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铎宣】钗头凤·番外今年刚过了年,裴皇后生了一场大病。他已经多年没有发过烧了,如今突然又开始烧起来,怎么都退不下去。
太子捧着食盒,到未央宫门口,被宫女拦下,“见过太子。”
“里面有人?”
宫女点点头,“督主在里面。”
裴清远颔首,垂头站在一侧等着,狭长上挑的眼睛乖顺盯着地面。肖铎是这皇宫里的皇上,这是心照不宣的秘密。纵然他是太子,也要为肖铎让行。他还没成年,已经知道不该说的不说,不该看的不看。
他感觉手掌上裹着的半截纱布又开始湿热起来,那是他胳膊上的刀伤,因为缺了一块肉,汩汩地往下淌血。
母后重病不愈,或许至亲之人的血肉能治一治。他不敢耽搁,把冒着人气儿的肉和血煎进药里,趁热送了过来。
宫门吱呀一声,缓缓敞开。裴清远下意识抬起眼,身体里的血液急速地倒流。殿中正躺着一大一小两具无头尸体,那小孩儿的身形似乎跟他差不多大。一颗脑袋滚到他脚底下,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被小跑赶上来的太监捡走了。肖铎穿着一身闪色曳撒从殿里出来,胸口左右两侧的纹蟒头角峥嵘,闪着狰狞的光。
十几年流水一般过去了,肖铎不见老,只笑起来的时候,眼尾有些褶子。
下午有大臣来报,华京里找到个小叫花子,说是李川南巡时的近侍,知道李川现在在哪座庙里。大臣带了叫花子来找肖铎禀报。肖铎听他描述,确定他的确是李川的近侍,在他往下说之前,一刀结果了两个人的性命。
这皇城里,只能有一个皇帝,一个皇后。
门开了,肖铎走出来,看见门边面色惨白的裴清远。裴清远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握着拳头,竭力压抑着自己的惊恐。伤口上的血沿着他拳头的边缘,滴滴答答地流下来,沾湿了他明黄色的靴子。
肖铎看了他一眼。裴清远已经十二岁了。当年裴文宣怀孕,他还怕这肚子里的孽种有先天不足,担惊受怕地等他生下来,看他全手全脚,心才放回肚子里。这些年来他长得越来越像裴文宣,黝黑的鬓角,雪白的皮肤,连鼻子上的小痣都如出一辙。只是他那双眼睛,狭长,倨傲,冷漠,笑起来带一点弧度,跟肖铎一样。
他眼睛往下扫,看见裴清远流血的手和被血浸透了的纱布,不动声色勾起嘴角。不愧是他的儿子,连割肉的位置都一模一样。他昨天刚为裴文宣在胳膊同样的地方剜下一块肉来,那个地方的肉最嫩,不耐煮,裴文宣喝药,不会尝到腥味儿。许是他的心够诚,裴文宣的病已经有了起色。
他摆摆手,让裴清远过来,捏了捏他紧绷的肩膀,目光扫过月台下黑黝黝的宫城。
裴清远回头一看,钩月西沉,寒声零碎,夜风吹起他沾了血的袍子一角。冬夜的禁宫在他们脚下,如一只匍匐的巨兽。
肖铎在他头顶上开口,声音单寒。
“你怕什么,这天下,始终是咱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