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日記（下）××年7月3日 天氣 陰

比起童話故事中的公主王子

我更羨慕女巫和惡魔

可以毫無負擔的去展露惡意

這世界教導我們怎麼去愛一個人，卻沒有教過我們怎麼去恨一個人。恨我的人這輩子數也數不清，但是能被我記恨的人並不多，他們不是死了就是殺不死

也有可能，他是個恨了也沒用的人。


我買了一本新的筆記本，款式跟他一樣，只差在顏色不同。

我不常寫日記，只是一時興起，偶爾紀錄一些瑣事可能會蠻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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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7月11日 天氣 雨

我曾經想過一個問題，如果把全世界的愛意與恨意聚集起來，分別放在天秤兩側，結果會是哪邊比較重？

答案是一樣重，就跟賭博一樣，一切都是有代價的，你更愛什麼一點同時也會更恨什麼一點，反之亦然。

他的答案是恨意更重一點，因為恨比愛更簡單、也更長遠。我原本沒有預想到會從一個連愛恨都無法體會的人口中聽到一個肯定的答案，或許從他的眼中看這世間就是這樣吧。但如果他是從我的眼中得出這個答案，那麼他大錯特錯。

老實說，我們不像是伴侶，只是在彼此身上看見了什麼而相互吸引的兩個點。

起初只是好奇心作祟，但現在我想成為他童話故事中的惡魔。

用白話一點的方式來說，我想愛著他的恨、恨著他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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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8月11日 天氣 晴

他的身體很硬，物理上的，我很少看他把自己弄受傷，可以說正好反映了他靈魂的形狀，這是好事也是壞事。

有時我無法看透他那堅硬外殼底下的心思，但也因此，他有時能夠講出一些能出乎我意料的話，我喜歡這種驚喜的感覺。

接吻時，我能感受到他的嘴唇與舌頭是緊繃的，不論我怎麼叫他放鬆，就是無法卸下他的那個防線。

「多對別人有點戒心，就算那個別人是我也一樣」

想讓他試著放鬆一下，我帶他去了附近的一家按摩店。當然不是色色的那種，否則我可能要在警局裡寫日記了。

我以為他天生討厭別人觸碰他的身體，看到他對按摩師傅的手沒有抗拒就知道，這項規則不適用於所有人：按摩師傅沒有威脅性，但是我有。

能成為被他警戒著的人，我感到莫名的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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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9月4日 天氣 雨

112戰84勝，這是我與他之間目前的戰積，不論他贏或輸都是同樣的表情，讓我贏得很沒實感。

今天這場是他贏了，他說只是運氣使然，不知是否是我們的第一場賭局落敗後就讓他甘願輸給我，但實際上，能把與我的賭局推進到「靠運氣」的局面，這世界上沒幾個人能做到。

他的強大建立在他的無情之上，感情會成為他的弱點，他建立起的一切會因我被親手破壞，我不會因此感到罪惡，當然也不會歡喜。

有時我還挺懷念在賭局開始之前會跟我對嗆、恐嚇的他，至少像是在跟活著的人對弈，現在他的眼裡少了銳氣，多了一些雜亂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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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10月29日 天氣 晴

他有股神奇的力量，走在街上路人都要離他三公尺遠，但流浪貓卻完全不怕他，甚至可以說很親近，被趕走了還是會繼續跟著，他是什麼迪士尼公主嗎？

為了驗證他的神秘力量，我們去了一家貓咖。果不其然，貓咪都喜歡往他的身上蹭，他知道在這種小空間驅趕貓咪也沒用，只好勉為其難的摸摸他們，以免他們把他的衣服蹭出一個洞。我只能在一旁偷偷擠出一個位置進入他的「貓咪立場」，店主說可能是他身上有同類的感覺，或者說他的氣場平易近人。

因為像貓咪嗎？似乎有些道理存在，反正絕對不會是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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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11月8日 天氣 晴

我空閒時喜歡翻閱過去的賭局紀錄，經驗是很重要的，透過腦內不斷演算那些場景，可以知道很多事。翻到帝國鐵塔那一頁時，我最常思考的問題是：

我當時有沒有可能在那場賭局中殺死他？

他在我的腦海中，他已經死了無數次，被馬高打死、被克拉拉殺死、被人從電梯丟下去、被我的血液毒死等，這些原本都有可能成真，但最終成為現實的那條路是：在我的廁所幫我通馬桶。現實永遠比人的想像力更加荒唐。

不知道他有沒有察覺過我這些毫無來由的殺意，我也希望他總有一天能夠察覺到，我隱藏在笑容下的惡意。

他成為了的生活之一，愛著他是事實，恨著他是願望，但這件事我不知從何開口，只能等他慢慢發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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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12月1日 天氣 晴

我很少送他禮物，因為他感覺不像是會珍惜禮物的那種人。

今天我買了個小禮物，那隻泰迪熊給我的感覺很像他，我就順手結帳了。我似乎聽他哥哥說過，他的生日是在12月的某一天，真是太巧了，用這個藉口塞過去，他應該會接受的，我心想。

很幸運的，他似乎很喜歡，剛拿到手就摸個不停，過沒多久便抱著娃娃進入夢鄉了。很不明顯，但是我看得出來他在微笑，似乎做了個好夢，這是我第一次看見他睡得如此安穩。

他做惡夢會露出可怕的表情，我不知道是什麼夢，只知道他在現實世界不可能有那樣的表情，我也不想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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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12月10日 天氣 暴雨






（此頁只寫上了日期，內容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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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12月13日 天氣 陰

輪椅上的他似乎會變得很輕，我抱不起他，但推得動。

當時我放跑了幾個小卒交給他解決，可能是我太高估他了。因為過去一直在一起，導致我沒有第一時間察覺他的改變。

他傷得很重，這種場面我見過無數次，但是無法習慣，也最好不要習慣。

這段時間是我們肢體接觸最多的時候，也是話講得最少的時候，我的印象中他是個完美的人，是在洗澡幫他搓背時我才注意到那些深淺不一的疤痕。

我無法承認我恨他，要不然我放跑的不會只是幾名小卒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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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3月9日 天氣 晴

今天去回診，照過X光確定復原得差不多了。

海灣的風很舒服，但是他說風會把頭髮吹到打結所以不常來海邊，今天是特例。

我把路邊隨手摘的小花小草插在他髮間，他沒有撥掉，而是任由他們被風吹走。

「海風比你還煩人」

就當是他的默許吧，他不會明講，因為我都聽得出來他的話中話，這漸漸變成了一種詭異的默契。

他恨我嗎？

恨吧，恨我沒有早早殺死他，感情是慢性毒，折磨人的同時卻又不讓人死。

我恨他嗎？

恨吧，恨他害我常常半夜被來自眼窩的後遺症痛醒。結論是我們扯平了，恨意不會消失，在此之上的是不健康的依戀關係。

我居然感到快樂，可能是瘋了吧。

我童話看太多了，詛咒解除的瞬間不會有金粉閃爍或天使唱歌，而是無聲無息的。他的吻柔軟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