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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光
    chengGuang
    #トキヒカ

     【程光】nothing special, but so special 
     
     


    基于原作幻想出的另一种可能
    时间线在徐珊珊委托后,第二次进入EMMA照片前
     
     
     
     
     
     
    陆光在照相馆任职的每个日子在外人看来就只是打卡上班。眼熟他的街坊邻居瞧见他就爱调侃:小陆啊,你这么年轻有才,何必跟着个拖油瓶,不如另寻高就啊。
     
    陆光刚开始还会不知所措。最近被问得多了,就学会对着滔滔不绝的好心邻居露出礼貌微笑:“不用了,最近许多行业也不景气,想跳槽也难。现在这份工作虽然苦了点,但也足够稳定。”
     
    邻居听他说得头头是道有理有据,老脸一红,原来有大局观的是人家,摸摸脑袋拍拍屁股就走了。也有听完更怒其不争想对他指手画脚的,一般这种人等程小时一出来,哎,大伙都在啊,都聊什么呢?又灰头土脸恨不得打个洞钻回去了。
     
    陆光深信来者都是客的道理,目送完街坊邻居,营业笑容渐渐从脸上消失,心里暗暗琢磨:和程小时一起过日子,小事到出门不带钥匙,大到进入照片的鸡飞狗跳。他比起程小时的合租室友,似乎不像创业伙伴,更像妈妈和他的傻儿子,或者一个人一条狗。
     
    又怎样呢?陆光走回客厅坐上沙发,喝着用照相馆提成买的咖啡豆磨的咖啡。就算明天照相馆倒闭,他也会在这呆到最后一秒。凑合过呗,反正他没签劳动合同,想走就走。毕竟连他的应聘都是老板亲自下场审核通过一条龙。
     
    他问程小时:“我们不用签劳动合同吗?”
     
    程小时说:“嗨,这你就不懂了吧,你这算走后门,合同就只是走个形式——你要签我也不拦你,喏,先看这一打。”
     
    陆光自认为不是看不下去字的类型,但这合同一纸张八百字有五百个是废话,他眼睛一花,以为在看程小时当年的毕业论文。全文围绕一个中心思想万变不离其宗,一个劲儿往里灌水,变了约等于没变,鱼越大鱼越小。
     
    拟合同哪有这么拟的。他看得眼睛疼,挥挥手,行了,直接上岗。
     
    现在想来,帮忙打理照相馆的业务,和当年他在学校里为了挂了科还能嬉皮笑脸的程小时四处奔波没差别。都是陪着程小时插科打诨。有程小时在,就算陆光想过的四平八稳也不大可能。有个词叫造化弄人,而程小时就像造化本身。
     
     
     
    在乔苓的强烈要求下,他帮忙拦住撒泼打滚想拔同学一毛的程小时,礼貌地把满心欢喜的徐珊珊送走。关上店门,陆光透过玻璃看向外头一蹦一跳的徐珊珊和真心高兴的乔苓,不知怎么就想起程小时在林夏面馆的委托任务中说的话:
     
    结婚要有这么累,老娘这辈子都不结了。
     
    陆光计划睡个回笼觉。楼下沙发已经被喝醉的程小时霸占,他就爬到上铺眯了会。按陆光的良好习作息,应该没一会便会自然睁眼,但他破天荒做了个梦,梦里就一个画面:程小时倒在他怀里,腹部还在哗啦啦流血。他甚至还能感受到掌心接触到的红色液体的温热,和与其相反的程小时迅速下降的体温。
     
    陆光被吓得有些狼狈地从床上爬起,汗流浃背,头还有些发昏。他环顾四周,夕阳快完全沉到地平线下,仅剩的余晖洒满地板。转了一半没来得及转回去的椅子,被杂物堆得乱七八糟的书桌,整齐无灰的书架和空无一人的下铺。
     
    像智械危机中荒诞又真实的人性觉醒。他有些慌忙的下床,碰巧遇上着酒醒的差不多打哈欠回屋的程小时。
     
    他舒了口气,人还活得好好的。
     
    “醒了?正打算叫你吃晚饭呢。”
     
     
     
    睡过回笼觉,陆光躺回床板已经夜深。他数着天花板上一条条不清晰的纹路,意识愈发清醒,随即有些无可奈何地意识到:他失眠了。他那从高中开始到大学,毕业了和程小时开店都无一例外保持着的雷打不动的生物钟在只有一个画面的噩梦下壮烈牺牲了。
     
    陆光思想开放得保守,算得一个中庸,认为直觉这个东西不可盲信也不可不信,冥冥之中必有猫腻。可他尚不清楚前因后果,不敢妄加判断。平时他缓解失眠的途径是阅读,偶尔也想发发呆,没想到一躺就是天亮。
     
    陆光平时爱睡,但凡少睡一点眼底那块皮肤就开始青红掺半,和他整个人白的发光的色调对比鲜明。某种意义上的罪魁祸首在酒精作用下睡得比猪死,白天起床神清气爽神采飞扬。程小时看他擦镜头的动作无精打采,绕过柜台来勾搭着他的肩膀小声咬耳朵:“陆光,你晚上背着我当贼去了?”
     
