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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伯特K為了救出他的弟弟,來到廢墟與捨隈悟一決勝負。」
    ⧫羅捨兄弟中心
    ⧫原作劇情腦補向,無CP
    ⧫大量原創、私設亘主持人(捨隈悟專屬主持人)

    弦月錄海邊矗立著一棟廢棄房屋,露出紅磚的牆壁,爬滿了青苔且破敗不堪。四處沒有其他的人造設施,僅有灌木林、沙子和海。進到屋內,更能體會到他的破舊。天花板蒙上一層灰色的蜘蛛網,光是踩在地面上就感覺會塌陷出個大坑,失去窗戶的牆只留下空虛的洞,裡頭霉味無法散去、雜草叢生,或許這地方根本不配稱為「房屋」,「廢墟」還比較恰當。

    奇怪的是,這地方似乎有被整理過的痕跡,地板被人打掃過,客廳的中央突兀地擺著一張桌子以及兩張椅子,雖然仍有些破敗及鏽蝕的跡象,無法否認的是,它的存在為這鬼地方添了些許生機。

    往裡看到的第一扇門是廁所,裡頭潮濕陰暗,污垢和灰塵佈滿了空間,水龍頭斷斷續續地滴著水,代替時鐘計算著時間的流逝。狹小陳舊的浴缸中躺了一個男人,他的散亂的長髮鋪蓋住他的身形,皮膚已失去血色,但胸膛仍然有規律的起伏--他還活著,不知道還能撐多久便是了。

    往下看,更是觸目驚心。

    右手的小指僅剩半截,被切斷的手指只用塑膠束帶及紗布簡單處理,雙手被手銬牢牢鎖住,手銬的鐵鏈連接著一旁的欄杆,使他動彈不得。他犯了某些罪,而這間廁所就是他的監獄。

    名叫捨隈悟的男人吃力地睜開雙眼,飢餓,已經習慣,疲憊、失眠、全身酸麻、睡姿不良、噁心、頭暈、槍聲的回音、海浪破碎的轟鳴……各種不適感令他想吐。他環視四周,空無一人,只有他以及水滴的聲響,不知這樣的日子會先結束,還是他會先死在這。

    約莫一個月前,他在這裡甦醒,迎接他的卻不是等著處死自己的鞍馬組,而是僅剩半截的小指,以及那位近十年沒見面的賭郎主持人--亘主持人,雖然時隔多年,但他仍然認得他那陰陽怪氣的態度,以及脖子上的槍傷……

    “現在的情況還能更糟嗎?” 捨隈對眼前這人的出現,似乎不是很滿意。

    “真是不客氣啊,這是跟十年沒見的老朋友重逢時的朋友該說的話嗎?” 眼前這位主持人正是自己的專屬主持人,在不久前的那場死戰中消失的主持人,為何他會在這現身?

    “我……應該死了才對”

    “哎呀,我也蠻訝異你能活著的,別想那麼多,能活著就是福。順帶一提,在帝國鐵塔那戰很精彩,我沒有機會親眼目睹真是太可惜了呢” 主持人的口氣與態度讓他想起了某個人,共通點是一樣的令人反感。

    “我並非故意不讓你來主持的,當時你失蹤了,整個賭郎沒人聯絡得到你,再加上,那種情況我們需要零號主持人” 切間主持人也是當時捨隈的籌碼之一,不過……

    “不久後,切間主持人就死了。如果主持的人是我,或許他還能活著也說不定,怎麼感覺像是我害死了他啊” 他如此說著,卻感覺不到一絲愧疚。

    “所以說,前段時間你去哪了?”

    “你也知道的,處理一些複雜的小問題。自從賭郎與Ideal談判破裂後我只好躲到連誰也找不到的地方避避風頭”

    亘是賭郎主持人,也同時是Ideal的成員之一,當初雙方能達成合作,也是因為當中有他暗中牽線。不過,在廢棄礦坑的那場賭局過後,賭郎首領的擅作主張使他們組織與Ideal的關係惡化。任何一方都想抓住亘這棋子,他成為了這次衝突下的犧牲品,能從他口中得到的情報更是可貴。

    然而,亘並不想把自己賭在任何一方。

    不論選擇投靠哪邊,令一方只會派出殺手或掃除人想盡辦法殺了他,他也不喜歡當叛徒的感覺。

    “躲在沒人找得到的地方等風頭過去才是上策。打架不是我的專長,所以只有參拾伍號這種不上不下的可憐數字” 口氣帶些自嘲,看來他這段時間似乎也不算好過。

    “鞍馬組是怎麼回事,想殺死我還要挑日子?”

    把社會高層耍得團團轉、背叛鞍馬組及Ideal、害死蘭子的親弟弟、輸給噬謊者、失去零號主持人,捨隈想不到他還有誰沒得罪過,想不通蘭子讓自己活著是為了什麼。

    “想不到你還會關心他們。有關這個,詳細原因要你自己去尋找,這是蘭子小姐要我轉達你的。至於組內的現況......有些人尊重蘭子不殺你的決議,當然也有些人不服氣,恨不得把你碎屍萬段再把你丟到海裡喂鯊魚,把你丟在這也是為了躲開他們。這就是叛徒的代價吧,幸好我沒有背叛誰……哈” 捨隈沒有搭理亘的閒話。

    他用餘光看向自己的右手,他還記得,光是想起那一瞬間就感到刺痛。

    在意識還沒完全從麻醉中恢復時,捨隈被好幾個鞍馬組的人壓制住,右手被固定在桌子,強大的壓力讓骨頭都差點被碾斷,他想掙扎卻動彈不得。

    唰-!

    小拇指被鋒利的刀刃切下,看見自己躺在血泊中的手指,還未來得及搞清楚狀況就再次因疼痛昏迷。醒來後,他就已經在浴缸裡了。

    “那應該算是小小的懲罰吧,別因這種小事過不去。總之外面的局勢仍然非常混亂,不少人想要你的人頭,這裡姑且算是卡拉卡爾先生的財產,沒人敢擅自闖進來,你在這裡暫時是安全的,儘管他本人已經死了。別擔心,他們是不會輕舉妄動的”

    “這些都是蘭子指使你的?想不到你會聽從他們的命令,發現自己在Ideal和賭郎站不住腳了?” 態度有些不屑,捨隈正在試探亘的立場,兩人看似是老相識,但他從來沒有真正看透另一人的思想。

    “聽我的忠告,建議你跟我打好關係,蘭子小姐把你交給我,代表我有權利決定你的生死” 面對敵意,亘主持人帶點威脅語氣的說。

    “亘,我暫時信任你,不是因為你是個說話算話的人,只是因為蘭子選擇把我交給你,我亦暫時沒有其他人能信任” 捨隈的臉撇向另一側,他沒有和他的主持人打好關係的意思。

    不算愉快的談話到此結束,不難看出,他們之間的火藥味濃厚,或許他們有段不愉快的經歷,誰知道?「能活著就是福」是嗎,捨隈如此想著,讓我看看你能耍什麼花樣。

    “這裡能看見月亮嗎?” 捨隈指向了頭頂加裝著鐵欄杆的天窗。



    一個月過去了,他沒離開過這間廁所。亘主持人帶來了一整箱他所「珍藏」的電影,讓捨隈在閉關期間不至於過於枯燥,不得不說,亘對電影的品味實在一言難盡。《房間》難看得令人印象深刻,這是捨隈的唯一評價;《巫師詭異》亘絕對是為了整他才把這部電影拿來的,絕對;《巨乳大作戰》亘珍藏的特典版,捨隈看都沒看一眼就把帶子砸碎了。

    “你真的覺得你很幽默?”

    除了每天準時放飯的亘、蟲子令人煩躁的唧唧聲、永無止境的海浪聲,這裡沒有任何人來過,就連任何入侵者的影子也沒有。除了看那些糞電影折磨自己外,他剩下的時間都在看著窗外的天空發呆,或許亘是對的,他在這裡很安全--太過安全,甚至讓捨隈一度以為自己早就死了,而這裡就是地獄的牢房。

    一輪明月高掛於夜空,就算隔著鐵欄杆,也無法抵擋住它的光輝。

    “你一直盯著窗外做什麼,先警告你,你是逃不出去的,就算出去也是死路一條” 亘也注意到了,捨隈的眼神一直投向窗外。

    “還要多久,才會放我自由?你和鞍馬到底想要什麼?” 就算捨隈有超乎常人的意志力,長期被關在這狹小的空間絕對不好受,他還得忍受亘這傢伙的存在,他此時只有一個想法:出去。

    “可能等到我滿意為止吧”

    “我早已失去一切,有什麼東西能讓你滿意?”

    亘沉思了一會兒,他看著散落在角落的電影錄影帶,他有一個法子。

    “你還有一個東西:賭博、賭郎會員權、還有你的專屬主持人……如果讓我看到一齣好戲,由我導演的好戲……” 亘在捨隈面前比出一根食指。捨隈所認識的他就是如此,一個以他人苦難為樂的神經病。

    “……如你所願,哥哥”

    亘在思考的同時注意到了什麼,他拎起了捨隈的領帶,從中拔出了一個方形的小裝置……竊聽器。

    “居然現在才發現,這是我的失職,真是抱歉” 亘用手指捏碎了竊聽器。

    “……”

    一齣戲,就是由一連串的謊言構成。一齣戲,就該有演員,亘欺騙捨隈是他的弟弟,他對此也沒有過懷疑。



    一切寧靜將在今天打破。

    捨隈聽到廁所外傳來的腳步聲,不過,腳步聲聽起來不只一人,還有另一個陌生的腳步聲,在進門前,他們似乎說了些什麼,但他聽不清楚,身體與精神的不適使他無法專心。

    “抱歉今天來晚了,開飯,是你最愛的超商飯糰,昨天你看了哪部電影嗎?” 今天的亘難得遲到了。

    “先別說這個,外面有誰來了嗎?”

    “猜得沒錯,外頭有個人想見你,我只能說是鞍馬組派來進行賭局的,剩下的等你到外頭就會知道了。在那之前,先整頓一下你自己吧”

    主持人解開他的手銬,並遞給他一裝著水的玻璃杯及特價飯糰,離開了廁所,讓出空間給他整理儀容,同時準備待會的賭局。

    終於能離開這該死的地方了,這是這個月以來最好的消息。洗手台上的鏡子滿是無法清除的污漬和裂痕,但他可以看見鏡中的自己,經過了一個多月,總算能重見光明,他看見鏡中的自己微微揚起了嘴角,興奮?期待?他形容不出那種感覺。名為賭的精神麻藥正在血液中亂竄。

    還不知道來者何人,現在還不能亂了陣腳。

    平復完心情,捨隈走出了廁所。除了主持人,有一個陌生的面孔,頂著金色頭髮,身穿條紋西裝,嘴唇有個結痂的傷口,看起來不久前才經歷苦戰。神秘男子見到自己時肉眼可見的愣了一會兒才開口說他的第一句話。

    “……久仰大名,捨隈悟先生,初次見面,可以叫我羅伯特K。”口氣平穩,卻掩不住興奮和緊張。

    羅伯特K……羅伯特K……他總覺得自己在哪聽過這個名字。

    “幸會,那麼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羅伯特K先生?”

    “我是被鞍馬組派來從你口中得到某些情報的,相信您被關在這裡一個月的期間也產生過很多疑問。不如我們來場交換情報的賭局,這樣如何?”

    情報,這可能就是他捨隈還能活著的唯一原因。他確實知道一些鞍馬組可能會想知道的Ideal的機密情報,但Ideal並非傳統意義上的組織,其內部非常封閉且神秘,大多數非核心成員可能一生都不知道自己效命的組織名叫Ideal,下屬服從上頭的指令,然後得到報酬,僅此而已。壞處是大多成員只有利害關係、不會忠心於組織,而他就是其中之一。這麼做的好處是情報不易外流,在這點上他們的首領做得很成功,捨隈確實沒有能撼動整個組織的絕密情報……

    “啊,不用緊張,我和亘主持人討論過了,捨隈先生您的處境較為特殊,我和主持人答應你絕對不會逼迫你賭上會讓你招來殺身之禍的危險情報。” 羅伯特K看似客氣,但能感覺到,他此行有別的目的存在。

    “不必,要我賭上那種情報也行。不過你也要拿出相應的誠意”

    “……自由,我和鞍馬組會還給你人身自由,一棟房子、一筆錢,並且保證你不被其他組織及勢力騷擾。不只這樣,你也可以問我有關其他的情報,鞍馬組、賭郎、Ideal的現狀,什麼都行,甚至是有關你的事”

    對捨隈而言,這無疑是相當誘人的條件,他想要自由很久了,這場賭局可能是他逃出這裡的唯一機會。但這個不知名的金毛小子,憑什麼敢作出如此保證,自稱知道其他勢力的情報,甚至是連捨隈都不了解的他自己?但這與自己年紀相仿的男子看起來不像是在吹牛。

    “好的,就用這個作為賭注,沒問題吧,亘主持人” 這時才想起了他這主持人的存在。

    “不錯,如果兩位都沒有其他異議,那麼請決定遊戲方式”

    主持人注意到了盯著自己的男人,這是這一個月以來,這名為捨隈悟的男人的眼神中第一次亮起了光。



    幽暗的客廳內,只有時不時閃爍者的的日光燈管以及捨隈身後的窗戶口作為照明。兩個男人坐在桌子的對立面,另一個高大的男人站在兩人之間。站著的人正在思考著什麼。

    “我有個提議,「故事接龍」如何?應該能滿足你們的要求” 主持人不知從哪裡掏出了一個手提箱,並從當中拿出了一疊空白的卡牌。

    “像這樣,把想從對方身上得到的「情報」寫在這空白的卡牌上,一人一共需要寫五張「情報」,我會在上面貼上寫有故事「情節」的貼紙,將「情報」遮住,再發還給各位。但是還給各位的牌會混入一張「地雷」”

    “好啊,我也喜歡說故事” 羅伯特K這麼說,但一旁的捨隈卻沉默不語。亘沒有理會,繼續說明規則。

    “遊戲過程中,我會先為故事起個頭,先攻方須接續我的故事,攻方使用其中一張的「情節」。但是攻方此時使用的牌將會作廢,換句話說,「情節」背後的「情報」不會揭露,守方也不必回答那張「情報」。”

    “但是當攻方的故事剛好提到守方手中的「情節」時,可以在攻方回合結束時選擇打出這張牌,這種情況下,守方出牌的「情報」會被揭曉,此時攻方就必須交出那張牌的「情報」,請各位編故事須注意故事的合理性,一切判決由我為主”

    “等等,攻方反而是防守的一方嗎”

    “呵呵,那可不一定哦” 主持人意味不明的說著。

    “……那我們又該如何確認守方回答情報的真實性,這裡有測謊儀嗎?” 羅伯特K望向四周,這破敗的地方不像是有那種東西。

    “羅伯特K先生,不瞞您說,我本人就是測謊儀,不信的話,你可以隨口說幾件事,我能僅從你的反應及口氣就判斷你是否在說謊哦,萬一有人說謊、不願意如實回答「情報」……我們賭郎有很多方法讓你吐出來”

    “我的髮色是天生的”

    “真話”

    “我今天早餐吃了熱狗”

    “謊話”

    “咦小心,你的鞋帶沒有綁好!”

