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e last ■■■■ 风早牧师是这个镇子上唯一的牧师,一年多前从大城市被派来管理镇上那座小小的教会。
他很年轻,刚来的时候受着腿伤,拄着拐杖,但现在已经不需要了。他为人和蔼,充满耐心,博学而沉着,对于信仰也十分虔诚。镇上的男女老少很快就打消了对新鲜外来者的疑虑,将他视作友邻;甚至对宗教并不太感兴趣的居民,都无法否认对他的好感。
可风早牧师虽然喜欢和人交流,但从未提及过自己的过去。一些流言悄悄传开,有人说他曾经是在大城市里犯了什么事,才会被排到这样偏僻的小镇上,那条腿也是在犯事的时候摔断的……如此蜚语,得到的只有牧师友善的笑容——他的样子是那样真诚,就仿佛不曾有过任何过错。
今天是休息的日子。风早巽将来教会帮忙的青少年和妇女请回去之后,独自一人收拾祭坛。他扯下半通明的白纱,将主受难的塑像遮盖,又转身来到唱诗班用的钢琴前。这台钢琴是前几年地区教会的捐赠,但在巽来这里之前,从没有人使用过它。
巽伸出手,手指碰到了琴键,和清脆的声响一同在空旷的礼堂里响起。
他又弹了几个音,随着不连贯的乐曲一同响起的,是另一人的脚步声。
回头一看,一位青年已经站在了两排老旧的长椅之间。他身材高挑,气质不凡,在小小的一方礼堂里释放出了无法忽视的存在感。同时,他的存在也在极力排斥着周围贫瘠的一切,就连空气中的灰尘都避开了他的身体——在这个小镇中很难见到这样的人。看向他的脸庞,那双秀丽的眉毛皱在一起,金色的眼睛死死盯着祭坛上的人,不甚愉快。
“……要さん。”
巽倒是像是早就预见了青年的到来,露出笑容。他合上钢琴的盖子,向着异乡的来客走去。十条要垂下眼,避开那笑着的脸,却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巽的左腿,待他走到身前,才重新抬起头。
“才忙完?”
开口第一句话,没有招呼,也没有解释来意。
“今天没有什么事,就打扫了一下卫生。你才是,下了船直接过来的吗?”
“……只是路过而已。”要闭上眼睛,纹丝不动,“在附近有工作。”
“这样啊。”巽看了看他腰带未解,风尘仆仆的黑色风衣,“那先去我家吗?”
要不说话,但还是点了点头。巽又笑了。
从教堂的后门出来,隔着一条路,便是一栋四层的房子,离镇子有一段距离,之前在教会工作的人也都住在这里。门面很窄,墙上的瓷砖几处脱落,一排铁质的梯子紧贴着房屋外侧,巽的房间就在第四层。
要跟着风早巽登上楼梯,走进来。房间不大,但以独居而言倒还显得宽敞。放着书本和纸张的桌子就摆在床的旁边,一墙之隔是浴室和厨房。这个房间里只有一把椅子,于是他只能在巽的床上坐下,上了年纪的木质家具发出了沉稳的吱呀声。
面朝教堂和镇子的一侧,有一个小小的阳台。透过阳台可以看到小镇的全景——几条大路构成了躯干和四肢,细长的小路交织在房屋之间。广场上有几处商铺,时而有人走过,又聚集在一起。他们的声音传不到这里。只有远处微微透着一点大海的浅蓝,是这幅景象里唯一的清新之色。
要一手撑着头,一边看着这白日之下的哑剧。不至于寂寥,但也算不上热闹,随处可见的普通又偏僻的小镇。与他清楚干净的蓝色头发,深刻优雅的面容,腕上闪闪发光的手表,以及衣领上的高级淡香味完全格格不入的小镇……这个时候巽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两个杯子。
“教堂的后院,我自己试着栽培了一些花草茶。不知道合不合要さん的口味。”
“气味很香。”
“太好了。”巽自己又拉过椅子,坐在他的对面,“说起来,要さん今天是因为工作过来的?怎么样,还好吗?”