    他哪敢如实交代,发了一晚上呆,几次快要睡着,结果闭上眼就是那副令人不适的画面,搞的他只有白天看见程小时活蹦乱跳才安心下来,趁着空闲神游一下,又被逮个正着。
     
    陆光撇开脸,把新买的百洁布反手盖程小时脸上,勉勉强强糊弄过去:“有本想尽快看完的书,通了个宵。最近白天业务不算忙,我白天多睡会。”
     
    程小时狐疑地看他两眼:“行吧,你别身在东半球作息去西半球就行。”随后大步一迈又出门做宣传去了。
     
    陆光注视着程小时离开的背影,长舒一口气。他不擅长藏心事,但凡肚子里有点秘密,就会被现在在外头吆喝的人一眼看穿。
     
    程小时本就是看似大大咧咧实则心思细腻的人,陆光也知道自己的扯谎技术几斤几两,他们两个人心有灵犀,一般看破不说破。可耐不住程小时爱拿他找乐子。像一手拿针一手抱着圆鼓鼓的气球的小孩,多动症,就想戳那两下听爆炸发出的巨响,乐此不疲。戳穿他那点没什么深意的遮遮掩掩似乎能给程小时带来无可替代的快乐。陆光本人当然不明白乐趣何在,但程小时总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
     
    上次他们三个人玩谁是卧底,陆光在努力表情管理,除他以外的两人也都在努力表情管理。
     
    “噗……陆光。”程小时看不下去,踩爆他的雷结束游戏。“像你这样脸皮比宣纸还薄的已经做得很好了,下次……继续努力。”
     
    陆光脸皮薄得有自知之明,君子动口不动手,但惹急了都不好说。他红着脸抬手就朝程小时脑袋拍:“都二十多岁的人了,看破不说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道理还不懂吗?幼稚。”
     
    程小时见他急,又笑嘻嘻按住他的肩膀:“好啦,老人家消消气,游戏而已,莫跟小的斤斤计较,生气烧心。”程小时知道他没真生气,脾气来得快去得快,又给他台阶下:“您看这样,今儿小的请您吃点好的,咱们仨吃火锅去。”
     
    如果乔苓在场做第三方裁判,毋庸置疑,陆光在社会适应性这方面胜出。程小时调侃他老气,他骂程小时幼稚。彼此之间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不然怎么能一起过来这么多年?
     
    复盘往事:完成建筑工程师的委托,他被程小时揍上一拳,一拳冷战一个星期,还是他先耐不住寂寞借乔苓之手送奶茶道歉。方法是别扭了点儿,哪有老人家能放下架子主动买奶茶来赔礼道歉呢?又哪有二十好几的人需要被自己揍过的同窗来哄他呢?
     
    答案只有一个:他算不上老成,程小时也并不幼稚。
     
    陆光还没活到思念青春的年纪,就机缘巧合得到了这么个思念青春的机会。思绪越飘越远,越是回忆,陆光就愈发深刻地意识到:他和程小时似乎总在互相扯头花的路上。在高中程小时打篮球要叫上他凑人头,大学里程小时打游戏要叫上他打排位,出社会了程小时出门遛弯要带上他做个伴……两个大男人粘的像天热化了的橡皮糖,黏黏糊糊,拉拉扯扯,藕断丝连。
     
    也不怪乔苓调侃:“你们这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还是身体部位独立的连体婴啊?”
     
    想到这陆光突然冒出一股想法:有一天程小时不在了他该怎么办?平稳的幸福使人盲目,撕开甜蜜的面纱就能瞧明白,这生活总有一天要到头:等债还完,程小时就该谈婚论嫁,喜结连理,结婚生子,他答应程小时共同经营照相馆是一时上头,等程小时的债还完了,到时他又该何去何从?
     
    他从下午想到晚上,心里腥风血雨,风暴的中心正在下铺裹着被子滚来滚去纠结着要不要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关灯。
     
    “陆光……你不是要夜读吗?要不看完之后你来关灯吧?”
     
