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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enli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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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enli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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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K Shu x DK Luca / 深夜(幹話)相談室AU
    ☁︎ 避雷:架空AU / 原創路人出沒
    ☁︎ BGM:《i can't stop loving you》- 高瀬統也

    #shuca
    #shuluca

    【Shuca】《Shelter》05 LOVE☁︎ 08.24


    「 致 親愛的山口:

    這封信落筆於我們倆最後一次通話的那天,我將信交給看著我們長大的小舖老闆,請你別對不知情的老闆發脾氣……很抱歉我沒有如期赴約,讓你獨自在花火大會入口等待。

    我想你一定對我非常失望,但我仍自私地希望這份心意能傳達給你。

    儘管得知我腹中的孩子並非依我的意願而孕育,你還是高興地迎接我回鄉,甚至籌錢買了一輛價格不菲的嬰兒車送到醫院門口,給我一份驚喜——這些都讓我十分開心,甚至有點想哭。

    我曾認為,這樣的好日子要是持續下去,說不定我就能萌生出勇氣,面對接下來的每一天。

    在我聽見這孩子的第一聲心跳前,我都是這麼想的。

    我忍不住思考,這孩子懂事後,該如何面對他和我只是被強硬地用血液牽連在一塊的事;我也無法想像生下他之後的自己,會怎麼看待被迫誕生的這脆弱而微小的存在。

    更重要的是,我發現自己可能沒辦法愛他。

    因此,我不希望這孩子來到世上,也沒有打算讓他孤單離去,於是我挑了煙花最燦爛的這一天,與我腹中的孩子去看海。你知道的,我們以前老是在岸邊玩水,跑去大城市瘋狂試鏡的那段期間,我總是會因為想起那段回憶而笑出來。

    看到這裡,我想你應該已經發現袋子裡除了信,還放了一包鈔票。那是你買嬰兒推車的費用,你拿著這筆錢去大吃一頓,然後好好地睡一覺。

    我沒能遵守與你的任何一次約定,對不起。

    願溫柔的你,擁有美好光輝的未來。」


    ☁︎


    為了每個月都能領一次的生育輔助金,他的雙親連續生了六個孩子。

    然而,山口從沒見過其他兄弟姊妹,甚至連姓名也不曉得,因為他是家裡多出來的孩子,在跟父母混熟前就被送養。

    養父母待他極好,不僅供他吃住還送他到鎮上最好的學校就讀,就像其他平凡而普通的家庭,山口曾度過一段能稱之為「幸福」的日子。不過,這樣的時光只持續到被醫生斷定無法生育的養父母,成功誕下試管嬰兒的那一天。

    在他的存在被那孩子掩蓋過去,徹底成為家裡的空氣前,山口便自行離開——或者說,離家出走。

    他曾在死掉的流浪漢屋子裡生活過一段時間,試著打零工養活自己,不過再怎麼努力工作,也抵不過一次同事栽贓他偷錢而被冠上偷竊罪的經歷。那之後,他再也找不到能搬上檯面的工作,只能像老鼠般潛伏於陰暗小巷,住在廢棄的汽車裡,翻垃圾堆找食物吃。

    即便如此,他這糟糕透頂的人生,還是幸運地遇見了垂在眼前的蜘蛛絲。

    一個是不在意他出身,依然跟他玩在一塊的青梅竹馬優衣,另一位則是把他從垃圾堆裡拎出來帶回組裡的Kaneshiro組長。前者讓他明白何謂溫暖,後者給了他一個比家更像家的歸處。

    在養父母家待的那幾年,他和鄰居家的小女兒剛見面便一拍即合,感情好得像親兄弟一樣能同穿一條褲子。他們曾瞞著大人去岸邊玩耍,也曾悄悄地跑去隔壁鎮的花火大會。

    離開養父母家到投身進金城組前的那段日子,山口沒有聯絡任何相識的人,包含他的青梅竹馬,他等一切都塵埃落定後才傳簡訊告訴優衣,他們也順利地重新恢復聯繫,一起玩耍。這樣的關係,持續到優衣和家裡人大吵一架,瞞著所有人跑去大城市追她的偶像夢,他們才又斷了聯繫。