    “謊話”

    “窗外有狙擊手正在瞄準這裡”

    聽到這句話後,亘沒有立馬回答,偷偷瞄了眼捨隈身後的那扇窗戶後才回答他。

    “……有意思,你也不確定這句話是真是假”

    “哇,這樣也能被看出來,不可思議,有這種能力,去賭場豈不是發大財了” 像是發現新玩具的小孩子般發出驚呼。

    “哈,哪有這麼容易,早就被整個日本的賭場列為黑名單。要是我真有那本事,怎麼還會在這破爛的廢墟主持賭局呢”

    “別這麼說,等這場賭局完後,一起去市區走走如何,絕對不只有賭場那種地方能讓你賺錢,除了賺錢,讀心術可以讓你有很多好處的”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的口氣就像是年輕人在勸說鄉下的老人家多到市區開開眼界。

    “這位亘……呃,抱歉,我只知道您的姓氏,請問大名是?”

    “名字啊,呵,那種東西,很久以前就被奪走了,只能說是我不太喜歡主動提起的事,想知道的話,可以把這寫在牌上面,就算是我個人的私事,用在賭博上的話,我會很樂意告訴你,相信旁邊那位不會有意見的” 亘瞟了捨隈一眼,他仍舊沒什麼反應。

    亘的名字,雖然這情報算不上太有價值,但這番話吊足了羅伯特K的好奇心。

    亘拿出了五張空白的牌以及簽字筆。

    “可以嗎,那失禮了” 羅伯特K接下了牌和筆。

    相對聒噪的兩人可說是意外得合拍,捨隈被晾在一旁,靜靜地觀察另外兩個人,他的賭局已經開始了。

    亘繞過了捨隈,來到他身後的窗戶旁。

    “在正式開始前,我想先測試一點東西,保障賭局順利進行是我身為賭郎主持人的責任,別見外” 他抽出了一張牌,對準窗戶口。

    砰!

    從天外飛來的子彈穿過了紙牌,牌被轟飛,打中水泥地板發出巨響,留下深深的彈孔,所幸沒有傷到人。是誰?難道羅伯特K說的狙擊手是真的?又是來殺誰的?捨隈難得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在三人之中是他被盯上的嫌疑最大,可他故意暴露自己的存在又是什麼意思?反應最反常的是亘,他的臉擠出了扭曲的詭笑。

    “哈……” 羅伯特K似乎自己也沒料到,狙擊手是真的。

    “哈哈,羅伯特K,真謝謝你告訴我,讓事情變得有趣起來,我有個想法,若守方揭牌後發現踩中了地雷,守方就會敗北,而輸家的懲罰是把自己的腦袋放在這扇窗前一分鐘,可以嗎?罪孽深重的賭徒們,唉呀……真想看看你們腦漿的顏色哈哈哈哈” 詭異的笑聲繚繞在房間內。

    羅伯特K現在才意識到,這主持人並不如表面上友善,他會用盡一切手段來令局面更為詭譎。他故意透露狙擊手的事情只是想試探他,他想也沒想就上鉤了,釣上來的卻是一隻食人魚。讓他們冒死進行賭局又有什麼好處,答案是沒有,這人就是純粹的愉悅犯--一個等著看好戲的愉悅犯。萬一讓他知道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無法預知他會如何被利用。

    捨隈見識過,所以知道,這人笑了絕對沒好事,而且這是他們重逢以來第一次看見他態度轉變如此之大,看來他們有麻煩了。

    這將會是場苦戰。

    “啊不,稍等,我只是來取得情報的,沒有想過要拼個死活啊,對吧,捨隈先生?” 剛才還和亘一搭一唱的羅伯特K也被他的突然轉變震懾住了。

    “……確實,亘,別太過分,他只是個替鞍馬跑腿的,這麼做對誰都沒好處。如果都沒人踩中地雷且一方把牌使用完,就算是平手,這樣如何?”

    “呵呵……你也懂得討價還價啊,既然是玩家們的要求,我這主持人有什麼理由拒絕呢” 主持人甩了甩手,準備就緒,好戲才正要上演。



    故事接龍

    玩家:羅伯特K vs 捨隈悟
    賭郎主持人:叁拾伍號 亘主持人

    規則:
    一張牌包含「情節」及底下的「情報」,一人六張牌,其中五張的「情節」之下為自己所寫的「情報」,一張牌底為地雷。
    攻方說故事,故事須包含手上任一張卡的「情節」並放棄此牌,守方根據攻方故事可選擇出牌,攻方須回答「情報」並經過主持人判斷是否屬實才會繼續。
    兩人輪流交換攻守方。
    若守方出牌的牌底為地雷,守方判輸。
    無人踩中地雷且其中一方使用完牌時則判為平手。

    獎勵:
    贏家-自由、財產、鞍馬組的庇護
    輸家-將頭靠在有狙擊手的窗口一分鐘



    為求公平,捨隈被亘帶去廁所填寫「情報」卡牌,羅伯特K則留在原地,剛才發生的動亂仍歷歷在目。自認經歷過不少大風大浪,瘋狂的人、死於非命的人,他已習以為常,容忍著一切人間混沌只為了今天,見他的親生弟弟。

    就在剛才,他見到了此生最想見的人,那人……捨隈悟給人的第一印象很冷漠,看見他手上的斷指後,他也大概理解了他弟弟經歷了什麼,他相當同情他的遭遇,但現在還不是關心他的時候。

    兩人目前為止的互動不多,雖然捨隈剛剛幫自己說了句話,但仍能感受到那無法觸及的距離感。很美,用這種詞來形容自己的弟弟似乎有些詭異,但任何第一眼見到他的人都會被那烏黑的長髮所吸引,那深邃的眼眸更是增添了些獨特的美感。

    客廳裡只剩他一人,羅伯特K一邊把疑問寫在卡牌上,一邊在腦海整理目前他已知的情報。他想起了這一切的起點,鞍馬組的老大--鞍馬蘭子跟他說過的話。

    “你就是他的哥哥,跟我想像中的不太一樣啊,還以為你會更……陰沉一點” 翹著二郎腿,穿著和服、打扮浮誇的女士,從頭到腳打量著這不速之客。

    “我們很小的時候就分開了,我對他現在的狀態一無所知。我只聽說他現在身在貴組,如今我只想見他一面,想要我做什麼都行” 羅伯特K態度誠懇。

    “我該怎麼相信你這不知哪跑來的小兔子的鬼話?”

    “仔細看一下我的五官,應該跟他有些相似之處,這應該能證明我們的血緣關係” 羅伯特K微微欠身,想讓蘭子好好看清楚。

    “哈哈哈哈,你搞笑也該有個限度,我是不吃這套的”

    “呃……我是認真的”

    “算了吧,無所謂,不管你的目的是什麼,那傢伙會處理的”

    “感謝您,鞍馬小姐” 不知蘭子口中的「那傢伙」是誰,但尷尬的他沒選擇繼續問下去。

    他從銅寺主持人那裡得知,他弟弟現在的情況並不明朗,他在帝國鐵塔中的惡鬥敗給噬謊者後便再次失去風聲,不論如何,與他見面是現在最重要的事。見鞍馬蘭子深思熟慮一番後才再度開口。

    “我也曾有個弟弟……不……我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好的?”

    “你弟弟還活得好好的。壞消息是,他現在不在這裡,如果你真的那麼想見到他,我能幫你聯絡他的專屬主持人,他會帶你見到你想見的人……但條件是,我有個小小的任務要交給你”

    “沒問題,小姐,具體是什麼樣的任務”

    “北庄無頭屍案”

    “……” 羅伯特K聽到這名字後心頭一緊。十年前的那件慘案,迫使他離鄉背井來到這裡,只因為他記憶中模糊的一句話:「……想找到他,記好Ideal這名字……」

    “嘿,看你的反應,你果然沒有說謊。我想要從他口中得到有關這件事的情報,用暴力、威脅、賭博、金錢都可以,但考慮到有亘這麻煩的傢伙在,我建議你還是用賭博的方式來得到那情報”

    “亘又是……?”

    “就是你弟弟專屬主持人的名字,如果你要進行賭郎賭局,就勢必會跟他打交道。給你個忠告,小心那危險的傢伙,他看似平易近人,但是絕對不能聽信他的任何一句話。盡量順從他,可是不要讓他有機會抓住你的把柄,了解嗎?” 鞍馬蘭子嚴肅地說,看來他對那位主持人評價並不好。

    “沒問題,但能不能告訴我,為何你們不信任亘主持人,卻仍要把自己人交給他?”

    “……” 蘭子沒有回答,這時才發現自己又說錯話了。

    “里奧,幫我聯絡亘。還有你,如果你成功拿到北庄無頭屍案的情報,我就放他自由,沒有的話就算了”

    “放他自由?這是什麼意思”

    “等等你就知道了,祝你好運,別死了”

    不久後,門鈴響起。他第一次見到了那被稱為亘的神秘主持人。

    “你就是羅伯特K?很高興認識你”

    小聊了一會兒。就如同蘭子所描述的,愛聊天又富有幽默感,是他好相處的類型,但直覺就像把他從崖邊拉著的線,告訴他這人並不如表面上的平凡,再往前一步就是致命的深淵。謹記鞍馬小姐說的話:「別讓他抓到你的把柄」,他沒有告訴亘有關他自己的事,包括他是捨隈的哥哥這件事,他不久前才因為被人抓到這把柄吃了虧,不能讓他知道,絕對不行。

    見兩人離開後,蘭子不禁喃喃自語。

    “要是連這些都在你的預料中,我可是會恨死你的呀,噬謊者”



    過了許久,亘才從廁所中出來,卻不見他會員的蹤影。

    “這裡的情況如何,另一人還需要一些時間思考,完成後等我將卡牌加工成「情節」牌就能正式開始了”

    亘回歸了以往的態度,再怎麼說他也是堂堂賭郎主持人,他在那座島上見過,每個主持人都各有各的特色,但他們的心中都有一個不變的信條--規則至上、主持一切,不會做出違反自己原則的行為。雖然話是這麼說,他仍無法忽視這潛在的隱憂,只能祈求上天亘不會像剛才一樣再次搗亂。

    “差不多完成了,拿去吧” 羅伯特K的態度似乎冷淡很多,客套話已經結束,是時候開始真正警戒這位主持人了。

    亘將羅伯特K的五張「情報」快速瀏覽了一遍。

    “嘿嘿,不錯,都是些好問題……除了這張”

    亘沒有指出「這張」是哪張,是「亘主持人被奪走的名字」那張嗎,他確實把那東西也寫進去了,但就如亘剛剛所言,他不會反對把這用於賭局內才對,還是說是有關「北庄無頭屍案」的,難道他也知道一些內幕?主持人自顧自地把牌收了起來。

    還沒來得及追問,廁所就傳來了敲門聲。

    叩叩-

    “另一邊似乎也準備好了,請耐心稍等一下”

    這原本該是稀鬆平常的賭局,但各種不安湧上他的心頭,不能信任的主持人、反常的弟弟、未知的狙擊手……事已至此,無法再回頭,他只有一個目標--把捨隈從這惡魔的手掌心救出去。



    第一回合

    一切準備就緒。三人在桌前,戰鼓正式打響,主持人拋起一枚硬幣。

    “捨隈先生,正面反面?”

    “正面”

    硬幣落在他的掌間。

    “唉呀,真可惜,是反面,羅伯特K先生先攻。看好的自己牌了嗎,由我開始為故事起頭吧”

    主持人清了清喉嚨,開始用詭異的語調說話。

    “「從前從前,森林中有一隻大灰熊,
    他肚子餓了,想找些食物,他來到一處小溪邊,想要抓魚吃。
    灰熊順利地捕到了幾隻肥美的魚,正要回到岸邊享用時,灰熊旁邊的灌木叢中有一頭虛弱的狐狸探出頭來,狐狸看起來很久沒吃東西了,肚子餓得扁扁的,似乎沒注意到眼前的灰熊。
    這時灰熊決定......」”

    經典的童話故事開頭。羅伯特K看了看手中的六張牌:「灰熊向狐狸道歉」、「灰熊與狐狸間有誤會」、「灰熊與狐狸分別」、「灰熊與狐狸重逢」、「灰熊交到新朋友」、「灰熊被欺騙」,看起來灰熊與狐狸就是這個故事的主角。

    羅伯特K思考著這遊戲的目的及策略,每個「情節」之間有某些關連性,分別與重逢、誤會與道歉……這或許是讓牌更容易被打出的設計。

    從規則看來是要把自己說故事的長度縮越短越好,但真是如此?若雙方都無法在防守的時候揭牌,所有線索都會被封死,沒人會是贏家。換個方向想,故意把故事拉長令守方更易揭牌,得知守方想問什麼「情報」本身也是很大的利益;再者,他今天來並不是為了贏過捨隈,他只要成功揭出「北庄無頭屍案」的那張牌就好,回合數越多對他越是不利。成功將他救出去後,想問他什麼都可以,最後和局甚至敗北都沒關係。

    不過手牌當中還暗藏了一張地雷,最好是在自己當攻方的回合使用,但絕對不能選到無頭屍案的牌。在毫無頭緒的第一回合,羅伯特K就陷入了寸步難行的窘境。

    就先這樣吧……

    “「灰熊將身邊的幾條魚分給可憐的狐狸,
    但剩下的魚不足灰熊填飽肚子,並且他發現,他的腳在剛剛捕魚的過程中被石子劃傷了。
    此時魚群也已經被剛剛灰熊的動靜嚇走,沒有魚能抓,
    狐狸恢復了一點元氣,灰熊跟狐狸說他受傷了,能不能替他找一些吃的,
    狐狸為了報恩,欣然答應去其他地方為他找吃的。
    靈動的狐狸狩獵到了幾隻小兔子,帶回灰熊的身邊。
    從此以後,他們成為了好朋友,也時不時會一起狩獵,讓灰熊不再孤單」”

    羅伯特K出牌「灰熊交到了新朋友」。此牌作廢。

    很明顯的,羅伯特K故意繞了一大圈路,讓捨隈能夠出牌。

    “故意拉長故事嗎,不錯,小兔子,很快抓到訣竅了,但是要小心狡猾的狐狸哦” 一旁的亘主持人似乎在隱喻著什麼。

    桌子的對面毫無動靜。這也難怪,能出的牌變多,代表踩中地雷的機率也變高了。捨隈正在沉思,輪到他陷入苦惱。原來「攻方是說故事的那方」是這意思。

    攻方佈下陷阱,守方小心出牌,「地雷」才是這遊戲的困難點,「情報」才是其次。後者不會殺人,但是前者會,守方一不小心就會讓自己的腦袋如同那張牌被轟爛。

    “捨隈先生,想好了嗎,給你十秒的時間出牌”

    唰-!

    捨隈打出了兩張牌!無視地雷這堵障礙,就像是在故意唱反調。亘愣了一下。

    “怎麼了,應該沒有禁止一次出兩張牌吧,亘主持人?”

    “當然沒有問題,守方可以自行決定要出哪幾張……果然捨隈你總能帶給我驚喜”

    “兩張牌……三分之一的機率,捨隈先生,才剛開局而已,你要想清楚啊” 羅伯特K開始擔憂起了他的對手。

    “不需要你的關心,準好備回答我的問題就好”

    雖然羅伯特K的目的是要誘使捨隈出牌,但第一回合就做出這種自殺行為令羅伯特K感到錯愕,要不是他瘋了,就是他早就看出了哪張是地雷。但這麼短的時間有這種可能嗎?

