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夜】虚构纪实片-
森先化步把水壶放在炉灶上盖上盖子之前,她眯起一只眼、朝水壶的里面望去。她看清了壶底结着一层块状物,像是边境线几英里开外的河流,似乎终年都覆盖着薄冰。她把盖子盖了回去,点起火。身后的木质挂钟作响。咔嗒,咔嗒。
她坐在厨房的窗边向外望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统一配发的军粮在锅里煮得冒泡,但看上去依然是如同瓦楞纸般蜡黄杂糅的色调、令人丝毫提不起食欲。压缩饼干是最常见的。回到经济还没下滑到如今这个程度时,每次物资配发可以拿到十个午餐肉罐头;战争迫使开支一次又一次减少,罐头从十个减少到七个,再到如今的三个。大量的花销被毫无意义地挥霍在了募集雇佣兵上、征兵年龄一次又一次下调。
收音机无论调到哪个频道都只有千篇一律的战时播报,于是森先化步就不再听收音机了。取而代之的是写日记。战争使她不再有接受高等教育的机会,但平淡的辞藻已经足以用于记录边境枯燥乏味的生活;圆珠笔的深蓝色墨液被冷空气凝结在笔芯的塑料管内部。她翻动变得脆弱的纸张,在上面写下一个新的日期——已经一周没有人越过边境线了;我上周杀掉的那个叔叔,他的头盔里塞着一张也许是全家福的照片。这让我觉得很难过,所以把照片放进了他胸前的口袋里去了。前几周杀掉的那个姐姐,她有两个军牌,另一个军牌的名字已经看不清了。但我还是把两个军牌都收起来了。
森先化步拉开罐头的拉环。一股混杂着寒气的合成肉的气味。她把勺子戳进冻得有些硬的肉罐头里,好似把兵工铲插入坚实的雪块。挖出一勺,加到锅里之后、也要等待十秒后才会彻底化开。她打了个喷嚏;室内温度计的指针总是停留在那个蓝色的区间。一直暴露在冷空气中的鼻尖被冻得有些泛红。当用力拉开拉环的时候,铁皮摩擦着会发出“咔”的一声;这就像是她一次又一次打开自己的盒子,往里面放进一个新的军牌。士兵的本能是捡走战死的同伴身上的军牌,但是森先化步不同。这些军牌全部来自死在自己枪口之下的敌军。大家都知道,就连年纪尚小的森先化步都知道,一旦越过边境线而被击毙、就不要奢望会有自己的同伴来替你收尸了。所以森先化步也把这个职责接下了。用铁勺舀出肉泥和用铁铲挖出深坑本质上没什么区别。她把敌军的遗体就地掩埋,取下他们的军牌,收好,这是因为她知道再也没人会取回这些军牌了。
深呼吸的时候,沉积在肺部的气体会在离开人体的瞬间短暂地温暖一下鼻腔。森先化步能听到气流通过自己的身体排出时发出沉闷却令人放松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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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实的雪地靴踏在积雪上时会发出轻微的沙沙响、退膛的子弹落在雪地里就再也找不到了;而如果你透过望远镜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试图越过边境线早已坍塌的老旧铁丝网,你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端枪。只要你打得够准,准心正中的那人在倒下的一瞬间就不会感受到太多痛楚。上膛,瞄准,开火,击毙。这像工厂里的流水线。动作标准,干净利落;无需技术含量,枯燥乏味。所以战场也是一个大型的生产线。身为操作者也意味着身为产品。一个人的倒下就意味着毫无价值的报废销毁。没人会在乎下一个残次品是谁。
枪支过热和过冷时都可能卡壳。但人的感知不会。
起码森先化步不会。
“别动。”
森先化步没有取下挂在肩上的步枪,而是迅速将别在腰间的手枪抽出、在对方完全将头抬起之前用枪口对准了对方的眉心。她左边的肩膀沉甸甸的。这次她终于得以透过护目镜看清对方左肩那块亮着的东西;它不是链牌,是唱诗班的银徽章,森先化步认得它。那名敌军不再试图继续抬头;她深绿色的军装右肩被染成更晦暗的深色,干涸的血迹在雪地中拖出的痕迹歪歪扭扭、它们很快就会被覆盖。森先化步恍然觉得对方像是被撕裂了半边身体却依然拖着残躯蠕动的雪貂。她凝视着对方的眼睛;蓝灰色,像是边境线几英里开外的河流,似乎终年都覆盖着薄冰。过去了三秒四秒,她没有再低头。
最后森先化步放下了枪。她小心翼翼地把保险扣回去,靠近对方一步、再一步。没有人敢在这种局势动荡的时期对任何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放下戒心,更何况是敌军;但是森先化步一贯以来更愿意相信的——是直觉。她的直觉从不出错。所以这次的她依然选择了相信自己的直觉。
森先化步俯下身、托住对方的身体把她扶了起来。对方的重心靠向自己时,身前布料被融雪打湿、从自己的背后开始渗透。对方没有挣扎。她的身子实在太轻了,让人怀疑是否是失去了相当大部分生命的质量才达到如此地步。额外担上一具躯体的重量、靴子踩在雪地上时会留下更深的坑。
“你的名字很好听。”
“你怎么知道?”
