他寄去的部门随手写的是亚瑟曾经着手参与管理过的语言学……令他十分尴尬。
    历史学教授人很热心,即使不是他的领域,一天内也给他列好了一些研究方向和读书规划,并且非要夹在给王嘉龙那份文件的首页,他在回去的路上翻看时,差点没喷出来。
    他在校外随便逛着,随便找了家店下馆子,老板散养了一只猫,是三花品种,懒洋洋地却意外的有自己的脾气,除了老板谁也不理,自顾自地扒拉针织毛毯。王嘉龙对猫没有什么特别的情感,仅是吃完那碗闲来无事便上前试图摸它,小猫的表现得像是什么久别重逢的主人那般依恋他。细软的绒毛蹭得王嘉龙发痒,老板看了乃大喜,说同这家伙一窝生的几个猫崽子关系都特别好,只有它是个爱刁难人的脾性。爱和别的猫打架,今天少有的亲人,也算是你和它的缘分。
    小猫面前的少年呆呆地和猫玩了好久,王嘉龙在心里一遍遍地说是这小眼珠子把他的魂勾走了,小顽皮猫把爪子放在他的手心,暖暖的。王嘉龙抬头看了眼外面的风景,下午的阳光很魅眼,而饭馆的空调开的又很足,让人想完全沉浸在短暂的闲暇乐园。

    “你的眼點能生嘅咁好睇法?令我總惦念住。”

    他好像在对另外一个人陈述这句话,只因为它们有相似的绿瞳。

    “靓仔要走咗啦?記得下次仲嚟食呀,它好鍾意你!”

    那晚王嘉龙抹去了想回府的欲望,一切又静悄悄的被碾碎在地底,脚下生风,潮湿也涌动着,涌流着。

    夕阳很漂亮,角度正好,褪去了初夏该有的扰人,王嘉龙骑着自行车环绕港大兜游,车缓速在路人间移行,天边交界的底层晕染了份殷红,形成光耀的色斑,层层叠叠流离在眼间,又被他掠过在脑后成为一缕缕被发丝打断的微光。
    一切被抽空,而后轻轻流荡着不太灵光的帧数,闪回了些许断断续续的放松。那是为数不多王嘉龙可以享受的情感,不能够言语的平静,换句话说是他早就应把握住的一种平静,这种平静也在不知不觉在被勒紧脖喉的日子中慢慢的褪色了,显得当下、此刻,弥足珍贵。他不理解这种难得的机会为何悄然降临,他保持缄默,把自己装成哑巴接受那种好似神谕的东西。
    整个下午产生的疏离效果,稍稍缓和了王嘉龙的精神,他想,接下了这些报告的撰写,后面几日一定是要把发烫的脑袋埋在文献里,早晨肯定又像难以启动的齿轮,想要逐渐生锈在酣眠中。
    他突然不太记得自己要去哪里了,回头向早上来时的方向看了一眼,又懊恼地回忆宿舍的方位,发现自己是不常回去学校过夜的,自然也不会带上钥匙。
    他向宿管说明了原因,对方翻开他的来访登记时,来来回回摆弄纸张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道一声:“无事,我知得閒出嚟嘅房,鎖匙你攞好。”


    亚瑟拉着他的手,就像他们小时候那样,他说其实我们年龄差的并不多吧?王嘉龙不记得原话,又或者说的是其实我没有比你大多少……记忆中难辨真假的是那到底一句疑问还是陈述,当时的王嘉龙大抵是听懂了,也把掌心翻出来,要求和他十指相扣。
    以前的海风凌厉,早早被规劝在海洋的孩子们,最早学会的不是拉紧帆绳,而是在离别时和暴风雨来临前握住、扣紧所爱之人的双手。
    海员乐此不惫的生长在岛屿间,而王嘉龙经常穿梭在码头上,于是在多年前的某天第一次望见承载着亚瑟的帆船,好似也是乐此不惫地两个人打上了交道,倘若那是一个伪命题,最大的横亘再二者中间的,只是悲哀地淌着不能止血的胃病,和多年来的海员一样,匮乏,焦虑,缄默,饥馑。
    直到多年后亚瑟讲述海员的故事时,决然地肯定了他们能奋起反抗的毅力和勇气,而王嘉龙作为见证者,回应了他,这是你我血肉相连的苦楚,我们共同的梦魇。如果非要在爱恨里面选择的话,他也会选择赞颂牺牲的人民。
    话音未落,对方悄悄松开了牵着的手。

