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ucake】夏日遗梦 07非常不巧，因为昨晚睡觉时做了一晚上的梦，没睡好，第二天Luca出门等公交车去学校的时候，靠在站牌上打了盹，一个没注意，完美错过了自己要乘坐的公交车。
最后，Luca是踏着上课铃声，急急忙忙从后门闯进教室的。
他的课桌上摆满了发下来的试卷和答题卡，而他的学霸同桌不为所动，丝毫没有要帮他整理的意思。
满头热汗的Luca只得一边应付早读，一边手忙脚乱地把桌面收拾干净。

课间结束，到了上课的时间，全班同学一看到走上讲台的数学老师手里捏着一张雪白的成绩单，立刻清醒了一大半，纷纷坐正坐直，静候数学老师的发言。
“课代表，下课了把成绩单贴后边去，待会下课了，去我办公室拿试卷详细得分情况。”
一个男生小跑上讲台，接过老师手中的成绩单，全班人的目光跟随着那个男生了一路。他刚回到座位坐下，周围的同学纷纷伸长脖子凑过来，想看看自己的成绩是多少。
“好了，大家安静。拿出你们的试卷和答题卡，我们继续讲解试卷的大题部分……”
Luca打了个哈欠，夹在指尖转的笔“啪”的一声掉在了课桌上。
毋庸置疑，他的这位学霸同桌，数学成绩一定排在成绩单的前头，不是第一就是第二；而他自己只能勉强能挤进前十名，且仅限数学单科。
学霸同桌是六边形战士，他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海星”——所有科目都可以学得好，但成绩不拔尖。
“快下课吧……我的作业还没交呢。”

课代表们收作业的速度很快，早读还没开始，他们就已经把全班作业收齐，写好了缺交的名单，送去了办公室。熬到下课，Luca顾不上去看成绩，立刻从书包里拿出一打作业，冲向办公楼。
补交完了作业，Luca还被一位经过他身边的地理老师逮着帮忙跑腿——把一打复习提纲送去文科三班。
“到了之后，直接把资料放在门口辅导桌上就可以了，他们班课代表会拿进去的。”
“好的老师。”
同老师鞠躬告别后，Luca又马不停蹄赶回教学楼，来到文科班所在的楼层。
走廊上的人不多，只有零星几个女生靠在墙边聊天，吃早饭。他找到三班的门牌，将资料整理整齐，放上了辅导桌。
三班教室里，靠窗坐着两位女生，其中一位女生神色低落，对另一位女生倾诉道：
“……爱弥她今天凌晨给我发了很多条消息，内容很奇怪，很消极……”
“而且，今天老师找到我说，爱弥已经失联一晚上了，没有回家，音讯全无。我真的很担心她……”
Luca只听清了这两句话——他不方便在其他班门口逗留太久，因此，在完成老师给自己的任务后，他迅速离开了。
即使这样，他还是忍不住往下想道：
失踪一夜的同学，大量奇怪而消极的信息……那个失踪的同学，也许是在自导自演，博取同情，也许是真的遭遇了不测，向朋友同学发出求救的信号。
本以为是无心听到，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可Luca没料到的是，他竟然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变成了这起失踪案最后的“目击证人”。
物理课上，老师正在激情澎湃地进行“偏题演讲”，班主任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抬手，敲了敲教室门：
“不好意思，打扰了大家了。Luca Kaneshiro同学，麻烦你和我去一趟办公室。”
“欸？”
全班同学议论纷纷，学霸同桌也向他投去疑惑的视线。
被班主任突然点到名字的Luca，整个人都懵圈了，头皮直发麻。
他寻思，自己最近也没干什么缺心眼的事情啊……作业交了，纪律也守了，除非是联考成绩出了，而他的成绩有问题，不然，他也想不到班主任突然在上课的时候找自己问话的理由。
学生时代最恐怖的事情，莫不过是宿管阿姨突击查房，老师单独找人谈话，父母用成绩与他们的期许对自己的压榨。在一片静默和细小的嘈杂中，Luca走出了教室，跟在班主任身后，离开。
“来来，同学们，咱们继续！刚才我讲到哪儿了……”
小小的插曲过后，同学们收起心思回归课堂，继续听物理老师扯皮。