“你的银徽上刻着。”
森先化步笑了。她能感受到对方有些微弱的呼吸打在自己的耳边、但依然带着鲜活的热量。
“よるかわ、せかい。”
她喃喃着那几个音节,裸露在冷空气中的面颊被边境烈烈的风割得有些生疼。
“我可以叫你世界さ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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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伤口,擦破的组织,烧焦的表皮;动能和高温高压气体若是作用在人的体内可以在肌肉里撕开一个极大的空腔。所以祈祷吧,至少这只是贴着皮肤擦过而非射入肉体内部。极端严寒会减弱细菌活性,但冻伤依旧会加快伤口感染。就算仅仅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擦伤,也足以在多重因素的加持下让人丧命。森先化步给夜河世界清创的时候她没有发出一点的声音,她沉默如同被绑在审问椅上的囚犯、只有胸口随着水流过伤口引发的剧烈疼痛而急促地起伏、又很快平复。她死死盯着自己暴露在空气中的肩部伤口,森先化步没有选择去遮住夜河世界的眼睛。她用干净的纱布将嵌进创面的细沙擦拭干净。夜河世界没有挣扎。强忍剧痛的代价是她的额角始终在渗出冷汗,但好消息是她的身体已经逐渐回温了。听说人类在极度神智恍惚的情况下眼前会闪回记忆的片段,但夜河世界什么也没有看到。她被冻得发红的指尖紧紧扯住森先化步的外套,带着一种要将其扯裂的力度。
森先化步把最后一层纱布包裹上伤口的时候夜河世界才发出了第一声难耐的呻吟。炉火在噼啪作响的同时、森先化步能听到狭小的房间里有着上下牙关不断打颤磕碰着的细微声响。靠在自己怀里的夜河世界没有动。她的身上没有枪。褪下军服的时候夜河世界看起来极其瘦弱,和那些战死的士兵唯一的区别或许是她依然在呼吸。森先化步能感受到夜河世界的呼吸。它依然微弱,但依然温暖。她的军服被森先化步叠好放在床头,唱诗班的银徽章摆在正上方,折射过从窗帘缝隙中透入的光亮并将它打在了自己的眉角上方、形成一块凹凸不平的光斑。她的眼睛眨了眨,重新暖和起来的四肢却在这种略显舒适的姿势下产生了一丝懒散,让她最终放弃了想要将自己的身体支撑起来的打算。森先化步没有说话。夜河世界也没有。她们沉默得像教会里相遇的两个普通人。但她们在对视。你和一个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也许不会对他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但即便如此,人们依然会习惯性地去追寻来自某个凝视自己的人的眼睛。夜河世界断层的意识在森先化步的注视下回到了自己的身上。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在恍惚中经历了一次微不足道的抽搐,像是在入睡前小腿肌肉突然的一阵弹跳。它微不足道。
微不足道。
于是夜河世界抬起手。她的手指修长,纤细,让人完全无法去联想这样的指节扣动扳机的那一天。没人知道这样一位圣徒曾经把枪口对准过谁的头颅。她的手靠近森先化步的脖颈。极具侵略性的动作,在一具虚弱的躯体上却看不出胁迫,反而流露出一种如同求救的意味。森先化步没有去阻止那只手逼近自己。夜河世界什么也没做。她的手指轻轻勾出森先化步埋在衣领里的链条,被串在一起的两个金属牌从布料的遮掩下被翻出来。一个是隶属于零号国的某佣兵团的组织符号,夜河世界不认识它;另一个刻着名字。夜河世界可以读出她。在战场上有太多太多人都不配拥有名字,即便如此,就算是如同药物因子扩散在病灶时消散无踪的无数个士兵或许曾经也拥有自己的姓名,或是职业,更长远地说,拥有人生。夜河世界见过太多了。她恢复了血色的双唇稍微张开。
最终她没有真正地读出那些音节。在这种场合下不必要地呼唤一个人的名字反而显得荒诞而可笑。夜河世界也没有再去看森先化步的眼睛。她听到木柴被烧裂偶尔发出的爆响,堪比遥远但永远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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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体的大多数细胞在120至200天之间会进行一次更新,半年的时间就足以更换掉全身98%的细胞。森先化步第一次在急救手册的小贴士里面看到这个不起眼的板块时十分震惊。那种这个年纪的孩子一定会经历的一次震惊。如果我身体里的旧细胞都死去了,只剩下新的部分,那“我”还是原来的我吗?…完全想不通!森先化步觉得自己似乎没法去思考如此复杂的问题。她不明白为什么人体会这样,但她知道过去二十天的伤口已经足以恢复到可以支持正常活动的程度;如果过去十二周或更久,肌肉和神经就会修复到一个完全健康的状态。人体就这样能够从内部翻造出一艘全新的忒修斯之船。森先化步在第十天的第四次给夜河世界喂水的时候,夜河世界才主动接过了杯子、说我可以自己喝水。那天森先化步揭开纱布的时候、新生的组织已经开始逐步填充创面,像冬日湖面上扩散的冰晶、一点一点地结痂。
“世界さん比我想象得恢复要快。好厉害…!”