    “少犯懒。”他蒙上被子:“昨天看完了,快把灯关了。”
     
     
     
    日上三竿,新的一天新的开始。之前的梦被陆光暂时丢在了记忆的角落。这并不代表烦恼会消失。陆光一旦认真思考问题就很容易陷进去。他盘算着,现在照相馆还在发展期,以圭都高得离谱甚至还有上升趋势的房价,十多年的房租要还完还有很长一段坎坷路要走。昨天考虑的事可以暂且按下不表,随遇而安也不失为一种选择。
     
    根据烦恼守恒定律,烦恼不会消失但会转移。可它没说烦恼不会增加。程小时魂穿的徐珊珊大显身手惊为天人,陆光毫不意外这事会登上报刊头条。当事人拿着手机刷新闻,似乎压根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这无良媒体,明明是女大学生被爱而不得同校男生骚扰正当防卫,怎么就成了见义勇为一举拿下神秘通缉犯了!”
     
    “我警告过你自己收着点了。”
     
    “我反对,那场合换你你收的住?陆光,你这是受害者有罪论,我要告你!”
     
    陆光风轻云淡喝完最后一口咖啡,平静地宣布程小时反对无效:“想照相馆传出内部不和的消息请自便,我去洗照片了。”
     
    客厅剩下程小时在沙发上阴暗地哀嚎。
     
    生活还还得继续,梦终究是梦。陆光的睡眠质量因此恢复到正常水平,他怀着一颗感恩的心迎接生物钟的回归,平稳地进入梦乡。
     
    陆光起夜,发现下铺的床位空荡一片。陆光瞳孔瞬间放大,人都清醒了不少。转念一想可能只是起夜的时间碰巧,毕竟程小时为了赌气也偷喝了他一杯咖啡。
     
    按照相馆的布局,客厅是去洗手间的必经之路。客厅灯没开,昏暗的空间让他放下的心又悬起来:程小时大半夜不可能跑出去鬼混。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就这么不知所踪?陆光停了一会,凭记忆摸索着墙壁上的电灯开关,滋滋电流声后,客厅亮了起来。
     
    程小时确实在——倒在客厅的沙发上。腹部的伤口红的发黑,血流一地。一切如那个快要被陆光遗忘在角落的画面。
     
    陆光不可置信地冲上前查看程小时的伤势:腹部多出刺伤,血流的很多,大概率伤到了动脉。陆光从未如此深刻理解血流不止这个词的含义。手机被他放在了楼上,他清楚记得照相馆的急救包放置在一楼,陆光自认为急救手法不算生疏。

    但血止不住。
     
    他冲上楼拿手机,手指僵硬地拨打急救电话,思维乱成一团:为什么?他还尝试了他所知全部的急救方法,一直试到救护车赶到。他不算程小时的家属,由院方通知的乔苓赶到医院还需要时间,期间他还以嫌疑人的身份被捕,独自一人做了口供。由于没有凶器和动机,很快他便被释放。他冲出警局,紧赶慢赶打车到医院,被护士警告这里是医院请不要随意跑动,终于赶上了程小时被送出手术室——
     
    以盖上白布的形式。
     
    陆光花费精力安抚泣不成声的乔苓。他不善言辞,一切安慰话在此刻都显得格外薄弱。
     
    陆光回到照相馆——他为数不多的生活用品都放在那里。照相馆门口被拉上了刺眼的警戒线,远远望去灯光闪烁,作为案发现场的客厅被取证相机拍了个遍。
     
    门口的警官委婉向他示意:请无关人员不要妨碍调查,如有案情发展会有专人告知,保持通讯流畅。顺便贴心地把打包好的生活用品交给他:请节哀。
     
    天刚破晓,已经有大爷大妈出来遛弯。陆光背着个包形单影只,连家都没得回。陆光精疲力尽地靠在公园的长椅,合上沉重的眼皮。刺眼的阳光洒在了他的眼睑。恍惚间他听到程小时的声音,他猛睁开眼,一如既往,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布景……

    已经洗漱完的程小时问他:“今天怎么起这么晚?”
     
    陆光不可置信地看着程小时的脸。
     
    “干嘛这么看着我,牙膏粘我脸上了?”
     
    陆光的声音不住颤抖:“今天是几月几号?”
     
    “日历搁墙上挂着呢——十月二十二号。陆光,你该不会前阵子被我一拳打脑震荡了吧?”
     
