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缠（02） 如果不是收到了Uki的信息，无论怎样Alban都不会再在发情期出门。或许是幼年时候的经历伤了底子，或者是不断接受任务的那几年里一直过量注射抑制剂，再或者……在他终于和Luca达成了目标，有了空闲去做自己时，那些旧伤旧疾一股脑地压了上来，以至于猫咪便利店都有半个月没开门了。他一边想着一边往手臂上又扎了一针，他身上的信息素被压制得好很好，那种发热般的不适感却仍让他脚下发飘。啊……干脆收拾一下店面算了，Alban重看了一眼Uki的信息，时限范围是今天，看来只能做好熬夜的准备了。Alban打了个哈欠，拿起清洁工具开始处理起窗户上的灰来。
附近大概依然有Luca的人在守着，Alban开门了没多久，就有人送了个包裹上来，里面是Luca的外套。这是他们之间的习惯，自从他们各自分化之后，做兄长的总是会拿了干净外套来辅助他筑巢，借此替他减轻发情期的影响。血亲的信息素跟着衣物一同覆在Alban身上，像道无形的防线。送东西的人是个Beta，眼下仍托着纸盒等待他动作。Alban摸了摸衣服口袋，内侧按惯例有张一次性的电话卡，他冲那个男人点点头道：“你可以走了。”对方略低着头不敢对上他的视线，只是拿起纸盒匆匆忙忙离开了。
大了好几个码的夹克在Alban身上有些松垮，他不得不拉上了拉链，又推高了袖子，才得以继续手上的活。等他处理了打扫完整个店面又丢掉了过期的商品，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他将可供出借的伞放到门口，控制着过于敏锐的听觉专注于雨声，他的世界陡然安静下来。Alban坐到窗边，把脸埋进手臂里，让回忆像潮水一样逐渐埋没过他的全身。金发男孩的声音又一次回荡在他耳边：“Alban——” 年幼的他跌跌撞撞地扑进对方怀里，仰起头的时候就会陷入那双蓝紫色的眼睛，像剔透的宝石那般，闪闪发亮的，让人移不开视线。他们分享着体温，相依为命一般地躲起来，逃避着无止境的倒计时。如果再见面会是怎么样呢……要怎么样微笑，才能让对方知道自己过得很好？
门口的感应器因为有人推门而播放起他提前录好的“欢迎喵临”，Alban揉了揉眼睛，视线从模糊再到跌入一片蓝紫色的海洋里。他一时间没能区分回忆和现实，在雨夜，似乎一切都有可能发生。他站起身来，张了张嘴却未能说出什么来。有水顺着面前人的金发滴落下来，他的视线追着那点水珠一路下滑，看到了脖颈那颗熟悉的痣。Alban往前迈了一步，意识到对方的表情也飞快变化着。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像小时候那样软着声音道：“Onii……？”他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带着颤，陌生得连他自己都听不出是他的声音那般。Alban无措地移开视线，却感到一阵风，他被摁进一个怀抱里，防弹衣硌得他低低哼了声，却不舍得推开。他伸手环紧对方外套下精壮的腰，终于如愿听到了那一声“Alban”。
他们维持着这个拥抱，像是在依靠体温确认彼此真实存在着。Sonny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身上仍带着雨水，小心松开了对方，却又舍不得指尖的温度。Alban看穿了他的想法，往后退一步离开这个怀抱的同时，又反手握住了Sonny的手腕，牵着他走到了休息室。“来，坐在这里，先把外套脱了吧。”Alban一边说，一边轻轻摇了摇Sonny的手腕。对方一边闷闷地应了一声，一边脱下VSF的制服外套挂到Alban手里的衣架上。防水的外套只消擦干表面的雨水就行，Alban另拆了条新浴巾，动作轻缓地用毛巾裹住了Sonny的脑袋，一点点擦拭起淋湿的发，就像小时候Sonny会对他做的那样。Sonny大概也是想起了类似的时候，把脑袋隔着毛巾抵着Alban的手心蹭了蹭。就好像他们之间没有那十八年的分离，他们相依为命到现在，之间没有任何的隔阂。Alban有些恍惚，弯腰让自己离那张被裹在浴巾下的脸更近些，就好像要用那一小块布料隔绝外界的一切。他们就会真的像过去那样，全世界只剩下彼此。Sonny不知道什么时候握住了他的手腕，阻止他继续机械地重复擦拭的动作。
“Alban，雨停了，我送你回家吧。”
“啊……”Alban拉开距离，将浴巾从Sonny头上拿开，却也未拒绝这份好意，慢吞吞地回复道：“嗯……刚好我也打算回去了，我家不远，直接步行就可以到。”Sonny穿回自己的外套，亦步亦趋地跟在Alban身后，盯着失而复得的“弟弟”拿上自己的小零碎，又关了店内照明。Alban锁上门，把出租的长柄伞放在锁好的门外。Sonny自然地从他手里接过雨伞，撑开后倾向Alban那一侧。他只好往Sonny身边靠得更近了些，以防对方偏心得太过，将伞完全倾向他那一侧。Alban正专注着思考如何躲开所有的水坑，Sonny冷不防开口道：“他对你好吗？”他的声音混着雨声有些失真，Alban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谁？”“……你的Alpha，他对你好吗？”“我什么时候……”Alban低头闻了闻身上的气味，慢了一拍才意识到Sonny也同样能闻到信息素的气味，句子在舌尖绕了一圈，最后只剩解释：“……衣服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哥哥的……”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Sonny似乎情绪更加低落了，他下意识地握住Sonny的手腕，却又立刻借口要转弯了，拉着对方走到更高一些的地方。