森先化步丝毫没有去掩饰自己双眼一瞬的发亮。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带着诧异以及不易察觉的兴奋,像是发自内心为这名伤员的好转感到高兴、又像是第一次亲眼见到纸上的内容呈现在人体上的惊奇。她小心翼翼地给仍未完全愈合的伤口擦去渗出的组织液,换上干净的敷料。那次夜河世界皱起了眉头。但她从来就不是会因为疼痛而发出声音的那种人。有一瞬间她感觉森先化步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孩子、而她依然怀有最为纯真的品质——好奇心。她本不想放松警惕的。但她却又发觉自己没理由对这孩子保持警惕。
那种微妙的联系微不足道。它不是人类心脏里生长而出将彼此相连的丝线,更像是一种磁场。你就算把相同的磁极按在一起,它们依然会弹开。这一点能说明人类更趋向于和自己不同的人建立联系吗?夜河世界并没能得到答案。
那晚夜河世界捧着森先化步递给自己的碗、轻轻说了声谢谢。压缩军粮和浓缩高汤在三小时的炖煮后并不会变得更美味,但起码看起来不会那么像厨余垃圾。也许是考虑到有一名伤员仍在恢复期,森先化步多开了一个午餐肉罐头。肉类已经算是稀少的食物,要能吃到蔬菜已经算是很奢侈的事了。夜河世界把碗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双手捧着碗、热量便会透过来,渗入她的掌心。并不会太烫,反而让人因为寒冷而僵硬的手感觉暖暖的,很是舒适。这时候壁炉里迸溅出一粒火花、在地毯的边缘灼出来一个很小很小的洞。没人知道这是地毯上的第几个小洞了;森先化步也没有数过。空气中有一股木柴燃烧后发出的特殊香气;夜河世界稍微低头凑近碗沿,能闻到明显的、也许是为了让人能够产生进食欲望的,廉价香精的气味。
她终于举起勺子、轻轻吹着那一勺还有些粘稠的肉汤。壁炉里噼啪的响声总是让人感到莫名的安心;她稍微缩了缩腿,往旁边靠了一点、挨上了森先化步的肩膀。后者便会很贴心地往自己身边挤挤,说:是太冷了吗?
毕竟三号国甚至很少见到雪嘛。夜河世界很少笑,但这一次她笑了。当炉火的光亮正面照在人的脸上时、总能渲染出一种十分温和的氛围来。就连碗里粗制的肉汤也变得令人能提起一些食欲来。森先化步看见夜河世界似乎吃得很开心。所以她不禁去想:教会里平时都吃些什么呢?但她没有问。也许是注意到了夜河世界也朝自己投来了目光、她才把头低了回去、将自己碗里的食物吃完。她的优点是总能把任何寡淡的食物吃得很干净,不论分量;即便如此,她依然总是按生活的最低标准来准备每日的一人食。如多一个人的食物供给可能会比较棘手——但如果是森先化步的话,她做得到。
“世界さん很冷吗?我还有外套哦。需要的话我去给世界さん拿一件来吧。”
肩膀上被搭上了一件厚重的外套;仅仅是通过布料的摩擦声来判断就能知道那是一件军服。饱吸血液和融雪的制服外套在一次又一次洗涤和风干后会变得更加坚硬、同时似乎也变得沉重起来。但它依然是白色的,丝毫看不出曾经沾染过污渍。夜河世界拢拢领口,不去想自己的身上如果披着敌军的制服会是一种多么反叛的举动。她不再说话,只是专心低头吃着碗里的食物、垂在眼前的发丝末梢似乎凝结了些许热气,又很快消散;她的脸上有几道十分细小的伤疤,也许是被碎石擦伤的、或是被飞溅的弹片剐蹭的。无论如何那些伤疤已经愈合了,血痂剥落了一半、露出新生的、淡粉色的肉体。
森先化步伸手去戳夜河世界的脸。但还没等自己的手戳上去、对方便转过头来,于是森先化步的手指点在了夜河世界的鼻尖。由于刚刚进食热乎的肉汤而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像是小狗一样健康湿润的鼻尖。森先化步其实很少见过类似狗或者猫之类活生生的动物了。但她依然会想起自己刚加入军队的那段时间,她总是会把每天配发的食物中那份难以咬动的熏肉偷偷喂给军营后边的流浪狗。饥饿且垂涎的群居动物,像是从被炮火摧毁的建筑里拖着惊惶而逃窜的难民。它们撕咬军用帐篷,成群结队地袭击物资运输车,毫不畏惧地对着枪口狂吠,却总能在这个女孩的面前听话地摇着尾巴。森先化步始终相信动物比人类要好懂。因为群居动物几乎不会对同类亮出獠牙。
“啊!我在想。世界さん这样、也很像是小动物呢。”
“化步说这话的意思是想要收养我?”