    捨隈出的兩張牌分別為:「灰熊受了傷」、「狐狸的報恩」,沒什麼能爭論的空間。換羅伯特K危險了,希望牌後不是什麼他答不出來的問題,同時也在祈禱牌底下不是地雷,但又焦急得想知道捨隈會問什麼。這兩張牌如同潘朵拉的魔盒,明知牌底可能會讓自己掉入地獄,但止不住的好奇心讓他咽了咽口水。

    “照著故事順序來揭牌吧,羅伯特K,準備好,別撒謊” 亘撕開了「灰熊受了傷」,這場賭局的第一張「情報」是:

    「臉上的傷從何而來?」



    掐指一算,自他踏上尋找弟弟的旅途已經過了十多年,身為家中老大的他,很幸運地過上不錯的童年……相較於他的弟弟們。如果他能選擇無視那村子的黑暗面的話,現在想必正過著和平的生活。但正是因為他沒有選擇權。

    “嘻嘻……”

    他用嘲笑帶過一切,無知使人犯錯、自大使人癲狂。追根究底,錯的是誰,是他自己?弟弟們?這該死的村子?父母?國家?在獨享著父母的愛的同時,這從根底腐敗的村莊侵蝕著這裡的人們令他良心不安。在睡夢中仍能聽見遠方孩童的哭聲,僅僅因為他們比自己晚出世,僅僅如此……上天的安排使他高人一等,事實就這麼明擺在眼前。

    命運不該如此。

    那場災難讓問題的答案變得不是那麼重要,他還能做些什麼?他不能問別人,只能問自己。年輕的男子離開他的家鄉,尋找他僅存的血親。



    “羅伯特K,你是我在這島上唯一信任的人”

    被點名的人沒有回話,隔著面具,仔細聆聽另一個男人的指示。

    “憑藉你的才華,你將成為左右勝負的關鍵”

    為了來到眼前這人的身邊,他殺了多少人?那都不重要。直覺告訴他,快了,這一切結束後就能見到他弟弟,夜空中月亮的冷光蓋過了周圍的星星。

    “有入侵者!別讓他跑了!嗚哇-”

    一名工作人員還來不及警告同伴,就被別人從背後吃了一記拳頭。他不會讓任何人壞了他的好事。

    “任務……失敗……”

    被銅寺主持人抓住把柄的他在關鍵時刻停頓,成為了他最大的敗筆,如果有人要嘲笑他,那絕對就是現在。

    “其實,我曾經也有個哥哥,他為了我而死”

    現在的他,應該也算得上為弟弟而死吧。不對,他是個爛哥哥,在補償弟弟之前,他還不能死,若他弟弟看見他現在的狼狽模樣,他也會嘲笑他嗎?會的吧,兄弟間互相嬉鬧再正常不過了。

    那該死的罪惡感和可恨的自作多情。



    “在大約半個月前的卍戰賭局中,我因敗北而遭到驅逐,但是在離開之前,我有不得不做的事,因此,我與賭郎主持人發生了衝突,臉上的傷就是這麼來的” 羅伯特K輕摸著嘴唇上的疤痕。

    “就這樣?還以為是什麼大事呢,雖然剛才你的話句句屬實,但很明顯你在隱藏什麼,在我面前避重就輕也沒用的,不得不做的事?為何發生衝突?相信在這背後你有很多故事能講呀” 沒等捨隈的反應,亘先行一步提出質疑。

    客觀而言,羅伯特K已經把傷口的由來交出,亘雖然也沒說錯,他在避重就輕,但捨隈沒有出聲阻止亘的刁難。

    眼看無法隱瞞,羅伯特K只好道出事實。

    “……我來自一個叫Ideal的組織,那場卍戰勝負,正是我們首領拉羅以及噬謊者的決戰,敗北後,我被指使去將島內的情報洩漏給外界的同伴知道,但是賭郎不會對破壞賭局的行為坐視不管,於是就跟負責我的銅寺主持人在島上發生衝突,我輸了,最終我被送回日本” 羅伯特K洩漏了自己屬於Ideal的事,但還是很小心地沒有提到「弟弟」。

    “島上情報有成功傳遞出去嗎?” 捨隈問。

    “沒有”

    “不是謊話,但不代表真相。捨隈先生,這樣滿意了吧,寫這種模稜兩可的「情報」麻煩的人會是我呀”

    “Ideal現在情況怎樣” 捨隈沒有搭理他,繼續追問。

    “這能由我代替回答,Ideal已經不在了”

    “?!”

    賭桌上的兩人同時表現出驚訝,「已經不在了」,難道拉羅輸給噬謊者了嗎。

    “啊,看羅伯特K的反應,你該不會現在才知道吧。拉羅在卍戰賭局中敗給噬謊者了”

    回到日本後他一直專注於打聽鞍馬組的情報和尋找弟弟,Ideal的事他毫不關心,因為能做的事都已經失敗,島上發生的事已經不是他能掌控的了。沒想到這麼短的時間拉羅就被噬謊者擊敗。

    ……噬謊者,果然是你。捨隈對這個結果也相同感到不以為然,知道是那個人的所做所為後卻似乎理解了一切。

    “好像不小心透露了重大情報,真是抱歉” 亘嘴上這麼說,卻面帶戲謔的微笑。



    “亘主持人,我去一下廁所,盯好羅伯特K,馬上回來” 沒等他的同意,捨隈就起身徑直走向廁所。

    “啊,特價飯糰……” 眼看自己阻止不了他,亘只能待在原地說一些羅伯特K聽不懂的東西。

    房間內又只剩下了亘與羅伯特K,這兩個人雖說個性合得來,但就目前的情勢,他們是敵對關係。

    “羅伯特,真是似曾相似的情境。還記得你在見到捨隈前我在這裡跟你說過的話嗎?”

    “當然記得”

    “不論我的表現多麼像個惡徒,你要記住,我這都是為了幫助捨隈” 他的表情凝重。捨隈走後,亘的態度又像是變了個人。

    “你剛剛的所做所為算哪門子幫助,你不多事那倒還好,現在我和他都可能會喪生於此地” 他對亘的胡亂作為非常不滿。

    “我認識他已經十來多年了,你呢,十幾分鐘差不多吧”

    “……” 羅伯特K想反駁,但是他不行。

    “「最了解一個人的往往不是他的朋友,而是敵人。」,你連你的對手都不了解就這麼跑過來與他進行賭郎勝負,是否有些衝動?”

    羅伯特K沒有說話,因為哪怕他多嘴一句,都會被看出來是謊話。他也是來幫助捨隈的?他不相信,這只是混淆他的煙霧彈罷了。

    “讓我告訴你吧,捨隈是極端的悲觀主義者,不在路上設下陷阱與障礙是不會走路的,他忘記了某些很重要的東西。如果想要解開那道心鎖,就必須引導他想起來”

    失去的記憶,難不成是指北庄無頭屍案?如果捨隈真的忘記了這個情報,羅伯特K就永遠不可能救他出去了。「引導他想起來」……這就是鞍馬蘭子的目的,她要的不是情報,而是讓捨隈找回記憶,但是成功讓他找回記憶後又會發生什麼。

    “跟我說這些有什麼用?”

    羅伯特K逐漸弄懂了他的任務的意義,但他仍然無法輕易相信眼前身為「獄卒」的亘主持人。

    “我失敗了,所以只能靠你…”

    喀嚓!

    開門聲打斷了他們的對話,亘來不及說完,捨隈就從廁所回來了,這些話不能讓他聽見,兩人都即時打住嘴。

    “主持人,應該沒出什麼意外吧”

    “唯一的意外就是你太快回來了,我們聊得正開心呢” 不知是好是壞,亘變回了那個陰陽怪氣的亘主持人。

    “那倒不至於,如果捨隈你遲遲不回來才會讓我們困擾呢”

    “沒事就好,羅伯特K,你們真的沒聊什麼多餘的事嗎”

    “趁人不在時偷說別人壞話這種事不是我的風格” 羅伯特K的回答很違和,讓捨隈起了疑心。

    “你說話方式別被亘給帶壞了,給你個忠告,離他遠一點” 羅伯特K的說話方式不知不覺間被亘感染。

    “呃……好的”

    雖然說廁所離這裡有段距離,但如果捨隈的聽力夠好,再加上這棟房子的隔音效果很差,讓他直接聽到剛剛的對話並非完全不可能。如果因此讓捨隈提起了戒心,救援行動更是難上加難。

    捨隈拉開椅子坐下,仔細觀察桌上的牌有沒有被動過手腳,才小心翼翼地拿起他的牌。羅伯特K看著他的一舉一動,看來亘沒有說謊,他很謹慎--太過謹慎,在場的任何人他都完全不信任。

    羅伯特K太專注於剛剛的對話而看漏了捨隈身上某些東西,某些會帶給局勢翻天覆地的改變的東西。亘主持人清楚的看到了他衣角異狀……在場所有人都沒注意到他的微表情。

    “捨隈,你好樣的……”,他在心中暗罵。等到時機成熟,那東西會讓在場所有人血債血償。



    整理好思緒,賭局繼續。

    “準備好了,主持人,下張牌”

    “你不會對切間主持人也是這種態度吧”

    主持人摸起了另一張牌的邊角,並將它撕開。捨隈的第二張牌「狐狸的報恩」背後是:

    「J與Q的去向」

    羅伯特K暗自鬆了口氣,三分之一踩中地雷的機率最終還是被捨隈躲過了。但看到牌上的字,他的眉頭又再次緊縮。

    “捨隈,這是?”

    “「K」,這是你原本的名字” 捨隈補充說。

    羅伯特K看著牌上寫的英文字母「J與Q」,似乎讓他想起了什麼。

    “這跟你的提問有什麼關係?”

    “「羅伯特」,不是名字,而是以前直屬於Ideal首領的特別部門,專門護衛組織核心人物,以及清剿內部叛徒,小組的三人,分別為J、Q及K,J在多年前的任務中失蹤,Q在那之後陷入癲狂,意圖反叛組織,於是K肅清了Q,最終,整個部門只剩下K一人。當然,以上只是傳言,我想知道有關「羅伯特」的真相”

    原本聒噪的羅伯特K,在揭開這張牌後臉色變得陰沉,他低著頭。氣氛變得不對勁,沒想到「地獄」這麼快就到了。

    “沒問題……”

    羅伯特K看著捨隈的瞳孔,像深淵般的瞳孔映著自己,他陷入了那段回憶中。



    “任務目標Ace已失敗,請求黑桃支援,Over”

    “……” 無線電的另一端沒有回應。

    美國南方某州憑空出現了無底巨坑,出現了無數冒險家想到坑裡一探究竟。上級收到求救,有某個重要的Ideal元老成員被困在坑底,但他不想看到明天的報紙上寫著「獨家!當地富商隻身挑戰無底洞,狼狽生還模樣曝光」,只得請求組織的幫忙,「羅伯特」的任務便是營救這位死愛面子的富商老闆。

    沿著峭壁,兩個男人正走在狹窄的通道上,旁邊就是深不見底的深淵,像個會吞噬一切的巨獸。

    “K,你不明白嗎,這次任務就是要我們送死,J已經死透了,拉羅那傢伙,媽的”

    Q正在向K發洩他的不滿,他們的情況不容樂觀,糧食即將用盡、回到表面的路已經塌陷、J就在剛剛掉下去了,別說營救任務,連他們自己的小命都難保。

    “Q,冷靜,不論如何,目標的訊號就在附近,我們快到了”

    “嘖,你瘋了嗎,你真的覺得他還活著?別笑死人了,已經過了一星期,正常人還活著已經是奇蹟了,就算活著,我們還得把他抬出去呢,你覺得有可能嗎?” Q已經對此感到不耐煩,踢著路邊的小石子發洩,他不想要死在這鳥不生蛋的地方。

    “別亂踢了,要是再把這條路弄塌我就把妳丟下去”

    “J才剛剛掉下去呢,真虧你還能講出這種玩笑,你真的腦子不正常了”

    “我知道J的事讓妳很難受,但我們這種時候更應該要團結起來找到路” K也對J的事深感遺憾,但他也無能為力。

    “他奶奶的,你煩不煩啊,管他什麼狗屁任務,我要回上面去了” Q已經沉不住氣,他的壞脾氣已到了極限。

    “那妳就先自己找回去的路吧,加油”

    Q已經分不清路線了,只有K還勉強記得,跟K分開可說是在找死。

    “你這他媽的金毛猴!” 到頭來Q只能跟著K繼續行動。

    到了晚上,他們找到一處空地紮營。

    「羅伯特」,這是他們共享的名字,雖然成員僅有他們三人,但這也讓他們感情更為深厚,一起出任務、一起吃飯,三人就像是親兄妹一樣形影不離。在這裡,K能找到一點點家的感覺。

    他們圍著火爐躺下,甚至還保留了一個J的位置。K將最後一片乾糧塞入口中,吃飯時少了一人還是第一次。

    “J的事,我很抱歉” K說。

    “不是你的錯……當時他離我最近,如果有拉住他就好了,嗝” Q拿著一罐已經空了的威士忌,喝了酒的她反而平靜了許多。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喝酒,你該不會把最後一罐酒也喝完了”

    “當然,喝到掛是我一生的夢想”

    “死酒鬼,別吐我身上就好” K無法阻止他,只能無奈的躲遠一點。

    “……喂,你知道「羅伯特」的意義是什麼嗎?我們三人都有一個共同點:沒有家人”

    “這還是我第一次知道”

    “J是個孤兒,剛出生就被拋棄了,而我的家人死於一場空難,你呢?似乎很少聽你講你的故事” Q望向天空,是很漂亮的弦月。

    “跟你一樣,曾經有,但是都死了”

    “什麼東西沒頭沒尾的,對喝醉的人講話清楚一點” 渾身酒味的Q揮舞著手中的空瓶。

    “……不,我其實還有個弟弟,我們已經很久沒見面了。如果他還活著,應該跟你差不多大……但不會像妳這麼沒腦筋”

    “哈,見不到面跟死了有什麼兩樣,「羅伯特」果然是家孤兒院啊” Q翻了個身,面對K的方向。

    她把空的酒瓶往後方的無底洞丟……過了很長的時間都沒聽到觸底的聲音,看來他們連洞底的邊都還沒摸到。

    “J,我他媽這杯敬你啊!” Q對著無底洞咆哮。

    “……換我問妳,妳覺得拉羅把我們聚在一起是為了什麼?”

    “還能是什麼,讓我們同病相憐之類的吧,我不知道,這種肉麻的問題別問我”

    “原來是這樣……” K起身,走到Q的身後。

    K拿起他腰間的手槍,然後……

    把槍口指向Q的太陽穴。

    “這對其他人太不公平了,是吧?” 面對生死關頭,Q卻如此平靜的說著無關緊要的話。

    “你不意外?”

    “意外什麼,我還以為我們之中最聰明的你會最快發現”

    “人性,是在這組織最不需要的東西,K……不對,羅伯特K,拉羅讓我們遇見彼此,讓我們成為彼此的支柱只有一個目的,就是破壞它”

    “Q,既然你早就知道,那就不必我廢話了” 心意已決,K的手指已經在板機上。

    “……首先是挑選,萬中選一的石頭才有機會被相中,我們都懷有各式各樣的才能,我打架很強,J是很棒的軍師,而你是天生的領導者。我們原本都能成為各異的、閃耀的鑽石,但是不能這麼貪心,命運就是如此自私。”

    “Q,別放棄,現在拔槍跟我對峙還來得及” 但Q仍躺在原地沒有動作。

    “第二步,切割。親手把家人殺死,將自己與過去切割,就像是洗禮一樣。對於沒有家人的我們而言,這一步不可能達成,於是,讓我們情同手足的「羅伯特」計畫誕生了。羅伯特K,別難過,我原本想要在逃到洞外再動手的,你做得很好,錯的是狠不下心沒早點動手的我”

    “Q,可以恨我沒關係”

    Q沒有理會,繼續自顧自地說下去。

    “打磨,這是第三步,最先領悟到這件事的、最先把其他兩人殺死的,才能真正得到拉羅的信任。被「親人」的血洗滌過的人、為了組織什麼都能放棄的瘋子,才是他想要的”

    “……”

    “欣賞,這是最後一步,也是我最喜歡的。那他媽的罪惡感和可恨的自作多情啊,羅伯特K,你說,像你這樣的鑽石夠完美嗎?”