“一般吧。没什么特别的。”
“听上去很顺利呢。不愧是要さん。”
自己冷淡的回答被眼前的男人十分自然地解释成了好意,要的心头感到了一丝莫名的焦躁。
“……你也,看上去很顺利的样子啊。”
“我?是呢。这里的人们很亲切,很好相处,也很乐意帮忙。虽然是个不大的镇子,但也没有什么不便之处。再加上,现在腿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之前还拄拐杖的时候,只能住在一楼。最近搬上来之后视野开阔了很多。”
“……这不是挺好的吗?”要将杯子放在床头,“你过上新的生活了啊,巽。”
心中复杂的感情不自然地翻腾着。风早巽诉说自己新生活时那副闪闪发光的神情,看上去是如此地令人生厌。本应背负十字架在荒野上苟延残喘的男人,到底是要怎样才能摆出这样一副幸福的面孔,又有什么资格去接受生活的喜悦。
“要さん……”
“我是在说,这是一件好事。”
十条要冷冰冰地说道,脸上的皮肤言不由衷地紧绷起来,变成了不快的表情。他暗暗希望眼前的男人察觉到他言语里的刻薄,最好还能因此受伤——可是,巽只是叹了一口气,然后露出和蔼的笑容。
“的确如此。应当对主给我们的试炼表示感谢才对。这是一件好事。”
“试炼?”
“我确实是因为犯下了错误,才来到了这个地方。但若是将眼前的生活视为惩罚,也是对一直居住在此地的人们的不敬。所以我想,这应该是上天赐予我的试炼,在我失去一切之后,是否能够磨练自己,找到正确的出路。”
风早巽依然是微笑着的,夕阳照在他的额头之上,将他的脸庞映衬得圣洁无暇。然而要只感到了一阵反胃,头晕目眩——
“……你还能笑出来啊。真是令人佩服。”
“……?”
在面对我的时候,你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恬着脸说谎,难道良心不会受到苛责吗。看啊,这被你伤害杀死的灵魂,你夺走了我重要的东西,又轻飘飘地将其交还给上帝。好一个正人君子,清廉无暇的圣人。我充其量只是你虚无缥缈的燔祭,对吗?
十条要本应当这么问,但把自己的名字摆在风早巽和他信奉的生活之间,又显得过于滑稽和悲惨。
“算了,够了。我要回去了。”
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这份感情,早已在无数个被噩梦惊醒的夜晚中变得熟悉,不至于令他当场失态。可不知道为什么地,要失去了耐心。怒火在他的心中蔓延,眼前的男人友善得可恨,这个空间里面的所有东西都开始让他感到烦躁,包括不知所措的巽,也包括神经质的自己。
但站起来以后,又陷入了迷茫。他现在应该是快步走到门前拿起外套然后离开此地,却一步都动不了,只让空气中的焦虑一点一点地渗入皮肤。于是巽又抓住了他的手。
“要さん是来见我的吧?”他说,“能和要さん这样面对面地交谈,我也很愉快。让我们再说一些话吧。”
“…………请放开我。”
“……”
巽沉默了。
要即使不去看也知道,那双紫色的眼睛一定在注视自己。他一阵怒火中烧,甩开了那只手,扭过头俯下身子,抓着风早巽的领子便吻了上去。
那是突然的,毫无章法的粗暴亲吻,末了还立起牙齿,狠狠地咬了一下巽的下唇,几乎快咬出血来。要放开他,自己的肩却在止不住地打抖,抖得厉害。他向后退,却被巽立即扯住了手腕——那已经不是随便就能甩开的力量。他身体一晃,混乱之间,巽的另一只手已经捉住了他的脖颈。
“……唔唔!”