    “你晚上睡觉翻身,吵的我没睡好。”陆光选择躺回去把被子蒙上当一回缩头乌龟,给自己五分钟时间消化这抽象的经历:“我再睡会,营业了叫我。”
     
    “啊?”程小时不明所以摸着下巴:“我睡觉有那么爱翻身吗?”程小时又在门口琢磨一会,最终还是选择相信他的室友:“行吧,我先下楼营业了。你也别睡太久,作息好不容易掰过来,别到时候晚上又睡不着。”
     
    陆光听到被子外门关上的轻响,阁楼里只剩他一个人。陆光把被子掀开,十月份的天气都不能阻止他闷得发汗。他在脑海中飞速整理着发生的一切:一场针对程小时的谋杀——犯人心思缜密,没有留下任何证据,说明早有预谋。如果不是天赋异禀的天才罪犯,普通人一时兴起策划一场谋杀,为了确保其可行性和不在场证明,时间再短也得花上几天时间。印象中最近是有几条播报圭都连环杀人案的新闻。
     
    凶手可能是个惯犯。计划到实施的过程还可以再缩短。程小时被捅伤是在十月二十四号凌晨,可以大胆推测程小时在二十二号已经被凶手盯上。
     
    这两个时间点有什么特别之处?现在的时间点在十月二十二号上午。他使用过能力看过嫌疑人在的监控录像,但他并没能直接看到犯人的脸。现在也没有办案经验支持他侧写犯人肖像。但距离案发还有时间,有足够的功夫供他思考。
     
    怎么办?最直接有效的方法就是告知程小时他会遇刺,然后去报警,后天晚上放弃待在照相馆。过激一点还可以离开圭都,现在买一张飞往外地的机票——去哪里都行,远离这个是非之地,然后在犯人被捕前让程小时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这可能吗?程小时会同意吗?
     
    答案显而易见。陆光反复告诫自己,现在最重要的是冷静,不能胡来。说出口的话泼出去的水,毫无预兆的谋杀不能被一个普通人轻易预测。他真着急忙慌去报警,他就和委托里的程小时一样,被质问的时候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他需要些物理手段来平复心情,陆光下床洗了把脸,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拿出纸笔。
     
    先思考案件中最令人疑惑的环节:犯人的动机是什么?
     
    人心叵测,杀人的理由可以有很多:简单直接的仇杀,表面看似毫无关联实则暗流涌动的利益链条,亦或是拥有反社会人格的无差别随机杀人……
     
    程小时平时行事风格跳脱不代表他做人嚣张跋扈,说话不过脑子不代表他完全没有情商。程小时的邻里关系排除小部分尴尬的,甚至能算得上吃百家饭长大,完全可以排除邻里结仇的可能。而照相馆的账本是他在管——他宁愿信今天还会重来一百次,也不相信连账都算不明白的程小时能背着他暗地里搞出需要杀人越货的利益链条。
     
    陆光把前两条划掉。随机杀人。就因为程小时倒霉?随机杀人的对象选择可以是走在街上对安全不上心的独居女性,口味奇葩一点可以选择捡垃圾糊口的流浪老人,更变态的可以选择小孩甚至婴儿。程小时人高马大,看上去完全不是弱不禁风的类型,为什么凶手要废这么大力气,不惜入侵照相馆入室杀害一位成年男性?
     
    陆光拿笔的手一顿,屏幕中闪过的报刊头条引起他的注意:
     
    一身功夫破除都市奇案!——女大学生拿下重大通缉犯!
     
    出现在头条里的是徐珊珊。而她和程小时的关系除了同校毕业生没有更深的联系,程小时和同届之间的的沟通一般靠乔苓牵线,更别说最近一次联系还是业务沟通。犯人为什么没有盯上徐珊珊,而是找上了程小时?
     
    一个猜想浮出水面:程小时在照片里的所作所为不知为何向犯人暴露了他的能力,所以犯人盯上了拥有超能力的程小时,而非身为普通人的徐珊珊。

    陆光大概清楚为什么偏偏要是这个时间点了:徐珊珊的委托在十月二十二号——也就是今天。 
     
    最深的谜团已经解开,摆在陆光面前解决的路有两条:干脆拒绝徐珊珊的委托让不让凶手看到报道,或者让程小时未卜先知。
     
    一条改变过去,一条剧透未来。程小时和他一起完成的那些委托就是最好的参考资料:改变并非完全不可能。他们完全可改变没有那么重要的事,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只要重要的节点不被动摇,又一个相似的太阳高度角就会昭示明天普通的到来。
     