    山口並不以此悲傷,反而相信堅強的優衣,肯定會揣著她的夢想回來,自信地笑著對他說「我做到了」,雖然他已經好一段時間沒有對方的消息,山口依然堅定地在這裡等著。

    所以,當他讀完優衣留下來的信,首先浮現在腦海的想法是「我不懂」。

    明明只要說一聲,他就能想辦法將那個強迫她懷上孩子的渾蛋,置於死地。

    為此,山口花了一大筆錢從賣菸大叔那兒買下情報,等待情報的時間比預想得還要短,但從得知真相到他回過神來,卻花了他一整天。

    山口坐在玄關,直到月亮將攀升到最頂頭才把信塞進口袋,奪門而出。

    他因為這件事跑去金城組大吵大鬧,最後被幾個交情還不錯的兄弟,從屋內一路打出來。傷痕累累的山口退到門外時沒站穩,直接摔在門前的馬路,夏日熱氣蒸騰過的柏油路,入夜後依然能感受到些許熱度。

    「操你媽的!」

    矮小的男子罵罵咧咧地追出宅邸大門,一手捂著被劃傷的眼尾,另一隻持刀的手在空中揮舞,使勁踹了摔在門口的山口幾腳。

    「居然為了一個瘋女人劃破我的臉?媽的,我明天還得去試鏡場面談,要是珍貴的未來偶像被我這副樣子嚇跑,你承擔得起金城組的損失嗎?啊?」

    山口雙手撐起身體,咳了幾聲:「為什麼要用試鏡當藉口蒙騙那些追夢的女孩?這種髒……」

    「哈,假清高!」男子猛力踹向他的腹部,「你說,你混幾年了?除了殺人外還有什麼骯髒事沒幹過?現在才想舉起正義大旗來指責我們這些對你有恩的家人?你他媽的只想到自己,忘恩負義的蠢貨!」

    男子見山口痛得捂著腹部發出悶哼,停下動作。

    「都查到這裡了,那你肯定知道老闆是誰吧?」

    山口咬牙,一語不發。

    「看來是知道了。」他蹲下,在山口眼前把玩小刀,「那就乖乖閉上嘴,把那個賤女人和你查到的事全忘了,你面對的可不是我,而是Kaneshiro……」

    「喂,別說些有的沒的。」

    男子後面出來的幾個兄弟都曾跟山口聊過幾句,領頭的其中一人掃視他們倆一圈,在山口準備起身動作前,率先打斷他的話。

    「別把私仇帶進組內。」他說,「我們會當作沒看到,組長也不會知道今天的事……山口,你要是沒打算繼續幹的話就滾,我會破例替你跟組長求情,你就乖乖上你的高中,享受青春。」

    領頭那人冷冷地看了山口一眼,把蹲在他面前的矮小男子拖進門內,沒等他回應便轉身,只拋給門外的他一句。

    「別再來了,山口。」

    他一怔,下一秒憤怒從心底竄升到腦袋。

    山口爬起來想動手,卻被其他人搶先一步架住,拖進附近的巷內毆打,直到耳邊只剩遠方的狗吠,打在他身上的那些拳頭和棍棒才停下。

    他雙眼無神,躺在熟悉的垃圾堆凝視被雲層遮住的星空,過了一會才慢吞吞地爬起來。他花重金買情報,本想著好不容易尋到罪魁禍首,沒想到拐騙優美的混帳傢伙,竟是組內負責招攬地下偶像的兄弟。

    雖然Kaneshiro組長對他有恩,但他沒辦法就這樣讓事情過去。

    山口起身,撈出方才那群人用來揍他的那根金屬球棒,拖著被打到彎掉的球棒走出小巷。

    那傢伙說得對,他只在乎優美,其他人他一點也不關心。山口咬緊下唇,他的歸處現在躲了一隻大老鼠,然而組內的弟兄都要他視而不見——他辦不到!