班主任把Luca领到一扇紧闭的实木木门前，扭开把手，门内的光景不禁让Luca变得更紧张了。
这是一间小型的接客室。空调冷气扑面而来，因为没有拉开窗帘的缘故，整间接客室被透在窗帘上的阳光衬得格外昏暗。
靠墙的皮质沙发上坐着一男一女，男的年轻一些，女的年老一些——看样子是一对夫妻。丈夫默不做声，妻子哭得眼圈发红，不断抬手用纸巾抹掉眼泪，一位女老师陪同在他们身边；茶几另一端的沙发，则坐着三位看上去位高权重的学校领导，他们个个神色严肃，眉头紧锁。
“坐吧。”班主任示意Luca道。
“好的。”
Luca第一次亲眼经历这么大阵仗，行为举止自然有些不自在。他依言坐上沙发，僵硬地接过了班主任递给他的纸杯。
纸杯里盛着半杯清水，但Luca此时完全没有心情去喝掉它。
“你就是Luca Kaneshiro同学吧？”那位女老师率先发了话。
“我是。”
尽管再疑惑，再紧张，他还是挺直了腰背，坦然面对老师的问话。
“是这样的，今天突然找你来这里，是因为我们想找你了解一些情况，”
女老师往茶几上放了一张照片，把照片推向了Luca。
“你认识这位同学吗？”
这是一张标准的学生证证件照。照片里，一位黑发黑眼的女孩穿着校服，面无表情看着镜头，皮肤白皙，五官精致，是个典型的美人坯子。
可不知怎的，盯着这张照片看久了，Luca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直令人瘆得慌。
“对不起老师，我不认识她。”
他将照片放回了茶几上。
女老师没有理睬照片，继续说：
“我在加代老师那里了解到，最近这段时间，她，你和一位名叫茉莉的外校同学在学校的琴房排练节目，而昨晚，加代老师和茉莉都没空去琴房参加排练，只有你一个人使用了琴房。我刚才说的情况，是否属实。”
Luca点头：“属实。”
不，其实……昨晚Ike和我在一起，我并不是一个人。
“好。那问一下你，昨天晚上大约九点半到十点钟这样，你离开学校了吗？”
这个问题一出口，Luca忽然就明白了自己被叫来这里问话的原因。
因为那个他在楼梯间偶然遇到的，Ike所说的，想自杀的女孩。

女孩失踪了。而自己，也许是最后一个看到她的人。

“这段时间，我是在离开学校的路上，我记得，我离开琴房的时候大约在昨晚九点半左右。”
冷静，要冷静……他微微捏紧了纸杯，杯中清水隔着薄薄的杯壁，往他的掌心传递着冰冷温度。
女孩的失踪与自己毫无关联，他连女孩姓甚名谁都不清楚。
女老师见状，便直截了当地把事实全部告诉了Luca，她希望能借他的口，得知更多关于女孩失踪的真相。
“照片里的女孩名叫爱弥。昨晚，她一夜未归，没有和父母联系，她的同班同学也没人知道她下午放学之后的具体行踪。半夜，她给唯一与她关系好的朋友发了消息，但内容基本上都是在哭诉，抱怨自己的家境，经历，只字未提她在哪个地方，与谁在一起。”
“教学楼楼梯间的监控摄像头拍到的画面显示，爱弥离开天台后，在四楼和三楼的楼梯上停留了至少五分钟时间，这五分钟里，她似乎在和谁说着话。交谈完毕后，她又继续下了楼，脱离了监控的拍摄范围。”
“监控拍到了你在下到四楼后消失在了转角，过了六分钟，才重新回到楼道，下楼离开。我想知道，在这六分钟里，你去了哪？”

“这六分钟里，你去了哪？”
Luca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舌尖愈发干燥难耐。
他想起来，昨天在楼道里遇见爱弥和劝死鬼后，Ike突然靠近了他——他似乎是在暗示自己往后退。
难道，正是因为Ike这个看似不经意的小动作，才让他免于卷入爱弥失踪这件事之中的吗？
如果Ike不在场，他光明正大出现在爱弥身边，很有可能被老师们认为，他就是那个与爱弥交谈的人；若是爱弥真的出了事，他就会被扣上“第一嫌疑人”的帽子。
事实上，和爱弥对话的是劝死鬼，而非寻常人类。但老师们看不到劝死鬼。
女老师身旁的妻子用急切又真诚的目光看向Luca，他灵机一动，想到了一套非常合适的措辞——

四十五分钟后，Luca被老师们放出了接客室。临走前，一位校领导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没事，这只是一次例行问话，我相信你和爱弥失踪这件事没有关系。回去之后，你不要和其他同学提起今天的谈话内容，也不要轻信，传播任何没有根据的流言，谢谢你对学校工作的支持。”
Luca礼貌地向校领导鞠了一躬：
“请领导老师们放心，我不会透露任何消息出去的。”

等他赶回教室，大家已经上课很长时间了。和老师打了声报告，Luca小跑赶回了座位。
几分钟后，Near传纸条过来，问他：
“你突然被老班叫走，是怎么了吗？”
收到纸条的Luca思索再三，提笔，在纸条上写了一行字：
“毕业晚会节目的评委老师找他有点事要商量。时间紧急，评委老师不方便过来，就托老班来找我。没事的，谈话太久，耽误了点时间而已。”