    王嘉龙如愿地睡了个大懒觉,也是在宿管火急火燎的敲门下穿着短裤,托着一脸茫然的表情坚强地去面对这个正午。
    “港督致電你了!真係急嘅要死,你快去回覆!!”
    那个时候王嘉龙第一反应是港督为什么要找他,然后跟阿姨比了个OK的手势就立马抓起穿上裤子,后知后觉刚刚那个过于不得体的样子,差点载到床角,本来天气燥热,这么一套操作下来,自己刚穿上衣服已经出了些汗,于是他匆匆洗了把脸就踩上鞋子冲去。
    飞奔到学校的电话亭,他拿起电话。
    “英國佬咩事呀?”
    对面很明显沉默了一下。
    “无事,就是想问问你近况,前天没什么时间跟你聊聊所以……”熟悉的声音逐渐弱了下来。其实王嘉龙也清楚,并非是那天没有时间谈话,只是他有意避开和亚瑟的接触。
    “我就知道肯定係你打來的……”王嘉龙回忆起阿姨说的什么港督,那更是不了解的人来的刻板印象,看见港督府的留言号码估计要吓一跳吧。
    对面传来一阵轻笑,王嘉龙也不自主地靠在电话亭上,嘴角带笑。他们在这个电话内显得有些生疏,两个人似乎都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也无人主动开个话题,嘴上说着要跟他闲聊,可亚瑟也没有再深入问些什么。
    “中午在港大那边有吃什么吗?”
    两个人在这句话之后好像都没崩住,王嘉龙立刻喊回去:“知你其實冇乜想問嘅啦,講嘅都太跛腳埋。”这确实是一个非常蹩脚的问候。
    最后王嘉龙只留下:“我去見你。”草草挂掉电话。

    短短一天半仅是个人而言体感上的飞逝,但又恒定有留给亚瑟一人那块心头的隐隐阵痛感所驱使着,这段时间也犹如解药般阔别之久,成为有些矫情的相思,他赶回去的步子尤其快,衬着前天的避嫌极其刻意。
    他推门进入亚瑟的办公室,亚瑟皱着眉迅速放下了电话,他没想到这个节点王嘉龙要进来,一时间只能挤出个难看的微笑。
    能让亚瑟在这个时期的香港如此棘手的其实没有几人,但王嘉龙似乎表现得并不在意,问道:“午飯有打算嗎?”
    “还没,今天你要跟我共进午餐吗?”
    “唔了,你先解決好那些事情。”王嘉龙的回应斩钉截铁。
    最终亚瑟和王嘉龙两个人是分开在长桌上用餐的,亚瑟在那头很迅速的结束了进食,立刻返回办公室投身于那通电话未曾解决完的事宜,而半个小时后待管家收拾好那头的桌面,王嘉龙坐上长桌相对的另一端,自顾自地拿起了刀叉。
    他看着陶瓷刀叉切割好的弧度线,在反光中精致的一丝不苟,惨白地令人作呕。
    他开始头痛了。
    落地窗的光线刚好把长桌分成两半,在尘埃哑默中替王嘉龙构想了他们本应该共同用餐的画面。下午的日照偏移,会不停向着餐桌另一方的终点奔去,而王嘉龙的座位终将会沐浴那光耀下,对面的结局会逐渐湮落在阴影中,犹如一场无人在意的落幕。那是大家都想看到的圆满结局,可世界上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圆满,那仅是一次契约的到期,一次地球的自转。
    最终他放下刀叉,转身离开。
    王嘉龙踏进了不被允许进入的酒窖。他的精神突然变得格外不稳定,以至于不停地加快朝着酒窖的步伐。
    是的,他可以遐想到那个流着盎撒血液的英国的一切,或者说英格兰人和那些欧罗巴人对于宝藏的渴求,他头疼欲裂,记忆不断撕裂着他的精神,那是一个无法设想的幼年,地球的彼岸正诞生着一批从深渊而来的海员,他们拥有不可名状的心脏,向全世界输送着致命毒血,在那些海上应对风浪的日子中,酒似乎就成为了唯一的奢侈品,大不列颠人生性狡烈,腰间总会给酒瓶留下一个皮扣的位置,只有在酒后才会把它用作第二把刀的地盘。起初看不见尽头的那些日夜,他们会一掷千金,用财富换来濒死前喝下的那最后一口酒。
    那口酒碾碎了很多尊严,最后却巧妙地如同上帝之吻,以唇际的相贴作为收场,喉管的毒会逐渐蔓延到心脏,从此世人皆沉默前行。

