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uxiem｜Shuca】《Savior》PART 03+ + +

他是被一桶冰水澆醒的。

冰冷的水打溼他被毆打的後腦勺，腫起的地方隱隱發疼，Shu睜開眼後花了點時間才適應眼前的黑暗，站在他身前的是兩個陌生男人，一個拎著鐵桶一個拿著銀色的管狀物。

「你要是沒對聖子做出那種事，或許還能獲得聖母的憐憫。」拎著桶子的男人，惋惜地說，「長得人模人樣卻做出這種事。」

「別跟這傢伙說太多，你忘了他交代的事？要是弄得不好，到時候我們都別想再告解了。」

「我知道，就是覺得有點可惜。」

「有什麼好可惜的？」

「我們失去一個本該能跟我們一起信奉聖母的大好青年。」他嘆了口氣，「你到底是怎麼想的，怎麼會帶……」

另一人對他白眼一翻：「夠了，同情心可別放錯地方。」

在他們對話途中，沉默的Shu突然笑了一下。

「你笑什麼？」

「我在想病的到底是我，還是你們。」Shu啞著聲，「你們把一個孩子拱為聖子，藉著信仰的名義不斷、不斷地侵犯他，然後稱之為告解。」

「你們眼裡看來可能是那樣吧。」男人將鐵桶放在一邊，「但在我們這裡，那就是告解。」

「你知道嬰兒出生時與母親連結的那條臍帶嗎？」他看著Shu，笑了笑，「慈悲的聖母賜予遭受苦難的我們新生命，而聖子大人就是那條臍帶。」

「換句話說，那不是侵犯，而是一種將我們和聖母連結起來的方法。」

Shu咬牙：「你是在合理化你們的……」

另一個人打斷他：「夠了，我們差不多該做正事了。」

那人舉起手中的管狀物，Shu這才看清那東西是小型霧化器，男子移去上頭的透明蓋，從口袋掏出一管燃料劑後裝進管槽，再裝回上蓋。

「我早說過，這東西應該要做得更好用一點。」他搖了一下霧化器，才按下電源鈕，「每次都這樣弄，搞得我好像有病一樣。」

「說話謹慎點。」另一人走到Shu後面，扳住他的下顎。

被綁縛在椅子上的Shu無法動彈，只能看著霧化器的吸入部位撐開他的嘴巴，堵住口腔。

「這也是聖子大人經常用的藥物，別說什麼病不病。」扳住他下顎的那人，低聲道，「別擔心，這不是什麼毒藥，只是一些讓人放鬆的藥物。」

拿著霧化器的男子，皺眉：「我還是覺得得處理乾淨才行，留著他太危險了。」

「這人身分不明，我們貿然殺人才更危險。」

「好啦！你們腦子比較聰明，我聽你們的。」見Shu嗆了一口後狂咳，他才把霧化器收回去，「希望他能因此回心轉意，別再幹那種骯髒事了。」

「一定可以的。」另一人垂下眼簾，輕聲道，「聖母寬闊的胸懷能夠容納他的罪過，到時他會跟我們一樣，藉由聖子大人獲得新生命。」

「也是……對了，等一下是誰過來弄？」

「原本好像是安其羅先生？不過他被強制休息，今天改成山本先生值班。」他鬆開扳住Shu的雙手，想了想，「他周末休假，所以這兩天晚上應該都是他。」

「是嗎？我有空就來幫忙吧，這家伙讓我有點不安。」

「那我連絡一下山本先生。」他打開手機時一頓，「啊，差點忘了要播聖母福音。」

他打開放置在桌上的錄音機，不過一會音響緩緩地流出稚嫩的嗓音，聽起來有些含糊的語句，輕柔地落進吸入藥物後意識開始模糊的Shu心底，儘管如此，他還是能清楚地辨識出，這是Luca的聲音。

Shu喉嚨發乾，少年的身影在他眼前若隱若現，他似乎就坐在面前輕聲地念著禱詞，注意到他的視線時會抬頭，微微一笑。

——Luca。

Shu垂首，無聲地喊了他。

吸入未知藥物的Shu一直處於恍惚的狀態，每當他眼神恢復明亮，能夠讓停滯的思緒運轉起來時，輪流顧在門邊的信徒們就會及時過來，再把霧化器塞進他口中，逼迫他吸入更多藥物粒子。