    他要讓組長不得不交出那混帳,他得想想辦法。

    一想到這,山口的腳步停頓在超市門口。

    他本想再去問問賣菸大叔有沒有可靠情報,但他還沒走過通往小舖的斑馬線,就瞥見馬路斜對面的餐廳內,坐在靠窗位置的金髮少年。

    那是Luca Kaneshiro,與現任組長樣貌相似的下任繼承人,那人在組內待了幾年,至今只有少數兄弟跟他說過話。雖然山口不曉得詳細情況,但那傢伙前陣子似乎因為犯病而被安排到這附近的醫院,日夜都有組員在房門外看顧。

    儘管組內謠傳他們倆關係不好,但組長膝下只有一個兒子,家主之位八成會傳給他。

    那一刻,山口停滯的思緒以從未有過的速度,開始運轉。

    他握緊手裡的金屬球棒,凹凸不平的球棒前端拖在地面,輾過掉落在人行道上的蟬屍,在被蟬聲煮沸的夏夜裡,安靜地朝婦產科對面那間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家庭餐廳,筆直走去。


    ☁︎


    米黃的工業吊燈攏著白光,落在擺放兩杯飲料的桌面,將桌旁的兩道身影拉長到自助吧,置放於檯面的飲料機持續發出絞碎冰塊的轟隆聲,將充斥在餐廳內的靜寂一起攪進飲料中。

    幾天沒見的兩名少年,相顧無言。

    他們沒有起爭執也沒有鬧矛盾,就只是因為幾天沒見但有一堆話想說,卻不曉得該從哪裡開始說,因而同時沉默。Luca尷尬地捧起水杯,啜飲一小口水時注意到對面的少年正專注地盯著他。

    「Luca,你是不是在計畫什麼?」

    Luca費了一番功夫才把水吞下去,而不是噴到對方臉上。

    「WDYM?」

    「我從三浦先生那邊聽說了,你跑去請他鬆開風扇螺絲對吧?」

    Luca恍然大悟,沒有移開放在對方身上的目光,反倒笑了下:「嗯,你記得我們前陣子畫的逃生圖嗎?我告訴三浦先生這件事時覺得好玩就順勢問了,我也沒想到他會答應。」

    「為什麼?」

    「嗯?我不知道你哪裡不懂,不就是……」

    「不管是逃生圖還是半夜翹家來這裡,你的行為都像是為了做好萬全準備而行動的樣子。」Shu淡淡地,「每天固定在這裡跟我聊天,也是你計畫的一環嗎?」

    Luca盯著聰穎的少年,幾秒後才將玻璃杯放回桌面。

    「這是你的推測?還是其他人說的?」

    他搖頭:「三浦先生只告訴我螺絲的事。」

    「原來如此,不過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雖然方才說的那些都是猜測,但像這樣貿然侵入對方的私領域,還是讓他捏了把冷汗,他並不想因此搞壞自己和Luca的情誼,Shu注視著正在思考該從何說起的好友,緊張起來。

    「不管你信不信,你的出現對我來說真的是場意外,Shu。」Luca嘆了口氣,望向窗外,「除此之外,你還發現了什麼?」

    「這是今天的廣播主題嗎?」

    Luca轉頭,瞅向給他一個微笑的Shu時,一股暖流在內心流淌而過,只見少年從包裡拿出平板,打開他們平時用的廣播器圖檔後放到桌子正中央,抬頭看他。

    Luca淺笑,伸手將「ON」的方形框塗滿紅色。

    「沒錯!想必每天準時收聽的大家,早就對我的身分好奇很久了,Shu肯定也是!所以今天的主題,就交給我們可靠的小夥伴——Shu Yamino,來推敲『Luca Kaneshiro』的身世之謎!」