    碰-!

    ……

    …………

    ………………

    很安靜。

    如果早知道這種痛是無限個必經道路之一,他也一樣會選擇同樣的路。

    但是,這都是為了什麼?



    天花板的日光燈不時的閃爍,海浪的聲音沒有停歇,儘管看不見海,也能感受到他帶來的風。

    “最後,我憑一己之力逃出了那裡,任務失敗,但也不是毫無收穫,當有人問起J和Q去了哪,我的回答就像你所說的傳言一樣:一人失蹤、一人被我所殺,只不過不是全部真相” 羅伯特K的故事結束,難受的往事讓他沉默了一陣子,像是在為過去的戰友默哀。

    “完美,沒有參雜半句謊言,每字都是實實在在的真人真事” 最先開口的是主持人。

    “就如同他所說,我對這回答沒有意見” 捨隈這次沒有選擇追問。

    “沒有其他想說的嗎?捨隈” 亘這時又多插了句,讓捨隈稍微想了一下。

    “……失蹤的富商,真的存在嗎?富商身為Ideal核心應該知道「羅伯特」計畫的內幕,請求你們來進行救援任務的風險很高,不想出醜有很多方法,收買媒體、找認識的搜救專家,選擇一個組織內的小部門並不合理” 捨隈找到故事不合理的點。

    “那個富商當然不存在,僅僅是拉羅想促使我們分裂所說的謊而已,把我們派去危險任務,只是想看看是否能「覺醒」我們”

    “那你應該知道,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首領,為何不反抗他安排的這一切”

    “我們都懷抱著某些原因進入Ideal,不可能反抗,為了活下去,我迫不得以”

    ……!羅伯特K不小心撒了個小謊,想活下去?不對,是為了找他的弟弟才對。

    羅伯特K注意到了亘主持人的反應,雙眼死死瞪著他,一眼不發,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他會發現嗎?要是被他抓到就糟糕了。

    “人性真是難懂呢,來吧捨隈,差不多能準備開始下一回合了” 出乎羅伯特K預料的是亘沒有拆穿他。

    沒有發現?不對,亘那種反應絕對是發現了,只不過捨隈剛剛的問題已經跳脫「情報」的範圍,所以他才沒有戳破羅伯特K的謊言,而剛剛那可怕的眼神只是警告他說:“我沒看露,不要心存僥倖”。



    人是可怕的,在經歷過重大創傷後,我們的大腦傾向於淡忘、扭曲、改寫一切以減輕痛苦,這難道不可怕嗎?人連自己也能欺騙。謊言,就算是明擺在眼前事實也可能是謊言,看透謊言的能力如同虛設,因為他也是人,他也能說謊,把看到的「事實」說出來又如何,人還是更喜歡活在謊言之中,只要沒人相信、沒人信任、沒人理解、沒人在乎,最耀眼的鑽石也不過只是塊破石頭。

    “北庄無頭屍案” 亘突然在兩人面前提到這個名字。

    “為何突然提起這個?” 捨隈回答。

    “十年前中國上海的某個小村莊,全數村民在一夜間全數失蹤,只有一男子因外出而逃過一劫,警方出動大量警力搜索,但全村只發現一具無頭屍體,經過調查,正是倖存男子的弟弟”

    “這是當年報紙上的某段文字,已經過了很久,我想確認我有沒有記錯”

    “你到底想說什麼?”

    “如果想確認的話,問當事人最清楚不過了吧?”

    在場其他兩人沒有回應,因為一但回答了就會被看穿,沉默以對,答案再清楚不過。他們全部都是那個事件的相關人士,但每個人的視角、立場、影響、記憶都不同,他們會說出什麼樣的故事?那「情報」就在羅伯特K的手牌當中。

    “哈,果然,想不到羅伯特K先生也跟那件事有關,你不是鞍馬組的跑腿那麼簡單,你還瞞著我們什麼,事情變得越來越有趣了,我很期待” 亘觀察到了羅伯特K的反應,這下他在這泥沼陷得更深了。

    ……到了這般程度,亘也差不多察覺羅伯特K的真實身份了,但他沒有進一步作為,想不透他究竟想幹什麼。那捨隈呢?他對「北庄無頭屍案」這個名詞有反應,看來他並非完全失憶,但羅伯特K仍不知道他在那事件中扮演了什麼腳色。總括而言,這樣對羅伯特K而言是好的,如果捨隈能夠想起事件全貌,一切都會順利許多。



    "亘,我有個提議。作為賭郎主持人,公正是你的職責,但若你打破了這個規則,我能在限度內對你的私人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先打破僵局的是捨隈。

    "你在命令我嗎?要一個賭郎主持人不公正的主持賭局,你究竟想幹什麼"

    "這裡誰都沒有資格命令你,這只是我這會員對專屬主持人做的寬容規則"

    "要是我不答應呢?"

    "不會怎樣"

    捨隈一連串沒頭沒尾的話讓亘露出了怪異的表情,他退了一步,轉向另一個人。

    "抱歉羅伯特K先生,剛剛他離開時不知道撞壞了哪根腦筋,作為你的朋友,警告你在摸清他的想法前別輕舉妄動。別急,正戲還不到上場的時候"

    亘看似在警告羅伯特K,同時似乎在暗喻什麼,他給羅伯特K的印象就是如此。話中有話,他究竟站在哪方?與各方勢力都有牽扯的亘就像是這暴風的中心。

    “我對這規則……沒有意見,但是捨隈,你在賭局中途這麼做的意義為何?” 羅伯特K也對他的目的感到不解。

    “就算我不講出來,亘也會趁機會搗亂”

    “禁止他這麼做不行嗎?”

    “不行的,主持人雖然中立,但是他們對「中立」各有不同的看法。這場賭局很特殊,所以適用一些特殊規則,明白嗎?”

    “當然,但你要答應我,你會適時阻止亘……我還是不能信任他”

    想到蘭子的那番話,他仍舊認定亘是危險因素。

    “「不能信任他」?總感覺你們關係還不錯不是嗎”

    “沒錯啊羅伯特K,我們應該還算是好朋友吧” 這時的亘又突然插進來幫腔。

    他看了看手中的牌,有了些頭緒。

    “說得也是呢……”

    羅伯特K自始至終都忙於提防亘,忘了他來這裡的真正目的,捨隈悟。一種違和感,他與亘之間發生過甚麼?想要了解他,必須先通過亘這關,他是這謎團的關鍵。兩人的關係若近若離,他看向手中的其中一張牌,早有預感,他有機會找出這一切的謎題。“正戲還不到登場的時候” 沒錯,現在這關鍵時刻更是不能心急。



    叁拾伍號,亘主持人。捉摸不定的個性是盾牌也是利刃,他擁有的多面性令他能游走於各大勢力之間,但也並非所有事都是他所能做到……

    在帝國鐵塔事件發生沒多久,亘主持人接到電話通知後,以最快的速度趕往現場。但還是遲了些,號奪戰剛結束,鳥飛獸散,他被留下來問話及清理現場。

    “亘主持人,你果然早就知道有關捨隈是Ideal的內幕,向我們賭郎隱瞞這些對你有什麼好處” 一名賭郎基層人員質疑著主持人。

    “沒有,我只是不喜歡劇透”

    “你這叛徒,背叛就算了,還不懂得選邊站,不要臉的東西,居然還有臉回來,你知道多少人因你而死嗎?” 他抑制著怒氣,差點就給他一巴掌。

    亘的餘光看見了一個熟人,鞍馬蘭子,她是他能找到捨隈的唯一一條線索。從賭郎人陣中溜出去,跟隨她追到了外面的巷子口,蘭子停下腳步,她的襯衫仍殘留著斑駁的血跡,一向兇惡的黑幫大姐頭現在看起來相當憔悴,亘大概能猜到發生了什麼。看來他們有很多問題想問。

    “你可終於願意現身了,亘” 蘭子的口氣不安好意,那場敗北可讓她不怎麼好受。

    “我只是來找捨隈的,沒其他的意思”

    “但我可不這麼認為啊。當年不就是你把捨隈介紹進我們組的嗎?造成這種局面,你多多少少有些責任吧”

    “……確實,我似乎欠了你們一些東西,一些很難還清的麻煩東西”

    “算你有自知之明,那就給你點事做吧……”

    蘭子和亘說了有關賭局的細節,以及捨隈的現況,並交給他一個任務--關押捨隈的任務,並把載著昏迷的捨隈的車交給了他。

    “這年頭主持人真難當,還得充當保母啊”



    第二回合 捨隈悟 攻 vs 羅伯特K 守

    “亘主持人,準備好了”

    “捨隈,選好牌了嗎?”

    羅伯特K在第一回合選擇拉長故事,這是必然的,因為他的目的是獲取情報,並非殺了他,在亘提議賭上性命時,很明顯地,他示弱了。而捨隈呢?只要贏、只能贏,「情報」本身並不重要,地雷是他唯一忌諱的,而羅伯特K的善意反成為了架在他脖子上的刀。

    就目標而言,這是對雙方都不公平的賭博,那麼,這裡只會有一個贏家--亘,無需負擔任何風險就能得到情報,規則由他定、有特殊規則的保護、「情節」由他安排、甚至是亘給他看的糞電影,使捨隈對「故事」的想像力都被亘掌控,這不會是巧合,他究竟對這個賭局安排了多久?

    捨隈得出結論,亘主持人才是這場賭局真正的玩家。

    你想看一齣好戲,那就讓你好好欣賞吧。

    “接續羅伯特K的故事,
    「冬天即將來臨,灰熊要去冬眠了,
    但是狐狸並不冬眠,他只能孤單一人度過這寒冬,他們約好了冬天結束後在河邊碰面。
    在狐狸流浪在白色覆蓋的森林中,任何的食物的很珍貴。
    某天,他不小心摔進了樹洞裡,他赫然發現,樹洞有數不盡的野果與水等食物,飢餓的狐狸把食物吃光,他決定把這裡占為己有。
    不久後,樹洞的主人回來了,是個獵人,他發現剛吃完他糧食正呼呼大睡的狐狸,
    憤怒的獵人將他困在樹洞中,想讓他活活餓死。」”

    “捨隈悟,謝謝你”

    羅伯特K把一張牌拍在桌上,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他的手下。他對這張牌充滿自信:

    「熊與狐狸被迫分離」

    “我好好的故事開頭,怎麼被你編成鬼故事了”

    “我只是照著常理在說故事,怎麼了嗎?”

    “才第二回合而已,狐狸就要死了啊”

    「情節」牌中,羅伯特K手中六張有四張是負面的,故事情節似乎注定是這種走向,狐狸與熊的故事必定坎坷,甚至有其中一方會死。捨隈選擇讓劇情急轉直下,好處是劇情有更多走向,能讓出牌的選擇變多;壞處是如果真的讓主角死掉,接下來會很難出牌,因為「情節」牌大多是關於這兩個腳色的。

    捨隈想速戰速決。

    剛剛亘與捨隈的對話確實藏了些端倪。捨隈同意亘可以做出偏袒後,說的那句「剛剛他離開時不知道動了什麼歪腦筋」……離開,就是提示「熊與狐狸被迫分離」這張牌,「我們應該算是好朋友吧」則是在暗示羅伯特K在第一回合時出的「灰熊交到了新朋友」牌,目的就是想再次提醒他的暗號。不知為何羅伯特K要跟從亘的提示,可能是因為想起剛剛他沒有把他真實身份的事拿出來刁難他們,讓他挽回了些許的信任。

    “主持人,就是這張” 羅伯特K轉向亘,亘準備回話時,捨隈打斷了他。

    “作為一個主持人,你覺不覺得你的話太多了?”

    “……” 一段沉默,亘少見的被捨隈氣場壓過了。

    “做好你的本分,揭牌吧”

    亘沒有說話,看來剛剛一連串的提示都被看穿了,捨隈也履行他的承諾,沒有直接拆穿。羅伯特K成功出牌,剛剛給羅伯特K的提示確實有些過於直接,再得寸進尺就是他的不對了。

    “捨隈,我剛剛如實回答了兩張「情報」,不論這張牌底下是什麼,你都要誠實面對”

    “那是當然,如果那是我知道的情報的話”

    他撕下了那層謊言,底下的真實為:

    「你恨亘主持人嗎」

    居然不是「北庄無頭屍案」!亘故意給了錯誤的提示嗎?不對,亘沒有在此時嘲弄羅伯特K,而是還在靜肅的狀態中,他揭開這張牌或許有其他原因。

    “我與亘主持人只見過兩次面,一次是現在、一次是十年前我的第一場賭郎賭局。如果想知道我對他的看法,就從那天開始講起……”



    他叫做亘,一介賭郎主持人,因個人因素而長期滯留在海外,遠離他的同事們,也因此,他專任負責舉行在海外地區的賭局。這次,他被派往上海去主持一場會員的賭局--吳湘堤,他是當地裡社會有頭有臉的黑市交易商人。

    吳湘堤意外洩漏了運毒路線,正在被當地相當大規模的黑幫追殺,他準備前往海港搭船到國外避風頭,當他準備搭上接送專車時,一位陌生男子叫住了他。正當他想喝斥這位陌生人不知好歹時,陌生男子拿出了幾個被拆開過的塑膠包裝,包裝上有著他再熟悉不過的標誌。

    “到隱密點的地方,我們好好談談”



    “事出突然,恕我失禮,容我自我介紹,我是方槐的手下,看到那個包裝,你應該想到什麼了”

    神秘男子穿著帽T,帽子遮住了他大半的臉,再加上昏暗的燈光,讓他的真面目難以分辨。從他的聲音和氣場中能推測他是我們所熟悉的人--過去的捨隈悟。

    “那是遺失的那批貨,你是在哪發現的?” 焦急的商人追問。

    “不瞞您說,就是在我們據點找到的”

    “怎麼可能,運毒路線被洩漏後,那批貨早就搞丟了”

    “不,我們確實有收到您的貨,也就是說,路線沒有問題、沒有洩漏,為什麼會有「吳先生洩漏了運輸路線」這種說法呢?”

    “嘖,被陷害了嗎”

    “我們的頭領對您獨佔這區域的通路這一點感到不滿,於是放出這假消息陷害您”

    “……了解,但是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神秘人沉默了許久,沒有回答。

    “我理解你可能有難言之隱,不回答沒關係,很感謝你勇敢告訴我這些。不過,若想給這群野狗一點教育,但僅靠你手上的包裝當證據他們是不會認帳的,是否有更可靠的證據?”

    “我也想過這種情形,所以我偷偷把他們驗貨現場的照片及紀錄複製一份帶出來了”

    “太好了,我們聯手肯定能讓他們好看,所以說那照片在哪呢?要我什麼東西做交換都可以,錢?女人?權力?”