他陷入清醒、恍惚又清醒的輪迴中，無從知曉自己坐在這張椅子上過了多久，Shu幾乎無法思考其他事，只能被動地讓信徒們的對話流入耳中。

「他都沒喝水，會不會死掉啊？」

「才兩天沒喝死不了的，要是給他水喝，到時候倒楣的就是我們。」

「說的也是，最近聖子大人狀況不好，班森很生氣。」

「聖子差點被人拐出去，換作是我也會生氣好嗎？而且這幾天他的哮喘頻頻發作，在門外都能聽見他咳嗽……唉，這時候就特別希望能替他承受苦難。」

「但我們不像……」

「別想了，我們只需要虔誠地向聖母祈求就行了，聖母會照亮聖子大人的前程。」

「你說得對，而且班森總能完美地處理這種情況……啊！他怎麼還在掙扎，要不要再加大劑量？」

「不行，那樣的話我們也會被影響，雖然沒有毒但一個不小心讓他吸太多的話，還是會死人的。」

「太麻煩了吧。」

無法動彈的Shu總是低著頭聽，他們的對話斷斷續續地夾雜在聖母的福音中，他沒辦法思考太多，只能將那些話語全部塞入腦中後緩慢地解析。幸運的是，這些人礙於他偽造的身分而不敢隨意動手，讓他遭遇不測前能再給自己拖一點時間。

眼下的情況讓Shu想起少年曾提過的那些，見過他真容後沒幾天就不再造訪教堂的男子們，而這讓他聯想到那些死於各種離奇意外的受害人。

希望他的同事能可靠點，能夠在他遇害前帶著警隊過來解救他們。一思及此，Shu因為自己沒能幫上少年任何忙而感到失落。

我是個沒用的大人，Luca。

不知道第幾次被強迫吸入藥物後，精神又開始恍惚起來的他，心想。

「沒那回事。」

一個明顯與粗糙的男人嗓音青澀許多的聲音，拂過Shu的耳畔，他驚訝地抬起慘白的臉，只見Luca半蹲在眼前。

他沒預料到藥物的副作用，讓人產生的幻覺不只是影像，還有觸感和溫度，Shu暗暗地想，等他踹了那群自戀的聖母擁護者後，要立刻查清藥物的成分和源頭。

他希望Luca不用再倚靠這來歷不明的藥物過活。

Shu看著眼前這個渴望在太陽底下奔跑的，以為自己的病情因為聖母和這東西才能痊癒的少年幻覺，心底一緊。

「Luca……」

「嗯，我在這裡。」Luca解開綁住Shu手腳的粗繩，啞著聲，「你的頭還痛嗎？」

Shu沒有回應少年的提問，張開雙手後一把攬住他的腰，將頭埋進小小的Luca懷裡。

青年突來的動作讓Luca一愣，但從這雙圈著自己腰間的手臂傳來的溫度，將他的恐懼和不安一掃而空，少年猶豫了下才顫抖著手輕拍Shu的後背，他想說些什麼而微張的雙唇，卻在出聲的前一秒被人堵上。

用堵上這個字眼有點奇怪，因為坐在椅子上的Shu只是仰首，將嘴唇輕輕地與站在眼前俯首的自己輕觸。

Luca漲紅臉，蹭過唇上的乾澀觸感讓他想到青年可能已經很久沒喝過水，他努力忍住因為害羞而彆扭起來的情緒，小心地伸出舌頭，舔了下對方乾裂的嘴唇。

還沒徹底清醒的Shu卻在他這麼做之後，張嘴含住他的舌頭。

第一次與人親吻的Luca慌張地不知道要把手放在哪，只能任由Shu含著他的脣舌，像是終於尋到水源的沙漠旅人，本能地從他身上汲取這幾天缺乏的水分。

被吻得全身發燙的少年腦子一片混亂，為什麼親吻能讓自己起反應，為什麼他會覺得只有親吻完全不夠。Luca雙腿發軟地抓著Shu的髮絲，下意識將嘴巴張得更開。

因為親吻軟了雙腿的少年跨坐上Shu的雙腿，捧著對方的雙頰，臉紅地把自己的舌頭送進Shu口中，他的初吻帶著熟悉的藥物味道——那是他發病時，父親總拿過來的那管特殊吸入劑的氣味。