第二次的亲吻——要睁大眼睛,想要挣脱。于是巽抓住了他的肩膀——力气不大,可要却一动不动了。
巽的唇叠在了他的之上,湿漉漉的舌头轻轻触碰他双唇之间的缝隙。
这是比感受到的,还要更加令人窒息的亲吻。巽的气息近在咫尺,温和地散发着草木的气味,却又是这般不容抗拒。这实在是令人熟悉——要一瞬有些恍惚,过去的残影追上了他的思维,他几乎要觉得怀念。
但在被放开之后,如此思绪又像是一桶冷水将他浑身浇透。他一下坐在了地上,扶着喉咙干咳起来。他像是缺氧,又像是在努力呕吐出什么东西来。而巽只是站在那里,在要的视线中只能看到他的脚,随后这视线也被温热且湿润的东西填满模糊了。
意识到那是自己长久以来都未能流出的泪水之时,风早巽已经蹲了下来。要猛然抬起头,全然无暇修缮自己的表情。然而,进入视线的,依然是巽那张充满怜爱的脸庞。
“要さん是特地来见我的吧?”他说,探出身子,靠近要,“那么……还请多待一会儿吧。毕竟好不容易才来一趟。”
要垂下视线,只见巽已经抓住了他放在地上紧握成拳的手——那一瞬间,有什么类似希望的东西在他的心中破碎了。紫色眼瞳注视着他,令他再也无法筑起心防。
“要さん来见我,是想要我怎么做。”
温厚的声音在明知故问,要在心中感到了一丝可笑。但他已没有笑的力气,无论做出什么表情都只会让现在的他显得更加凄惨。他抬起头,木然地看向巽,于是巽露出了微笑。
“那么。”
故作礼貌的,虚伪的开场白。巽伸出手,将要凌乱的头发别到脑后,然后顺势捧起他的脸庞。第三次的亲吻降临了,要皱起眉头,想要立起全身的汗毛抵抗。但是这也只是徒劳,他的身体比他的心智更早地接受了巽的存在。
这可恨的惯性,无法摆脱的梦魇。
于是他也接受了,心情变得奇妙的平静。分开之后,他盯着巽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小声地说道:
“……不要在这里,去床上。”
“我明白了,要さん也做些准备……”
“不用。”要打断了他,“我已经做好了,在来这里之前。”
这次轮到巽哑口无言,要的心中泛起一丝微小的愉快,又很快变成了莫大的虚无。
他站起来,走到床前,动作麻利地解开自己的衣服。他听到旋钮的咔嗒响声,照亮房间的床头台灯渐渐地熄灭了。巽站在了他的身后,在解开最后一颗扣子的时候抓住了他的手。
两具身体倒在了床上,响起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拿惯了十字架的手沿着他的脊背,一路向下,一根手指探入了要的内侧——要“啊”了一声,握成拳的手放在额头上,发着抖。
但是风早巽用手和双唇爱抚他的肌肤,维持感情的思绪渐渐地被搅散。他的身体在巽的双手下扭动、紧绷又舒缓。但突然,要意识到了一丝违和。和赤身裸体的他相对,巽也不过是只解开了衣领的程度。他的头脑一下子冷却下来,转过身来盯着眼前的男人。
“……你也脱啊。”
闻言,巽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将手伸向了自己的衣服。
侍奉神之人的裸体在他的眼前展开——那与凡人之躯并无区别。想必其下流动的血液也是红色,受伤时也会疼痛,耽于情爱时也会有快感,老去也会变得丑恶,摧毁肉体时也会死去腐朽的吧。
但是其中包裹着的精神,却是要完全无法理解,难以名状的恐怖之物。同时也是他曾经深信不疑的睿智和勇气——在那之后恐怕都不会再有如此深刻的感情,以至于他现在依然为其痛苦万分。
要支起身来,靠近巽。在两人之间,巽脖子上的十字架正在闪闪发光。
“……这个,也拿掉。”
他说,然后不等巽回答,直接伸手摘下了那尊小小的耶稣,扔在地上。又顺势抓住巽的肩膀,将他推在了床上。刚才的体势反了过来,巽虽然皱了皱眉,但并未说什么。要此刻才露出些许微笑,然后伏下了身子。
“……?要さん……!”
圣人此刻才察觉到他的意图,动摇地喊出声来。居然会因此慌张吗?他又感到好笑了。要伸出手,将脸侧的头发别在耳后,然后低下头,张开嘴含住了巽的性器。
“……!”