    「欸?只有我一個人的廣播不好聽吧?」

    「我想無論是我還是聽眾,都很喜歡你的聲音喔!」Luca見少年臉頰飛紅,語氣一軟,「況且我就是當事人,你才應該要怕我混淆視聽,把黑掰成白的吧。」

    「那也沒關係。」

    Luca眨眨眼,失笑:「你對我太好了啦,Shu。」

    Shu見他綻出笑顏後鬆了口氣,清了一下喉嚨。

    「首先,我不清楚Luca kun有沒有兄弟姊妹,但從你吃飯時老想把東西塞給我來看,可以推測你應該出生在一個大家庭。」

    Luca饒有興味地點頭。

    「你喜歡讓周遭看起來乾乾淨淨,用餐前後的桌面整潔得像服務生剛整理完的樣子,不曉得你有沒有發現自己擦桌子的頻率很高,而且用的都是同一張衛生紙。」

    「咦?是嗎?」

    Shu頷首:「也許是幼時的經歷讓『Luca』習慣這麼做,從這裡就能看出你是個節省的小孩了,但沒辦法確認是不是有錢人家的小孩……不過,我猜你的家族可能掌握不容小覷的權力,或是有著不可告人的家世,我認為後者的機率比較大。」

    「嗯?怎麼說?」

    「你還記得A先生的事嗎?你在警察來之前就擅自消失。」

    Shu看著乾笑兩聲的少年,繼續說。

    「你自稱是半夜逃家的壞小孩,這是不是代表你平時……或者說,這陣子你只能在特定範圍內活動,可能有人在監看你的行動?加上你來的時間比我早卻總是比我晚離開,所以我猜『他們』交班的時間,分別是深夜零點和清晨六點左右?」

    「雖然不知道你在計畫什麼,但我們之前一起畫的那張逃生圖,是以防計畫失敗時,牽連到我和三浦先生而提前準備的B或C方案,對吧?」

    Luca興奮地高舉雙手,讚嘆地拍了兩下。

    「Wow,你是偵探嗎!」

    「謝謝誇獎。」Shu說,「從上述推論來看,Luca Kaneshiro出生自『有錢或有權勢』的大家庭,不過你並非從小就待在那邊,所以金錢觀與普通人認為的富二代有所差異,因此可以認為你是幼時離家,長到一定年紀後才被接回去住。」

    Shu說到這一頓,忽然覺得自己與少年的距離拉近許多,那些無從知曉的事——少年來自何處?為何總是深夜跑來餐廳?來這邊之前發生了什麼?諸如此類的謎團隨著他口中落下的一字一句,緩慢地剝開那一層又一層將Luca裹在其中的,他不曾參與過的歲月。

    對此,Shu沒由來地有點開心,沒注意到少年目光一沉。

    「如果這個結論是正確的話,我想Luca應該不太能適應原生家庭,也許跟家人起過不少爭執,以至於現在只能待在有人看守的環境,但你對這件事的反應這麼大,我猜你的原生家庭可能是……」

    Luca伸手,輕輕地握住Shu拿著平板的手。

    「抱歉,我得中途打斷你。」Luca微微一笑,「Shu,你想不想尿尿?」

    「……你要讓大家聽我們尿尿?」

    「我不是那個意思啦!」他笑出來。

    「喔,我開玩笑的,我現在不想上廁所。」Shu說,「話說回來,這個能在廣播上說?」

    「當然,他們又看不到我們。」

    Shu挑眉,看著突然岔開話題的Luca,總覺得有那裡不太對勁。

    「發生什麼事?」

    「沒有啊,什麼事都沒有!我只是想跟你說,你的推測有八成是正確的,Shu超POG!」

    「那跟廁所有什麼關係?」

    「一點關係都沒有喔,但我想獎勵超級努力的Shubert!」Luca撇頭,望向距離他不遠的廁間,「偷偷告訴你,我在那裡藏了寶藏,你可以進去看看。」

    這話非但沒勾起好奇心,反倒讓他冷靜下來。

    Shu深知自己於對方而言只是關係還不錯的朋友,他也明白不是所有事都能坦率地在友人面前攤開,但他想接近Luca,想窺看那個他不曾參與的少年的記憶,也想了解關於這個人的所有事——

