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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试试放这儿呢

    『黑花』聪明笨蛋  1.
       “你也知道,解雨臣是个聪明人。”

      黑瞎子蹲我旁边抽了口烟,戴着墨镜都能看见他一副愁眉苦脸的样,抽烟的架势恨不得把那团烟吃肺里去。

      你就嘚瑟吧。我心里咒他,等你混到和我一个烂肺,这一口够你咳俩点。

      他不管我有些幽怨又略带羡慕的眼神,看都没看我一眼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和他沟通是很容易的。”他把那口烟吐出来,我不动声色地往另一面挪了挪,怕一会沾了烟味又让胖子说叨。“他学东西也快,基本一点就透,教他东西,十句话说两句就够。”

      他烟抽的急,没几口火就烧到了底,他把烟屁股摁到脚边碾灭,又抬手拍了下我后脑勺说:“不像你。”

      这话我是不爱听的,你们两口子吵架,到我这儿来排烟污染环境就算了,给我一巴掌还埋汰我一句,这算个怎么事呢?

      “行行行。”我有点没好气儿的喊了两声,“就算我吴家小儿天资愚笨,您老赶紧回您那北京城去吧,我怕再等会你家那‘聪明人’来了又把我们胖子那点家当都抄走。”

      这话三分真七分假,真在我确实挺急着回去的——晚饭还没吃完瞎子就来了,直接给我拎出去到河边散心去了。今晚八点档大结局,我估摸着要是接了他这个话那就指定赶不上了。赶不上事小,现在网络发达,录播分分钟就有。可网络再发达也堵不住胖子一张嘴,我这要是没赶上,一进门就得听他给我剧透。

      这委屈我不能受,胖子的剧透太没水准了,属于是看悬疑小说上来直接说凶手的水平。

      话是这么说,但我还是更希望瞎子能别在我这儿费时间。我和小花的思维模式是很像的,但和瞎子就有不小代沟——硬说的话可能闷油瓶和他更像点,我觉得可能是人活过三位数,电波就和一般人不一样了。我们都是Fm72的,他俩可能就跳到Fm72.5了。

      正因如此,我觉得瞎子在我这儿谈心是谈不出什么来的。我们几个里,相比他我更能理解小花,他来找我说解雨臣坏话,我可能只会让他更添堵。

      更何况这俩人都多少年了,这些年大事没少干,情感上倒是没一件算得上大的。

      “我倒是想回去了,也得有地儿啊。”他抓了把头发,看着有点惆怅。我估摸着这回是真吵起来,连秀秀都惊动了。秀秀向着小花,该不是连租给他那房子也收了吧?

      “你和你家那‘聪明人’好好谈谈,出一口气和顿顿饱他可选不错。”

      黑瞎子看着还是有点愁,又掏了根烟出来。

      抽吧,你就抽吧,抽死你吧。我心里念叨几句,我不羡慕,我不羡慕,香烟是魔鬼,欲是惹祸根,王胖子说的好,抽一口判三年。

      “他是聪明人。”

      他点上烟又猛吸了一口,那烟差不多就灭了半根。

      “但他犟啊,那种犟和你一个样。”末了他转头看我:“你们老九门是不是遗传这个。”

      我心说你们岁数大的不理解很正常。

      “他他妈的是真犟,他不想学的东西,你就是逼死他他也学不会。”

      对于小花的犟我略有眉目。我把“犟”这种行为解释为对某件事的过分执着,这么想就能明白为什么瞎子说我俩一个样——我曾经太过执着于一些事了,那种执着远超出“犟”这一个字,已经可以说是心魔了。但好在我现在不犟了。

      而小花的“犟”和我不一样,他并不执着于某一件大事,起码在我看来是这样。他的执着在于一些更稀松平常的事,更像是一种习惯——例如他习惯出门做事的时候让手下把窗子都遮上黑布。

      如果只是一些小习惯自然轮不到被黑瞎子喊犟,可小花的“小习惯”太多了,多到把他的生活变成了一列高速运转且十分精密的火车,几点到哪个站口、该停多长时间,全都成了规律。

      他循着自己的规律过日子,这就成了犟。

      但他俩的事我不好多说,人各有各的犟法,更何况我理解小花,不会去劝他什么。反倒是这些上了年纪的人,希望他们能体会一下我们年轻人的心理。
     
      “瞎子。”我劝他:“早点回去吧,你俩老大不小了,整这出让胖子看笑话。”

      瞎子没说话,就是盯着我,然后突然笑了下。如果普通人看他这一出,会觉得这人精神病犯了;如果是道上不熟的人看见了,这会儿后脑勺就得开始冒冷汗——他整不好一会就得背后给你来一下。

      我是谁啊,曾深受黑瞎子折磨,看见他这笑我就觉得要坏事——这人要搞事了,就算不是他搞也得是解雨臣搞。

      果不其然他话锋一转,抛了个问题给我:“胖子家当真全没了?”

