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措】炽热（15）L没有钱，也找不到妻子和儿子，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去找他那位顽固不化的老爷子。老爷子听闻后，直把他痛骂一顿，却还是打了钱过去，让他赶紧还完债赶紧滚。

L连声讨饶，承诺不敢再犯。可赌博这事，哪是说戒就能戒掉的。

有了第一次，也就敢有第二次，他发现老爷子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厉害，只是年轻时被吓唬怕了，他张口要钱若是不成，稍微诉诉苦便能软了他的心肠，谁叫他是凌家唯一的孩子呢，要怪只能怪他们没教好。

照他这么赌下去，三年后，家底都快被赔空了，老爷子气得犯了老毛病，住进医院差点没能再睁眼。他上门找到L，硬是叫人打断了他的腿，并发誓不会再给一分钱后愤愤而去。

他花了两个月才养好伤，却把过错安在逃跑的妻儿头上，若不是他们没情没意弃他而去，他又怎么能落得这般下场。在医院躺着的这些天，早已埋下了仇恨的种子，恨意肆意滋生，占据了他的大脑。

出院后，他把房子卖了，还清债务后还有不少余钱，他又花了几个月，终于寻到了唐措母子的下落。

这时候，唐措已经十四五岁了，池焰也到了上学的年纪，两个人每天一起出门，一起回家。前些天，学校给他们做了体检，年满十四周岁的孩子进行了初步分化，今天刚拿到体检报告。

唐措是Beta。他看着报告单，并无喜悲。分化成什么性别都无所谓，可在他体内流淌着的血液，有一半都是来自他那个混账父亲的，单是想到这一点，他就忍不住作呕。

他把报告收进书包里，照常在校门外等池焰结束社团活动。天色渐沉，云层像是吸饱了墨汁，变得厚重阴沉，风渐渐起了，闷雷在远方轰鸣，好似随时都会落下雨来。南方闷热的天气让人觉得像是闷在蒸笼里一般，身上都黏着湿漉漉的水汽，直叫人透不过气来。路上的人少了，唐措望着天空出神，正欲找个地方避雨，没发现身后蹿出一个人影，举起棍子向他砸去，脑袋一阵剧痛，唐措立刻失去了意识。

池焰小跑着冲出校门，张望两圈没瞧见唐措，却看见一个陌生男人正把唐措往车上扔。他立刻慌了神，捂着嘴不敢出声，手忙脚乱地跑回家，告诉了唐措母亲这件事情。

她脸色骤变，让池焰待在家里别乱跑，然后夺门而出。下楼时却接到了陌生的电话，接通，果然是那个人。L威胁她不准报警，然后发来一个地址，让她一个人过去。

云朵没能承得住过于厚重的雨水，大雨伴着电闪雷鸣，还是落下了。

那是一栋废弃的二层小平房，唐措逐渐转醒，发现自己坐在一张椅子上，双手背束在身后，L站在他的对面，正饶有兴致的看着什么，他定睛一看，正是自己的那份检查报告。

“可惜了，怎么是个Beta，”L见他醒了，抖了抖手里的纸，“如果是Omega，都不用我把你绑起来了。”

唐措眉头紧锁，死死地盯着他。倒不是他说了什么话惹他气急，而是在醒来的一瞬间，立刻嗅到了空气中浓重的汽油味。

“但是也不一定，刚分化的Beta可是很敏感的，”L无视了唐措的目光，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继续说着，“而且你是那个Omega生的，肯定认识我的信息素，如果努努力，说不定就成Omega了呢？”

这个人疯了，唐措心想，他真的从汽油味中嗅到了一点不同的气味，就像是苦到极致的黑咖啡，游蛇一般钻入鼻腔，逐渐盖过汽油的气味，充盈着他的胸腔，刺激着他紧绷的神经，体内忽然蹿起一阵燥热，他愣了愣，难以置信地感受着身体的变化。

陌生的感觉让唐措失了从容，眸光颤抖，额上瞬间渗出汗来，L故意给他解了绑，他果然立刻从椅子上摔落，跪倒在满地的汽油上。后颈火辣辣的疼，像是强行在那里植入了某个器官，而后引导着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向不速之客臣服。唐措忽然又识出了一股不属于任何人的气味，有着苦咖啡的苦涩，和母亲身上常有的甜蜜，像极了他最爱吃的巧克力。

好半晌，唐措才惊恐地意识到，这是他自己的信息素的味道。

L瞧见唐措这幅模样，忍不住大笑起来，揪住他的头发，直视那张泛起潮红的脸：“真不愧是那个婊子生的孽种，说变就变了，可真有本事。”

唐措在过量的信息素压制下，强制转变了性别，并迎来了作为Omega的初次发情，他浑身发软使不上力气，只能咬着牙恶狠狠地说了一句：“滚。”

L还想说些什么，却越过唐措身后的窗子瞧见了自己的妻子，于是松开他，拍拍手道：“人齐了。”

唐措艰难回过头，远远瞧见母亲的身影，他想开口让她快走，可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正如L所说，如果他是Omega，在信息素的压迫下根本无力反抗，倒还省事不用捆在椅子上了。