    知晓未来也并非不可饶恕:他本人就可以知道照片中发生过的“未来”——毕竟历史的车轮只要一天在向前滚动,未来就终将成为过去。根据他的经验,只看不说,上帝才懒得管那么多。
     
    只要思想不滑坡,方法总比困难多。更简单直接点,程小时的死只是因送医太晚导致失血过多抢救无效,只要早点送医抢救,避免最坏的结果简直轻而易举。
     
    但死亡是无法跨越的重要节点。
     
    不要轻易改变过去,那可能会导致现在平凡的生活不复存在。
     
    他自己说的至理名言一字一句在脑中蹦出来,警告程小时的箴言像是回旋镖一样打到了自己头上。奇迹是公平的,会所带来与之相应的代价。陆光搞不清这是否算不能改变的过去。轻举妄动的后果又是什么,改变未来是否真的可行。一切都是未知。
     
    陆光手中握着电车难题的拉杆。他尚不清楚自己心中是否有改变的勇气。
     
    “陆光,起了没?”程小时在楼下叫他:“再不起店都要打烊了!”
     
    “哦,来了。”
     
     
     
    休息时间。陆光坐在客厅红色的沙发上盯着表上的数字一分一秒跳动。距徐珊珊来还有一段时间。看累了,他就随手拿起程小时还没看完随手丢在茶几上的漫画快速翻了几页,随后忍俊不禁——好吧,时间系的超能力者是不是总得摊上点这种事?陆光也想学漫画里的主人公勇敢一回:管他什么狗屁法则,坦白吧!然后幸运之神会眷顾他们,奇迹会降临!对话是那么顺其自然,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他只是顺势而为,一切就这么回到正轨!
     
    可放屁吧。骗骗程小时就行,别把自己也骗了。陆光叹了口气把书合上,幸运之神要真眷顾他们就不会让程小时被盯上了。
     
    他悄悄把视线投向一旁忙着在游戏内征战沙场的程小时,看上去心情挺好,应该打得不错。
     
    他试探性叫了声:“程小时?”
     
    “你哥我在呢。”
     
    “别耍宝。”陆光努力揣摩用词:“倘若……假设你能预知自己的死期和死因,你会怎么做?”
     
    程小时一脸惊恐的看着他,连游戏都顾不上打:“陆光,你这几天怎么神神叨叨的?早上问我日期,现在问我死期,你终于看书看走火入魔了?还是被乔苓那个神婆传染了?”
     
    “……问卷调查,学弟托我帮忙凑人头。”好样的,陆光闭上眼,他已经能做到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了,这也算一种成长。
     
    “哦——早说嘛。”程小时一向助人为乐,一听是帮忙,就麻利地把焊在手上的手机放下。 
     
    “事先问一句,代价是什么?”
     
    陆光太阳穴一跳:“不知道,答案里没说。”
     
    “真的假的,不是你没看仔细吧?”程小时的视线直勾勾盯着他,盯得他发毛。怎么光在这种时候咬着不放。陆光让他盯着看了会,似乎没能看出什么名堂。
     
    程小时没劲儿地躺回去:“真没有就算了。不管是知道还是不知道,我的答案都只有一个——好死赖活活咯。”接着伸了个懒腰,“有那么多游戏没玩,那么多风景没看,那么多照片没拍,还欠包租婆那么多债没还,也还没等到我父母回来。况且……”
     
    “况且什么?”
     
    “总不能只留你一个人打理这照相馆吧。”程小时把手机压到他头上:“陆光,我们照相馆主打一个诚信经营。如实招来,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
     
    陆光抬眸看向程小时,眨眨眼:“我没有瞒你什么。”
     
     
     
    他们还是接下了徐珊珊的委托。如果一切都原封不动按照轨道运行,“程小时”明天就会在报刊上出名,提前算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现在因为宿醉在下铺睡得天昏地暗。陆光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心里在朋友的性命和世界的正确两者之间作斗争,上铺的床板被压得嘎吱响。
     
    “陆光?”程小时的声音略微沙哑。
     
    他被唤得一惊:“抱歉,吵醒你了?”
     
    “陆光。”程小时声音有些发抖:“你……哭的难看死了。”
     
    “……做噩梦了?”
     
    “对……好吧,其实,我也不太确定那到底是不是梦。”程小时的声音变得又轻又飘:“我知道很荒谬,你可别笑我,其实我……血流的满地都是,而且直觉告诉我,那其实不是梦。”
     
    陆光深吸一口气,或许奇迹真的降临了。他慢慢从床上坐起,空气中的沉默令人窒息。“程小时,我们可以谈谈。”
     
    回应他的是沉默。
     
    “程小时。”陆光继续轻轻唤着程小时的名字,“我确实有事瞒着你,我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或许经历过那些真实。”

    陆光在黑暗中眨眨眼:“现在我们能好好谈谈了?”
     