    “吳先生,請理解,此行我負擔了很多風險,包括但不限於萬一你不信任我的話、被你背叛、被我的上級發現……不論你提出什麼樣的條件,要我直接拿出證據實在有些困難” 神秘的男子想配合他,但仍擔憂著外部的干預。

    “不,等等,我有個想法”

    見吳湘堤打了通電話。不久後,一名身穿西裝的神秘男人來到了他們所在之處。

    “各位好,我是賭郎叁拾伍號主持人,亘,受吳先生委託來此舉行賭局” 一名自稱「賭郎主持人」的男人現身於此。

    “小鬼,別害怕,這人不是我的人,想和平解決糾紛就用我組織內的老規矩吧” 他拿出了一疊撲克牌,放在桌上。

    “我該如何信任這來路不明的荷官”

    “帽T男,我不是荷官,我是賭郎主…”

    “這位只是來確保我們賭注能夠被順利收取,我贏的話,就把你說的決定性證據拿出來,旁邊這位會確認其真實性,但我有個要求,我吳做事向來光明磊落,就算你輸了,我也會讓主持人確保你的人身安全直到你脫險”

    吳先生對著對面的神秘人用力眨了眨眼,暗示他在賭局中讓給他贏,以此安全地達成他們的交易,這就是他的「方法」。

    “看起來小弟弟是第一次參與我們賭郎賭局。沒錯喔,這是我們賭郎一貫的作風,相信我,會公正的主持賭局,並將確保賭注的收取” 主持人?賭郎?一些新名詞流入神秘男子的腦海。

    “好吧,姑且相信你。吳先生,若你和這荷官有任何奇怪的行為,我們就取消這次「賭局」” 他們的時間不多,方槐的人隨時會來,無法再浪費時間了。

    “……算了。沒問題,不過你呢?你贏了之後想要什麼”

    自稱是方槐手下的男子看了看積水倒影中的自己,沉思了一會。

    “吳先生,我贏了就把你的名字讓給我,可以嗎?”

    一瞬間,亘看到了一個影子,那道影子和過去的自己重疊。

    “只要這樣就好嗎?當然可以,主持人,快點準備開始吧” 吳先生著急的催促主持人。

    遊戲是簡單的比大小。一人選擇一張牌,再賭大或者賭小,誰的籌碼先耗盡就輸了。剛開始,吳以壓倒性的優勢領先另一人,經驗不足的神秘男子連拿牌的姿勢都有些生疏,更花了一番功夫才理解規則。

    “唉呀,差一點,我的K比你小一位,哈哈”

    把桌子想像成一個時鐘,神秘男子盯著的方向就代表他牌的大小,若盯著自己的牌則代表13,如此明顯的老千亘沒多久便發現了。

    透過暗號,他們的計畫順利進行著,當然,一切都被亘都看在眼裡,不過他並沒有阻止,不是因為他沒有這權力,而是他沒有必要這麼做,他沒有隨從,無故惹上當地的大人物只是自找麻煩。亘與神秘男沉默著,看著吳累積的籌碼越來越多,他本人倒是玩得挺上頭。主持人洗牌,發牌,無聊地打了個哈欠,只希望這無趣的流程能盡快結束。在神秘男的籌碼即將消耗殆盡時,卻出現了轉折。

    原本應該是最後一局,他押上了全部的籌碼,開牌,神秘人第一次贏了。吳先生的臉色開始塌下來,主持人的嘴角卻漸漸上揚,接著每一局都是,梭哈,勝利,梭哈,勝利,梭哈,勝利……直到吳先生押上最後一個籌碼……

    “方槐的手下勝利,啊不,現在應該稱你為吳先生了”

    在主持人宣判勝利的同時,一群帶著刀的黑幫闖入他們的藏身處,是方槐的手下,瞬間將原本的吳先生重重放倒在地。

    “總算找到你了,洩漏機密的狗種,受死吧!” 面目兇惡的匪徒說,運毒路線被洩漏是真的煞有其事。

    “你這小鬼,居然玩弄我,你死定了,我下地獄也不會饒了你啊!”

    不管那準備殺死自己的黑幫,吳惡狠狠地對著神秘人怒吼,他發覺自己被騙了,但不論他如何咆哮掙扎,仍撼動不了他。

    唰-!

    一道刀光落下後,紅色的血漿從桌沿滴落,一切回歸平靜,勝負已分。拿刀的黑幫卻看神秘人都沒看一眼,果然,他自稱是方槐手下一事也是假的。

    贏家的臉上不見勝利的喜悅,僅僅是冷冷的看著眼前的屍體,一旁的亘目睹了一切,在中盤時打出錯誤的暗號亂了另一人的陣腳,並且之後的每次暗號都成功騙倒吳湘瑅……神乎其技,件事多廣的主持人也不禁這麼想,或許,他就是他所想尋找的「不凡之人」。

    ……

    幾個小時以後,在不遠處的港口,一位頂著金髮的男子經過了附近的漁港,找到了在一旁的漁夫問話。

    “你好,請問有看到跟我年紀差不多的男生經過這裡嗎?臉可能跟我長得有點像,呃,可能比我年輕一點”

    他從外套的內口袋裡抽出一張陳舊的相片,相片很模糊,只能勉強辨認照片中人物的身形。

    “對,就是他,一位大約17歲左右的男生……沒有印象?好吧,抱歉打擾,謝謝你的幫忙” 見眼前的人沒有反應,他小心翼翼地收起照片並離開了。

    “是我搞錯了嗎……”

    見年輕人走遠之後,那個漁夫拿起一旁的對講機。

    “……老大,有漏網之魚”



    時間往前一些,亘獨自一人在廁所,正在將兩人的「情報」加工成「情節」牌。

    捨隈所寫的一張牌,讓亘陷入了僵局。五張「情報」的其中一張寫的不是問題,而是一句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句話:「羅伯特K是我的哥哥」,難道說他欺騙捨隈是他的弟弟一事已經被揭穿了?這張牌底下還被戳了個細小的洞,無疑是他做的記號,可惜被亘立馬發現了。

    亘有能當面辨認謊言正確率近100%的才能,但如果是用寫的呢?沒錯,無法判斷,跟亘當面講這句話的機會多得是。又為何要不惜犧牲一張「情報」來告訴他?只有一種可能,這張牌不只是給亘看的,而是還有羅伯特K。不過如此故弄玄虛又是為何?捨隈的牌讓亘產生了疑惑。

    而「羅伯特K是我的哥哥」這句話又是什麼意思,是真話還是謊話?無法辨認,但萬一是真的,這局遊戲就有趣了。

    “這麼低級的作弊是想做什麼?捨隈你啊,難怪連那個人也贏不了”

    他拿出一張新的卡牌,將「情報」內容重新寫上,並丟棄那張被做了記號的牌。



    時間回到現在的賭局。

    “亘主持人對我而言,僅僅是利用的關係,打從第一次見到他,我就知道我不恨他,但也不代表我跟他合得來”

    “呵呵,真是令人懷念,身為當事者,我證實捨隈的口述屬實” 亘終於再度開口了。

    “等等,不對” 羅伯特K提出了抗議。

    “我問的是「現在」,那段回憶僅僅是你們的第一次相遇,不代表捨隈你現在不恨他,在捨隈關在這裡的其間應該也發生了不少事,你沒有回答到我的問題” 羅伯特K接著說。

    “是嗎?羅伯特K,我沒感覺到有任何問題呀” 亘扮了個鬼臉,他也發覺了這件事,只是刻意不拆穿--他在偏袒捨隈。亘一連串行為激怒了羅伯特K。

    “這張牌是你叫我出的,你卻如此糊弄過去,難不成你是真的在耍我?就算捨隈允許你能有私人偏袒,但不代表你能為所欲為!” 他站起身,揪住亘的領子,怒視著他。

    “……先生,冷靜,我根本沒告訴過你要出哪張牌啊,你可能誤會了什麼。剛剛說過了,適當的偏袒都是被允許的” 儘管面對揪住自己的人,亘沒有表露任何畏懼,他能打贏眼前這男子嗎?光是從領子傳來的力道判斷,就知道這人不簡單。

    “捨隈,說話啊,這是你定下的特殊規則,你也剛剛有阻止亘,為什麼現在就沉默了?” 一旁的他只是靜靜的看著眼前的爭執。

    “別胡鬧了,放開他” 捨隈不改平淡的語氣。

    “……怎麼連你也,你不會阻止對你有利的情況,是這樣對吧?” 羅伯特K放開了他的手,將他未熄的怒火轉向捨隈。

    “賭局還沒結束,回你的座位上”

    “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成功說服我我就放棄追究”

    “我說了,賭郎對我而言只是一個工具、一種手段,與他的相識讓我學會使用「工具」,一般而言,人會只會有順不順手的工具,只有蠢蛋才會恨工具”

    “我不信,你那莫名其妙的規則也是,不惜侮辱賭郎也要贏,就是你想說的?”

    他想起了他在卍戰遇到的主持人,優秀的人才、誓死捍衛賭局,他們的光芒是多麼耀眼,捨隈的規則簡直是在踐踏他們的信念。

    “你剛剛不也利用了這個規則?你被自己的情緒沖昏頭了,別轉移話題”

    “所以我才發現了它的不合理性,這個奇怪的規則必須作廢”

    ”你只是個鞍馬的狗,你覺得你在這有權利決定一切?跟個小孩一樣,別管這麼多”

    “我早就看出來了,你一直在默默順從亘主持人,正在討論輸家懲罰的時候,你完全有權力推翻他,但你只是加了個和局的規則,在第一回合,你又像是不怕地雷一樣出了兩張牌,一般而言,你會有三分之一的機率被殺,但你卻像是什麼也沒發生一樣,你們私底下絕對有串通什麼”

    “可笑的猜測,賭局不如意就開始遷就於人,這都是我的策略罷了。我賭的是我的命,你怎麼看起來比我還慌張?”

    “難道你還看不出來嗎?我來這裡是為了救你出去啊!” 一時衝動的羅伯特K把自己的目的說出來了。

    “我從來沒有要求過你來救我”

    “……” 面對捨隈的這句話,羅伯特K停住了。

    “抱著這種為了別人的愚蠢想法來面對我只會害死你,改變你的態度也無妨,下一回合你是殺不死我的”

    兩人因主持人的判決發生爭執,在這之間,一切混亂的根源,那抹黑色,讓拯救戲碼演變為互相殘殺。他在笑,看著他所製造的場面,那該死的罪惡感與可恨的自作多情啊,他看著可悲的野狗互咬,現實永遠比電影荒唐,這是他看爛片所得出的結論。



    捨隈知道他有個哥哥,他對這位陌生親屬的認識並不多,但他還記得他當時的憤怒與怨恨……

    深夜了,大部份人已進入夢鄉,街道上只剩寥寥無幾的情侶和遲遲不回家的叛逆學生。有個人高高站在頂樓上,遠眺北邊的舊電波塔,除了他以外,還有個影子躲在柱子背面,柱子也無法將他壯碩的身形完全隱藏。

    “捨隈,在這種時候來找我是什麼意思,就是明天了,要是你在這種時候暴露了怎麼辦?”

    “遲早都會暴露的,有差嗎?”

    “……我真是越來越討厭跟你們這群猴子共事了”

    卡拉卡爾抽出兩隻菸,把一隻遞給了捨隈。

    “先生,你應該知道我不抽菸”

    卡拉卡爾把那隻菸彈到捨隈臉上,然後眼睜睜看著它掉出頂樓。感覺得到痛,不至於留下傷。他總是看不慣眼前這怪人,但不會做出干擾明天計畫的事。用菸把眼前的人打出一個洞對他而言輕而易舉,考慮到明天在電波塔的行動,他沒下手。

    “說正事,別浪費我時間”

    “我有個小小的事想求你幫助”

    “算了吧,我最近忙得很”

    “不論明天結果如何,我希望你能殺死我唯一的哥哥”

    “……”

    “我有種預感,他快找上門來了”

    “那不是正好嗎,跟你的哥哥來個感動大團圓,你們中國人最愛演這齣,殺他做什麼?”

    “若不殺他,他會反過來殺了我”

    破碎的記憶籠罩著他的內心。不論前因後果為何,他只確定他哥哥會找上他,然後親手殺了他。他不能讓這不確定因素成為他的絆腳石。

    “看來你們家感情不太和陸啊,但沒人知道你哥是誰、長什麼樣子,你要我去學通靈嗎”

    “可以派出一個狙擊手跟著我,到時候我哥哥現身時,再將他狙殺…”

    “就是想請一個貼身保鏢這麼簡單嗎?我們組織多得是”

    “不,就只針對我的哥哥,畢竟我不知道他實力為何,狙擊的反而是更保險的做法。若有其他人想殺我,請他不必插手”

    “你真是個怪人,就如你所願吧”

    卡拉卡爾給他一個方形的竊聽器,一邊聯絡總部。

    “搞定,為了確保安全,竊聽內容只會讓狙擊手一個人知道,就連我也聽不到竊聽內容,他會根據你和其他人的談話來判斷你哥哥的存在,懂了嗎?”

    “……感謝您,先生”



    第三回合 捨隈悟 守 vs 羅伯特K 攻

    “選好卡了嗎?順帶一提,我越來越期待羅伯特K你編的故事了” 羅伯特K還在生悶氣,亘試著將他拉回來,但沒有成功。

    羅伯特K手中還有四張牌,「狐狸與熊重逢」、「灰熊與狐狸間有誤會」、「灰熊被欺騙」、「灰熊向狐狸道歉」,相對的捨隈僅剩三張,他的進度些微落後,目前最好是能消耗完卡牌,平安離開這裡,經歷過剛剛的爭執,一個疑問浮現在他腦海:

    捨隈值得他冒死拯救嗎?

    這麼多年來,經歷過這麼多就是來見他的弟弟一面,但卻被一句「我從來沒要求過你來救我」拒絕了,他的心中難免出現了動搖。

    想這麼多也沒用,因為不論接下來怎麼編故事,結果都是一樣的。

    “「寒冬過去了,灰熊從冬眠中甦醒,他興奮的跳出山洞。
    原本以為他會見到在河邊等待著他的狐狸,結果卻是誰也不在,
    困惑又著急的灰熊四處詢問有沒有人見過狐狸,有隻烏鴉跟他說,他被人類給抓走了,
    灰熊來到了烏鴉所說的人類村落,慌張的人類四處逃竄,以為灰熊是來吃人的,
    村落中的一名勇士擋住了灰熊的去路,灰熊撲上了那名勇士,獵人不敵強壯的灰熊,獵人被灰熊殺死了,儘管如此,灰熊也被他手中的矛刺傷。
    負傷的灰熊四處尋找狐狸,卻什麼也沒發現」”



    「要親手贏來的東西才有意義」

    不知為何,他最近常常想起某個人跟他說過的這句話。當他再次與捨隈見面,一切都不一樣了,不知是因為對他的歉意或者憐憫心作祟,他只有一個想法:救他。儘管這會讓他一同掉進這苦難深淵。



    “結局已經注定了,放棄吧” 捨隈蓋上他所有的手牌,沒有出牌的意思,以後也不會。

    意思很明顯,完全的防守,他想要就這麼耗死羅伯特K,立場的不對等讓他陷入劣勢,牌面下的「情報」對捨隈沒有價值。而在下一回合,他會全力進攻,若另一人仍不放棄出牌,正面迎戰,羅伯特K很可能會踩中地雷而死,最壞的情況也是和局。要捨隈等著被其他人拯救?不可能。

    “確定不出牌嗎?想想也是” 捨隈再也沒有出牌的理由,這似乎也在亘的預料之中。

    羅伯特K出現一瞬間的錯覺,無底的、黑暗的深淵,連陽光照不進的、深不見底的那巨淵,就像他那黑洞般的雙眼。他根本不在乎羅伯特K的生死,在他眼中連路邊的螞蟻都不如,這比單純的殺意更加令人恐懼。何以至此?他知道他以前傷害了年幼的捨隈,但他從沒想過造成的裂痕會長成眼前的無底洞,比當年J和Q喪生的那地方更深、更大,相比之下,他是多麼的渺小、絕望,想要彌補什麼根本不可能。

    自不量力,或許他不是來拯救捨隈的,而是想從這罪惡的泥沼逃出去。

    ……逃,這就對了。

    “羅伯特,看來他真的沒有出牌啊,不過再這樣下去也只是在浪費時間。不如這樣吧,在下一回合自殺,總比平平無奇的結束好,我會天天去給你上香的” 得逞的亘,到現在還在嘲弄著羅伯特K。

    “還沒結束……” 羅伯特K回過神,已經走到絕路了,但還不到放棄的時候。

    “唉呀,永不放棄的精神真令人動容啊,可惜這裡不是什麼小說世界,爬得太高只會摔得粉身碎骨啊”

    “你該怎麼確認狙擊手的目標是誰?” 羅伯特K質問主持人。

    “我就是不確定,所以才會把這當成賭注”

    “是嗎,你應該很清楚外頭狙擊手的目標是誰才對”

    “你該怎麼確定我是不是在說謊?”