      “没了,没了,全让你们抄走了。”我对他这样子有点犯嘀咕,摸了摸鼻子,心里有点慌,挑着捡着回了他几句:“上次下斗缺钱,他让你俩搬得一共就掏出来俩子儿。”

      那次颇为狼狈且阴云密布的营救行动已经过了有一年多了,胖子那之后又搞了点儿东西,这回学奸了,在我们家旁边挖了个地窖藏着。

      看见瞎子颇有深意的“哦”了一声,我才惊觉不对劲,暗喊道坏了,胖子前天刚淘的那个瓷算盘昨天让我们拿出来跟闷油瓶比年纪,还在收银柜里没收起来。

      我刚想掏手机告诉胖子当心有暗算,路虎震天响的喇叭声就传了过来。我猛地扭头看见远处喜来眠门口停着那辆怪眼熟的路虎,车上走下来小花、秀秀和两个解家伙计,又转头看见黑瞎子扯着个大嘴露出一排牙冲我笑。

      妈的,调虎离山,中计了。



      2.
      好在小花和秀秀只是来散心的。

      那路虎喇叭就是喊我俩的,听见了我和瞎子就赶忙往回走——我是怕他仨合伙给我搞调虎离山,这么三两分钟别给让解霍两家合伙给我这吴家小铺抄了。

      黑瞎子嘛,我看他在我旁边走的轻快,全然没有刚才那副愁样,心里暗暗给他打上了来找乐子的标签。

      “你俩这一前一后来是……”

      “吴邪哥哥!”

      我刚要嘴上发难,试图将这俩狼狈为奸要再抄我家底的人打入道德的置低点,话还没说完就被秀秀喊着哥哥扑了过来。

      这丫头早不是前些年的小丫头片子了,现在在北京城走两圈,道上的碰见了都得喊一句霍当家。

      霍家女人不好惹,这是老吴家无声的组训。虽说我们还喊她丫头,可秀秀早就过了撒娇的年纪,她这一下我看不出门路,只能颇为狼狈的接住她,看了她一眼又赶忙给胖子使眼色告诉他快藏东西。

      不看还好,这眼神一转,就余光就瞟到了小花身上。他看着这边,表情上没什么特别,还是那副笑模样。

      就是右手拄了支拐。

      我保持着拉着秀秀的动作,看向他:“你这是要加入哑巴瞎子残疾人套餐吗?”

      “我要是瘸子,下一个就轮到你聋了。”

      胖子把耳朵捂上,从闷油瓶身边溜进喜来眠去藏算盘去了。我看得出来,他是怕我下一个轮到他。

      我挨个数着人体缺陷,想胖子是得跑,要不等轮到他了,可能就只剩个脑残和阳痿可以选。

      两个解家伙计卸下来俩旅行包和一辆轮椅——那轮椅看着就不一般,两个练家子抬都吃力,我估计市价能赶上我家一条狗。

      旅行包看起来是秀秀和小花的,不像有黑瞎子的份。伙计推轮椅拿包,我替秀秀扶着小花进屋。虽然拄着拐,但小花动作还是很利索,走起路来也没有那种一走一顿的难看劲儿,他把重心偏到左面,抬脚又快,走路反而显得轻盈。

      早知道就该让我爷爷也送我学学体态,以后真瘸了走路也不难看。

      这么想着我就开始好奇小花怎么拿的拐,往他右手一看,又给我看迷糊了——他小臂和手腕上缠了好几圈纱布,愣是硬生生把拐缠在了胳膊上,手反倒是张开着搭在拐侧面。

      “你这什么拿法,又练功呢?”