    他想知道關於Luca Kaneshiro的一切。

    所以對於Luca拋出「藏禮物」的這番話,從少年平時的言行舉止來看,Shu得出一個結論。

    「Luca,你在說謊。」

    Luca注視著與他相識不過一個夏天的友人,沒有反駁也不打算解釋,更沒有因為那句漏洞百出的謊言而手足無措,反而在外頭鼓譟起來的蟬聲裡,自信滿滿地仰頭,勾起嘴角。

    「是真的。」他說。

    「Lu……」

    「Shu,你看看我的眼睛!」Luca不死心地捉住他的肩膀,讓他直視自己,「你說,是不是真的?」

    他明知這是陷阱,也抵擋不住Luca像小狗一樣懇求自己的眼神。Shu默然,用額頭撞了一下靠過來的少年額首,聽見對方嗚咽地迸出一聲哀號,才得逞似地發出一聲輕笑。

    「就信你一次,老兄。」

    「謝了兄弟,我不會虧待你的。」Luca捂著被撞紅的額頭,「事不宜遲,趕緊邁向偉大的航道吧,Shu——啊,我再額外加碼好了!要是你成功找到寶物,我就告訴你計畫內容。」

    「真的?」

    「當然是真的,Luca一言既出,五匹馬也很難追回來。」

    Shu笑了下:「你可別反悔。」

    Luca朝走進廁間的少年揮揮手,等門板徹底闔上的那一秒,馬上起身把附近的椅子通通搬過去,趁裡頭那人不注意將椅子疊在門前,直到他確認Shu沒辦法從裡面開門才停下動作。

    他很清楚光靠這幾張椅子檔不住聰明的Shu,但幫他拖延一下時間還是可以的。

    Luca轉頭,打算衝到櫃檯讓三浦先生做好準備時,門口傳來的鈴鐺聲率先將他阻攔在靠窗的座位旁。

    還在打嗑睡的老闆起身,正打算招呼年輕的來客時,對方連看都不看,手裡那根凹折的金屬球棒在餐廳地板拖出一長條的泥巴痕跡,逕直朝Luca所在的方向走去。

    三浦困惑地看向Luca,只見少年搖搖頭,做出「快走」的口勢。

    三浦見狀,當機立斷地打算報警時,那位沒打算坐下來點餐的不速之客,將球棒猛地砸上身旁的空桌,將桌面敲出一個坑洞。

    「誰敢報警,我立刻叫人砸了這間店!」臉上滿是瘀青的少年,瞄向愣住的老闆,「如果以為我是單槍匹馬過來就太蠢了,我可不只帶了球棒……要是珍惜生命,就他媽的乖乖地待在那,不准動!」

    他說完,瞪向身前那位一臉警覺的少年。

    「Luca,你還記得我嗎?我是山口,好久不見。」

    Luca以為自己的行蹤被人發現,這個受金城組長青睞的年輕組員才會出現在這裡,但他注意到山口一身狼狽,看起來就像剛被人毆打過一樣。

    正當他內心盤算該如何抓緊對方目光,好讓三浦先生他們離開時,遠處的三浦對他擺擺手,讓出來查看情況的內場員工趕緊從後門出去時,Luca才鬆了口氣。

    他往旁邊站了一步,用身體遮住後頭用椅子堵起來的那扇廁所門,不讓山口注意到廁間內有人。

    「我跟你沒有熟到會互叫名字的程度吧?」Luca挑眉,「難不成這是最近流行的搭訕方式?」

    「熟不熟不重要,你現在就跟我到金城……」

    「我拒絕。」

    「那我換個說法。」山口面色一沉,「現在就把你爸叫出來,我有事找他。」

    「很不幸,我跟那傢伙也沒有熟到會互通電話。」Luca淡淡地,「就算拎著我的屍體過去,也不會得到你想要的結果。」

    這句話倏地截斷山口最後一絲理智,他腦中攪和成一團的思緒,與排山倒海而來的怒意一口氣湧上喉頭,淹沒記憶裡對著他笑的優衣身影,吞沒他對這個充滿善意的美好世界所抱持的,最後一點希望。