    羅伯特K起身,往捨隈的方向走去,但他的目標不是他,而是他身後的窗戶。他探出頭,閉上眼,任由窗外的光灑在臉上。



    1……2……3……

    這將是這世界最長的一分鐘,每一秒都是與死神的賭博。

    16……17……18……

    他並非毫無準備,在來之前,他已透過Ideal得知有狙擊手被派來這附近,但他的目標、時間、地點無法確定。

    30……31……32……

    其他兩人沒有說話也沒有阻撓,特別是正背對著他的捨隈,如同石像般,沒有反應,就連呼吸聲也聽不見。

    48……49……50……

    陽光很刺眼,但也很溫暖,海浪的轟鳴讓他想起故鄉,說不上懷念,僅僅是覺得感慨,他們兄弟倆的矛盾究竟是為了什麼,主持人?Ideal?他的自以為是?「我從來沒有要求過你來救我」……一些往事,讓他重新拼湊碎片般的線索。不論真相如何,追究這個似乎不是那麼重要了。

    57……58……59……

    那年,他抱著弟弟的屍體,很冰、很重,他問自己,為何被帶走的不是他。

    一分鐘過了。

    “看到了吧,主持人,你是錯的” 羅伯特K回頭,對著主持人這麼說,背著光的他,眼神比剛剛更加堅定。

    “哈哈……我叫你自殺只是開玩笑而已,你還真的做了,真是瘋子……”

    “地雷已經傷害不了我,那麼,我的目標只剩一個了” 羅伯特K走到捨隈旁邊。

    他從口袋裡拿出一把生鏽的手槍,並丟在捨隈面前。

    “……!”

    “這把槍叫灰熊MKV,是以前某個人弄丟的,這把槍成為我尋找我弟弟的唯一線索”

    槍支雖然被他好好保存至今天,卻不敵歲月考驗已嚴重損壞,表面滿是刮痕。這把槍,就是帶走他親人的性命的槍。

    “……” 捨隈拿起那把舊槍,表情出現了肉眼可見的變化,他認得這手槍,一些記憶,逐漸在他的腦海中甦醒。看見捨隈的反應,羅伯特K更加確定了他的猜想。

    他想起來了,想起那天的他是怎麼死的,又是如何誕生。

    “那你找到他了嗎?” 捨隈問。

    “還沒,但你能幫我找到他。賭局還沒結束,我們繼續吧”

    “……那你最好快點” 羅伯特K才剛注意到,他一直遺漏掉的東西,捨隈衣服底下的一大片血跡已經蔓延到胸前……以及那道極深的傷口,若不快點,必定會有人死在這。

    “真是令人感動重逢啊……羅伯特K,是我太小看你了”

    亘抽出的他胸前那隻原子筆。

    “所以說,增加一點難度對你而言應該不算什麼,對吧?”

    “呃啊-!” 捨隈發出慘叫。下一秒,一道血光,只見嗑在桌面上的他,以及亘手中沾滿鮮血的原子筆。

    亘使出全力用原子筆捅向了捨隈腹部的傷口,原本嚴重的傷現在已危及生命,令羅伯特K大驚失色。

    “你做什麼-?!亘!你這該死的!” 他舉起拳頭揮向主持人,但被躲開了,在衝突進一步激化前,捨隈阻止了他。

    “羅伯特K……別被我影響,快點繼續下一回合” 捨隈吃力地換著氣,緊咬著牙關,鮮血從他的牙齦滲出。

    “我辦不到,不是每個人都有辦法跟你一樣無情啊” 他難以咽下這口氣,在賭局中途對會員出手,亘他絕對瘋了。

    “他在刻意激怒你,不要中了他的計……我不會死的,嘖-”

    “聽到了沒,羅伯特K,回座吧” 亘沒有還手,對剛剛發生的一切視若無睹。

    僅僅為了確認一件事,該拿生命去賭嗎?如果這是賭博,答案是:沒錯。捨隈曾對這種行為感到不解,諷刺的是,最終他也踏上了同樣的路。

    廁所中,玻璃杯碎片散落在水槽當中,最鋒利的切面上還殘留著捨隈的血。



    第四回合 捨隈悟 攻 vs 羅伯特K 守

    捨隈和羅伯特K的手中都剩下三張牌,捨隈的三張「情節」分別為:「灰熊殺了人」、「灰熊去捕魚」、「灰熊與狐狸重逢」。

    「灰熊去捕魚」這是亘開頭時所提到的情節,照理來說,同樣的情節很難再次出現在對方的故事當中。亘的意思就是極力避免這張牌被揭開,原來「私人偏袒」在賭局開始前就已經有了。那麼這張牌很可能是地雷……如果亘主持人是站在他這裡的話。

    「灰熊殺了人」在第三回合中,出現在羅伯特K的故事裡,但是他採取完全防守策略,所以沒出牌。

    「灰熊與狐狸重逢」看似是最單純的牌……捨隈所不知道的是,羅伯特K現在的手上也有一模一樣的「情節」,這張牌才是亘主持人所設下的最大陷阱。

    現在的羅伯特K已有免死金牌,他應該會毫無顧忌的全力出牌,現在最可能的發展便是讓他出完所有牌最終和平結束,但這也是亘最不想看到的,「一齣好戲」怎麼可能平淡的結束。他看著亘主持人,狀態跟往常一樣,不慌不忙,剛才的那一筆,讓這場賭局變成與時間賽跑的比賽。

    捨隈全力思考如何才能贏。

    ……贏?勝利真的存在嗎,他來來回回思考今天賭博的每個細節。

    或許這場賭局的勝負並不重要,而是情報!那個一直壓迫著在場所有人的、也牽起他們關係的那條線、他會被關在這的原因--北庄無頭屍案。迄今發生的所有事,只能是為了那張牌而生,而那張「情報」牌仍在羅伯特K手中。

    絕對要在這一回合讓羅伯特K出那張牌,要快。捨隈的看著他的腹部傷口流出的血。他在第一回合中途去廁所時拿玻璃杯碎片捅向自己……雖然他有控制力度,但過了這麼久,傷口逐漸裂開,再加上亘剛剛補的那一刀,出血量已到達危及生命的地步了,他壓住傷口,不確定能否再撐那麼多回合。

    “「烏鴉找到了負傷的灰熊,他說,那天看到的狐狸已經趁亂逃跑,但他不是灰熊所認識的那隻狐狸,而是烏鴉他的朋友,抱歉他欺騙了他,為了救他的朋友他沒有選擇。
    但是那隻被灰熊所救的狐狸仍想見灰熊,並好好跟他道歉。
    烏鴉停在熊的背上,跟隨他的指路,找到了那隻狐狸,
    狐狸很感謝灰熊救了他,灰熊說這是誤會,但狐狸仍希望能補償灰熊,
    狐狸呼叫了他的同伴們,答應灰熊他們會在他養傷的期間幫會灰熊找到他想找到的那隻狐狸。
    最後,他們在叢林最深處的樹洞中的鐵籠中找到了剩一口氣的那隻狐狸」”

    捨隈已無法抑制痛苦的表情,全力壓住他的傷口,大量的血湧出,他眼神開始渙散,言語含糊不清,極限就在眼前,他艱難的為自己的故事收尾。

    “「狐狸說:對不起……讓你白跑一趟了。」”

    一張沾著血的牌從捨隈手中滑落:

    「灰熊與狐狸重逢」

    羅伯特K看見了完全預料之外的牌,一張他也有的牌……「灰熊與狐狸重逢」。

    雙方手中有相同的牌。

    這樣的設計讓這「情節」成為必定會經過的路。在不知道這層陷阱的情況下,先出這張牌的必定是攻方,並將此「情節」作廢,若守方不疑有他跟著出牌,這張牌就會被揭開。

    這一切當然是亘主持人故意安排的,他就是這賭局真正的掌控者,照主持人的個性,這張牌很有可能就是地雷。

    這毫無疑問是亘所設下的陷阱,一個明目張膽的陷阱,但羅伯特K必須自頭羅網……這張牌,將會讓這兩兄弟必定有一人敗北。

    如果不將這張牌出掉,最快也還需要兩回合才能結束遊戲,以捨隈現在的狀態來看,他絕對撐不過下個回合。明知是陷阱,但為了爭取時間拯救弟弟,只能賭了。

    羅伯特K出牌,兩張牌:「灰熊與狐狸間有誤會」、「灰熊與狐狸重逢」。只剩一張牌,再一回合,就能讓這賭局結束。但萬一這兩張牌中沒有北庄無頭屍案,捨隈將必死無疑……三分之一的機率。

    兩道關卡……捨隈的命已在地獄玄關。

    “捨隈現在的狀態已經無法回答「情報」,但是為了確保羅伯特K的權利,由我代替他回答吧” 唯有那主持人沒有動搖,畢竟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都在他預料之中。

    “不,我還可以……亘,你別插手”

    “捨隈!不用勉強,就讓亘來吧” 看見捨隈狀態不對,他已管不了那麼多。

    “羅伯特K……這場賭局的規則,並沒有規定什麼條件才能成為贏家,只有輸家。換句話說,我們打從一開始就不可能贏,那麼,這場賭局存在的意義是什麼?”

    “情報……對,只有北庄無頭屍案的牌能讓你重獲自由!”

    “北庄無頭屍案的事,必須由我親口說出,若由亘代替我,我便只能在這等死”

    “先別管什麼破賭局了!在你說完「情報」之前,你會先死……亘,我會讓你付出代價”

    面對捨隈存亡的關頭,一向偏袒捨隈的亘主持人,為何突然攻擊他。他推論,捨隈的自傷行為讓今天的結果只會有兩種:成功逃脫並就醫,或者在這失血過多而死,不會有第三個可能。若亘真是他的人,絕對會把結局導向前者。這就是捨隈的必勝法……會讓他致死於此的必勝法。

    捨隈信任亘--這賭局之中唯一的玩家會救他,但最終,他賭錯了。

    但面對羅伯特K威脅,主持人居然狂笑起來……

    “啊哈哈哈……讓我付出代價?自以為是的可憐蟲啊,到了這種程度也還沒醒悟嗎。差不多該攤牌了,我主持這場遊戲,就是為了看你們演出的一齣好戲,可惜捨隈押錯邊了,真可悲呀”

    “為什麼……他不惜犧牲也信任著你!”

    “世上本就沒有必勝法則,錯的是把勝負賭在別人身上的他”

    “狗娘養的,你到底站在哪邊”

    “我自己這一邊,我不在乎什麼賭郎的尊嚴,你們死活也是,我只想看到你們互相殘殺,順帶一提,你剛出的兩張情報牌中,沒記錯的話當中似乎有你最不想踩到的那張牌呢”

    “……!” 他驚覺這一切都是亘所寫的劇本,亘就是來殺他們的,而那張「灰熊與狐狸重逢」就是地雷。

    地雷牌原本對羅伯特K而言已經毫無威脅,但局勢已經變了,在這裡罰站一分鐘,很可能會害死情況危急的捨隈。再加上亘主持人已經攤牌,這一分鐘,夠他殺死這兩兄弟無數次,一分鐘的時間任由這瘋子宰割,他想都不敢想。

    “廢話說完了嗎,捨隈似乎有很多話想說,但是你一直插嘴不讓他說,再這麼下去他可是會死的喔”

    轉向捨隈,他必須用手支撐住自己的身軀才不會倒下,情況不妙,再繼續拖時間他就會沒命,死神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捨隈,你能聽見我嗎?捨隈!”

    含著血沫,捨隈想起了他當年所看到的那道弦月。



    大街上,人聲鼎沸的市街沒人注意到剛剛在角落內發生的血案,一切如常。

    兩名穿著顯眼的年輕人在街上閒逛。

    “新買的西裝還算合身嗎?” 亘自掏腰包為這剛見面沒多久的人買了全套正裝,現在的「吳湘堤」看起來就像是完全不同的人。兩人走在一起感覺就像是某家公司的同事。

    “多餘……” 他嫌棄的看著圍著脖子的那條布。

    “領帶很重要的,戴著會讓你看起來正式一些,咦你怎麼把扣子解開了,是西裝太小了嗎?”

    “沒有,只是不習慣”

    “你遲早會需要習慣的,你不知道哪天你會因為沒扣西裝扣子而死哦”

    捨隈原本的衣服沾到了血,一直穿著會惹上麻煩。讓他換上西裝是為了變裝以逃離原本的吳先生手下的復仇,同時也是為了他接下來的「路」做準備。

    “小吳,你叫什麼名字”

    “你剛剛不是叫了嗎”

    “不是,是在那之前”

    “沒有”

    “沒有?不可能,我能一眼看出人是否在說謊,別想騙我。你是有名字的,只是不想說而已”

    “你很煩,可不可以別一直跟在我後面” 對這個剛剛一直在幫助他的亘,捨隈沒有表現出感謝,反而是排斥多一點。

    “真難相處啊。我只是在工作,我們賭郎的例行公事,你若不多透露些詳細資料,我報告書會很難寫的啊”

    見捨隈還是沒有反應,亘決定先從別的地方下手。

    “讓我猜猜你做了什麼,看他的反應,你們原本串通好要讓他贏,結果你背叛了他?”

    湘堤見亘在得到想要的東西之前不會停口,不耐煩地將賭局開始前的一切告訴了亘。

    “哈哈哈哈,不錯,憑一個垃圾場撿來的包裝就把那毒梟耍得團團轉,你這小鬼有才能啊”

    感覺湘堤漸漸願意跟他說話,他繼續追問。

    “所以說,你奪取吳先生的名字是為了什麼?”

    “他原本要去的地方。他要搭的那艘船,只認名字不認人”

    “你真的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你甚至不知道那艘船會開往哪”

    “只要能逃離這裡,哪都好” 他的口氣感覺不像是在開玩笑。

    “……真不得了,相信我,你不會後悔的”

    “你知道這艘船的目的地?” 「湘堤」停下了腳步,似乎對亘的話產生了興趣。

    “當然,他的逃亡計畫全是我安排的,「把一個叫吳湘堤的人瑅完整無缺的送到那」是我的任務,可以理解為我是你暫時的保鏢”

    “別繞圈圈了,你到底想說什麼?”