      小花没看我,他走的轻又好看,但更费体力,走起路来还是有些吃力的,我知道他是装给瞎子看,也不戳破。

      “手握不住。”他说。

      “没知觉了,医生说要半个月。”

      我愕然,大概知道瞎子又为什么郁闷了。

      “你这不是瘸了,是半身不遂啊。”

      小花还是看了我一眼,趁着左脚落地,右胳膊一起,拿拐绊了我一下。

      他们是吃完饭来的,我们也算吃的差不多,胖子就把桌子撤了。我估摸着这仨人这个点来也不打算早睡,就沏了壶茶给大伙倒上。闷油瓶喝的快,我倒完一圈又给他续了一杯。

      我坐在小板凳上摆出东道主的架子。沙发让给那对兄妹了,小花不说他这腿什么情况,我也不敢让他坐这蜷腿的小凳子,就让他去坐沙发,秀秀在旁边陪他。

      我和胖子对视一眼,他抓瞎子我抓哑巴,一人一个,把这仨残疾人都给隔开了。

      没什么别的用意,一是这气氛下不能让瞎子和小花挨着,二是看着好玩。

      秀秀看出来我俩意图,没忍住笑了两声。

      “说说吧。”我清了清嗓,赶在小花皱眉头前开了口。

      “业务咨询找张哥,情感咨询找王哥,骨科治疗……”我顿了顿,“找吴哥送你去镇里诊所。”

      黑瞎子没理我耍宝,他从坐下了就盯着解雨臣,隔着墨镜我都感受到什么叫目光如炬。

      我甩个眼神给他,示意他收收吧,你忘了你刚才还在外面跟我演小怨妇呢!

      小花喝了口茶,也清了清嗓子。虽说人瘸着,但气色还不错。

      “没什么。”他把右臂抬起来,手在那儿悬着,抬不起来。刚才坐下的时候我和秀秀给他摘了纱布,那手腕都缠的要不过血了,我心说你这个缠法能快好就怪了。

      “你们也看见了,我这样在北京也干不了什么,就来度两天假。”

      放屁。我心说你解雨臣可没有因为一只手一条腿就翘班的时候,出门旅游都是出差顺带。我看了看那两个没多大的旅行包,估摸这俩人是听说瞎子跑了,直接就追来了。

      那这还是得算情感问题,得找王哥。

      我给王哥眼神示意,发脑电波告诉他你情感咨询第一单来了,这位是大顾客,做好了可有的赚。

      胖子应该是从我鸡贼的眼神里接受到信息了,也喝了口茶,就是清嗓的时候有点急,给呛了两声。

      秀秀又笑了,她坐小花左面,就干脆靠在小花身上捂着嘴忍着。

      “咳!咳……你们到这儿来。”他又顺了一口茶,这次好好咽下去了才说话:“得收伙食费。”

      这倒霉胖子!谁跟你说这个!

      看见小花挑眉,我暗道不好。

      “真要我付?”

      “不用。”

      在胖子看不见的地方,我落了一滴汗。他大概以为上次那俩人抄家把欠的都平完了,我只能说点天灯的账是平了,但是我和解雨臣不能细算账,真算起来没完。

      “不闹了。”我正色道:“你这胳膊腿怎么回事,还落个半身不遂。”

      小花刚神气两下,被我一问又蔫了,收了笑脸头往右一扭。我心想解雨臣你个大老爷们幼不幼稚,还在这儿学鸵鸟。又看见瞎子往后一靠——我们四个里就他坐的不是马扎,是个带靠背的儿童座椅,村里小孩放这儿的,他没事就来搬椅子和闷油瓶聊天。

      和闷油瓶聊天,多新鲜呐。

      胖子说这世上只有三种人能和小哥聊起来。

      我问他哪三种,他说:小孩吴邪黑瞎子。

      瞎子人高马大,往后一靠那椅子就吱嘎响,我听见声去看他,发现这人还盯着小花。行吧,怪不得小花不说话。

      “那谁跟我说说你仨怎么大晚上来我这儿。”我看看表,快九点了,八点档大结局咯。“再晚半个点我们都关门了。”

      胖子把马扎往前挪了挪,今晚大结局是看不上了,他只能试图从这仨人里扒拉出一丝瓜的清香来恶汉充饥。

      “他俩打游戏输了。”

      还是秀秀看不下去了,先起了个头。

      秀大师,我转头看她。你这没头没尾的,这下我们哥俩更找不到北了——闷油瓶不算,他这会儿喝了四杯茶,一直在看门外院子里的鸡,很明显心思不在这里。

      胖子先从这种迷楞的状态里走出来,转头上下打量了瞎子两下,猛地把胳膊伸出来拍了下大腿,喊道:“黑瞎子,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一个游戏输了就给大花打成这样!”