    要是連組長的寶貝兒子都沒辦法讓他把兇手從金城組揪出來的話,那麼還有誰,能替他那選擇離去的青梅竹馬出一口氣?

    「哈,金城組的人全都一個樣!」

    他緊握球棒,對身前看起來一無所知的Luca怒吼。

    「去他媽該死的兄弟情誼!你們全都一樣該死!要不是因為優美,我還以為養在內屋的那些孩子,是組長為了金城組的未來打算從小培養的幹部人選,沒想到……」

    說到這,山口忽然抬頭,望向眼神越發冰冷的金髮少年。

    「聽說組長特別喜歡金髮。」

    山口瞥見少年的眼神瞬間褪去光芒,彷彿中大獎一般興奮起來,他刻意讓視線赤裸裸地從Luca的雙腿一路往上,最後停在對方那頭美麗的金髮上,冷笑。

    「今天終於解開謎團了,原來你能被這麼悉心呵護,組長還特別撥出人手日夜守著你,是不是小時候把組長夾得特別開心才獲得這樣的殊榮?哈,有夠噁心!之後爬上組長位置,要不要也仿效你老爸?畢竟你可是他的寶貝兒——」

    硄啷。

    山口止住話,把頭轉向發出這詭異聲響的源頭,沒想到一張椅子倏地後頭飛過來,他迅速閃過那張椅子,卻沒避開從旁邊衝過來的那道人影。

    緊接著,劇烈的疼痛砸向他的臉頰。

    等山口驚覺自己被揍了一拳時,手裡的球棒被方才衝擊的力道甩到一旁。他伸手想拿,雙手卻先一步被人反折到後腰,使勁架住,落到一邊的球棒被身前同樣露出訝異神情的Luca,彎腰拾起。

    不是Luca的話,那是誰打了他?

    山口憤恨地想看清在他臉頰落下一拳的人究竟是誰,沒想到後腦勺被後方那人狠狠按住,抵住地板的額頭被磨得發紅,蹭破的肌膚猶如針扎狂戳著他的理智,逼得山口大吼。

    「你他媽……」

    「關你屁事。」

    莫名熟悉的嗓音讓山口怔住,只見與他年紀相仿的黑髮少年按著他的頭,讓他看清自己的臉龐後,壓低聲。

    「喔,我不小心罵髒話了,抱歉啊……不過我現在有點生氣。」

    不久前,對Luca的「尋寶宣言」半信半疑的Shu,一進廁所就立刻翻出前陣子因為有趣而請求三浦先生藏在洗手台下的螺絲起子,以防萬一他甚至把能夠藏東西的小地方全部找過一次,確認Luca那番話確實是謊言才拿著螺絲起子,打算出去換取他的獎勵。

    當他發現廁所門推不開時,外頭傳來某種金屬撞擊硬物的劇烈響聲。

    Shu當機立斷地轉身,拉開最裡面那間廁所門,用螺絲起子把最後兩顆螺絲鬆開後拆開風扇,踩著水箱爬出廁所。

    他從不高的風扇口跳下餐廳後院的第一件事,就是掏出手機報警。

    接著,他輕敲廚房後門,跟內場員工和三浦打了個手勢,要他們倆悄悄地從後院離開。

    「那你呢?」三浦皺眉。

    「我拿過空手道黑帶,有過一次阻止歹徒的經歷。」Shu給了對方一個安心的微笑,「我進去幫Luca,等等警察來時就麻煩你們了。」

    Shu輕手輕腳地走進廚房,從內場爬到外頭的櫃台,探頭望向不遠處正跟不速之客對話的Luca。雖然那人背對著他,但前陣子曾跟他對談過的嗓音,讓他立刻認出對方的身分。

    山口的那些話讓Shu下意識重新拼湊Luca的身世,不過他沒能聽完,身體便早了理智一步,朝那位向Luca傾吐惡語的少年衝過去。Shu抄起旁邊的椅子時故意發出聲音,在對方看過來的那一秒使勁扔過去,把山口的目光鎖在空中的木椅。