    王嘉龙砸开了酒栓,血色酒液顷刻间激烈地喷出,他却满不在乎地拿起了玻璃杯去盛,那些喷涌的酒水把杯子和衣袖子都沾染上殷黑的污渍,一股股浓郁得令人头晕的酒精酵臭氤氲开来,这些木桶来自不同的年份,甚至最早属于上个世纪的藏品也被置于其中,这个空间充满了从英国以及沿途大国远洋而来的珍奇之酒,成为了独属于柯克兰的收藏,他很少来此品尝,更像在坚守着什么古老的遗产。王嘉龙不禁心想,倘若这种云集着旧日徒醉的液体中能让他看见那个曾经的亚瑟.柯克兰,倘若这曾经被无数血泪接力运载的宝藏能够让他也品尝到极乐,倘若这魂灵无法被填补的缝隙会被美酒迷醉,他会毫不犹豫的献上自己被猝毒的心脏!
    或是回归到最初的那个留着辫子的自己,自由、无知、叛逆,要和世间所有被规劝的条框抗争到底。那是不被“养父”允许触及的伊甸园,他更是要去拼命摘下那颗苹果砸碎在他面前。
    王嘉龙自顾自地啜饮,甚至觉得不够过瘾,要对着那被砸开的缝隙俯身下去。酒窖里他独身一人,王嘉龙近乎癫狂地渴望灌醉自己,不知疯魔了多久后他终于如愿以偿,那高脚杯也在他的摇晃间自然砸碎在地面,飞溅出几米之远。一片狼藉中王嘉龙的意识逐渐涣散,他满足地笑着,那神情却又不是真正想去笑,而是王嘉龙意识到自己所有的歇斯底里也会在多年的某一日被忘记,这个酒窖也会在几年后彻底与柯克兰无关,他的癫狂,无助,愤怒会在某一天的无梦酣睡下被彻底埋葬,如同大梦一场,极为荒唐。但是谁又真的能形容这150年来是一场梦呢?…惹人发笑。
    他的疯狂来的如此之快,席卷而来的情感已经无法使他正常思考。即使眼前正突然出现那熟悉的轮廓。
    “王嘉龙,你这是在干什么……”对面那人语气有些颤抖,但更多的是震惊他竟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情。
    “係你畀我大膽去做想做的事情,我這樣有何不可?”
    “……我从未”亚瑟刚开口,王嘉龙立刻打断他的话:“你好少見到我個樣子吧?好不可思議吧?”

    亚瑟眉眼间的焦急和质疑淡了下来,取而代之是他那种复杂的悲哀。是的,他无疑应该疑惑下去,而王嘉龙甚至不理解他的这种悲哀是从何处产生,他大可匆匆了结此事,像其他人那样强迫自己跟着时代的浪潮奔走离开。
    那句未完整说出口的话被再一次压在亚瑟嘴边,他从未要求王嘉龙如此这般折磨自己,也从未要求他把自己放在极其重要的位置上。
    王嘉龙在一片混沌的意识中能感觉到他的视线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狼狈模样。快要错以为那是什么垂怜,于是心底那股酸涩烧成了怒火,他扶着酒桶支起身子,一把抓住他的领带死命的往自己身上扯,在亚瑟不及反应,那悲伤的神情还没能够改变下,就以一个急促的踉跄跌倒在王嘉龙身上。那条领带是亚瑟新定制的,为了能迎接特殊的年份而在背面特意绣上了洋紫荆与玫瑰,可王嘉龙只想在此刻撕碎它。他攥得用力,拳头和整个后背砸在酒桶上发出一声闷响。亚瑟重重地载在他的肩头,被王嘉龙这么压制在他自己身上难以抽身,他的脸颊轻轻偏向亚瑟的耳垂,放倒的动作加重了他的呼吸,在一片葡萄酒味的喘气中,王嘉龙说:

    “我親愛的父親,闖禍的孩子會得到懲罰嗎?”