      我知道他这话是缓解气氛,但还是没忍住咧起嘴嘶了一声。妈的死胖子,中间隔个人还特地过来拍我大腿,疼死老子了。

      秀秀又笑了起来,她貌似对我俩的屁话很受用,每次都要笑一会。看她这样子我就知道瞎子和小花这事其实不大,她应该也是正好有空,才能陪解雨臣来这儿溜达。

      “你让他自己说,为什么输。”

      我看黑瞎子刚才跟我一副怨妇模样,这会儿脾气倒是大了起来,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窝里横。啊,窝外横。

      “我右手没知觉。”小花没看他,也没看我,我循着他目光找了一圈,怀疑他在盯着闷油瓶盯着的那只鸡。

      我家鸡这么好看吗?明天让胖子领去镇上搞个鸡选美得了。

      “怎么弄得?”我问他。

      “没——”

      “他让手下照后脑勺来了一棍子,扯神经了。”瞎子打断了他。

      我看小花把目光从鸡身上收回来,一副笑面虎模样盯着瞎子,瞎子呼出一口气,也笑了。

      不好,我跟胖子使眼神,他心领神会。我喊了声你俩自己聊就蹭地站起来,胖子拖着闷油瓶我拉起秀秀,我俩带他俩马不停蹄地跑路。

      古人说得好非礼勿视视了就得引火烧身。

      临走时我回头看了一眼,小花还在笑,瞎子已经没了笑模样了。

      跑出去半里地我才放开秀秀,闷油瓶也被胖子松开,我看他刚才坐了半天应该是乏了,给他下了原地解散的口令让他上后山找小朋友玩去——肯定没这么说话,这附近张家人大隐隐于公厕小隐隐于鸡窝。我告诉他小哥你要是累了就去溜达溜达,他点点头,估计是不愿意听别人家家长,于是转身向山里走去。

      我问秀秀:“他俩到底怎么回事?”

      秀秀整了整头发和衣领,刚才被我抓着跑 弄得她也略显凌乱。

      “花姐有个手下被仇家买了。”她喘了两口气继续说:“他发现了,就又给人骗了回来演碟中谍。”

      是解雨臣的作风,但我估计他也没打算留这人活口。

      “仇家让那伙计带他去埋伏的地方,再给他一闷棍当行动口令。原本他们打算将计就计的,谁知道那伙计一想自己是两姓家奴,紧张的不行,一棍子就打高了,直接打花姐头上了。”
      我点点头,接下来的事我和胖子也能猜个差不多。大致就是小花挨了这一棍子动了神经,右手使不上力,这才导致被人连带着伤了腿。

      秀秀看我俩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也就没再多讲故事。

      “他右腿是小腿骨裂,也没多大事,应该比手好的还快。”她说。

      “大花这人这些年办事都还跟打麻将似的。”胖子评价到,我点点头,表示同意。

      解雨臣就爱用他那全进全出的打法,打麻将打牌打人都一样,对自己人和敌人都很不留情。以前在牌桌上瞎子点过他两句,看来是没往心里去。

      也不怪他。我叹了口气,这不也是习惯嘛。

      也不怪瞎子说他犟。

      我看看左右,想着干脆拉秀秀和胖子回家得了,虽说让秀秀和我们仨大老爷们睡一起不好,但店里这样不好回去。我和小哥挤一间,给她留个闺房,小哥屋里利索,她也不能太介意。至于闷油瓶,他一会溜达好了就会回去的,他现在作息规律,再一会就该睡了。

      喜来眠今晚就留给那俩祖宗了,希望明天早上我去的时候,店里没让他俩砸的不能开店。

      

      3.
      我还是高估了他俩的道德水平。

      第二天不到五点我就起了,对我的店担惊受怕了一晚,一直睡得很浅。洗漱的时候我看胖子也起了,知道他有同样的担忧。闷油瓶已经走了,他卧室门关着,秀秀应该是还在睡。

      我和胖子到店里的时候瞎子和小花都醒着,瞎子在后厨忙活什么,小花在沙发上看视频,偶尔回个消息——他左手打字也挺利索,应该是练过。

      我粗略看看店里,基本没什么缺的坏的,就连昨晚没收拾的茶杯都让人收走摆好了——我猜是瞎子干的。

      放下心来我一屁股坐到解雨臣身边,等着闷油瓶买早饭回来。

      “你俩昨晚什么情况?”我贼兮兮的往小花那面蹭,“快和组织汇报一下。”

      “没什么。”小花抬手揉了揉眉心,看起来昨天睡得不好。别馆房间多,就算他俩分开睡,睡到半夜想换个屋也够用。“你们跑了之后就睡了。”

      解雨臣明知道我醉翁之意不在酒,问的不是这事。

      “你俩睡一间,还是两间?”我打算迂回一下,虽然对他来讲意义不大,但毕竟是私事,我作为发小的也要顾及一下他的面子。万一他真是不好意思呢?