    下铺传来了被褥掀起的风声。
     
     
     
    他们从狭小的阁楼转移到客厅,月光透过玻璃洒进屋里落了一地。程小时在沙发上坐了好些时候,等陆光从玄关倒了两杯水回来,才终于缓过神来,视线落在地板上窗户的影子发呆。见当事人情绪稳定,陆光开始尽量客观且真实地陈述:从程小时遇害,被发现送去抢救,到他在警局做口供,到去医院得知抢救无效,到他回到十月二十二号。程小时和他的立场难得对调,程小时沉默听完了一切。
     
    陆光讲完眼底又有点发红:“大体明白了?能接受吗?会不会太刺激?”
     
    程小时认真的想了想:“你都说完了,没差。但是陆光——如果我没梦到这些的话,你就打算瞒我一辈子?”
     
    陆光坦诚:“尚在考量。”
     
    程小时有些委屈:“我可是当事人,有那么不值得信任吗?”
     
    “我对你的信任天地可鉴,白天我问过你了。”
     
    “好你个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说那是问卷调查!”
     
    陆光叹了口气:“因为某些原因,我暂且不能说太明白,你得自己猜。你可以好好反省一下白天委托里自己的所作所为。”
     
    “白天?和徐珊珊的委托有什么关系?你不会想说我是因为用徐珊珊的身体见义勇为才招惹来杀身之祸吧?”
     
    陆光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
     
    “……真的假的?那不应该去找徐珊珊吗?难道超能力暴露了?”
     
    “大差不差。”
     
    程小时从超能力暴露的震惊中缓过神来,更疑惑了:“我没懂,陆光,你都知道了,为什么没有拒绝这份委托?”
     
    陆光皱着眉,双手十指交叉:“这种重大改动是否会有什么影响,除非做过这件事,否则完全不可预测。我说过的,轻举妄动可能会导致我们现在的生活都不复存在。”
     
    程小时先是一愣,进而迸发出一声哀嚎:“陆光,都生死存亡之际了,你还能瞻前顾后,我真是服了你了,你不白头谁白头?”程小时报复性伸手揪他翻身时压得翘起来的一撮头发,陆光轻轻把他的手拍掉。
     
    “现在该怎么办?”
     
    “实话实说,我不清楚。与以往不同,我不能通过照片观测到十二小时的情况,你也不能通过现有的照片回到尚未发生的过去,况且你已经知道自己的死期,这个节点之后的事我已无法预测。”
     
    程小时几乎在瞬间做了决定。
     
    “陆光,你说过无论过去,因为我们无法改变过去,不问将来,因为将来会因我们而改变——而现在,那该死的未来还没有发生。”
     
    陆光也知道程小时想干什么,他看向程小时,不出意料是一双坚定的眼睛——还有程小时向他伸出的手。他反射弧一时半会没接上,程小时手就这么悬在半空。
     
    “我没想进照片!这就是,呃,开始前的一些鼓劲儿。话说我俩多久没正常击过掌了,都成条件反射了。”
     
    陆光有些好笑:“程老板,先说好,谁提出谁负责,计划风险太大,到时候记得自己负全责。”
     
    “想得美,你哥我是人美心善又不是无脑花瓶,你定计划我实施,怎么也得责任制对半分……陆光你快点的,我手都要酸了。”
     
    陆光终于被逗笑了,伸手干脆打断程小时剩下那半句抱怨。
     
     
     
    “在我被叫去对口供时,警方提供过照相馆附近的监控录像让我指控,我趁机发动能力,发现有一名行踪可疑的人物。身高约一米八五左右,男性,面部特征全部被面具和兜帽遮挡。案发后玄关处果盘里的水果刀少了一把,应该是被当做凶器使用后被凶手带离现场了……”
     
    “怎么了?”
     
    “我还没问你为什么三更半夜会在客厅沙发那。”
     
    “我怎么知道?又不是我——好吧,是我。应该是起夜吧,毕竟我……偷喝了你一杯咖啡。也可能喝完咖啡半夜想喝水?”
     
