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鸾》Chapter 1718岁的第二天，他收到了一个吻。
开始时只是双唇相贴，辗转厮磨。他看着纪景梧的脸在眼前放大，莫名地没有躲闪，而是任由他慢慢靠近，慢慢覆上他的唇。
纪景梧的双唇微凉，唇齿间漫溢着清新的薄荷气息，与他周身常年萦绕着的玫瑰香气混合，奇异地形成了一种令人安心的味道。
他被那味道环绕着，被纪景梧的拥抱环绕着，也奇异地放松了身体，感受着唇角落下的细密的吻，由轻渐重，由浅入深。
初次的亲吻如此青涩，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却又漫长、细致，轻柔地好似对待一个易碎的梦，不忍有丝毫的莽撞，怕它一瞬间就破灭消散。
亲吻中气息微乱，激烈的心跳声在耳边无限放大，纪景梧的手撑在床边攥紧又放松，一时间他的世界好似只剩下这两种声音。
但是很快，他仿佛听到了另一个人的呼吸与心跳，在灼热的空气中与他交织，而后渐渐同调。
他睁开眼，犹如从恍惚的幻境中醒来，视线对上了穆司阳的面孔。
与曾经无数个梦里出现过的场景别无二致，那双熟悉的清冷双眸，融化出柔软的信赖，正凝神注视着他。这一次不是虚幻的构想，是确切的现实。
那个令他朝思暮想、日夜渴求的人，此刻终于如梦中一般，就在他咫尺怀间。
一瞬间所有漂浮着悬空的幸福感都沉甸甸地落在了实地，纪景梧缓缓叹了口气，叹去长久以来在他的胸腔中不断滋生着压抑着的负面情绪，所有的不甘与嫉妒、畏缩与贪念、占有与痴迷，都在这一时刻化为了得偿所愿的满足。
他缓缓勾起唇边的笑意，看向穆司阳的目光中是最深切的爱意，轻轻开口问道：“司阳，我是不是还没有告诉你，我喜欢你？”
一个吻落在穆司阳的额头。
“司阳，我喜欢你。”
又一个吻，落在穆司阳眉心。
“司阳，我喜欢你。”
下一个吻，落在鼻尖。
“司阳，我喜欢你。”
最后一个吻，落在他的唇上，一触即分。
“司阳，我喜欢你。”
纪景梧眼神专注，一句一吻，每一句“喜欢”都透着万分珍重，听得穆司阳心底漫溢着温情，却又止不住地酸涩。
纪景梧的爱到底多深、到底多久，自己究竟曾忽略了多少，直到现在才看见他对自己的心意。
眼底似有水汽氤氲，穆司阳闭了闭眼，眨去那些微的泪意，而后张开手臂，抱住了纪景梧。
“嗯，我知道了，我都知道。”
直白地将自己的心意说出口，无论如何还是会令他觉得有些羞涩。但此时他将自己埋在纪景梧怀中，避开直接的目光对视，掩耳盗铃般安慰自己，还是得以暂时放下了内心的纠结，缓缓开口：
“感情的事，我虽然一直都很迟钝，但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你为我做过那么多，就算有些当时我没察觉出来，现在想想，也都能感受到你的用心。
“一直以来，你都是做得多、说得少，处处为我着想、替我考虑，但是以前的我却毫无所觉，让你伤心失望了那么多次……”
他说着便想到了当初治疗时的那通电话，想到了纪景梧为了自己特意请去的中餐师傅，和自己当时那句平淡至极，却又残忍至极的话。即便已过去几个月的时间，这件事还是每每想起便让他觉得压抑无比。他还欠纪景梧一声抱歉，和一句感谢。
于是他收紧了抱在纪景梧腰间的手臂，又将自己埋得更深了些，闷声道：
“对不起，之前在医院的时候，你问我饭菜还合不合胃口，我因为不好意思所以说了违心的话。其实你请的师傅做菜很好吃，我很喜欢……”
说完这句，纪景梧明显感到穆司阳呼吸一窒，声音停了下来。随后便是漫长的寂静，绵长的呼吸在他胸前喷薄着热意。他没有出言询问，只轻轻地抚着穆司阳的后背，感受着放在腰间无意识收紧力度的手、偎在怀中微微颤抖着的身体，沉默地安慰着他此刻紧张的情绪。
果然，穆司阳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声音也终于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沙哑：
“我一直想向你道歉，还有道谢。无论是你将我随口一句话放在心上，特意请贺叔叔去了医院，还是后来你借口出差，绕路去看我，都让我很开心，很感动。虽然我最近才刚意识到这份感情，但我想，或许从那时起，我就已经、开始喜欢你了。”
背上轻抚的手顿时停住了动作，纪景梧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竟罕见的有些颤抖：“司阳，你刚刚说……”
他猛地一顿，随后力道轻柔却又不容抗拒地将穆司阳从怀中挖了出来，与他对视。
“司阳，你刚刚的话……你愿意再说一次吗？”
纪景梧屏住呼吸，眼神热切地看着穆司阳。他太了解眼前这个人的性格了，所以原以为可能要很久以后，才能有机会得到这样一句“喜欢”。对他来说，能听到刚刚那一番自我剖白，就已经很令人满足了。这一声“喜欢”让他心绪激荡，却又意外得让他担心不过是自己“幻听”，因此急于从穆司阳口中得到再一次的确认。
他知道这太强人所难，穆司阳的脸已红得似要滴血，眼神也飘忽不敢看他。但他几番犹豫，还是下不了决心，说出那句“算了”。
许是不忍他的期待落空，穆司阳几次深呼吸，终于平复下心情，抬头与纪景梧对视。
“我是说……”，他强迫自己维持住此时的姿势，不要躲闪，“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我也……喜欢你。”