      想到有一天轮到我卖他面子,颇有一副三十年河西的感慨

      他转头看我,一脸“吴邪你真的想知道吗?”的表情,结果对上我自认为很热切的目光。

      很明显,我想。不止我想,胖子肯定也想,秀秀估计也是。闷油瓶……闷油瓶的鸡估计也想。

      “聊了两句,然后他把我送到你房间就下楼了。”

      这么正常?不像黑瞎子啊?

      小花看我一脸错愕,终于是笑了两声。

      “也没给我好过,在外面抓了一晚上鸡,吵的谁都没睡。”

      干我们这行的,像胖子那样不浅眠的才少见。我知道小花有吃安眠药的习惯,说是习惯,他对安眠药已经有依赖性和抗药性了,不吃就睡不着,但吃了也没多大用。好在近几年大家都闲下来了点,睡眠质量都有显著提高。但瞎子在外面抓一晚上鸡,吵成那样他应该也……鸡?

      “解雨臣,没有你俩这样的!”我蹭地站起来,抓着胖子就往厨房去。

      还没到厨房,就看见闷油瓶抓着一把鸡毛进来——看颜色还不止一只。胖子被我抓住的时候还挺懵,看见鸡毛顿时就明白了,直接嚎着嗓子就往厨房跑。

      “你个死瞎子,自己惹了对象拿我家鸡献殷勤!你知道那鸡胖爷我多精心待着吗!那大公鸡是要去镇里选美的!小的要做石锅鸡的!”

      我心里嘀咕着瞎子昨天故意扯笑脸唬我,记仇,不打算拦着胖子骂他。

      穿着背心的黑瞎子从我们厨房走出来,端着一碗白粥,并不是我和胖子预想中的鸡。胖子扒拉开他冲进厨房,半根鸡毛都没看见。

      “不是,鸡呢?”胖子伸手要摇他,他退了几步,把粥放到桌子上,点点下巴示意解雨臣去吃。

      “你俩大半夜吃肯德基当夜宵?”

      胖子又转头看小花:“大花,我知道你现在缺钙,但是也不能吃鸡不吐骨头啊。”

      小花看看他,又看看我,伸手示意我拉他一把。在大脑纠结消失的鸡的时候我的身体先做出了反应,给他搭了把手。他拄着拐,因为右手攥不住,不能像昨天那样轻飘飘的走,一瘸一拐走的很是狼狈。

      很少看见在地上的解雨臣这么狼狈。

      他坐到餐桌前,左手动动手机,就听见闷油瓶口袋里传来支付宝到账一千元的提示音。

      闷油瓶负责喜来眠的收银,自然是不会少收,给他设置这个提示音纯是我和胖子觉得好玩。

      “有只鸡吃了我带的药,昨天晚上药死了。”黑瞎子掏掏兜,拿出来个全英文的小药瓶。这药我知道,差不多算是给他独家定制的,一粒就要几千。我想不是你黑瞎子自己扔的,我家哪只鸡有功夫能从你手里虎口夺食。

      我能想到昨天晚上大概什么样,心里骂他:扔吧,扔吧,你俩有钱,了不起,吵架就把钱扔鸡窝里。

      “怕别的鸡叨了尸体,我昨天挨个盘查的。”
      听见他说盘查鸡,小花和我都忍不住笑了下。我脑子里全是他黑灯瞎火的蹲在我们院子里挨个看鸡的通行令。有一只路过的时候,翅膀下面掏半天,掏了个盖假章的,以为黑瞎子真瞎能混过去,结果却被他一把拿下打入大牢。

      “按今天斗鸡的市价赔你,不亏了。”

      小花左手拿勺子,喝了口白粥,冲我眨眨眼。

      财大气粗啊。我越发觉得我的小农生活好就好在,我窥不见解雨臣的生活。

      窥见了,心就乱了,乱了就该想资本的好了。

      闷油瓶把早饭铺开的时候秀秀也到了,几个人坐一起吃了早饭。期间我频频看向瞎子和小花,他俩很自然的挨在一起,黑瞎子还给解雨臣剥了个鸡蛋,看着都挺正常的,就是没说过话。