时间很快来到了晚上。
茉莉拿来了改好的钢琴谱，与Luca征得藤月老师的允许后，开始了第一次双乐器合奏。
因为谱子是在一边修改，一边练习的情况下完成的，且大部分的改动都是基于Luca写的主旋律之上做的，他们对各自声部的演奏熟练度都到了一定程度，才提出的合奏尝试。
前奏一切顺利，进入正式旋律没过多久，茉莉和Luca便不约而同停下了演奏。
茉莉：“Luca！你把我的节奏带跑啦！”
Luca：“明明是你弹错音节，把我带偏了！”
第一次合奏以没头没尾的方式收了尾，气得两人把乐谱翻得“哗哗”作响。
藤月老师哭笑不得。
“你们别急，先别跟自己记着的节奏走！”
“双人合奏，不仅仅要熟练你们各自的声部，最重要的是演奏双方与彼此声部互为支撑，互为基调，融为一体，而非割裂，或齐平并奏。”
Luca和茉莉相互看了一眼。
“道理我们都明白，”茉莉丧气，“现在，距离正式演出已经不到一个月时间了，我担心……”
“所以我才说，你们要慢慢来嘛，”藤月老师笑着安慰他们，“今天才进行了第一次磨合，说不定经历了第二次，第三次之后，你们就摸着门道，形成默契了，加油吧！”
Luca把乐谱又翻回了第一页。
藤月老师她……心情一直都是这么乐观呢。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她产生悲伤、难过之类的情绪。
此时，茉莉开始弹奏曲子的开头部分，但她只是草草弹了几个音节，便停了下来。
“我刚刚想到了一个问题。”
“什么？”Luca和藤月老师不约而同看向了她。
“我们是不是还没给这首曲子起名字？”
茉莉这番话一出，就像一颗石子被扔进了平静的湖水里，激起了一阵波澜。
这首曲子，Luca和茉莉从设想到实践，再到完成，历经艰难和波折，终于实现了“面世”。的确，现在是时候给这首曲子想个合适的名称了，对此，他们却有些束手无策。
“我记得，那会儿刚雨过天晴，我透过窗户看到了屋外明媚而干净的景色，心中想着春日景和，一时兴起，就写下了一段旋律。这段旋律，也就是这首曲子最开始的蓝本。”
“雨后的春天？”茉莉挠了挠下巴，“可是，这首曲子整体曲调有从舒缓到激烈的变化，雨后春天给人的感觉，更多的是不变的温和，散不尽的潮湿，用和春天有关的短语，感觉和这首曲子不太搭。”
“你说的有道理……”Luca接话。
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尴尬的气氛在琴房里蔓延开来。
藤月老师见他们有些束手无策，思索了一会儿，开导他们道：
“或许，你们可以想一想，你们让它诞生于世，最直接的目的是什么？”
“为了尝试写作出完整的双人合奏曲。”
“为了圆满完成这次的演出任务。”
“那么，”藤月老师继续引导他们往下想，“这次的演出，是为了谁举办的？”
“今年，高三毕业的学长学姐们。”Luca毫不犹豫回答。
“他们高中毕业之后，面对广阔无边的未来，你们试着设身处地想象一下，他们内心会想些什么？”
“他们奋斗三年，换来一纸成绩，而这纸成绩，又代表了什么？”
Luca和茉莉顺着藤月老师的思路想了下去。没一会儿，茉莉率先给出了答案：
“也许，他们第一次面对如此浩大的未来，既兴奋，又会觉得迷茫，没有了固定到死的学习计划，他们接下来要去做什么？怎么做？从哪里做起？”
“而那一纸成绩……”
Luca忽然领悟到了藤月老师真正的意思。
“是他们在这个夏天，乃至这三年以来努力的成果，证明。”
“我想到了！”
“就取名Proof Of Us，怎么样？”
意为“属于我们的证明”。
“其实，我刚才想的是Ahead Of Us，在我们将来。”茉莉说。
“嘛，曲名什么的可以晚一点再敲定，”藤月老师站起身，“既然我们的曲子已经完成了，现在，就得把我们的成果拿去给另外几位评委老师过目。”
听到这儿，茉莉的心情变得激动了起来：
“太好了！说不定，我们的曲子能惊艳到评委老师们呢！”她激动道。
他们都很高兴。两人生平第一次作的原创合作曲终于能登上舞台，即将呈现在众人面前，他们都在期待演出取得圆满成功的瞬间。
藤月老师取走了一份乐谱复印件，对两人说：
“你们先好好磨合一下，到时候，那些评委老师们可能会让你们当场演奏给他们看，如果一切顺利，他们表示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节目就可以顺利上报，你们就可以继续安心练习，等待彩排，和最终的演出了。”
“好！”
终于完成压在头顶的任务，两人都松了一口气，瘫坐在靠背椅上。
暂时没有了“后顾之忧”，Luca在短暂的放松之余，想起了Ike。
欸等等……待会我可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一整天都没见着他，怪想念的。