    醉酒的无意,还是别有用心的清醒,彼此都已经不会再深究。那句话甚至扑灭了他本人无名的恼怒,而变得极为平静,仿佛话从口出后惹不起一丝涟漪。至于那些溢出的情感则转移到了亚瑟的身上,那个近乎戏谑的称呼让他有些失去理智,正是因为王嘉龙了解他,才能道出那样令人大脑空白的字句,简直就是引火自焚般不可理喻。
    王嘉龙饶有兴趣等待他的回应,他只要不开口,自己就会死死的抓住那条领带不放他走,即便是醉酒状态也没有一丝一毫让他在这种时刻失去力气。
    “如果我没猜错你想要的,那么我愿意。”
    王嘉龙松开手,身上那人便立刻站起,他好像松了一口气那样摊开身体,亚瑟扯掉那条领带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我不会在这个地方惩罚你,你得跟我走。”

    亚瑟几乎是异常粗暴地把王嘉龙拖进卧室里的,这个房间也并非王嘉龙没有来过,而是亚瑟更执着于他的私人空间,就像港英政府本身冷漠地肃清界限。
    皮带被随手扔在扶手椅上,亚瑟坐在床边,王嘉龙也因为酒精带来的麻痹而难以站稳,顺势给了方便他的机会,亚瑟先是支起他的脸颊轻轻地观赏着,好像在审视什么被拍卖的藏品,王嘉龙眼神极其随意,仿佛他根本不在乎任何事,亚瑟徒然一股笑意,那分明是极其温润的眼神,却因为沾染了多余的愉悦显得阴晴不定,他开口:“Horace,我可以理解你现在在演吗?”
    王嘉龙刚想回答,张嘴却被眼前的人狠狠地抓起了头发向口中顶,亚瑟这才发觉他的鬓角早已湿漉漉地出了一头汗,或许是酒劲驱使吧,他顾不上想那么多。亚瑟知道王嘉龙的口活一直很好,但却有些不情愿地为他吸吮,潮热的软舌包裹着性器不断滑动,他有自己的节奏可被亚瑟有意的顶胯呛进深喉而不得不颤抖着后退。亚瑟一开始还担忧会抓疼他的头皮,索性覆上他的后脑阻止他的后仰,最后便管不了那么多依然抓起他的发丝持续抽撞。王嘉龙在这紊乱的频率中顾不上自己的呼吸,只能在每一次的深喉时大口吞气抵消喉口软肉生理驱使出的吐意…汗水和情不自禁淌下的泪水混淆一气,亚瑟为他抹掉那些多余的液体,王嘉龙只觉得他的手好凉,他独身一人去酒窖喝得烧心,而亚瑟应该是寻着酒味在地下一层不断徘徊才寻到他。眼前的人似乎意识到王嘉龙的分心,变本加厉地加紧了手上的力气,他的头皮阵痛让意识保持了更加清醒。喉口风卷残云般来了一阵炽热,亚瑟抖了两下便退出了王嘉龙的口腔,他终能好好喘息,会厌软骨被呛进了精液惹得他支在地上不断咳嗽,口水和着汗滴藕断丝连着顺着他的嘴角流下,那些没能吞咽下的液体无暇被他立刻擦去……
    亚瑟轻微地叹了口气,说道:“我给你五分钟,去吐掉然后再洗脸。”拉着他缓慢地站起来,王嘉龙也听话地照做了,在洗手台上干呕几声。异常粗暴的水龙头喷溅的噪音像一阵无言的号角宣告他的用意,他随意地洗了把脸,刘海被打湿得过分,睫毛和鬓角都在不断向下淌水,王嘉龙对着镜子中的自己一阵晕眩,那镜中人或许也不会想到最终有一日要和自己的“养父”混淆难分,道德与身体大病后的羸弱都在与性抗衡,而王嘉龙却硬要坚信着爱会撕破这些伪装的窗纸。他大抵是真的心里有数,于是脱掉沾染着酒臭的衣物,再次往脸上豁了冰冷的清水。
    他的脚后留下了一片水痕,像在冰尖点火后滞留而下。
    王嘉龙不记得他们第一次接吻是什么时候了,亚瑟的吻技好到令人着魔,不断撬开他的牙齿纠缠着舌尖,那股酒味不是漱口就能褪掉的,亚瑟便通过了他的口中品尝到了上个世纪的酒涩余味,倒也真不愧是自己的藏品。王嘉龙一边被他吻着,一边扶着自己的大腿对准他的性器,亚瑟还在索吻中感受到身上人的动作不禁也下放了身体,他腿间早就湿的不成样子,亚瑟不给他磨蹭的机会扶着臀瓣示意他坐下去,潮湿的股间使他的性器轻而易举地滑入阵地,王嘉龙的身体不敢直勾勾地下压,他紧紧地用双臂揽着亚瑟的头颅回应他的亲吻,眉眼间藏着自己怯怯的情欲念头,王嘉龙之所以要和在口齿间借着酒气和他乱搅一通,他深知接吻时两个人的眼睛都会神情而自若地闭合,这样亚瑟便望不见他快要燃着的双眼,他也不必回应亚瑟眉目中那些复杂的哀伤,但王嘉龙不曾料想自己的情绪像被摆了一道先攀附在了对面身上,自己倒先成了无措的那个人。唇齿相依中亚瑟金色睫毛细密又惹人发痒,接着他的吻急转而下,张开双眼凝视着王嘉龙,他放低嗓音但也加重了抽插的力度,问着:“你是从哪里看见父亲这个字眼?又是以什么心态拿这个称呼我呢?Horace?”
    王嘉龙回应不了他,自己正被他操得上头,喘息都乱成不和谐的支吾声音,被他吻得全身酥麻后一通震荡。亚瑟也不是要真的听他回应,直接把手抵在他的小腹上,王嘉龙心里大骂该死的不该喝多,肚子里满满的酒液本就涨得他有些难受,亚瑟是故意要那么做来完成给自己明里暗里的惩罚。这让王嘉龙也胀火了起来,对着他的喉结一阵撕咬,心里越是想那句话就越是更加愤懑。亚瑟索性另一只手抓住他的后腰,前后一齐向身体内部压去,王嘉龙又因为自己本身的脱力和他加大的蛮劲一下子被捣进最深处,痛得他正咬着对方脖颈的唇齿都抽搐几下,溅出去些许不争气的涎水留在亚瑟的喉结上。亚瑟的玲口在内部摩擦着他温烫的肠肉,故意碾过敏感点但逼着不让给他高潮的机会,王嘉龙却又不能说些什么任他抽动,他的节奏飞快,并不断摸索着有些隆起的小腹,像是温水煮青蛙似的逼着人走近悬崖峭壁,王嘉龙有些吃不消了想要抽身给自己缓冲的机会,被他指尖的用力按压逼得骤然无力,本要使劲抽身的力气一下子又重重地坐进了最深处,忍不住尖叫一声…这才让王嘉龙彻底放弃这种念头,亚瑟表情依然努力地保持自持,实际上一次次钳住他令人欣喜若狂。
    “我……唔…好再按我嘅肚咗……”
    亚瑟不想去分辨他口齿不清的广东话,可能三番五次顶到最深处确实痛到了他一阵,于是放缓了性器进出的频率,把他前额被打湿的碎发撩到耳后。
    “Horace,你最近是怎么了……”
    对面的人心神不定,半晌吐出了那几个字。
    “我憎你……亚瑟.柯克兰……”