      吃完饭我又一次摆出地主架势来,安排黑瞎子去跟胖子和闷油瓶上店里开张,我则趁机偷个小懒,把小花哄上轮椅之后跟秀秀俩人推着他跑去了地里。

      之前车总来的时候把那三条狗给带走了,我一个人没什么意思,也很久没偷懒出来疯玩,他俩来了正好。

      小花本来不想坐轮椅,他甚至打算回楼上屋里,拿笔记本远程办公。我说你昨晚不是这么说的,你说来度假,秀秀在旁边帮腔两句,最后他看眼黑瞎子,就没再抵抗任由我俩推他走了。

      但黑瞎子没看他,我心说你俩一把年纪的人了,差不多可以了。

      “怎么,你没给他英雄救美的机会,他不高兴了?”

      我推着轮椅在路上走,秀秀在旁边跟着,田这面都是土路,轮椅在上面走颠的像个小过山车,但小花没说什么。

      “不是。”他摇摇头,抬头看我,眼神里有点鄙夷:“吴邪,你是不是八点档看多了才想的这么烂俗。”

      我心说你俩年轻的时候烂俗事也不是没有,好了伤疤忘了疼,解雨臣翻页比胖子翻漫画都快。

      “就我看的俗,你不也缓存一堆动画片。”

      我知道他下动画是休息脑子用的,但话到这儿了,不吐不快。

      秀秀在旁边这才听懂我昨晚会错了意,笑着跟我解释道:“哎呦……他俩不是因为这个吵架的。”她把一只手搭在轮椅把手上。“最近事少点,原本我们想着处理完这事就来你这儿度个假。”

      秀秀抬抬手指,敲了敲轮椅把手。

      “结果办完事他说这样不方便,也没去医院,又开会去了。”

      我看看解雨臣,他没看手机,就盯着田野看。我知道他对这景色没什么偏爱的,只是不想回话。

      这下情况就很明了了,黑瞎子是故意没给他留好脸走的,甚至可能都没留消息,这才逼解雨臣追了过来度假。

      也不好说是逼。我又看解雨臣一眼。

      呵,周瑜打黄盖。

      “小花,你也不是二十几岁了,不能天天和大学生一起加班。”我比他大一岁,也算作是过来人。这么想着拍拍他肩膀,语重心长地劝他:“该服老还是得服老。”

      秀秀又笑了,似乎忘了自己也不是小丫头了。她这两天没少笑,眉眼跟在北京见她时比舒展开不少,我觉得挺好的,在霍家大院没人把她当丫头,但在这儿她还是。

      “他说,”秀秀停了下来,我看她眼神盯着小花,眼中那点儿小姑娘的灵动劲儿又没了。

      我想这个他指的是黑瞎子。

      “我哥虽然聪明,但是就是学不会放过自己。”

      地里的风还是有点大,吹得她这句话不是很真切。但我们俩都听见了。

      没人说话,我们仨就这么往前走着,轮椅压过几个土包,颠的小花都快离开椅子了,他也没吱声。

      “小花。”我说。

      “现在不是以前,没有那么多事了。”

      我抬头看看天,福建的晴天、或者说,雨村的晴天,一直很蓝,旷得人很安心。

      “大家都没必要那么拼了,你该学着对自己好点。”

      “吴邪。”

      他这会儿说话很轻,在风里快要听不清。

      “你那时候,别人劝你放过自己,你就能往胳膊上少划两刀吗?”

      “那不一样。”

      “一样的。”

      他好像叹了口气,我没听清,因为我也在叹气。

      无论是少划几刀还是少等几年,我都做不到。

      “你当时放弃不了的,现在我也是。”

      我知道他和瞎子一直在干另一件事,他们无意让我们知道,我们也不多过问。如果可以我会直接喊他们停下,但是不行。我能为自己的冒险画上句号,但他们的故事归根结底不是我写的,这标点我说了,不作数。

      我们这些人都坐着一列火车,运气好了从同一站出发,但能不能在同一站下,也得看运气。

      我对冒险故事满足了,于是我们仨下了车,上了另一辆,在这里铺上干净床铺,摆上美食美酒,等同道的朋友们路过时能歇歇脚。

      我想着突然来访的这三位,又庆幸起自己开了喜来眠。

      “偶尔偷个懒也行,你现在不比我当年。”