    “饮水机摆在玄关,那你也应该倒在玄关处,不过案发时门口的感应门铃没关,应该能察觉凶手进来。如果你那个时候意识清醒,直接和凶手碰面还被捅那么多刀的可能很性小,多半是背身状态被偷袭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在下楼的途中被门铃吸引注意力,走到客厅被早已潜伏多时的犯人偷袭了?毕竟玄关外有路灯照着,而客厅有沙发之类的东西做掩体。”
     
    “有可能。凶手可能推门后听到铃声受到刺激,条件反射性拿上凶器,你下楼听到铃声,想走去玄关查看……这次记得把把刀具藏好,还有门铃要关掉,削弱犯人的警戒心。”
     
    “门铃关掉也太奇怪了吧?不如改成小猫小狗这种随处可见的叫声吸引犯人注意力?……话说都没在相片里了,怎么我还在干苦差事,你又是脑力活。”
     
    “等你哪天意识到脑力活也是苦差,你就能干脑力活了。”陆光把刚才列下的方案整理好递给程小时。“我会提前联系警察,但在警察到之前,是死是活就只能看你自己的造化了。你趁今天早上补一觉保持精力充沛,正常营业时间之外的空隙再熟悉熟悉计划,确保万无一失。”
     
    程小时颠了颠手中颇有分量的纸:“好麻烦,不能明天直接暂停营业吗?”
     
    “不可以。”陆光摘下眼镜。“犯人一旦认为我们已经看透他的行动,有极大可能会临时改变计划。到时候我们无法预知,风险更大。为了确保你的安全,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才最妥当。”
     
    “了解——所以现在我可以去睡觉了吗?我感觉窗外的鸡都在叫了。”
     
    “少来,现在城里哪还有鸡。”
     
    “听错了,是有狗在叫。”
     
    “……再坚持一会,最后再把跟警察讲的口供对一下。”
     
     
     
     
    陆光出门后乔苓来探班,见了程小时辛苦战果后瞪大眼睛:“程小时,你晚上黑灯瞎火的去当贼了?怎么看上去魂都要离体了。”
     
    “我这是发愤图强,挑灯夜读。”程小时想,他可没撒谎,读计划书怎么不算读。
     
    “你少来,你又不像人家陆光……诶,今天陆光怎么不在,终于被你给气得离家出走了?”
     
    “呸,少咒我。他刚出门了,你有事找陆光就打他电话。”程小时手插进口袋里:“哦,他电话好像在我这。”
     
    “哎,没事,他不在正好。”乔苓神秘兮兮观察一圈周围:“我来提醒你——别忘了明天是陆光生日,他来照相馆也快一周年了,正好一起给他个惊喜。”
     
    “陆光生日?”程小时掰掰手指,二十二二十三,还真是,正好十月二十四。然后他的表情就僵在脸上,流下一滴冷汗,连心跳差点停一拍。
     
    “程小时,都十月份了怎么还能热流汗呢?”
     
    他嘴角抽动:“我这是看到包租婆大驾光临,心里暖的。”
     
    离开学校不过短短一年,程小时就无师自通放弃阅读书籍攀登智慧的阶梯,投奔智慧的电梯智能手机——按他的说法就是看书就晕。昨天被陆光按着熟悉了一晚上计划书,头晕眼花理解能力下降等老毛病又犯了,程小时的单核处理器已经有点处理不过来,更别说明天还有和他性命攸关的大事等着他实操。两个人完善计划都忙的如火如荼,别说生日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在活命面前,就连交租日和负债金额都能暂时抛诸脑后。
     
    现在他经乔苓一提醒才记起来,明天十月二十四号就是陆光生日。
     
    程小时笑的尴尬:合着他已经给过陆光真正的生日惊喜,吓得半死的那种。
     
    内心万马奔腾,但嘴上不说。程小时觉得自己应该拥有不插旗的美好品质,决定等渡了这劫再向陆光一并道谢。哄走乔苓没一会,陆光刚好从外头回来,看见程小时正倚着门板数天上飞过的大雁。
     
    “怎么样?”
     
    陆光从他身旁借过,顺手把包裹丢给程小时。“好消息,警方愿意提供小部分监控照片。”程小时拆开包裹,里面都是些模糊的监控截图印刷出的相片。
     
    “坏消息。”陆光有些泄气地把头埋进臂弯伏在桌面上:“我的推测大部分是可靠的。”
     
    程小时试图分辨那些几乎看不出人样的图片:“也就是没有新情报吗。”
     
    “不完全排除我看漏的可能。其他照片放桌上,我待会再看一遍。”陆光起身,伸手从程小时手里抽走一张。
     
    “陆光,你——”
     
    “觉得困了就去睡。”陆光头也没抬地打断他,“手机定了闹钟,再不济到时间我会叫你的。”
     
     
     
    程小时这回没做梦。
     
    “醒了?”
     