“他们——把你找回去的家人，对你好吗，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他们为什么会让你在……还要工作呢？”Sonny没有排斥握上来的手，不自觉地又把伞往Alban一侧倾斜。他小声又嘟囔了一句“如果我……”，Alban没能听清，侧头等了一阵才想起要回答。他这副模样落到Sonny眼里便是为难，为难于不让自己察觉他的生活艰难。而实际上，Alban正担忧于可以说什么，说些什么能让作为警察的Sonny不至于为难的。他轻飘飘地撇开话题道：“是我的气味没遮盖好吗？”“不，气味被完全遮盖住了，但是你身上的Alpha信息素来自衣物，而你有些发热的症状，所以我想……”Sonny吞下了后半句话，Alban跟着他一同停下脚步，不知不觉中，路走到了尽头。Alban站在楼道口，视线游离着，最后还是没松开Sonny的手腕，轻声问：“要来吃个晚饭吗？”“……我很乐意，Alban。”
Alban现在住的房子原本是个安全屋，只是因为他暂住得久又小小装修了一下，所以勉强往家的概念靠了靠。他往空荡荡的房子里填上了橙色的长毛地毯，黑色的大号豆袋沙发，青色的窗帘像一幅春天垂落在墙面。鲜活的色彩给以深色为基础的房子添上了几分生气。Alban打开门，对着空荡荡的房子习惯性地说了一句“我回来啦”。他忍着直接踢开靴子的欲望，规规矩矩地脱下靴子放到鞋架上，又从架子底部抽出双新拖鞋来。他自己则趿拉着那双橙色的猫耳拖鞋，走到冰箱前看自己写下的便利贴。Sonny把自己的外套挂好，也跟着看起便利贴来。“Alban家今天的食物统计”——少年在标题旁边涂了一个小小的钻石，其下统计了这一周购入的食物，有不少速食食品，蔬菜瓜果旁都标注了贮藏时间，也有几样肉类被划掉了，大概是被吃完了。旁边另有一张便条记录了剩下的菜品，末尾用加粗字体写了：要及时清理烤箱，又配了个流泪猫猫头。要不是Alban还在皱着眉头思考，Sonny就要被这手绘可爱得笑出了声。有点想收藏起来……他盯着Alban摁在便利贴上的指尖，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对哪一方更感兴趣，又有些怀念能直接将Alban的指尖纳入掌心的那些时间了。
Alban有些后悔了。
他们的晚饭最后由Sonny拍板决定为意面。然而Alban忘记了自己向来在发情期胃口不佳，他卷了卷叉子上的面，勉强自己反复咀嚼后，当水一样咽下去。他能感知到Sonny时不时落在他唇边的视线，但即便抱着不让对方担心的心态，他也吃不下太多东西。Alban用叉子戳了戳剩下的食物，站起身来决定再给自己倒杯冷水。发热似乎有些加重，他背对着餐桌偷偷又吞下一片药剂，冷水顺着喉咙滑落，却未能缓解他的晕眩。Alban的掌根抵在大理石台面上，手指反复蜷起又松开，他是不是在厨房待太久了……他该回去了……Alban拧开水龙头，将冷水拍上发烫的脸颊，试图压下不正常的潮红。“Alban……你不舒服吗？”Sonny从后握住了他的手腕，两人的体温差让Alban被冰得一颤，随后才反应过是自己的体温太高了些。他抿紧嘴唇害怕有什么从唇舌间漏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隐约能在Sonny身上嗅到的雪松的气味并非香水而是对方的信息素。“Alban？”有些着急的呼唤在他耳边几乎带上了回声，Alban的呼吸不受控地急促起来，发软的双腿也快撑不住他的身体。他已经藏不起自己的异常，只能低声道：“别看我……没事的，Onii……别看……”话一出口，两人都讶异于Alban已经有点喑哑的声音。Sonny无消多加猜测，伸手圈住Alban的腰，让对方能靠在自己肩头。他摩挲着Alban的侧脸，低声问道：“我可以给你一个临时标记吗？”
明明是Alban需要这个临时标记，Sonny却说得像是自己需要那般。Alban没法再思考太多，更何况他向来信任Sonny，只是贴着对方微凉的肌肤点了点头，对于Sonny来说更像是猫咪的轻蹭。Sonny拉开他身上夹克的拉链，脱下那件外套后，又将Alban的线衫领口往后拽了拽。“可能会有点疼。”他说话时的呼吸扫在那一小块腺体上，有些痒，Alban不自觉地揪紧了他的衣服下摆，屏住了呼吸。齿尖刺破肌肤的瞬间并没有想象中的疼痛，随后顺着伤口进入体内的信息素彻底安抚了他体内的躁动。Alban能感受到某种链接的形成，Alpha的信息素让他感到了某种满足。即便身体的虚弱仍未缓解，但他取回了自如控制身体的能力。Sonny的舌尖像安抚般一遍遍舔过那个齿痕，直到伤口止血。他将Alban抱起，在对方的指引下，把仍有些疲惫的Omega放到柔软的被褥间。Sonny跪在床边，虔诚地吻过Alban的眉眼，他的声音低得近乎叹息：“我一直在想……你长大后会是什么样……”温柔的吻顺着眼角一路往下，最后暧昧地印在唇边。“睡一会吧。”Sonny温柔地伸手遮住Alban的眼睛，他能感受睫毛扫过掌心的痒意。Alban乖顺地合上眼睛，很快陷入了梦境。Sonny直到他呼吸平缓才敢动作，他小心地抚过Alban柔软的褐发。他的男孩没有安全感微微蜷缩起身体，将小半张脸埋在被子里，他将被子微微拉下一些，以防止影响Alban的呼吸。
Sonny在床边坐了许久，直到通讯器不合时宜地开始震动。他将自己的外套盖到Alban的身上，才蹑手蹑脚地拧开阳台门，接起了通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