意識到什麼的少年想立刻中止這場濕濕黏黏的親吻，但Shu卻把手伸過來壓著他的後腦勺，舌尖探進他口腔深處，磕在一塊的牙齒讓Luca打了個顫。

明明不是做這種事的時候，但Luca身下漲得難受，他不自覺地前後擺動腰肢，讓莖身前端抵著Shu的腹部，隔著薄薄一層衣物輕蹭。

「Shu……Shu……」

少年模糊的語句落進黏膩的親吻聲，沒有停下來的錄音機還撥放著自己很久以前錄的聖母福音，這讓Luca覺得他們正被人看著，還是被那個年紀更小的自己，看著他跟青年親吻。

Luca的妄想嚇壞了他自己，他趕緊把屁股往後挪一點，不料沒能把搖晃的身體撐穩，後頭的股縫不小心蹭到Shu的膝蓋。

剛剛才用過的地方還很敏感，他低吟一聲，前端流出的透明液體弄濕了內褲。

以為自己陷進幻覺的Shu，在他們親吻完畢，離開的雙唇之間牽出的銀絲，緩慢地垂到腿上時，他才意識到好像有哪裡不對勁。

「Luca？」

「早安……或者該說晚安？」Luca對他笑了笑，「POG U。」

稍微清醒過來的Shu，看著坐在自己腿上的少年和他嘴角的紅腫和銀絲，瞪大雙目。

「等、等等，我、我沒有……」

Luca給了青年一個擁抱：「Shu，我這麼做有幫上你的忙嗎？」

Shu聽見這話一愣，輕輕地回擁：「當然有，他們讓你來的？」

「不是，我偷偷跑來的。」Luca說到這一頓，像是想起什麼似地抓緊Shu的衣服，緊張到全身僵硬，「我、我剛剛其實……咳咳！」

Shu趕緊鬆開少年，幫他緩過氣才開口：「你躲開那些人過來的對吧，他們有對你做什麼嗎？」

「因為我『病重』所以爸爸去買藥了，今天只有一個叔叔在門外。」

「那個叔叔找你告解了？」

Luca點點頭，他心底竄出一股不祥的預感竄上，他這才瞥見少年的眼尾有明顯擦拭過的朱紅色，Shu想幫Luca擦乾淨卻發現那抹紅色一直延伸到頸脖，他撫上少年的頸脖，從掌心傳來異樣的黏膩觸感。

他低頭一瞧才發覺自己滿掌血，但Luca脖子上沒有任何傷口。

Shu緩緩道：「他有沒有……」

「是我開門讓他進來的。」Luca說。

「我不是故意的，Shu。」少年離開Shu的大腿後站在他面前，聲音發顫，「但他弄得我好痛，還想扯開我臉上的布條，所以我、我就抓了手邊的東西不小心……」

Shu聽見這話沉默了一下，才緩慢地起身想給自責的少年一個擁抱，但久未活動的身體讓他硬生生往前踉蹌了幾步，是Luca及時伸過來的雙手扶住他的手臂，他才沒有摔倒在地。

Shu道了聲謝，臉色蒼白地笑了下。

「別擔心，Luca。」藥物的副作用讓他看起來比少年還虛弱，但Shu還是盡可能地讓自己的笑容，在對方眼中看起來可靠，「不會有事的，因為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

Luca想起自己掙扎時，將玻璃往眼前的叔叔瘋狂砸後，從手裡傳來的震動和噴了他滿身的溫熱血液，他在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後的第一反應除了愧疚外，還有掩蓋他無心促成的這一切，不讓那個溫柔的青年得知。

他慌張地把叔叔拖進自己的衣櫃，用為數不多的衣服堆在叔叔身上後，才急匆匆地換掉身上的衣服，但他沒注意到血液有沒有全部擦乾淨。

Luca以為Shu會對自己很失望，但青年卻說，這是他們之間的祕密。

一份專屬於他和青年的祕密，這樣的說詞撫平少年像海濤一樣起起伏伏的情緒，讓他莫名地有些開心。

Luca笑笑地應了一聲，讓他把手搭在自己肩上，攙扶著沒能恢復平時狀態的Shu，緩步離開不知道關了他幾天的房間。

教堂外下著大雨，諾大的朦朧雨幕罩住整座山頭。

他們沒有因此駐足，反倒趁著這場能夠掩住他們身影的惡劣天氣，踩進開始積起水漥的泥濘中，教堂前的大門出去是鋪了水泥的小路，而他們踏上的是一條還沒被開發的小徑。

他們走在大雨中，攙扶青年的Luca一邊注意後頭，一邊擔憂臉色慘白的Shu。

雨水打在樹梢上發出沙沙聲響，一路上沒有發現任何人影，只有他們踩過一個個水漥，緩慢地往下坡而去，只要成功走出這條小徑，他們就能抵達那條倚著山坡的公路。

儘管身體狀態跟不上腦袋運轉的思緒，但Shu還是在這段路程中，盡可能地演算各種能讓少年成功脫身的方法，他認為那傢伙不會這麼輕易放過自己。

「爸爸說，聖母賜予了我新生命。」

雨水打散Luca的語句，Shu得先中斷自己的思緒專注在他的聲音上，才能勉強在大雨中聽清。

「我知道自己的病其實還沒有好，卻還是相信了爸爸，認為自己能帶給大家歡笑。」被淋溼的金色髮絲貼在少年臉側，Shu沒能看清他的表情，「如果我繼續那樣做的話，爸爸和叔叔們應該會……但我不想一直一直待在那裡。」