    那一刻,他壓低身體,躲進少年的視線死角,將拳頭一口氣送向毫無防備的山口臉上。

    儘管雙手已被他制住,Shu仍不放心地把人壓在地板,一手扳著這人的手,另一手在回完對方的話時又舉起來。

    「Shu,我不是叫你去尿尿?」

    他這才收手,望向走過來的Luca:「都什麼時候了還尿?」

    「……你在生氣?」

    Shu一愣,轉開頭:「抱歉,我不是在對你生氣,我只是沒忍住衝出來而已。」

    「你沒有做錯任何事,反倒是我該跟你說謝謝,Shu。」

    Luca蹲下來,瞅著被人壓制在地的山口。

    「你來找我是想把我當人質,幫你復仇嗎?如果是的話,你這一步就走錯了。」Luca眼簾低垂,「那渾蛋把我安置在那間醫院,純粹是不想讓『差點被兒子幹掉』的醜聞擴散出去,才派人看著我。」

    「那他大可殺了你!」

    「你在金城組的這幾年難道什麼都不知道?他每年固定捐錢給慈善機構,甚至有一間專門培養偶像的事務所。那傢伙做的這些事,都讓金城組在檯面上看起來光鮮亮麗……你想想,這樣的傢伙要是被人抓到他弒親的把柄,其他人怎麼想?」

    「你以為這樣說,我就會信?」山口冷哼,「在醫院更好動手,用錯藥物或是直接在便當裡下藥都能辦到,還能給出更好的理由!」

    「山口,你不是笨蛋耶。」

    「我本來就不是!」

    「你說得沒錯,在醫院更好下手。」Luca與他對視,「所以我說,你找錯人了。」

    山口語塞,瞥見Luca那片澄淨的紫羅蘭色眼眸裡,映出的是他那充滿不解、痛苦與懊悔的神情時,腦袋一片空白,茫然地垂下頭,不再掙扎。Luca見狀,起身輕拍Shu緊繃的肩膀,示意他稍微放鬆一點,但對方依然沒有收手的意思。

    「我們等等可能要一起做筆錄。」Shu一頓,「如果你不方便就先迴避吧,我跟三浦先生會跟警察說明。」

    他搖搖頭:「我會留下來的,Shu。」

    Luca沒等對方回應便轉身朝走進餐廳的三浦先生奔去,借了一條粗繩回來,跟Shu一起用繩子把山口的雙手,綁上餐廳柱子。

    他們倆在三浦先生的陪同下,坐在員工休息室做了簡單的筆錄,輕描淡寫地帶過Shu揍人的情況,略過那些與金城組有關的事,最後山口被警方帶回局裡訊問。

    他們站在餐廳門口,一起目送坐進警車的山口背影。

    餐廳內部被山口砸得亂七八糟,兩位少年表示想留下來幫忙整理,但三浦先生毫不客氣地要他們趕快回家。一直以來把這裡當避難所的兩人,突然不曉得要去哪裡,在門口沉默地站了一會。