要感到巽颤抖了一下,于是他又努力张大嘴,吞得更深了一些。开始变硬的器官上凸起的脉络碾过他的嘴唇,他听到巽发出一阵低低的呻吟。抬头看去,只见巽眉头紧锁,耳根泛红,眼睛闭上又睁开,穿过两人之间稀薄的夜色注视着要为他口淫的模样。
“……舒服吗?巽。”
要问道,手指摩挲着发烫的肉块,舌尖舔舐着并不美味的透明体液。一只手放在了他的肩上,刺激和快感带来的紧张通过指尖传到了他的身体里——这就是回答。他为此刻能暂时主宰风早巽而感到兴奋——即便是用如此卑猥的方式。
是我赢了。巽。你不能再控制我。
手中之物已经达到了理想的硬度,他起身,一只手按在巽的小腹,另一只手支撑着身体,横跨在了巽的身上。他挺直腰,大腿在微微发抖。但他无视了这一点,在调整好姿势之后,缓缓降下身子,将巽的炙热纳入了体内。
“……、…………”
可是,事情没有他想象的顺利。强行塞入异物的怪异让他腰肢发软,更何况那是风早巽身体的一部分——仅仅只是闪过这样的念头,都让要的大脑陷入一阵混乱。喘息从咬紧的牙关中泄露,浅蓝色的发丝随着身体的颤抖轻轻摇晃着,阻挡了他的视线。
他看不清巽的表情,只有体内的脉动和手掌下传来的起伏证实了巽的存在。近在咫尺,但又无比遥远。他好像又变得暧昧不清,难以确认了。
但突然,一双手掌从黑暗中伸出。不知何时,巽已经坐了起来,伸手触碰了他的脸。
“要さん……是在勉强自己吗?”
“……!”
“……我也来帮忙。”
要睁大双眼,下意识地想要推开巽。但是巽的手已经抓住了他的腰,无法控制的外力在操纵着的他的身体。他扬起头来发出惊叫,巽的亲吻又落在了他伸长的脖子上。
“等等……不要……不要……!啊…………我说了快住手……!”
巽充耳不闻,一点一点地将自己送入要的身体里面。要叫起来,又死死地闭上嘴变成混乱的鼻息,但终于还是忍不住,伏在巽的胸前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立起的指甲剐蹭着巽的锁骨,可终究连在这具身体上留下痕迹也做不到。
——某种程度上,算是全都进去了。每一次呼吸都能清晰地感受到身体内侧巽的一部分,他大张着腿,坐在男人的胯间,全身战栗,摇摇欲坠。巽的体温,还有气息将他紧紧缠绕,他偏过头去,也只能靠在巽的臂膀之间。
没有比这个更糟糕的事情了,他一边喘着气一边想,果然不应该做这种事情的,他果然不应该来的。想到这里,刚才尚未流尽的泪水又顺着脸颊滑下,滴在了巽的手腕上。
“……”
巽的动作好像是停顿了一下,却依然一言不发。随后,他感到巽抱住了自己——无比温暖,虚伪,令人作呕,又使他平静,如同恋人的怀抱。
要睁开眼睛,其实他一直醒着。
他翻身下床,来到了阳台。夜风吹拂着他裸露的皮肤,春季的寒意深入他的身体。要倚靠着栏杆,慢慢地滑坐在了地上。地面和铁杆冰冷僵硬,可他却觉得十分舒适。风早巽留在他身上的触感,好像由此可以被消磨掉。
他就这样睡了过去,睡得很沉,没有做噩梦。但醒来之时,他发现自己依然在柔软的床铺之上。床头的柜子上放着花草茶,散发出淡淡的芳香。借着晨光,他看到了巽站在窗边,衣衫整齐,转过头来对他微笑。
“早上好,要さん。”
“……………………早上好,巽。”
于是他也笑着回答。
今天是平稳的一天。巽带他参观教会,看看自己亲手栽培的花园,在小镇漫步,认识那些平淡无奇的建筑物,与镇上的人们交谈。居民对年轻牧师的漂亮朋友感到了惊喜,但又保持着礼貌的距离。
随后,他跟在巽的身后,穿过了整个小镇,来到可以俯瞰大海的山丘。这里视野开阔,青草在他们的脚下连绵,远处是大海,隐约可以听到涛声。
“在城市里看不到这样的景象对吧?”