    亚瑟怎么也想不到他会突然说出这句。

    “我好恨你呀,你…係咁輕而易舉地打散了我的一切……”


    从素未谋面的异乡人稍有移情这片土地,像打开牡蛎一样将其剖开,让内里脆弱地暴露在海风里时,王嘉龙就知道他理应会恨上一个人。
    恨他连挑拣牡蛎时驻目的方向都不是香港,英国人心思缜密又执念内陆,贪婪是最先驱使他们停靠在港口不断修改地图的支撑力,他们不放过一丝一毫的裂缝日夜起草,于是那个曾经的小孩会拿起来洋人传来的望远镜不断向远处眺望着,却怎么也够不上大陆的距离,怎么也看不清异乡人的面容。后来一纸文书落定尘埃,他被理所当然地为了保全那边的利益而成为别人的囊中之物。名叫柯克兰的的先生在大多数时候保持缄默不言,那个男孩多么想扯着柯克兰先生们衣物大声质问他为什么一定要走上这个结局,可对面的眼神温润平静,他从那双眸子里望见了一处从来不会属于他的静谧森林,枝桠翘动着令人想要落泪的绿,王嘉龙那刻觉得纠结什么都不再重要。对面唤着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直到发音能够听得过去,直到听得他要耳朵生茧流血,才从声声逼仄中辨认出他说的那句:我希望你不要悲伤。似乎言外之意是,他默许王嘉龙恨着他的一切。

    恨他很久也不拜访香港,港英政府乱成一锅粥时候才寄信过来斥责现状,换了港督后他像是赔礼一样带来了英国的花种,他吩咐下人都种在和居民区分界的绿化上,可那场海员和工人的饥饿催死了它们,再也没能从地低探出头来啜饮阳光。于是王嘉龙也再也没有理会它们,直到某天亚瑟说要重新种去一批红花马蹄甲,他眼角霎时有股酸意,朝着亚瑟脸上挥了一拳。最后他落荒而逃,不敢去看亚瑟的神情,心中念叨着:为什么你那时不再去继续干涉,你才是真的孬种!……后来在某次翻阅记录时他才恍然得知,从英国而来的种子,一开始就会因为换了气候而绝无发芽的机会。