    等警車開得老遠,Luca才轉身用食指彈了一下Shu的腦門,讓對方發出哀號。

    「下次不要再衝出來,太危險了。」

    Shu捂著額頭,嘟囔:「我拒絕。」

    Luca噗哧一笑,對著額頭被彈紅的少年說了句「你好固執」後邁開腳步,走向海風吹拂的平交道。Shu沒有多問,跟上那道踩進黯淡路燈之下的金色身影。

    為了不讓刺青太顯眼,即便都是深夜外出,Luca依然習慣帶著沒穿過幾次的立領制服,活像個走錯季節的南半球居民,雙手插進西裝褲的口袋,走在悶熱的夏季街道。

    忙了大半個夜晚的少年們,迎著清爽的涼風走向海的那一端。

    Luca和他的腳步聲迴盪在蟬潮退去後的夏夜,被黯淡的路燈黏在腳底的陰影,隨著他們步伐不一的腳步而扭曲變形。Luca凝望馬路對面那片亮起微光的海平面,止步於鐵軌前。

    與他隔著約三步距離的Shu停腳,抬頭看向被風揚起金髮的少年。

    「Shu,你不想問嗎?」他問。

    「你不想說的話就別說。」

    「那我想說。」Luca莞爾,眼中泛起淺淺的笑意,「別擔心,雖然差一點就被侵入,但我幸運地靠直覺逃過一劫。」

    「當時組內有個不太聽話的哥哥,他好像很愧疚帶我們這些孩子進內屋,所以那之後他偷偷地幫我刺青,我才不用再去拆禮物……比起金髮,那傢伙更喜歡白皙無瑕的稚嫩肌膚。」

    Shu心底一緊:「沒有逃跑嗎?」

    「當然,不過外頭到處都是金城組的眼線,無處可逃。」Luca垂下頭,「我媽知道後,哭著要我原諒我那名義上的父親,要我學著去接納他的過錯,學著去愛,只因為她希望我們能繼續待在本家……但我不想學也不想照著做,所以我靠自己的力量策劃了兩次謀殺,雖然全都失敗。」

    Luca仰頭,遙望逐漸覆滿天光的幽暗海面,輕笑。

    「儘管如此,我還是想拉著我媽逃離那裡。」

    「所以,接下來就是你的第三次謀殺對吧?」Shu注視著沒有反駁這話的少年背影,「要是你母親擋在那傢伙身前,你還能動手嗎?」

    海風將少年的金髮往後一攏,露出他俊秀的臉龐。

    「會。」Luca沒有猶豫,「哪怕被我媽怨恨,我也會一槍斃了他。」

    Shu嘴唇抿成直線,他想說些能確實安撫少年的話,但盤旋在腦中的那些語句都沒能派上用場,最終還是Luca瞧出他的糾結,出聲打斷他不停糾纏的思緒。

    「不過,這是我遇到你之前抱持的想法。」

    Shu愣怔地抬眼,平交道號誌燈隨之亮起,在耳邊傳來第一聲警示鈴時,Luca先一步衝過鐵軌。

    「Luca!」

    在他的驚呼聲中,Luca迅速鑽過對面降平的黑黃色桿子,停在鐵軌的另一端後轉身,與伸手想抓住他卻沒能成功阻攔的黑髮少年對望,張口。

    「要是我說,我們倆一起逃跑的話——」

    Luca微笑,以語句向另一端的少年拋出線頭。

    「Shu,你願意跟我一起走嗎?」

    刺耳的警鈴在周遭迴盪,如果他沒有任何猶豫便踏出步伐,鑽過面前的竿子再快速衝向對面,肯定就能趕在火車疾駛而過前,緊擁說出那番話的Luca。

    然而,話語沉到他腳邊的一瞬間,浮現在Shu腦海中的是準備將他送到寄宿制高中的雙親、幼時偷偷遞給他巧克力棒的奶奶的和藹笑容、以及夜晚獨自在岸邊徘徊那道白色身影。

    Shu沒有立即回應Luca拋過來的邀約,內心希望對方給自己一點時間思考時,火車便「轟隆轟隆——」地通過,帶出的強風颳起他內心的不安,他那沒來得及阻止少年衝向對面的手,還停在半空中。

    等車廂全數駛離,對面已然不見少年身影。

    只剩遠處那比寂靜還要沉默的海潮,永無止境地拍打上岸——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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