话说出口的那刻他瞬间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同时又隐隐觉得如此表达自己的感情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而当他将注意力放到纪景梧身上，却发现那个仿佛永远完美自持、游刃有余的人，此时正因过于惊讶而难得的有些呆愣时，更是忍不住提了提唇角，心里更轻松了些。
他不禁起了玩笑的心，话里都带上了几分笑意，打趣道：“怎么呆住了？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害羞一下吗？”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纪景梧突然倾身压上来的激吻。
穆司阳眼底的笑意还未散去，整个人都没反应过来，便被推压着倒在床上。这一吻不复之前的轻柔和缓，而是激烈得好似要将他胸腔中的氧气攫取殆尽，让他心内陡然生出一丝恐惧，抬手想要推拒。
但就在触及纪景梧胸膛的那一瞬，他猛然感知到，身上这具躯体正在颤抖。
慌乱中他凝神与纪景梧对视，便见望着自己的那道目光混杂着众多难明的情绪，他无法一一分辨，却也轻易便猜出了这感情的由来。
一直以来，他都习惯了将情绪深藏在心底，很少表现出明显的感情倾向，更遑论直白地表述爱意。
纪景梧在追求他的那段时间里，或许也曾无数次因得不到他的反馈而想要退缩，但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对自己来说，两人能互通心意是一份意外的惊喜，但对纪景梧来说，却是那般的得来不易。
也许、也许他从来就没有奢望过，能听到自己说出这“喜欢”二字，所以现在才会失控至此。
穆司阳越想越觉得难过，心内不断升起的愧疚与感动逐渐盖过了最初的那点羞耻感。于是推出去的手卸了力道，转而揽在了纪景梧的背上，穆司阳轻轻闭上了眼，顺从地敞开自己，接纳着此刻的荒唐。
唇舌纠缠，呼吸交织，不只一时欢愉……
心底的欲望在深吻中一点点发散，纪景梧的理智也逐渐回笼，清醒的那一刻他瞬间意识到了自己在做什么，动作猛地僵住，道歉的话立刻便涌到了嘴边。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穆司阳的脸上并没有露出如他以为的那般抗拒神色，只是显而易见的紧张和羞赧。此时因他半天没有动作，穆司阳的手臂下意识地扣紧了几分，颤抖着睁开的眼中满是迷茫之色。
他被吻得有些缺氧，大脑一片混沌，不光思维不清醒，连动作都有些迟钝。
呈现在纪景梧眼前，便是一副无所防备、予取予求的模样。
纪景梧只觉得嗓子一阵阵发紧，本就勉强才控制住的欲念更是开始疯狂地滋长，他低头再次吻住穆司阳，右手悄然向下探去。
“唔……别！”即便隔着浴袍，性器被人触碰的不适还是第一时间向大脑传递了讯号，穆司阳身体猛地一僵，意识迅速回归清醒，伸手握住了纪景梧的手腕。而此时他才后知后觉，自己竟然已经勃起了，这一事实顿时让他觉得无地自容，恨不得立刻把自己埋在被子里。
然而纪景梧压着他继续着亲吻，手上也不顾他的阻拦，隔着柔软的布料揉捏抚弄，两处的刺激叠加，很快便让他软了手脚，只剩暧昧的喘息在唇齿间间或溢出。
“司阳……”这一吻结束，纪景梧平复着呼吸，贴着他的唇轻声道，“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对吧？”
他说着，拨开始终挡在二人之间的布料，握住了穆司阳的性器，开始缓慢的动作。
怀中身体又是一颤，纪景梧及时在他唇上轻啄，安抚道：“相信我，好吗？”
心里那道坎一时无法翻越，但随着快感来袭，穆司阳已逐渐无法思考，只能随着纪景梧的动作在欲海中不断翻涌，被推挤着攀登至顶峰，直到眼前一道白光闪过，射了出来。
他瘫在床上大口地呼吸，思绪慢慢回复清明，而后忍不住抬手捂住了脸，身体也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
纪景梧看得好笑，但见他连脖子与耳后都染上绯红，也知道他此时正羞耻得很，所以只在他挡脸的手背上亲了亲，安抚道：“司阳，是人都有欲望，食欲、性欲，甚至是胜负欲，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只要不耽于欲望，就没什么好羞耻的，你觉得呢？”
穆司阳咬了咬唇，良久，从喉间挤出一声低低的“嗯”，挡在脸上的手也慢慢移走，却还是回避着视线，不敢直视纪景梧。
见他这般纪景梧也不逼迫，只轻轻笑了声，道：“没关系，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慢慢相处，可以让你知道，欲望并没有那么可怕。我们慢慢来，好不好？”
这一次穆司阳没有让他等待太久，轻轻点了点头，应道：“好。”
他说完抿了抿唇，终于抬起头看向纪景梧，声音很低，却很坚定，“你说得对，我们有很长时间，可以慢慢来……也谢谢你，愿意等待我的改变。”
他主动握住纪景梧的手，与他十指相扣，“谢谢你，喜欢我。”
“嗯，”纪景梧抬起交握的手，轻轻印下一吻，“很荣幸，喜欢你。”
时间静谧地流淌，今夜已逝，但属于二人的长夜，还有未来的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