母亲爬上了二层，瞧见瘫在地上的唐措后心里一紧，赶忙上前查看，唐措摇摇头意示自己没事，她起身把唐措护在身后，向前两步，抬头紧盯着L，说：“你放他走，有什么事冲我来。”

“那怎么行，”L心里暗惊她竟对满屋子的信息素没有任何反应，却强装镇定摸出打火机在手里把玩，“你们母子俩感情那么深，当然要死在一起了。”

怎料她完全没有要谈判的意思，突然暴起，眼里满是疯狂，抽出袖子里的水果刀往他身上扎，L吃了一惊，歪过身子堪堪避开了要害，却被刺中了右肩，他忍不住哀嚎，打火机应声而落，落在地上擦出火花，汽油立刻被点燃，火焰蹿腾、燃烧，把他们两人包裹在内。

母亲向唐措大喊：“快走！”

唐措支起膝盖，勉强起身，被火追着逃下了楼。

“操！你他妈疯了？！”

二层瞬间被火吞噬，黑烟越来越浓，火焰已经燎上了裤腿，L想从她的桎梏种挣脱，从肩上拔出水果刀，发了狠朝她背上乱刺，她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死死地抱住他，L还想捅她，可是水果刀卡在了肋骨里，怎样都拔不出来，直搅得那血窟窿血肉模糊。干脆弃了刀想要把人推开，却连她的手都掰不开动。她无力地笑着，一口鲜血喷在他脸上，然后用尽最后的力气钳住他，将他放倒在地。

后脑勺狠狠砸在地上，L这才意识到，她早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池焰是个聪明的孩子，他记住了车牌号，回去告诉了妈妈，然后立刻报了警。不多时，警车和消防车一并赶来。大火扑灭，消防员只在废墟中找到相拥的两个人。母亲因失血过多，当场死亡，L大面积烧伤，生死未卜，唐措则下落不明。

这便是池焰最后一次见到唐措，后来听母亲说，他住进了孤儿院，至此再无音讯。

L又住进了医院，险些变成植物人，但他命大，在五年的看护治疗后奇迹般醒了过来。他没想到的是，醒来后竟意外得到了凌氏制药公司的所有权，凌老爷子和老太太在他昏迷的第二年，因车祸身亡，事发突然，甚至没有留下半句话，值得信赖的心腹也在不久前重病倒下，公司乱作一团，恰在这时L醒了过来。危难之际，他作为第一，也是唯一的继承人，顺理成章地接手了公司。

至于五年前的事情，也因为是Omega主动忤逆并有意图谋害Alpha，加上凌家的势力胁迫，他非但没有受到处罚，甚至还拿到了Omega方的巨额赔偿，这对普通家庭来说无疑是巨大的负担，他的岳父岳母也承受不住压力，双双投河，与世长辞。

荒唐又可笑。可这就是血淋淋的现实，这就是在AO关系扭曲，权力极端不平等的社会中，最常见不过的事情。

唐措不愿再牵扯到别人，母亲不在了，他在这世上便再无挂念。他厌恶自己有着和父亲相似的气味，厌恶父亲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厌恶父亲为他创造的肉身躯体，厌恶父亲强加于他的Omega身份。他不止一次想要一死了之，却又不舍母亲以自己的死换来的这条命，贪恋母亲为他留下的那点甜蜜，只能坚强地、毫无希望地活下去。

唐措还活着。这件事不知何时传到了L的耳朵里，并时刻刺激着他的神经，连带着脸上的伤疤都开始灼痛起来。他没有立刻去寻唐措的去向，而是忽然想起他被自己强制转变成Omega的事，于是潜心管理公司，并研制新药品，只为放长线钓大鱼，引唐措自己上钩。

“之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唐措被L发现并跟踪，生怕连累靳丞，一个人偷偷赶了回来，没想L早在他家周围安插了眼线，只要他踏入家门，就立刻引爆燃气，想要置他于死地。可唐措本就留了个心眼，嗅见燃气味时立刻识出这是那人惯用的伎俩，于是主动踏入家门，诱导眼线引爆燃气，伪装成自己中招的假象。可这终归只是缓兵之计，L很快就会发现这场爆炸没有任何受害者，不出多久，他立刻就能再次找到唐措。于是唐措选择了先发制人，从火灾现场离开后，立刻飞去了他的老巢。

靳丞久久没能从压抑的情绪中缓过神来，像是有人拿一把钝刀慢慢地剜他的心，把皮肉仔细刮去，把血一点点拭掉，一口血沫涌上喉间却吐不出来，只能咽回肚里，品尝那辛酸与苦楚，沉默半晌，他才终于开口，问：“你知道唐措现在的具体位置吗？”

“不知道，”池焰垂头丧气道，“不过工厂的位置倒是有，唐哥或许会在那附近。”

“好，”靳丞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拳头，努力控制住声音里的愤怒，“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哥……”池焰忍不住唤他，话到嘴边却又开始犹豫，最终只说了一句“千万要小心。”

“我会带着唐措一起回来的，”靳丞拍拍的肩膀，语气坚定，“我保证。”

他和池焰道了别，又拨了一通电话。

“帮我找一个人，搜查范围和照片等会儿发给你，”靳丞顿了顿，眼里闪过一道寒光，又补充道，“再准备一把枪，等我下飞机后面交。”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