      风吹的我眼睛发干,使劲儿眨了两下,有些酸涩的眼泪蹭了过来。

      “咱们都不年轻了。”我又说。

      我转头看向秀秀,她默默地看着我俩,泪流满面。

      

      4.
      我们在田里逛了一个上午,我还给他俩展示了下我给黄鼠狼修的棚子和门灯。

      “你有点太松弛了。”小花说我,秀秀在旁边点头,我不以为意。

      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午饭点了,还没到喜来眠就远远看见黑瞎子。秀秀碰了下我胳膊,我知趣的让她挽上我手臂,把轮椅和小花给了瞎子然后先走一步。

      他们可能在喜来眠外面绕了四五圈,回来的时间比我和秀秀晚了半小时。胖子敲着锅没好气的喊他俩吃饭,说再磨蹭一会生米都成馊饭了。

      胖子炖了只三斤二两的小母鸡,又做了两个清淡菜。主食除了还没成馊饭的米饭,每人还有一碗小馄饨。

      一碗里没几个,看这数量我就知道,小馄饨是山野菜馅的。野菜是地里挖的,量少,一年就够我们仨吃两顿。好吃是真好吃,但是没法量产,只能做喜来眠的老板限定菜单。

      昨天白天我们仨摘了野菜,中午吃了一顿,第二顿人多了一倍,自然份量就少了。

      “让你们赶上了,这可是胖大厨的限量菜,一般人都没吃过。”我给秀秀说,她这会儿眼睛还有点红,但听了我的话眼神又亮了起来。

      这样最好,在胖子的餐桌前,大家都是那年的年轻人。

      瞎子推着小花过来,他俩的表情放松了不少,有说有笑的,已经变回了原来的模样。不知道他俩聊了什么,但我真心为他们高兴。

      希望这俩人能念着我的好、胖子的鸡和闷油瓶的支付宝,这次走的时候除了土货什么都别拿。

      中午是闷油瓶洗的碗,我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排班到我了,而且今天人还多,胖子又做了两份主食,光碗就十来个。吃完饭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走到厨房开始洗碗,他洗的很快,我听见声音进去的时候他已经刷完了三分之一。我说我来吧,你去休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摇了下头,又用下巴指了指外面。

      我知道他的意思是让我出去和他们聊天。

      我进院子里的时候正赶上瞎子把小花从轮椅抱到摇椅上。

      这画面很新奇。一是相比地下,解雨臣很少在地面上受伤;二是这点伤对于他来说不算很严重,现在把那根棍子给他,他照样能很轻松的给我摁地上。

      不是我太弱。我这么说是因为他左手能使筷子,那肯定也能耍棍子。

      秀秀在我旁边站着,颇为欣慰的说开窍了。我摇摇头,说这是想学了。

      我们四个天南地北的聊了半天,期间我几次试图从他们仨嘴里套出这俩人在干的事来,但多次无果,最后被解雨臣和霍秀秀各自白了一眼。

      秀秀毕竟也在北京,对于他俩的事是知道一些的,但是不多。解雨臣不好套,黑瞎子更是百年的人精,我几次试图把秀秀作为突破口,但她现在不似当年,贼的我差点被套了话——差点就被套出来我地里第一年压根儿没种胡萝卜。

      这话当秀秀面说了,哄她几句还能躲过去,要是当着小花面说那就是死立执,胖子第二天就得问我为什么微信头像改成了“我人品不行”。

      下午店里热闹了起来,瞎子就被胖子抓去帮厨。后厨也不是差这一个人,但我看得出来胖子是有话想跟他说——我们几个里他才算得上是活的最通透的那个。秀秀去帮忙上菜,霍家基因好,加上她化了点淡妆,这两天在这儿待的神色也好,这一下午没少顾客找她要微信 ,都被在后面站着的我给回绝了。

      一方面怕秀秀尴尬,一方面怕她把我拢共没几个的熟客都给打跑了。

      “你像个背后灵。”小花说我,我踹了他轮椅一脚,给他蹬远了。

      闷油瓶一下午没闲着,兜里的支付宝喊的我听见都觉得口干,我找他要手机,说小哥我给你关了吧,一直响着躁得慌,我怕你头疼。他点点头,刚把手机给我我就又被王胖子喊走了,只能把手机扔小花怀里让他弄。

