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的日光燈照得有些晃眼，冬季與暖氣的適配度喚醒了睡魔，風樂奏斗將自己塞在沙發角落，繃著肌肉最大範圍地把每一吋肌膚縮進外套底下，在手機螢幕上點按的手指看起來也顯得懶散。


喀嚓。


玄關的門鎖卡榫發出碰撞聲，門板被開啟再被輕輕帶上，聽著再熟悉不過的腳步聲，徐而不急地踩在木質地板上，風樂奏斗都能猜出對方在門外的一舉一動。

一連串的動靜接續著門鎖卡榫的再碰撞，位於視線角落左前方的褐色木門被推開，他順著聲音抬眼望過去，意料之內的那顆紫色腦袋竄入視線，朝縮在沙發一角的風樂奏斗伸手打了聲招呼。


渡會雲雀反手闔上門板，寒冬低溫使肌膚末梢處凍得有些發紅，鼻尖的透粉暴露在暖烘的空間中，方從室外歸來的溫度差壓迫著肌膚，他抖了抖身體順帶甩掉殘留的雪末。

風樂奏斗回覆了一個音節的招呼後視線回到手上的螢幕，時有時無的瞥眼瞄著對方的動作。
後者帶著寒氣走到沙發另一端，室內的空氣被開門的動作降了溫，又隨即因為兩人的對話而暖和起來。

渡會雲雀有一句沒一句的和對方搭著話，一邊將沾了些雪水的外衣褪下掛到沙發靠背上。

那人的動作很輕，可風樂奏斗看得很清楚，他掛在肩上的是前個月生日Live的舞台上，自己親手交給他的那條黑紫色與黃橘色相間的圍巾。

而讓他心律慌亂的真正原因，是對方在褪下大衣後，才小心翼翼地從脖子上將圍巾拿下來，順著針織的紋理把皺摺稍微撫平，彷彿在對待易碎品似地放輕手勁，最後疊到大衣之上。

每一步動作都在風樂奏斗的心尖上跳動，節骨分明的細長手指劃過布料的一分一毫，他都覺得自己的體溫正跟隨著慢慢升高，只能假裝看得入迷地捂著嘴角，多分散一些視線在手邊的螢幕。

但偷瞄的次數克制不了地逐漸增加，螢幕裡的內容也是一個字都沒看進去。



風樂奏斗承認自己是對搭檔動心了，沒來由的介意與在乎一開始並不是那麼明顯，他也將這份情感歸類成親友之間的關注，直到在他口中一次次聽到對其他人的愛稱、在私下更甚至直播上與前後輩們的親密互動，他才將疑惑的矛頭指向那份自己想都沒想過會出現在對方身上的感情說詞。

他好像喜歡上和他共事多年的搭檔了。



兩人一起進了錄音室，收音師已經在場開始調整設備，溝通過後風樂奏斗率先進入隔音間準備進行正式的收錄。
他將頭戴式耳機卡到最舒服的位置之後，翻動書架上的歌詞本進行最後的確認。

一切準備就緒後風樂奏斗朝收音師抬手比了個OK的手勢，在收回視線的瞬間和身後的渡會雲雀對上了眼，那雙眼神裡的專注似乎將方才自己的一舉一動全都收入眼中，他笑著朝風樂奏斗比了個大拇指，得到了那人上揚的嘴角及輕點頭。



渡會雲雀總是可以用這份正向的氛圍去鼓舞他人，毫不吝嗇的與人分享他那份極為強大的人格魅力，好似待在他身邊就能借用這份勇氣與樂觀。

而對於風樂奏斗來說，與他共事已經是理所當然的發展，兩人待在一起的默契總能顛覆世界，以至於他不敢去想像之後該如何處理這份感情，現階段只能死死地壓抑在心底逼自己退卻。

風樂奏斗原本是這麼想的，可他總是會在某些地方找到一些蛛絲馬跡，好像有一股助力在推動著他去嘗試大膽的愛。

比如剛才被捧在心尖上的圍巾。



收錄順利地告一段落後，風樂奏斗走出隔音室尋找可以潤喉的水。

他前腳才踏出隔音室，渡會雲雀對也沒對視地就朝他走了過來，將手邊剩一半的瓶裝水遞出去，待對方接過之後順手拍拍黃色髮旋，再輕輕用手心捏了捏肩膀，頭也不回的朝隔音室裡走去。



風樂奏斗也懷疑過是不是自我感情過剩，每每在對方做一些過於親密的行為時，他總會有股不自在的感覺，被困在體貼的汪洋中迷失方向，沉溺在對方的溫柔與結束這份自我滿足之間，理智與感性總在拉扯著出路，無法判斷選擇背後的道路，變得有些不像自己。