    “陆光——”他猛地从床上直起身环顾周围,“现在几点了?”
     
    “三点零五,闹钟响铃两分钟前,挺准时。”陆光把手机闹钟逐个关掉,把挂着通话的手机还给程小时。程小时起来换好鞋,做准备运动活动筋骨。陆光看起来没一点没睡,身前的桌面还堆着他们写的计划和那些从警局带回来的照片。房间里没开灯,程小时借着月光隐约看到每一张纸上多多少少又添了些记号。
     
    陆光紧盯着表盘上的数字:“差不多该下楼了,注意安全。”
     
    “没事,打一架而已,不给你露两手你还不知道我在思文师傅那学的本事。”
     
    他推开门,二楼到一楼的楼梯走好一步是天梯,走错一步是地狱直通梯。走到一半,玄关传来一声猫叫。程小时深吸一口气,不再压着脚步声,像个睡眼朦胧的人打着哈欠走,夜半口渴下楼倒水。鞋底和地面的接触声传遍整个客厅。
     
    等他路过客厅沙发,他听到衣袖摩擦和利器出膛的声音。
     
    程小时立马侧身,勉强躲过小刀的攻击——那是一把程小时没见过的刀。程小时想借着月光的照射想看清来者的相貌——黑色兜帽头戴面具,和陆光描述中一模一样。偷袭第一刀没能成功,似乎让对方反应迟钝的同时恼羞成怒,第二刀速度更快,但失了巧劲儿,程小时正好最不缺的就是蛮力。他一边把战场拉锯到靠近玄关,脑袋里不忘回想思文师傅教他的那些技巧:不要一个劲儿躲,不要怕,越怕越容易伤。对面第三刀冲过头快撞上柜台,他干脆趁这个机会直接上手去抓对方还僵在空中持刀的手腕。凶手压根没想到自己黑灯瞎火想入室杀人还能被一个看起来半夜起来还没睡醒的人施了擒拿技,手腕受力手一松,刀便掉到了地上。
     
    他朝睡衣口袋里的手机大喊:“证据有了!快报警!”
     
    由于陆光提前通报,警察到的很快。到场时程小时还在死死按住男人的手腕。警方把男人的兜帽和面具卸下,是一张熟悉而陌生的脸,和警方在网络上公布的连环凶杀嫌疑人完全一致,照片中端正的五官早在癫狂的大笑下扭曲。男人铐上手铐被押走,嘴里还盯着他神神叨叨着什么。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程小时被盯得起一身鸡皮疙瘩,嫌弃地白他一眼:“等你在狱里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五十年后有机会出来,大概能在社会新闻频道上再见到你吧。”
     
     
     
    程小时被警察鼓励见义勇为的同时又被狠狠教育一顿,他干笑着向警察同志摆摆手,表示这次状况紧急,事发突然,再三保证没有下次,这才灰溜溜回到二楼。
     
    陆光正撑着脸坐在书桌前打盹。程小时粗略打量,陆光一个姿势保持太久,手骨在脸上留下了一道明显的红印,呼吸程度浅,还没睡熟。大抵是累得撑不住,上下眼皮已经打了不知道多久的架,但还没等到他报平安,根本不敢睡,连躺都不敢躺,就这么凑合休息了。听到他的脚步声,陆光终于放弃了思考者同款姿势,一股脑趴桌面上,连东西都懒得收拾。
     
    程小时精神放松下来也累得不轻,语言系统暂时丧失工作能力,具体表现为不想说话。他一屁股坐在下铺,甚至有点想直接瘫床上。歇了会快要睡着,程小时半梦半醒间想起什么摇摇脑袋又站起来,放轻脚步靠近陆光:“先别睡。”
     
    见人没反应,他拍了拍陆光肩膀。被拍肩膀的人摇了摇头,表示懒得挪地方。
     
    “又没让你爬楼梯,你睡下铺。”
     
    程小时又是哄又是推又是摇,这才把陆光人和椅分离开来。陆光坐久了,站起来低血糖一阵头晕袭来,撑着桌面清醒一阵,脑袋里上到天文地理下到走路跑步什么都忘了,没忘记问程小时:“结束了?”
     
    “嗯。”程小时脑袋也沉,不过他选择将压力转移到陆光身上——物理意义上的。他张开双臂给了陆光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生日快乐,给你的惊喜。”
     
    “……谢谢你的惊喜。”缓过劲来,陆光拿手推了推他毛茸茸的脑袋:“还打算趴多久?要睡回床上睡,脑袋拿开。”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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