巽对他说,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他露出笑容,那副表情不似要见过的任何一种,只是纯粹地为眼前的自然而感到欣喜。
他们在这里聊了很多,现在的生活,身边的事物,思想,还有热爱的东西……像是正常的朋友一般,热烈又真诚。
但是这无法填补要心中的空虚,尽管他已不会在巽面前失态,可以平静接受巽的好意和亲近,甚至可以说现在每一个笑容都出自真心,但他的依然无法原谅……他在这里,与巽无话不谈,却唯独没有提到回忆,在那回忆之中,有着许多与此刻相似的场景。
那也是要无法走出的地狱。
时间过得很快,马上就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刻。要返程船票上的时间渐渐逼近。于是巽说道:
“我们走吧?”
他们走向海边的码头,沿路有人向巽问好,他也一一回应。离开船还有一点儿时间,他们只能并排在长椅上坐下。这冰冷坚硬的感觉让要想起了阳台的地面,然而这样的念头也只是一瞬间罢了。
码头的灯照着巽的脸,映出温暖的颜色。他们又聊了一会儿,巽因为他的话而哈哈笑起来,那双眯起的眼中闪烁着灯光和海面的粼光,然后他转过头,看着要。
“看到要さん现在过的很好的样子,我就放心了。”
“…………”
要不知道自己此刻脸上是什么表情。是悲伤,还是苦笑,还是勃然大怒。他只感到了一阵无力。
佯装正常的外壳还是崩塌了,他低下头,痛苦地捂住了脸。
“……你明明知道不是这样。”
——工作很顺利,有了新的熟人,得到了认可,受到了赞扬,被众人所爱。但是糟糕透了。不能再糟糕了。不是因为失去了什么,也从来不想再回到过去的模样。但在夜深人静之时,总会有后悔和痛苦来找到他。
或许要是真的失去了什么,丧失得过于巨大,以至于无法看清。也不完全都是被风早巽带走的——不,风早巽没有走,他还在这里。在要的脑海和幻觉中,在十条要说出的每一个字和做的每一个动作当中,都有这个男人鲜活的亡灵,可这令他煎熬的罪魁祸首只会用慈爱又悲哀的神情望着他的脸。
“巽。”他抬起头,“这是最后一次了,我不会再来见你了……我说的是认真的。”
如果他能在大声斥责这个男人一场,都会好过一些。可他没有这么做,他知道在自己的内心深处,依然在祈望着风早巽的幸福、威严且神圣。不畏惧任何艰苦,也不向不公屈服,对美好与希望深信不疑——就像他爱上他时那样。
但是,在那个时候,你爱我与爱芸芸众生是一样的吗?直到现在,你也要对我说谎,说我是特别的吗?
你说的每一个字都是正确且明智的。你这个骗子,杀人犯。你无法爱人却口口声声地说爱。你为什么不去地狱。
他在心中咒骂,倾吐出万千恨意——但与此同时,他又比任何人乃至巽自己都明白一个事实——
自己还忘不了风早巽。
即便他罪该万死,即便他满手献血,即便他用那副慈悲的面貌伤害过、践踏过要的一切,即便这感情比起爱来说更接近恨意。
但我还忘不了他。
无论如何要都无法否认这一点。
想要见他——虽然每一次见面,都只会撕开尚未愈合的伤口,但正是这份痛楚却让要迷失了自我。他的存在已经离不开风早巽和风早巽的背叛,他只有记得这些,才能好好地过下去。
但巽不是。
仅凭这一点便可让他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这沉默持续了很久,但终于,巽开口了。
“这样吗……每次见到要さん的时候,我都会很开心。如果以后见不到的话,或许会有一些寂寞。”
要睁大眼,猛然扭头去看他。但巽只是看着眼前黑暗的海面,阵阵带着咸味的海风吹来,远处传来了汽船鸣笛的声音。
“船来了,要さ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