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樂》　　「你活得快樂嗎？」深海之王帶著他低沉的嗓音說著。
　　

　　深海之王四周一片空白，放眼望去好似沒有盡頭，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到達這，更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跟自己身旁的餅聊起了天，他只記得自己在眼前剩下一片黑暗後便來到了這個奇異的白色空間。而除了自己以外，唯一有著其他色彩的，正是坐在他身旁和他談話，來自另一個時空的自己……又或者該說是「章魚神官」。
　　

　　「當然快樂！」堂堂章魚神官立馬答道，「我作為淚光糖之城的的首席神官，能為居民付出是讓我感到很幸福的事！況且珍珠的詛咒也已經有破解的方法，這座城市將會永遠繁榮的。」


　　多刺耳的一句話啊……深海之王因些許的自責與悲憤握緊了拳頭，但面對這個和他來自不同時空的自己，一個淚光糖之城得以找到珍珠黑化的解方的地方，他無可奈何，自己的城市早已墮落……現在再向對方詢問解決方式根本一點用都沒有。


　　更何況他有更想問的問題。


　　「那電鰻呢？你們兩個之間如何？」


　　仍然是首席神官，城市得以修復，又遇上自己的命中註定，深海之王知道對方的生活肯定是自己的一百八十度翻轉……但他也知道他翻過來給對方的並不全然是好事。


　　章魚神官頓了一下，遲了一會才開口：「我們兩個也過得很快樂啊！他在我身邊守護著我……還有我們……嗯……那個……」他的雙頰泛紅了些許，但深海之王從對方的不自然中看出了他行過罪的慚愧，他可不是不了解曾經的自己……只是不願去想那些過往，「不……總之，他是個很好的貼身護衛！」


　　「……就連面對的餅是另一個自己都需要隱瞞嗎……？」深海之王已看穿了對方與「電鰻」之間那禁忌的情感，便隨口調侃了對方一句。他抬起眉，再次問道：「你真的快樂嗎？」


　　這回一向充滿自信的神官猶豫了，而深海之王見對方沒有回應便接著說了下去：「被限制的拘謹生活真的快樂嗎？」


　　章魚神官張開嘴正想反駁，但話音未落便被對方一串連珠炮給蓋了過去：「『凡為神官便不得擁有私慾、亦不得與他餅結為連理』相戀卻不能正大光明地牽起手……喜歡卻不能堂堂正正的表達愛意……想與他步入禮堂，和居民一同見證這段美好的戀情，卻無法公諸於民……而有了本性的慾望也得不停懺悔才敢行事，凡是與他的一切都得躲在陰影下，你真的快樂嗎？」


　　被質問的首席神官擰住了平整制服的衣擺，在上頭留下了不少皺褶……


　　他不快樂。


　　斗大的淚珠一顆顆從他的臉龐上滾下，含著委屈與慚愧，他嘗試憋住自己的淚，但那淚水如洪流一般地湧出，怎麼也停不下來。
　　

　　他想和電鰻牽起手在神殿的中庭漫步，想在他想和對方擁吻時能不用看他們所在的場合，他想向他所愛的居民們公開他們幸福的戀情，想讓自己能毫無顧慮地和對方歡愛……他想和心愛之餅走出陰影，不必躲躲藏藏。


　　差點忘記了那段獨自在房間哭泣的日子……深海之王心裡默念道。原來還想再多懟對方幾句的他便沒再多說些什麼。


　　「大聲哭吧……這個空間似乎沒有其他餅。」在說出這句話的同時，深海之王也流下了淚水。


　　他們好一陣子沒有再談話，感覺時間過了很久很久。章魚的哭聲穿透了整個空間，而深海之王也哭出了聲，那是細微的抽泣……是他在面對另一個自己時仍無法釋放的叫喊。直到雙方的泣聲都完全地停下，靜靜地凝望這潔白空間時，深海之王才打破兩餅之間的沉默。


　　「承受又或者改變現況……你可以過得更好。」而我不能。深海之王向對方說，沒說出最後那句話，他不希望對方過問。


　　章魚在聞言後沉思了一陣子，最終他沒對深海之王的言論應話，只是緩緩道出一句：「……那你呢？你活得快樂嗎？」


　　他並沒有從對方身上真正地得到答案，但他倒是有看見了對方在被四周冒出的黑暗物質吞沒之前，即便氣色極差也是一眼便能看的出來的，他從一開始對話便從未展現的，一抹發自內心的微笑……。


　　*


　　章魚神官已經完全不記得那天與他對話的餅乾是誰了。


　　殿堂的鐘聲響起，他正挽著電鰻的手臂，踏上潔白的地毯。


　　自己能和對方走到這一步，章魚也是萬萬沒想到。他只記得自己某一次在夢中醒來後便像是被點醒似地開始籌劃起了制度改革。起初一點都不順利，傾向於守舊的神官們從來就沒有同意過他的請求，但隨著他不停地嘗試說服其他神官並努力於相關制度的制定，其他神官們終於是接受了。


　　現在的他總算能如願與心愛之餅步入禮堂，放下所有的包袱與身份，和對方結為夫夫。


　　『承受又或者改變現況……你可以過得更好。』


　　確實……謝謝你，不管你是誰。


　　章魚和電鰻很有默契地與彼此對視，在眾餅面前大膽地接了吻，相擁在一起。他們不必再避諱眾世，也不必再懼怕兩餅之間的戀情曝光而焦躁……他們能毫無保留地向對方展現自己的真誠的愛意。


　　我現在很快樂，真的很快樂。
　　

　　《快樂.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