「Shu，我不是好孩子，對不起。」

「讓你變成這樣是我的錯。」少年抿緊唇，低聲，「如果我早一點知道爸爸對大家都說謊，你就不會有這種遭遇了……Shu是警察，你、你能不能把我抓回警……」

「我可以，但我不想。」

「Shu？」

「我說過那是我們的秘密。」Shu定定地看著少年的雙目，笑了笑，「不會有人知道，我也不想讓人知道……承擔那些罪過的人也不該是你。」

「但我是爸爸的孩子。」

「我是警察。」Shu用搭在肩上的那隻手，捏住Luca那張皺著臉的軟嫩臉頰，「要不要送你入獄是我說了算，Luca。」

「Shu，雖然我沒上過學，但還是讀過一點書，那應該是由法院裁定，不是……」

「什麼？」Shu揚高語調，「雨太大了，我聽不見！」

Luca一愣，看見Shu的反應後，忍俊不住。

儘管知道只要一直走下去就能抵達目的地，但他們無從判斷這段距離有多長，要走多久才能離開踏上公路，而越來越大的雨勢阻斷了他們加速的步伐。

就在Shu覺得自己的狀態越來越糟時，遠處傳來「碰」地一聲，讓兩人齊齊愣住。

「Luca，往旁邊走。」Shu將眼神移往右方完全看不到小路的樹林，「希望不是我想得那樣。」

Luca照著Shu的指示走上更隱蔽的小徑，雖然不曉得那聲響是什麼，但他本能地覺得聲音的源頭，是那個為了裝病的自己而下山去拿特殊吸入劑的父親。

第一個發出的詭異聲響距離他們還很遠，但不久後傳來的第二聲，卻驚人地逼近他們許多。

Shu盡可能地無視身體的不適，讓停滯的思緒在發熱的腦袋中運轉起來。

雨水沖散他們的腳步聲，卻沒有打散第三次響起的聲音，Shu判斷出那聲響是什麼後，蒼白的臉色又白上一層。

「如果等等我讓你快跑，你就往前衝，Luca。」他被淋濕的髮絲滾出一顆顆雨珠，沿著他的頰邊滑落，「記得不要回頭，盡你所能地往山下跑。」

少年瘋狂搖頭：「我不要一個人，你……」

第四次的槍響打斷他沒能說完的話。

Shu面色一沉，雖說他能以槍聲推斷對方大致上的位置，但雨天加上身體的不適讓他的判斷力大幅降低，他無法以聲響猜測那人持有的槍種和剩餘的子彈數。

槍聲順著他們來時的軌跡，一次又一次地在後頭炸開。

少年抓緊Shu的手，在不斷響起的槍聲中繼續往前走：「我們必須一起離開！」

「那樣的話我們都會死的。」

「那樣的話。」少年學著他的語調，複誦一次後對他一笑，「我們也算是一起離開了，對吧？」

Shu愣了下，他突然想起之前在辦公室大談愛情觀的同事，那時聚在一起的同事們興奮地轉頭問他，Shu還記得自己當時的回答是「如果能死在一起的話，好像還不錯」。

但Luca不同，他將「自己」作為基底去墊起其他人的笑容，而在他犧牲自己的前提下，大家得到的都是一樣的待遇，一個同樣溫暖的擁抱。那個笑起來如同陽光一樣暖和的少年，並沒有抱持著和誰一起共赴死亡的想法。

而眼下，Luca卻表明哪怕踏上的是一條不歸路，也願意和自己一起離開。

換作是以前的他，或許會因為這樣的情節動容，但現在聽見少年這番話的Shu，心底雖然迸出喜悅的情緒，另一方面卻也感到些微地恐懼。

「共赴死亡」並不在Shu先前在腦中構築好的未來裡，他一點也不希望少年的人生，被一群糟糕的大人掐斷在這裡，更別提赴死對象還是個不小心越過界線的，有點奇怪的警察叔叔。