今晚，他还会出现在公交车站，等着我吗？
“你不知道啊，你放我鸽子之后的那几天，我早出晚归，不疲不休，走遍整座城市的高中学校，为的就是亲自找到你。”
……
“如果我的行为冒犯到了你，我提前说一声抱歉。我只是太想见你了，而已。”
咦？
脑海里突然涌现出这句话，把Luca给弄懵了。
这句话，是Ike曾经对我说的——大脑擅自做出了准确的判断。
昏暗的夜色，略微狭窄拥挤的出租车后座，贴近自己身体的幽灵，耳旁吹过的阵阵凉风……近在咫尺的暧昧距离，话语间不经意透露的亲密，那时的他，却迟钝得完全没有意识到。
原来，竟然有人愿意挂念如此渺小又普通的我。虽然那个人，是我触碰不到的幽灵。
他感觉很满足。
抱着期待的心情，Luca在校门前与茉莉，藤月老师分了别，独自一人走去了公交车站。
马路上因为少了涌动的车流，显得格外空旷安静。路灯灯光整片洒在人行道上，将少年的身影衬托得尤为孤独。
一路上，他仍在期待着Ike的出现。可当他踏上车站台阶，探头朝站台广告牌前望去，半个人影都没见着。
“他……不在？”
Luca的心情低落了大半。
他靠站在广告牌前，双手拿着琴箱放在身前，仰头，看向没有星星的夜空。
不远处，公交车亮着前照灯，自远而近缓缓驶入了站台。
坐上公交，Luca从书包里拿出蓝牙耳机，戴上，打开手机音乐软件，在歌单里随意挑了一首歌，点下了播放键。

夜の海をふたり歩いた月の束が氷雨みたいだ
两人漫步于夜海之上，有如夏雹秋雨般，束月为年
貴方は気付いているんだろうか
你大概已经察觉到了吧？
岩の隙間に何かあったそれが何かわからなっかた
在岩石的缝隙里，一定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东西存在着，
少し苦しい
不禁有些苦恼。

车辆匀速前行，窗外景色一路倒退。
没人陪在自己身边，没人与自己交谈，Luca靠在窗边，支着脑袋，昏昏欲睡。
自己明明不是第一次一个人深夜坐公交回家了，怎么今天却偏偏觉得如此落寞呢？
耳机里的歌曲，旋律时而舒缓，时而攀上激烈的高峰，似是在布满月光的小路上行走着，心情突然变得激荡，高声放歌，将内心的不快与压抑全然释放，将自己的身心融入那沐浴自己的月光之中。

足して 足して 忘れて
洒落吧，再洒落些，沐我以遗忘；
足して 足して いる分だけ
直至遍布每寸回忆，仅是如此，
増える月日の上で
便已永浴日月之上。

到站广播响起，歌曲正好结束播放。Luca下了车，向车站四周望了一圈，可还是没发现Ike的身影。
他揉了揉眼睛。
“还是不在吗？”
没有月光，没有大海，只有静静洒落暖光的路灯，和无人的街道。
Luca甚至以为自己失去了看到Ike的能力。
但他走出车站时，发现监工鬼差顶着鸡窝头，窝在路边灌木丛里呼呼大睡，猫头老太领着几只小猫游魂经过他身旁，掀过一阵微不可闻的风。
他还是能看到那些东西啊。
即使到了这一步，他仍坚信，Ike一定在某个地方等着他。
走上小区主干道，灌木丛里窸窸窣窣涌出三两只小幽灵，擦着他的脚尖飞过。
寂静的老小区，影影绰绰的幽灵鬼魅，Luca从容行走着，对那些其他人“看不见的东西”熟视无睹。
Luca以为，Ike是悄悄藏在了某个地方，等自己走近后，突然现身把自己吓一跳——这的确像是他能做出的事情。
万籁俱寂之中，自己孤身一人，走到了单元门门前。
昨晚，他就是在这里和自己告别的。可现在，这里除了他自己，什么也没有。
Luca垂眸，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他叹了口气。
“虽然你不在，但我还想和你说一声，我已经平安到家啦。”
他用钥匙打开了单元门。
“晚安，Ik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