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f不相逢的纸背if💜
toko坐在电脑前,屏幕的光映着她没什么表情的脸。键盘哒哒地响着,文档里的字一行行增加。她住在一个老旧但干净的一居室里,靠写同人小说和偶尔的鲑鱼跑打工为生。网络上,她有个不大不小的圈子,一群喜欢同样题材、同样cp的读者和作者朋友。她们会互相吹捧,也会为剧情争论,偶尔线下面基,吃一顿饭,然后又回到各自的屏幕前。toko很少去。她依然对人群感到不适,但已经学会了用“稿子没写完”、“有点累”这样的理由温和地推拒。奇怪的是,当她不再强迫自己必须“合群”后,反而能更自然地处理这些浅淡的社会关系。
她过得不算快乐,但很平静。那种深刻的、想要消失的念头,已经很久没有汹涌地来袭了。像是退潮后留下的湿漉沙滩,虽然冰凉,但至少坚实。
母亲偶尔会发来信息。内容通常是:“降温了,记得加衣。”或者“看到你写的东西了,虽然看不懂,但好像很多人喜欢。”关系的缓和始于几年前,母亲突然的来访。那时toko刚毕业,续租了现在这个房子。母亲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袋水果,神情局促。没有痛哭流涕的和解,没有深入的谈心,只是坐了一会儿,问了问近况,留下联系方式,然后离开。
之后,便断断续续地联系着。像细弱的蛛丝,随时会断,却又始终连着。toko知道母亲有了新的家庭,那位男性人很好,共情能力强,也有稳定的工作,生活平静。她自己也早已过了渴望母爱的年纪。这种疏离又带着一丝挂念的关系,反而让双方都松了口气。
她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活多久。只是每一天醒来,打开电脑,写点东西,去打工赚份低保,喂饱自己,然后睡去。支撑她的,不再是谁的承诺或依赖,而是日复一日的“习惯”本身。她发现自己比想象中更坚韧。
偶尔,非常偶尔的时候,她会想起一个名字。四寺阳奈。
大学的时候,她们似乎有过一次短暂的联系,客套地说了几句“最近怎么样”、“以后常联系”,然后对话框就沉了下去,再没亮起。阳奈在学校几乎也是遇不见的,偶尔可以在鲑鱼跑打工队里看见她自信洋溢的样子——就连鲑鱼跑,她也总是在康工队。
toko知道阳奈成了很厉害的模特,在杂志和广告上能看到她光芒万丈的样子。真厉害啊,她想。那样的人,和自己是两个世界。
这样就好。
——
四寺阳奈对着镜子,嘴角熟练地扬起一个完美的弧度。眼睛,再亮一点。嘴角,再上扬一点。要看起来精力充沛,乐观积极。她的妆容今天有点厚,为了遮掩黑眼圈。
好了。
她拿起包,走出公寓,走进等待她的车里。今天的工作排得很满,拍摄、采访、还有一个晚间派对。每一分钟都被填满。这样很好,充实意味着没有时间胡思乱想。
她做得很好。所有人都这么说。四寺阳奈,漂亮、专业、从不出错,永远能调动气氛,是所有人的小太阳。
只有她自己知道,内核里有什么东西正在以可怕的速度被蛀空。
家庭的压力从未减轻,父母看似和好,却把更多的期望压在她身上,她是他们完美家庭的唯一证明。工作不能有一丝懈怠,无数双眼睛盯着,等着她出错。社交场上的每一句话都要经过计算,维持着完美的人际关系。
她像是穿着一件越来越紧的华服,勒得她喘不过气。
唯一的发泄,是鲑鱼跑。只有在那种极致的混乱和厮杀里,她才能短暂地忘记一切。有时候,看着屏幕上汹涌的墨潮和巨大的鲑鱼,她会生出一种强烈的冲动——就这样冲进去,不要回来了。
但墨灵总会回到游泳圈。队友会把她救起来。
“阳奈老师今天也很厉害!”队友的夸奖传来。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轻快带笑:“谢谢!大家配合得好!”
然后,再次投入下一轮工作,下一场厮杀。
她不屑于自残。她太漂亮了,不能允许身体有瑕疵。安眠药她有一些,但不敢多吃。
她想过更决绝的方式离开,但又总会理智地计算失败的概率和后果。
于是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带着“也许明天就彻底消失”的念头,完成今天的工作。
她的状态开始下滑。拍摄时偶尔的走神被摄影师委婉指出。鲑鱼跑的失误变多,有时会莫名站在原地,被杂鱼吞没。
“阳奈是不是太累了?”朋友问。
她立刻笑起来,挥挥手:“最近是有点忙啦!没事没事!”
她用更满的行程来填补这种下滑,试图用忙碌证明自己还好。
但空洞越来越大。
——
月岛花皱着眉头划着手机。突然想到很久了,快大半年了,没看到阳奈更新动态,私下群里她也不说话。这太奇怪了。
她拨通了阳奈的号码。
响了很久才被接起,却是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
“你好,请问找哪位?”
“呃……我找四寺阳奈,我是她朋友月岛花。”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声音有些哽咽:“是花啊……阳奈她……她最近出国发展了。那边机会更好,她说想换个环境,走得很急,谁也没告诉……嗯,对,现在的工作她觉得没什么发展……麻烦你,如果别人问起,就这么说吧……”
小花握着电话,心里咯噔一下。那声音里的悲伤太浓重了,根本不是替女儿高兴的语气。
她动用了一些家里的关系,辗转去打探。
几天后,消息回来了。
四寺阳奈,已于三个月前在家中去世。死亡原因是浴缸溺水。体内检测出镇定药物成分。现场没有挣扎痕迹。判定为自杀。
她母亲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
据说,那天她母亲还收到了一封定时发送的邮件,内容是关于她如何决定放弃这里的一切,去国外追寻梦想,让家人不要担心,勿念。
那封邮件,成了她留给世界最后的、也是唯一的“解释”。
而她真正想说的话,或许写在了那张被丢在湿透浴室地板的纸上,只是墨迹早已被水晕开,模糊成一团无人能懂的污痕。
月岛花挂了电话,一个人在房间里坐了很久。想起那个总是笑着、照顾着所有人、有点凶、仿佛永远不会有烦恼的阳奈。
原来有些人,笑得越灿烂,心里破的洞越大。
——
雨还在下。
toko写完了一个章节,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她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被雨水洗刷得发亮的街道。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某个读者群里,有人分享了一张很久以前的杂志图——那是刚出道不久的四寺阳奈,穿着明亮的衣裙,笑容灿烂得灼眼。
分享的人说可以参考这样的形象去写人设,然后大家进行了许多讨论。
忽然有人感叹:“真是女神啊,不知道现在去哪了,好像退圈了?”
“可能嫁入豪门了吧哈哈。”
toko看着那张照片,心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是一个很遥远的、很耀眼的人,曾经和她有过一点点微弱的交集。
她关掉群聊,点开外卖软件,想着今晚吃什么。
窗外的雨声淅沥,敲打着这个冰冷又寻常的世界。
一个人无声地沉没了。
另一个人平静地活着。
她们从未真正靠近,也再无可能知晓对方的故事。就像纸的两面,永不相交,共存于同一时空,却走向了截然相反的结局。
雨落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