    “先問你,你會英文嗎?”

    亘在他的背上用手指寫下了一個英文單字

    ……Ideal……

    “就合約規定而言我是不能說這名字的,但僅限於不能「講」呢,我鑽漏洞的事可別向其他人說喔”

    “原來如此,你要跟到什麼時候”

    “等我的任務完成……或是失敗,為了不讓我任務失敗而被上級罵到臭頭,可以先跟我來嗎?”

    “哪裡?”

    “還記得我說過什麼嗎?我會保證你的人身安全。現在你的狀態直接去到那個地方跟送死沒兩樣”

    “說人話,你到底想要我去哪”

    “一點功績,只需要殺一點點人就夠了,對你而言,應該不是難事”

    亘給了他一把手槍--一把灰熊MKV。

    “附近有個小村莊不太聽我們首領的指令,如果能給他們一些小教訓的話,他應該會很高興” 亘面帶微笑的說著。



    一輛汽車在鄉間小路呼嘯而過,車內兩人都沒說話,他打開了收音機,盡是一些無聊的新聞,他開始後悔了這個決定。

    “聽說殺人犯在行兇前都會特別安靜,現在的你就是吧” 無聊的亘主持人試著再跟他搭上話。

    ……不過坐在副駕駛座的那位仍舊沒有要搭理他的意思,亘從餘光瞄到了,他正在仔細端詳他送他的那把槍。

    “要我教你怎麼使用嗎”

    “不用,我會,我只是在檢查這把槍有沒有被動過手腳”

    “你果然還是不信任我”

    “當然”

    不論亘如何釋出好意,湘堤仍給他那種冷冰冰的感覺。這種人他見多了,不是天生排外就是沒有接受過良好的教育,但身旁這人不是,他感覺就像是一台機械,不知為何被創造出來的機械。

    “算了,先別說這個……你覺得月亮會因為你所在之處的不同而有差別嗎” 亘隨便挑起了一個有關月亮的話題

    “會的,月相會因為觀察者所在及不同的日地月相對位置而有差別,在天空中不同的仰角也會讓他產生不同的外觀…”

    “但是不論你身在何方何時、誰死誰活、誰對誰錯,只要抬頭,看到的始終是同一個月亮,不論他是圓是缺”

    難得找到了他稍微有興趣的話題,亘居然為這種小事感到有些自豪。

    “……以前的我也覺得弦月很美,但是我後來發現,那都是人的自作多情罷了,月亮就是月亮,沒什麼特別的”

    “呵,這麼聰明只會讓你活得不快樂。我們到了,下車”



    「湘堤」看見前方不遠處的那棟房子,那個他再熟悉不過的地方--他誕生的地方。一瞬間,他理解了,亘所說的任務就是「屠家」……

    湘堤立馬轉身,將「灰熊」指向了亘。

    “我們認識還沒多久,也沒見你有調查我的動作,你怎麼會知道我的出生。我就知道,這世界上不會有人無緣無故對人示好”

    “你現在身上的一切都是我給你的,現在卻拿著我送你的槍指著我,真是好心沒好報啊”

    湘堤身上的衣服和武器都是由這個人提供的,他現在才察覺,這一切只是包裹著糖衣的暗刀。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他們就是你的目標,只管殺就好,為何在這裡遲疑了,難不成這裡剛好跟你有關係” 亘開始了他的胡言亂語。

    “謊言,你早就知道了,亘,你到底是誰”

    “果然騙不過你,你很謹慎,但還是遠遠不夠啊。你真的覺得在垃圾場撿到毒品包裝是有可能的?線人會向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鬼頭透露有關吳湘堤和那艘船的事?我能這麼剛好主持到那場賭局?這些早就都設計好了,一切只是在放長線掉大魚,不久前有人上鉤了,卻以為是自己撿到寶正在沾沾自喜呢。原本想讓你毫無痛苦的走完「流程」,聰明的你太早發現真相,就說太聰明只會讓你受災”

    “把車開回去,跟你首領說你跟丟了,再往前一步我就開槍”

    “我還以為你發現這裡是你的家鄉後會上演我最愛的復仇戲碼,但是沒有,你對這裡還有留戀嗎?真沒想過你有那種傾向”

    “夠了,給我滾” 從未展露過情緒的他憤怒了。

    “所以說,命運真不公平啊,好好認清你現在處於什麼位置。Ideal,我為了和組織攀上關係花了多少錢、做過多少泯滅人性的事你知道嗎?而你,原本連名字都沒有的你,偏偏是你拿到了天國的入場券,到了門前卻想放棄這機會,我真的完全不能理解”

    “我不喜歡殺人,不管你目的是什麼狗屁我都不想聽,給你十秒的時間”

    “還在垂死掙扎嗎,Ideal的後援也快到了,他們會追你追到天涯海角,逃啊,快逃。如果讓他們看見你現在的樣子,死的會是你啊。你遲早會需要向這一切妥協,只要你選擇繼續殺戮下去,宣洩你那無處發揮的才能,我們就會再次相見”

    “那就選在地獄再會吧”

    砰-!

    一聲巨響,這是他這輩子開的第一槍,打在了他的恩人身上。子彈擊中了亘的脖子,他失去意識後倒地,失去了氣息。「湘堤」沒有回頭,跑向那棟房子--他最初的家。



    槍響、尖叫聲,村民們四處逃竄,與之相對的他無聲地走在村莊的路上。他的每一槍都打在牆上、路上,只有遇到少數勇莽的人扛著棍棒試圖攻擊他時,才會將槍口瞄準他們的四肢。

    這裡,跟記憶中所差無幾,一樣的愚昧、一樣的腐敗,根本沒有留他們活口的理由,只因為他們對湘堤而言不重要,殺人只會弄髒雙手和浪費彈藥。快沒時間了,必須盡快到那裡。



    大門被強行撬開,看著入侵者的來臨,孩子們尖叫、逃竄,他們都和曾經的自己是同類,那又如何,這裡的一切已經與他無關,無視逃竄的人們,他繼續前進,這裡有個人他想親手殺死。

    ……

    槍支是這個時代絕對的權力與暴力的象徵,在它面前,不分貴賤,任何生命變得一樣廉價,管他是平民還是黨幹部。

    該逃的人都逃走了,只剩廚房的方向傳出異響。湘堤走進廚房,有個小男孩躲在餐桌下,蜷著身子不斷發抖,那份恐懼,與兒時的自己有幾分相似……不知是否是同情心作祟,湘堤走向他並蹲下,輕輕摸了摸他的頭安撫他。

    “快逃吧”

    小男孩拔腿狂奔。能救的人他都救了,他的目標達成。

    ……砰!

    男孩剛跑出廚房時就傳來槍的巨響……以及沉重倒地的聲音,時間變得很慢。

    生命是如此輕薄,一顆子彈足以奪去。

    “……”

    他們到了。

    還未來得及反應,又或者是知道反抗沒有意義,他待站在那,一群佩槍的黑衣人將湘堤團團圍住,數把突擊步槍瞄準著他的腦袋,以他手上的手槍沒有任何勝算。

    “總算找到你了,吳先生,別再做無所謂的掙扎,我們好好談談” 領頭的那位Ideal說話了,他認得這個聲音,正是賣給他情報的線人。

    “在這裡,我只殺了兩個人,都是出自我的私人恩怨。其他人都被我放走了,意思很明顯,我對你們組織沒興趣,已經沒什麼好談的,殺了我之後,離開這” 被死亡威脅,但他的口氣絲毫沒有放軟。

    “不,是三個,如果把剛剛死在這的你弟弟也算進來的話。而且我們也抓住了跑得比較慢的村民,少說應該有三、四十隻吧,當中可能包括你的父母親也說不定”

    “我說了,我不會加入你們,開槍,然後放了他們,不要讓我講第三次”

    “跟亘的情報一樣,你真是難說話啊,吳先生,不僅是那個賭郎主持人,就連我也很賞識你,我願意再給你一次機會。親手殺死我們剛剛抓住的那些人,我們會把你帶到你該去的地方。別擔心,我們會教你一些東西;但萬一你拒絕,我會從他們之中隨便選一位幸運兒,逼他殺死其他人,讓他代替你的位置”

    那個逃跑的男孩讓他抓住了湘堤的弱點,那微薄的人性,也是他將要抹滅的東西。被抓住的人必死無疑,與其讓無辜的人承擔罪惡,他寧可自己承擔一切。

    “老頭,你是否不懂「談判」與「威脅」差在哪”

    “當然知道,一個對你有好處,一個沒有。所以你的決定如何,吳湘堤小弟弟?”

    ……



    一道金色的身影掠過鄉村小徑,很難想像氣質與這格格不入的他就是在這鄉村長大。但奇怪的是,很安靜,在傍晚時分應該很熱鬧的村子,卻一個人也沒有,他的直覺告訴他,大事不妙。

    他敲了好幾戶人家的門,都無人應答,打了電話也都無人接聽,他不在的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大家都去哪了。他看向最高、最大的那棟屋子,被重重濃霧包圍,一切的真相都在那裡。

    咿-

    太陽下山了,金髮男子只能靠著弦月微弱的光辨別方向。

    大門沒上鎖,門上有被強行撬開的痕跡,他小心翼翼地推開門,這裡跟其他地方一樣沒有人的氣息,再往深處看,地板躺著一具沒有頭的屍體,他一眼就認出了屍體的身份,是他家中最小的弟弟。



    他馬上衝到屍體前並抱起他……已經僵硬,他已經遇害了一段時間了。

    “……誰幹的……其他人呢,都被殺死了嗎?”

    喀嚓……

    他感受到,一個無比冰冷的金屬物體抵在他的腦後,這村子只有兩個人,一個是他,一個是身後的人,犯下這番罪行的人只能是他。

    “警告你,別轉身” 說話的人全身披著血,指間、臉上、頭髮、嘴裡、新衣服……全是這輩子也無法洗去的黏膩感,當中有多少是他家人的血,他不知道,他只知道眼前這人是他的哥哥--當年嘲笑他的大哥。

    “是你殺了他們”

    “……我很遺憾。這具屍體的主人就是你二弟,你不知道兇手是誰,懂了嗎,快去報案”

    “不,不對,他是我的六弟,二弟他跟這件事有關嗎?他已經失蹤很多年了,不可能……”

    身後的人發出更強的壓迫力,以及他身上發出的鐵繡味,不論這裡發生過什麼,這人就是兇手,但他動彈不得,他甚至不敢轉頭去確認兇手的身份,只能從聲音判斷是個與自己年紀差不多的男子。

    “你真正的二弟還活著,他有話要我轉達給你,照我剛剛說的做,你才有機會跟他重逢……Ideal,記好這個名字,試著去找他” 他已經漠然,接受命運,把最後希望給了眼前的人。

    “是嘛,那麼,那也幫我轉告他,好好等著我,不管是誰,我會讓殺了我們家人的犯人付出代價”

    就算無法直接看見他的臉,那巨大的悲憤、那股無底的恨意,語句如利刃刺向他的心,深深烙印在捨隈的腦海中。

    受創的他應該把這段記憶全忘掉,但偏偏留下了這段話,散不開的陰霾將影響他的後半生。

    “……沒問題” 身後的人丟下了那把手槍,離開了這棟房子。

    鐵與血,最終他也敗給了他的人性。人與人間沒甚麼不同,弱小的人與強大的人、殺人的人與被殺的人、勝利的人與敗北的人,他都是。「捨隈悟」連同那男孩一同殞命在那槍下,同時也從那天起誕生於這世上。



    “在那之後,我成功進入Ideal,但是,我一直無法放下警戒,我害怕我的過去會找我復仇,我害怕我也會跟當年被綁在椅子上的村民們一樣,被殺死,被我的哥哥殺死……”

    用盡最後一口氣,他擠出最後一句話:

    “結果到頭來是我太懦弱的過錯……哥哥,我很抱歉……”

    說罷,那堵鐵壁轟然倒塌,捨隈倒在一片血泊之中,一動不動,也沒有再說話,他從未想過自己會怎麼死,但就像現在被自身的罪殺死,已是對他而言最仁慈的死法。就這樣吧,沙漏中的最後一粒沙落定。

    “以上就是北庄無頭屍案的真相,羅伯特,沒有問題吧,那我們順便來看看下一張牌是什麼吧”

    亘帶著玩味地撕開最後一張牌,然後不知在下面寫了些什麼並放回原位。羅伯特K不敢抬頭,一方面是知道自己必死無疑;一方面是不知怎麼面對捨隈。

    “弟弟……對不起,那一天,叫我來到Ideal的就是你,還故意留下那把槍,打從一開始,你就在向我求救,明明是我先傷害了你。為什麼……為什麼我沒早點醒悟” 他說話的聲音變得很小,非常小,只有大海聽得見。

    啪……

    羅伯特K出了他的最後一張牌。

    “「灰熊說:抱歉,我來遲了,我找了你好久,真的很久,我知道你犯過的錯無法彌補,我恨你,但無法否認的是,我也相同做過很過份的事。不要因此自責,是先傷害你的我的錯,為什麼就是不肯早點說出來,狐狸……狐狸沒有說話」” 羅伯特K的聲音在顫抖,強忍著悲傷。

    最後的牌:「灰熊向狐狸道歉」……但是太遲了,他從未經歷過如此空虛的勝利。

    一切都結束了。



    感到害怕時,就閉上眼睛。

    他聞到海的味道。海洋沒有邊際、深不見底,太過沉溺,海水吞沒他所有的思想,無數的浪為他響起鎮魂曲。

    浪花拍打著他的腳邊,他不為所動。

    寬闊的蔚藍海洋看不見邊際,風吹向無盡的汪洋,像是在引誘人們跳入海中,直至溺死。

    捨隈知道這片海灘只是他的幻覺,不久之前才來過這裡。既然他再次見到這片海,那麼另一個人應該也在。

    “似乎快下雨了,應該是看不到月亮了,好可惜啊,你也是來賞月的嗎?” 站在他身後的白髮男子說話了。

    “你似乎說過,會被你的罪業咬破的人是我,雖然過了有點久,但最後被你的業殺死的是你自己呀” 白色的幻影是捨隈再熟悉不過的那個惡夢。起點,也是終點。

    “你總跟狙擊手有種不解之緣呢,怎麼,在想有關我的事?”

    “才剛剛想起來,我做錯了一些事,而我已經為此付出代價。要是我能早點想起來就好了” 黑色的長髮隨海風飄蕩。

    “我曾試著走上最崎嶇的路,但我沒想過路的盡頭是什麼”

    “此時此刻,這就是我旅途的終點。也好,或許我真的累了”

    “我沒想過復仇、沒想過要傷害誰,卻也因此讓很多人失望了” 眼前的海變成了酒紅色。

    “情感是使人性不平的基石,因為愛而恨著誰、因為恨而愛著誰。我卻被這個規則据之門外”

    “因為你,這面死門產生了動搖。讓我再次擁有門後的東西,才能真正的贖我的罪。這就是鞍馬蘭子想說的”

    “天真的我,以為殺死我的哥哥就能當作沒事,是的,狙擊槍瞄準的是我的「哥哥」。我被亘欺騙,卻陰錯陽差的保護了我真正的哥哥……諷刺”

    “這一生一直在死胡同裡徘徊,如果,讓羅伯特K如願救我,你說,他會開心嗎?……不,他知道了我殺了他家人的真相,仍然會想救我嗎?”