「但我還不想死。」Shu抬頭望向前頭，笑了下，「可能有點自私，但我想活久一點，看你穿制服進我們警隊，我不是趁機招人喔，只是想……」

Luca沒有因為對方沒附和一起赴死的提議而感到失落，他反倒覺得更開心，或許Shu沒注意到，但少年發現對方用話語築起的那片未來中，有自己的身影。

他眨眨眼，不讓跑進眼裡的雨珠刺激到淚腺。

沒有注意到他異狀的Shu，一邊留意後頭的動靜一邊繼續編織那片裝滿Luca身影，但還不曉得能不能抵達的未來。直到槍聲又一次響起，Shu沒來得及編織完那片未來，也沒能給自己的話語劃上句號。

槍響過後，他的側腹部像是沾上一簇火苗，沒幾秒那被火燒似的痛苦往身體的其他部位灼燒。

Shu原想憋住聲，但他卻因為疼痛而沒能踩穩腳步。

Luca趕緊以另一隻手攔住體型比自己高大的青年腹部，也是這瞬間他發覺掌心滿是溫熱的液體。

「Shu！你、你中……」

「很不幸，那傢伙還是找到我們了，」Shu啞著聲笑了下，「Luca，你準備好了嗎？」

「WDYM？」

「我剛剛說過。」Shu摀住湧出鮮血的地方，鬆開撐著Luca肩膀的那隻手，「等我喊跑的時候，你就往前衝。」

Luca著急到擠不出任何話，只是拚命地搖頭，擠過去用手按住青年的側腹試圖幫忙止血，但血液依舊不斷地流出他的指縫，一一落進他們腳邊的水窪，接著被雨水打散。

「沒事的。」Shu往後退了一步，制止想跟上來的少年後輕輕一笑，「我知道你很勇敢，可以一個人下山求援。」

Luca哽咽：「你要我把你丟在這裡？」

「我這樣只會拖累你，如果只有你一個，肯定比帶著我快上許多。」Shu笑笑地說著自己也沒把握的話，「我會在你來前藏好自己的……別擔心，我可是正義的夥伴，會活到最後一刻。」

「我、我做不到，我們難道不能一起……」

腹部傳來的痛楚讓Shu的喘息聲變大，他深吸了口氣後伸出乾淨的另一隻手，輕輕地握住Luca發抖的手。

「我相信你辦得到的，Luca。」

Shu放柔語調，將面對自己的少年轉過身。

大雨不知何時轉小，朦朧的雨幕散去了一大半，讓層層烏雲後方的陽光滲出幾縷光束，穿過樹葉縫隙後照在Luca眼前的那條小徑上。

只要他走出去，就能結束這場噩夢。Shu心想，很輕很輕地推了一下Luca的後背。

「我在這裡等你。」

Luca想回首，卻被Shu的這句話硬生生地轉了念頭，他聽話地沒有再往回看，邁開腳步後用自己不曾急速奔跑過的雙腿，往小路的盡頭奔去。

Shu看著逆光的少年背影逐漸遠去，直到他的身影在視線中模糊起來，他才像顆洩氣的氣球往後倒在地上。

不久，不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等聲音停在附近時，Shu才笑了下。

——碰。

注意腳邊情況的Luca，被後頭傳來的槍聲嚇得心底一緊，他忍住快衝出眼眶的淚水，緊緊地咬著下唇，加快步伐地往山下狂奔。

「Shu、Shu……等我，要等我……拜託，Shu……」

Luca跑了好一陣子，明明只是一段不長的距離，他卻彷彿已經奔跑了一整個世紀，直到他瞥見路燈的光芒後才意識到終點已經離自己不遠了，他欣喜地往前猛衝，不料青苔卻讓他腳下一滑。

沒能穩住身體而栽跟頭的Luca，宛若崩落的石子往下滾。

他反應極快地用手護住頭部，才沒在撞上護欄時腦震盪，雖然腳踝在他滾落時不小心扭到，膝蓋和小腿被樹枝和泥石磨傷，身體也被撞出好幾塊瘀青，但他沒時間理會這些疼痛。

Luca撐起自己的身體，一拐一拐地翻出護欄，站在路邊鼓起勇氣揮揮手。

過了好一段時間，他才成功在沒什麼人車經過的公路上，攔下一輛疾駛而來的汽車。

黑色的汽車停在路邊，Luca沒等駕駛人完全搖下車窗，就著急地湊到窗前。

「能不能麻煩你聯絡警察！Shu受了重傷，再不去的話會、會……求求你……」

少年抓住只搖下一半的窗戶玻璃，站在一盞因為太暗而亮起的路燈下，暖黃的燈光照亮他被劃傷的臉頰和說完話後露出的那副茫然神情。

Luca愣愣地看著車內的男子，臉色驀地刷白。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