而後他明白了一些事情。

這或許就是他喜歡一個人時的模樣。



渡會雲雀開始進行後半段的收錄，而風樂奏斗捏著方才接過來的寶特瓶落坐在收音師後方，望著那位盤據他腦海中絕大部分位置的搭檔。

他投入音樂時總是那麼的引人入勝。
渡會雲雀那份自由姿態的感染力及眼神裡的堅定不移，那是他同並肩勉勵自我的對象，也是他一再追逐的耀眼背影。


如果太陽能有名字，風樂奏斗會想為它刻上「渡會雲雀」四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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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達半天的收錄結束後已經是午夜十一時，向收音師和工作人員道謝後兩人一起離開了工作室。

入冬的夜晚街道與氣溫都驟降到最低，大衣拉鍊拉到最高處，圍巾也恨不得鑲在脖子上，兩人並肩平行地在人行道上踩著慢步伐散漫著心，三兩對話的空氣間也有些安靜，但那份沉默也比街道的溫度要高上好幾倍。

他們還是很喜歡對方這種無聲的陪伴，那是一種摯友間不需多言的支持，至少雙方都很享受在自己的人生裡有這段能夠調適心情與重整狀態的空白時刻。


風樂奏斗又回想起無數個通話的夜晚。
他鬼使神差的刻意壓慢腳步，悄悄地朝渡會雲雀的方向看過去。

平時神氣高昂翹在後腦勺的桃粉色髮尾全被塞進圍巾裡，下巴也縮進溫暖的小空間，後頸圍巾有些雜亂的皺摺使白皙的皮膚露了出來，染上一抹淡粉色的血氣，腦袋和圍巾揉成一坨看上去有些軟萌，渡會雲雀的視線盯著下方的道路，被周邊微弱的燈光照亮了眸底的深沉。


風樂奏斗或許很喜歡渡會雲雀這份，不管再怎麼怪異的事情都能全力投入的拼勁，但比起在心中一邊又一遍細數暗戀對象的優點，他現在更想伸手朝後頸那片情色得糜爛的肌膚肆意的摩挲。

他瞇起雙眼，視線從眼底的純粹專注掃到後頸的想入非非，再順著圍巾滑到有些乾澀卻不失紅潤的雙唇，直到風樂奏斗眼底無盡的佔有慾被當事人撞了個滿眸。


渡會雲雀看到的不僅是溫柔到能沉溺宇宙的視線，還有瞳孔深處那份不知從何而來的情慾與愛意。

他沒有反應過來這些情感的另一端是誰，只是被有些不常見的風樂奏斗吸引而愣在原地，回過神來對方已經撇開視線，伸手幫忙整理圍巾後方疊得有些不整齊的皺摺。


之後道路上的空氣有股兩人都說不上來的黏膩，連對話間的發問與回應聽起來都莫名地曖昧。


而那份被暴露在氛圍下的情愫，被悄悄記錄在滿天星辰與某個直覺敏銳的男孩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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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能明白算出這幾分鐘的路程，兩人之間的空氣到底變化了幾次。

但至少能確定的是，此時站在風樂奏斗家前彷彿毫無止境的對話是某人刻意為之。


話題可以從前幾天配信發生的事情，聊到前些年那幾次不小心失誤的記錄檔，細微末節的日常也能翻出來從A數到Z再從最尾慢聊到最頭。

直到風樂奏斗掏出手機要找那張幾個月前剛拍的牛丼照片給對方看，他才發覺兩人離開工作室已經快一個小時了。


風樂奏斗告訴渡會雲雀之後，兩人因為這件事又笑談了三分鐘左右而正式邁入一小時，最終是渡會雲雀想起自己還有一份檔案還沒傳給經紀人，才進入話題的收尾道別。

渡會雲雀稍微整理了外套領子和圍巾，眼底滿是笑意地朝風樂奏斗揮揮手，邁步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ひばり！」



剛道別不到10秒才邁出三步的渡會雲雀聽到身後的喊聲，直覺地認為自己可能有東西忘記拿，一邊翻找著包包裡的物品一邊反射性的回頭。

他看見風樂奏斗朝自己大大跨了幾步，隨後一股拉力扯動鎖骨上的圍巾，上半身隨著力量朝斜前方傾下身子，來不及跟上的思緒此時才意識到自己和風樂奏斗的軟唇碰在一起。

憑借他的資料庫似乎無法太快的處理這個突如其來的吻，大腦幾乎是當機了幾秒才開始運作，在渡會雲雀釐清自己這份單戀其實是雙向情感時，貼合的唇辦早已只殘留溫度與些微濕氣，風樂奏斗丟下一句「晚安」之後晃著黃色髮絲衝進家門。



「……哈啊？！喂かなと！」


「給我開門啊開什麼玩笑！！！」



任憑門板的顫動和門外的叫喚，風樂奏斗蹲在玄關將臉埋在雙腿之間，臉頰的溫度燒燙得與這個季節不符，心跳聲震耳欲聾，光是聽到持續呼喊的那人思緒就無法冷靜。

他羞恥到沒辦法馬上面對渡會雲雀，但放到現在的風樂奏斗會感謝那時候的自己相信了直覺，踏出了這一步。



因為在對視的那一刻他確定了。


他要為那雙眸底的深情大膽地愛一次。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