    捨隈轉過身,腹部大片的傷口還沒停止流血,他以自己的死威脅亘,如果他真的是為了拯救捨隈而主持,他應當會盡快結束賭局,並讓他成功脫逃接受治療。

    “你在賭局剛開始時拿玻璃碎片捅向自己還問這種問題,就算我也做過類似的事,也無法理解你啊”

    “我只是在測試亘,我很早就懷疑他的目的,如果他真的站在我這裡,一定會幫助我,定下「主持人能夠在限度內有私人偏袒」也是為此,雖然不想承認,但結論是肯定的”

    “我想我沒有拒絕羅伯特的理由,就給他一個機會救我吧”

    “謝謝你,斑目貘”

    “我根本什麼都沒說吧,呵,你也學會自作多情了”

    白色的身影化為一團煙後消失,留下一扇門,一扇早已敞開的門,只是捨隈一直不敢看門後有什麼。



    看著倒地不起的捨隈,羅伯特K呆坐在原地,這些年來的唯一目標死在他眼前讓他難以接受。

    “你都還沒看第四回合的另一張牌,怎麼就自己進到下一回合了?” 主持人俯視著金髮男子,像是在看垃圾一般。

    弟弟已死,他在這裡的營救任務失敗了,他還得面對地雷的死亡一分鐘……不,他還不能死。

    “那張牌不是地雷,捨隈相信你,所以才自殺的,所以我也相信你,你是我們這邊的人”

    “你腦子撞壞了嗎,他死了,因為我對他見死不救,所以你更不應該相信我才對”

    “你錯了……捨隈的判斷是對的”

    “你還在玩你那無聊的信任遊戲嗎?醒醒吧,已經太遲了,看牌,然後結束遊戲吧”

    “確實……有點太遲了啊”

    “!”

    倒在地板的人居然說話了,一切就像是幻覺一樣,捨隈還活著!他艱難地從地上爬起身子,衣角還在滴著血。雖說還剩一口氣,但他的狀態絕對不容樂觀。

    “亘,你的遊戲到此為止了” 全身是血的捨隈重新站起,怒瞪著主持人的雙眼。

    “你甚至不敢看羅伯特K出的最後一張牌是什麼,誰會笑到最後還很難說啊”

    “你覺得我自傷是為了什麼”

    “誰知道呢?反正都要死,就不必垂死掙扎了”

    亘擋在捨隈的面前,這人連站也站不穩,他不信他還能使出什麼花招。

    “你在牌中提示了我哪張牌是地雷,很明顯地,你早在賭局開始前就在保護我,不信的話,你敢把那張「灰熊去抓魚」撕開看看嗎?”

    羅伯特K想不到捨隈手中居然有那種牌,不可能揭開的牌。不給亘主持人時間反應,羅伯特K撕開了捨隈留在桌上的那張牌……果然,是地雷。亘在避免捨隈踩中地雷。亘主持人的臉色便得難看。

    “哈哈哈……有沒有可能我只是不想要你死得這麼容易,你現在的樣子,比被狙擊手一槍爆頭有趣多了”

    “狙擊手的瞄準目標是「我唯一的哥哥」,你知道嗎?”

    “你之前破壞的竊聽器便是那狙擊手的,你破壞它之後就似乎忘了這回事,殊不知它已經把「你是我的哥哥」這句謊言傳出去了”

    “為了讓你繼續袒護我,我讓狙擊手轉移目標。讓狙擊手知道你欺騙了我,你不是我的哥哥”

    “不可能,竊聽器已經被破壞。他是怎麼知道的”

    “還記得那張被我放棄的牌嗎?「羅伯特K是我的哥哥」,當時的我早就知道羅伯特K的動機不單純,但我仍只是在胡亂猜測,沒想到居然真的被我猜中了,這句話並非表面上的意思,而是這樣寫最不會引起你猜中我真正的目的。要在你眼皮子底下做一件沒寫在劇本中的事很不容易,就算那件事是保護你……”

    “牌上頭被戳了一個孔。上面的語氣、記號、浪費牌的行為,都只是為了讓你以為這是我真正要用於賭局的牌,我成功唬住了你,不過我真正目的是故意要讓你把那張牌作廢”

    “就如我的預料,你拿新的牌重新複製了一張,我所要做的,只剩找出那張被你丟掉的牌,然後找機會丟到外面,讓狙擊手知道就可以了。那張牌只是為了讓你脫離狙擊目標以此保護你,讓你好好完結這場賭局……我就是如此確信你會幫助我勝利”

    “原來你早就知道了狙擊手的真相,所以才輕易答應亘將此作為輸家懲罰。但如果真是如此,為什麼不直接把這件事告訴亘,警告他別靠近窗戶就好” 羅伯特K提出疑問。

    “如果讓他知道了有關狙擊手的真相,以亘他犯賤的個性,他很可能會中途改變輸家懲罰,你我都會危險”

    “呵,原來我也有被你救的一天,但我從來沒看過你有把什麼東西丟出窗外的舉動” 亘沒有反駁捨隈的說詞,反而是想更進一步挖掘真相。

    “廁所裡面有個天窗,從那邊丟的話就不會被發現。但這麼做有個風險,如果寫字的那面朝地一切就白費了,所以我用我的血在卡背也寫上了相同的東西,不論哪面朝地,都能讓狙擊手看到,在第一回合去廁所時我就實行了我的計畫”

    “原來從那時候就已經開始……” 羅伯特K發覺了自己的疏忽。

    “你從來沒有對我說過一句真話,因為這一切,都僅僅是你的一齣戲”

    “……” 亘沉默著,沒有回答捨隈的猜測。看來是被他說中了。

    “還有一點,為何羅伯特K自己站到窗前狙擊手也沒有動作。老實說,你會做出如此舉動實在出乎我預料,但答案很簡單,因為狙擊手並不知道「羅伯特K」是誰,我只在牌上寫說「羅伯特K是我的哥哥」。多虧了Ideal的內部封閉,才成功救了你一命”

    “我最後的疑問,為何你相信我會救你?我對雙方都有偏袒行為,甚至用筆捅了你一刀呢” 亘拋出了最大的謎題。

    “還記得你的珍藏電影嗎?在你給我看的所有電影中,主角都活到了最後,沒有一部是以主角死亡收尾。亘,雖然難以置信,但你不喜歡主角死掉的劇情,在你導演的戲中,你會盡全力避免我死亡。或許這樣的推論有些許牽強,但這是賭博,賭博可從來不會有必勝法” 誰也沒想到,那箱原本為了控制捨隈的電影成為了捨隈賭命的關鍵。

    亘面對這番言論,第一次露出了發自內心的微笑,他已經完全輸給了捨隈。捨隈推開亘後,走到了羅伯特K面前。

    “不論如何,亘已經安排好結局,狙擊手已經不會再開槍了,那張牌也絕對不是地雷,開牌吧,羅伯特”

    “算我徹徹底底的輸了,幹得好” 羅伯特K重新振作起來。

    “你也是”

    主持人看大局已定,帶著釋然的表情,默默退場,離開這棟廢墟。

    “其實這樣的結局,也不算太爛”

    一切都被拆穿了,亘再也沒有留在此處的理由,他沒跟任何人說再見,因為他相信他們未來一定會再次相遇,到時候再道別也不遲。

    “羅伯特K,就算我是如此無可救藥,你還是沒放棄,謝謝你,我們快走吧” 捨隈自己也難以相信結束了,他與羅伯特K第一次真正的對視。

    “嗯……走吧,離開這鬼地方”

    開牌!

    就如捨隈的預言,那張最後的牌底不是地雷,而是張「情報」!

    「亘主持人被奪走的名字」

    下方還沒完全乾的字跡比這個事實本身更驚人,兩人同時瞪大了眼睛。

    「噬謊者」



    羅伯特K為弟弟做了簡單的止血和包紮。他用肩膀搭著他路都走不穩的弟弟,一步步慢慢地逃離這裡,廢墟之外還得走一段路才能看到人類文明的痕跡。

    “快到了,前面有幾戶人家,我們快去幫你求救,撐著啊”

    “離我遠一點……狙擊手……還在”

    “我當然知道啊!還有什麼方法,你就不能叫他停止任務嗎”

    “不能,他不是聽我的命令,而是卡拉卡爾……嘔” 捨隈吐了一嘴血,又不小心被路邊的石子絆了一下。

    “你還是別說話了,一直讓你走路也不是辦法,傷口會裂開……還是要我抱你?”

    “你要是敢那樣做……我就讓狙擊手一槍斃了你”

    “這種時候就別開玩笑了……咦你打我幹嘛,停手啊你的傷會越來越嚴重啊喂!”

    ……



    故事接龍

    玩家:羅伯特K vs 捨隈悟
    賭郎主持人:叁拾伍號 亘主持人

    賭局結果:
    和局
    捨隈悟 重獲自由



    從前從前,有個當地小有名氣的賭徒,他叫做亘,或者叫他另一個名字,「噬謊者」,在他成為主持人前是個賭博師。這天,一位小孩子找上了他,白色頭髮、藍色瞳孔、神秘兮兮的樣子,不尋常的外表讓他格外顯眼,像是來自異世界的小孩,居然突然向鼎鼎大名的「噬謊者」發起挑戰。

    “我想要……你的那個名號,我很喜歡” 那個孩子開口說話,在旁人看來再正常不過,亘看到的卻是一個能吞噬一切的「巨物」……

    “你說「噬謊者」?這也不是我自己取的名字,不知從哪天開始,所有人都這麼稱呼我、畏懼我。這麼土的稱號,送你也無妨”

    “不行,不可以,要自己親手贏來的東西才有意義。硬要直接送我我寧可不要”

    “哈哈,真是個怪小鬼。就如你所願,開始我們的遊戲吧”

    “大哥哥,請別看我是小孩子就放水哦,請發揮你的十成實力……” 神秘的孩子不知從哪掏出了一顆酸梅,並俐落地撕開包裝……



    不知過了多久,賭郎總部的會客室中,一位主持人與首領談話剛結束。主持人闔上了手中的檔案夾。

    “以上,就是我最近經歷最有趣的賭局,這樣的故事你滿意嗎?”

    是亘主持人,已及剛上任的新首領,想不到他們會以這種身份及場合再度見面。

    “哼哼,不錯,很有意思,你知道小捨隈他們現在如何了嗎?”

    “我知道大人您與捨隈有些小小的恩怨,我只能說沒有組織支撐的狙擊手沒多久之後就被擺平了,他們兩兄弟都平安活著,目前在鞍馬組下休養,不必首領大人擔憂”

    “哈哈…最擔憂的應該是你,連他們的後續你都打聽到了。仔細想想,羅伯特K的地雷牌應該就是第一回合捨棄的那張,那張「灰熊交到新朋友」,完全能順接在你的開頭故事後面,這是故意安排的吧,是你讓他們活下來。我猜就算沒有什麼「戲」的存在,你還是會希望小捨隈活下來。先把他胡扯的電影理論放一邊,你有機會殺死與我敵對的小捨隈來向我邀功,但你沒有,到頭來原來你是個濫好人呀” 首領一邊端著紅茶一邊調侃著眼前的主持人。

    “嗯?真是如此嗎?我在用筆捅向捨隈先生又該怎麼解釋?” 亘胸前放著手帕的口袋還插著一支筆,卡在上面的血跡還沒完全洗去。

    “這就該問你了,不會是因為想報你脖子槍傷的仇之類的無聊藉口吧”

    “再無聊的藉口都可以是合理的藉口。沒對他們下殺手只是我安排的結局與羅伯特K的目標剛好重疊了,他們運氣很好,跟私人恩怨無關……首領,有關於我的事,已及北庄無頭屍案的事,應該就是您告訴蘭子小姐的吧,如果說我是濫好人,你應該是大慈善家呢”

    這些都是鞍馬組不應該有的情報,跟蘭子關係密切的首領成為了引發這整個事件頭號嫌疑人。

    “呵呵,說不定呢。聽說亘你和我們賭郎多數成員理念不合,在外等候時甚至跟其他主持人打了起來。有關本賭郎俱樂部,你有什麼看法嗎”

    “我怎麼完全聽不懂您在說什麼啊,您是因為我在賭局中讓那故意挖苦那兩兄弟,所以反過來刁難我嗎?”

    “沒什麼,只是為了讓我們賭郎更團結的小調查。你這麼多疑,該不會真的是隱瞞了什麼吧”

    “雖然故事有點複雜,但該交代的事我都有好好交代……「要親手贏來的東西才有意義」,這句話是您親口告訴我的。過程繞了點遠路,但最後捨隈先生有幡然醒悟真是太好了”

    “為了你所謂的好戲扮黑臉,雖然可笑,但從結果而論相當成功”

    “多謝首領讚美,每齣好戲都需要一位反派,我只是自願擔任了這個位置……還有什麼問題嗎?敬愛的首領大人,沒事的話,就恕我告辭了-”

    就在亘起身準備離去之時,首領又開口了。

    “如果當時狙擊手敢肯定你就是捨隈的哥哥,為何不直接攻擊你,而是狙擊你手上的牌,暴露自己的存在給敵人知道不是什麼明智之舉。而且在那段時間成為狙擊目標的你,又是透過什麼手段進出那廢墟的?當時聰明的小捨隈應該也發現了這點,但是他沒有點破” 首領繼續說著。

    “若當中真有什麼陰謀,原本捨隈就算不傳遞暗號也能保護你的,但過於謹慎的他還是選擇把牌丟出窗外給狙擊手暗號。果然有什麼內幕是你不願透露的嗎” 首領質疑著亘,狙擊手的事情還沒結束。

    “我怎麼知道那狙擊手在想什麼,要不要試著動用你的權能問問看他?” 亘指向了桌面上的那枚鑽石。

    “你從剛開始就一直很在意那鑽石呢,你知道他代表的意義嗎?”

    “呵呵,當然,雖然有那麼一丁點的捨不得,但除了恭喜之外我還能說什麼呢” 那顆鑽石就是他曾經效命的另一個首領--文森拉羅。

    “嗯,我還想起來一件事,帝國鐵塔那時候,是你負責回收卡拉卡爾的屍體對吧。就賭郎收到的報告來看,他的屍體只剩下一半,另一半不知所蹤,你有什麼頭緒嗎?”

    一個荒謬的猜測,與狙擊手那條線索產生連結,一個很可怕的假想:如果狙擊手並非怠忽職守或者被什麼陰謀所困……

    而是因畏懼亘而不敢殺他?

    一切過於巧合,身於這場風暴中央的他,游走於各個組織間,可能,僅是一點點的可能性……

    在這主持人背後,除了鞍馬組、Ideal、賭郎之上,還有個更大、更邪惡的東西,當時就連那Ideal狙擊手都不敢輕舉妄動就是因為那東西的存在,那陰影遮蔽了燈光,會客室變得寒冷、黑暗,只聽得見亘主持人那無比狂妄的笑聲。

    “啊哈哈哈哈……果然最後還是逃不出首領您的法眼,但是……

    那又如何?”

    亘回頭,給了他一個極為嘲諷的鬼臉,雖然看不見,但仍能感受到那極為強大的存在感。

    那巨物,斑目貘暫時還不能戳破,但也僅僅是暫時,在強大自身實力以前,那些無法觸及的未來及過去現在說還太早,只能暫時把這些麻煩耽擱住。主持人離開了會客室,首領眼前也恢復光明,房間只剩下他一人,另一人已不知所蹤。

    他說得對,弦月再美,也只是無數次月相變化的過程之一。

    很多事結束了,但也以此為契機……

    很多事才剛要從這裡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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