    恨他带来的这些年份只是一场瞬息,而自己被无数的溯回牵引,你说过要让自己留恋他,也绝非在巨人的肩膀上霎时去摔得粉身碎骨。世人谈起那些悲伤的事情,你说那些都过去了。过去,这总归是个很好的词,一切值得留念的都在过去里了——而你要留恋它们,首先得让它们成为过去!…王嘉龙恨得咬牙切齿,如此的二字词语要概括整个香港成为浮华瞬梦,他恨着的或许确实不是亚瑟的字句,而是已经能预想到褪下幻梦后如剥皮削肉的苦楚,只因未来将会如神谕般应验,过去又未曾真正逝去,他才如临大敌,惶恐间把刀子对准了亚瑟的胸口。

    恨自己的言行举止,恨自己的思维方式都有他的影子。仿佛真的如养子那般不可言说的血脉把彼此雕画得如此相像。别人都说这黄皮下面藏着一颗白心,一时间竟分辨不出那是揶揄还是其他。他曾这么隔开你的血肉,刨解你的胸腔看看这猝了毒的心脏是如何运行…再佯装正当地把血液抽干输入他的那份。这片土地已经是枯骨碎屑,但亚瑟却抛出去质问:你愿意一直做你的小渔村吗?沉默,可沉默中的那些血汗已经代替王嘉龙回答。你们赤脚在海边走过,在暮色中回望着那一程温涟的交界,雾水翻涌着吻过浪边,再追忆起那诗人的死,无人传唱隔岸离舟与风暴相继奔逃的岁月,你就在那心头镌刻下昼夜,同样不可避免地遗忘着峥嵘绵延的长月。许多人这样站在海边观潮着永远浸溺在爱里的故事。他对着远处说:归港不要做自缚的茧,上岸便不要留念。


    王嘉龙伏在亚瑟身上就像被风浪打湿,持续颠簸与自失在海上,有些泪和汗水交融难以分辨,但双手仍然紧握着他。
    在更多模糊不清的呓语中,他理所当然地接受了高潮和那一次次的余韵,爱欲还是泄愤王嘉龙分不清,但给予了亚瑟太多他自己的痕迹。
    恍惚间又觉得回到了很久以前的那个时代,还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诚然心里的自己告诉他:何处惹尘埃,一切这样以足矣。


    王嘉龙乏力地躺在床上,视线朦胧,他大脑也昏昏涨涨。翻身给自己提神时随口一问:而家係乜嘢時間?大脑懵热这么说出口,半晌也无人回应。只听得见身旁有窸窸窣窣的动静,王嘉龙顾不上多想又折服在了眼皮的打架,缓缓阖上了眼睛。

    “……1997年4月1日。”

    不知过了多久王嘉龙才慌慌张张地从床上爬起来整理自己的思绪,意识到亚瑟并不在身边,此时也早就过了清晨,也想不起来那句话究竟是管家还是亚瑟回答他的。上午的阳光照进他琥珀一般的眸子间,亚瑟给他留了正好的光照,他的卧室除了床铺整洁又安静。王嘉龙有点急躁地挠了挠脸颊。

    “這下真的丟臉丟的很誇張...... 亚瑟佢該唔會真的會放心上吧……?”
    他终于想清楚这几天的反常,是因为七月份来临前的焦虑和无处发泄的情感爆发到性与疾病上,高烧不退几天后就给他强行烧成了个“普通人”,还要强行接受一些养父的设定并且付诸于行动上。想到这里王嘉龙已经全身尴尬的难以活动。
    他跑出亚瑟的卧室连忙去找他,见办公室无人便一把抓起了电话联络起来。
    “琴晚同前幾日嘅事情能忘掉吗?英國先生?”
    “你嫌我扮演养父这个角色不够好吗?”
    “Piss of——!你老母个吊毛嘅快收聲啦!!!我而家有恢復正常!!!”很多广东脏话顷刻间全飙了出来,对面也含着笑纵容他这么骂着。
    半晌对面平静地陈述着:
    “还有三个月,Horace……”亚瑟不必多言,他知道王嘉龙能提取出有用的意思。

    “……我知道。”王嘉龙摸着自己的吻痕。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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