      结果赶上黑瞎子从厨房溜出来给小花喂刚拌好的凉菜,他指使解雨臣给张起灵换了个不止会报金额,甚至还能放两句恭喜发财的提示音。

      那一下午闷油瓶的口袋里更热闹了。

      他们仨在这儿住了四天,不算药死那俩是杀了王胖子两只鸡,这两只没要钱,算胖子请的。他把我们家除了阿公阿母和它们第一窝鸡仔以外的鸡里最肥的两只鸡都宰了,有一只还是正下蛋的母鸡。这举动让我觉得王胖子这人很豪气,不比那俩吵架扔千元药的人差哪儿。

      第二天我推小花散步的时候终于不负众望的卡土包上给他摔了,他动作很快没摔下去,但是手机正好掉进旁边水沟里。那里面的东西不能让别人看见,而且扔里面也污染环境。秀秀那天被胖子抓去给村里画黑板报,我和小花俩人大眼瞪小眼,最后是我下去捞的,沾了一身泥。

      那一天小花失去了他众多手机里最常用的那部,我失去了身上穿的黑短裤旧白鞋和他的信任。

      而黑瞎子听说他手机掉水里了之后笑的很开心,半夜给我发了个十二块六毛八的微信红包,说是给徒弟的压岁钱。

      有了前车之鉴,后两天出门都是瞎子和小花一起,我不用陪病号了就又得干活。第三天上午去把秀秀没画完的板报画完,下午瞎子和小花没出门,我看他俩能帮工,就偷摸拉着闷油瓶上山玩去,晚上回来挨了胖子一顿臭骂。好在闷油瓶捡了一兜子蘑菇,好让我借题发挥说是给他们仨尝尝新鲜野味,这才没显得我玩心大。

      走的那天小花已经能下地了,右手也能动了,就是动两下就发酸。我说他是天天敲手机敲出的腱鞘炎,他还嘴说起码自己没有骨盆前倾。说到底这点伤对我们来说都不算什么,但是他来都来了,还是休假,不如活的娇气些。

      瞎子应该也是这么想的,才一句话没说就跑来了喜来眠。后来我问他你哪儿来的把握解雨臣一定会追过来,他说他把解雨臣的无线鼠标、会议记录、手机充电线和安眠药全拿走了。我说他又不是买不起,会议记录也有备份,你太看不起他了。

      黑瞎子说,那他也来了。我才知道他不是看不起小花,是太看得起自己。

      好吧,我说,算是让你俩秀到一下。

      送他仨去机场的时候我们又包了一辆车,之前解家伙计开来的车是租的,下了飞机俩人把人送地就回北京了,这几个爷还得我们送过去。他仨进贵宾楼之前胖子语重心长地看着他俩说你们两个犟种,下次再来别整这劳民伤财的一出了。

      估计胖子是和瞎子聊了什么,才说他是犟种。想想黑瞎子之前一直喊着要“自然迎接死亡”死活不治眼睛,又想想被他扔的药片药死的鸡,心说确实犟。

      秀秀说何止俩犟种呀,胖子听了点点头,看着我说仨。我骂了他两句,闷油瓶有了动作,我们齐齐看向他——他先是点头,随后又摇头,说了声:“四个。”

      不知道他是指胖子还是秀秀,没等他俩反应过来,黑瞎子又接了一句:“都一样。”

      行吧,干我们这行的可能脾气都这样。

      分开前小花又和我说了几句话,他先说:“那个轮椅其实是遥控的,不用人推。”我骂他故意让我挨累,真是地主阶级折磨人折磨惯了。

      然后他又说轮椅就先放喜来眠了。我知道他这意思是有空还会来,跟他说可以,但是下次来就别带伤了,我们喜来眠不养闲人。

      我俩笑了笑,胖子帮腔说在我们家连公鸡都得搞生产,闷油瓶点了下头,这下我们大伙都笑了。

      送走他们我仨开车回去,路上小花给我发微信,说也欢迎我们来北京,他请客。我人还在福建,地主架子不能少,只说再看看吧,店里地里也是分分钟几百的生意。

      他又发了一句你不来胖子也会拽你来。

      我问正在开车的胖子:“你想回潘家园了?”

      他觉得我莫名其妙,说没有。然后又问我:“那瓷算盘我藏你枕头下面了,没让那俩债主拿走吧?”

      “我枕头?”

      “就别馆你那屋里。”

      我完全没见过,还以为他藏自己衣柜里了。

      “坏了!”我一拍大腿,劲儿有点大,腿麻了一片。

      “解雨臣第一天住的我房间!”

      原来他俩闹了这么一出,没放过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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