不合时宜、不好笑的玩笑。说出口的时候,夜河世界自己也没有笑。
“诶?那、倒不是这个意思啦…不过,能在这样的地方捡到一名敌军回去可是很罕见的事哦。那是因为,世界さん看起来是个好人嘛。”
但那孩子会接话。
那不是奉承,夜河世界会听。所以她笑了。她看着森先化步的时候也曾惊异于在这孩子的眼中看不出一丝被战火折损的疲惫,反而是清澈的,如同诗篇朗诵中所记载的、也许是百万光年外某个星云的色彩。环环层叠的三原色。夜河世界在还没有被编排入圣歌侦察队之前曾经也接触过无数士兵。失去挚友的,断掉肢体的,留下创伤的。他们像是冰层下寒冷的咸水里缓慢游动的鱼群。只要在刺骨的环境中浸泡足够久,哪怕他们曾是人类也足以长出鳃。夜河世界如此心想,她曾经为一名在空袭中失去家人、所以义无反顾地要报仇而选择加入军队的士兵做告解时,对方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哭到沙哑。夜河世界没有说话。她没有扶起对方,只是等待对方平复下来后于指节正中的戒指上亲吻,愿主赦免你的罪。她低语。但森先化步不同。如果夜河世界是十字军的话,森先化步就是缄默的守夜人。她不是任何人的圣徒,然而真的有人在不被神明所庇护的情况下永葆这种纯真吗?夜河世界相信了。
夜河世界把自己的脸转了回去。让森先化步得以触摸到自己脸颊已经愈合的伤痕。对方的指尖小心地抚过它们。一寸又一寸地在皮肤上移动。
进食。排泄。醒来。睡眠。生物的本能。维持生命活动必不可少的,机械重复的流程。后来夜河世界在床上躺下时,有些老旧的铁架床会发出吱呀的响动。教会里那些教徒分配的宿舍是硬板床。它也会响,但是焊接固定的铁条与钉子固定的木条会发出不一样的响动。本不该记住这些的。夜河世界的记忆力很好,这意味着她能够记住无数个,在自己的瞄准镜里撕裂开的面孔、或是在自己的视野里,那些崩毁了的,化为飞溅的血肉的,无数个同伴的面孔。夜河世界侧过身子。不去想这是自己第几晚与一名敌军躺在同一张床上。
她想维持警惕的。但她深知自己依然没有理由。
于是她深呼吸。要试着采用4-7-8呼吸法快速入睡吗?但夜河世界没有察觉到睡意。准确来讲,她不疲倦。她的舌尖轻轻抵住自己上前牙后方的牙龈。人在一个意识放松的情况下往往会意识到自己需要“手动地”控制自己的呼吸,于是夜河世界便将自己的手搭在胸口。没有受伤的那边手臂被枕在脑袋之下。变得微微有些发麻。她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
森先化步没有睡。夜河世界也知道森先化步没有睡。
战争结束后,一定要给我寄信哦。世界さん会回到三号国去的对吧。森先化步喃喃自语。这话从说出口的时候就并没有想让旁边的那人听清的意思。她听到自己的背后传来的轻微的、布料摩擦时发出的响动。她知道那是夜河世界翻身的声音。
“嗯。”
夜河世界只是简短地用鼻音做了回复。模棱两可。听不出一个确切的答案。肩膀传来隐约钝痛像在提醒她肉体的创伤。那种痛楚连续。深刻。像是烙在皮肤上滚烫的铁块,但显然这具躯体对此已经麻木。即便如此它依然存在。彻入骨髓。她想给森先化步一个承诺,于是她也这么做了。
“真的吗?那世界さん要记住哦。我的地址是…”
于是森先化步翻过身来,在自己的手心里写下笔画。她的三色瞳融入夜色后变得深邃,一种本不该出现在这个年龄的孩子身上的那种深邃。夜河世界记下了。她的记忆力很好。她能记得自己慰问过的每名士兵身上的伤。不过此刻、拥有良好的记忆力,这也是神赐福音吗?夜河世界其实自己也没相信过神。
她宁愿相信的是磁极不会偏转。
只要不偏转。
只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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