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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劣根性

    @herbnoo

    存放一些短文、靈感,未來可能擴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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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劣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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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廚師BADDOGS的自設paro / OOC警告

    #彰冬
    akitoya

    《茶樓見聞》<上卷> 00/
     沿著一路霓虹招牌和雜物堆置的街道小走一段,再拐進算不上起眼的小巷。
     朝上看,幾串圓圓的燈籠正將道路照的暖紅,沿著光走,就能找到一間頗有歷史的老茶樓。
     這裡曾經流傳過一個說法,在四處遊歷、扶危濟困的東雲和青柳義士就是從這裡起頭的。

     但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知道傳聞真實性的人寥寥無幾。

     不過有另一個說法如此道:若在這片街區活動時瞥見一名棕髮女士的蹤跡,只要快步追上她並誠心打聽,便能尋得解答。

     01/
     天花板上的吊扇雖目視已有些年頭,還是穩固地盡職旋轉,一轉就是幾十年。考慮過風水才裝上的舊木窗,是前人的期許。林林總總再合上幾組木製的方桌圓椅,各司其職落於茶樓一腳。
     茶樓內有面鑲框的的大鏡子,牆壁上共掛了兩張聯子和多幅水墨畫,據說是某位畫師的真跡。
     茶樓擺飾的文雅和講究,足以看出樓主是一位喜愛藝術的文化人。

     東雲家的茶樓不小,卻往往只能見寥寥三四名小二於桌間忙碌地周旋。
     這是因為應聘的條件過於嚴苛,茶樓才會難以收到適合的人選。
     不過若考慮客人的身分,也並非無法理解他們的作法。
     畢竟這間茶樓為接待貴客之所,若非高官仕紳便無法取得進門的資格。

     02/
     今天喝早茶的人也不少,店內如常忙忙碌碌,茶樓的光景和平時並無多少異處,不過自上週起,廚房中倒是多了一道新的影子。

     「東雲先生,我今天的外場工作結束了。」
     青柳冬彌挑起廚房門邊的赭紅門簾,將手伸往後背解下外場工作的制服,向隻身於流理台作業的背影說道,語氣淡漠而疏離。
     不為人所知的是,這稱呼相較於剛認識時的拘謹,已經顯得親近許多了。
     茶樓的點心師傅是樓主的弟弟東雲彰人,因其身分特別故被准許搬進獨立廚房獨自作業。
     若非特殊狀況,他平時不會在客人面前出現。
     想當然,知道其身分的人少之又少,青柳冬彌現在也成為這「少」之中的其中一位了。

     東雲彰人身著低調而別緻的黔色廚師服,金邊在服裝邊緣勾勒出精心設計過的圖騰,貴氣的一抹朱紅除了在他右耳龍狀的耳飾可見,也在他兩手袖口各繞了一圈。
     他早在聽見腳步聲時將手上的工作收尾,現在聽見後頭的人開口,便看向和自己年紀相當的來者,青年當初喚自己為師傅的記憶又浮上心頭。
     現今回想起當時的情景,他依然渾身不自在。幸好後來以年紀相仿為由,說服對方改口的過程意外順利。
     「冬彌,把手洗乾淨後就過來吧。」他將多餘的思緒往後頭拋,開口說道。

     03/
     兩人的初次相遇在茶樓後的暗巷。
     人山人海的巷子白天時總是熱鬧吵嚷,大聲吆喝的攤販每每編織精密的話術,意圖將觀光客的口袋納入囊中。
     可說到底,既現實又吵雜的日常景象還是使人眷戀和嚮往的。

     誰知隨著太陽西沉,天色漸暗,當時鐘一指傍晚時分,連月光也無暇顧及狹窄的巷口,夜晚的到來將此處化為犯罪的溫床。
     東雲彰人彼時正忙於處理端來廚房的剩菜和過期的食材,可自茶樓的後門走出後,不尋常的景象卻毫無預告迎面而來——有著生面孔的青年正赤手抵禦穿著深色服裝、面目可疑之人的攻勢,儘管氣氛看起來十分不對勁,他還是依循直覺上前協助青年脫離困境。
     ——怎麼回事?鎮上這些年可是抱走了不少治安良好的獎項,難道只是空話而已?
     怪異的是,黑衣人見他出現便立刻閃身離去,沒多久即不見其蹤影。

     「你沒事吧?」東雲彰人瞇起眼睛,朝匆匆逃離的身影瞥了一眼,隨後看向正喘著氣平息呼吸頻率的青年,語帶讚賞:「見你身手不錯,應該沒有受傷吧?」

     「沒有,謝謝你的關心。」
     似乎沒想過會牽扯到無關人士,青柳冬彌雖然神情淡定,但移開視線的反應卻讓東雲彰人察覺此事並非表面所見的那麼容易,可他也無意深究。

     直到氣氛稍有緩和,雙眼逐漸習慣黑暗的環境時,他才成功看清眼前的青年,其引人注目的相貌就算用漂亮一詞來形容也不為過。
     青年穿著黑色的西服外套,左胸前別上了一枚白金勳章。不知道是為了打扮還是有實際用途,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都不是他該關心的事。
     外套內襯衫神秘的緋紅,意外和青年的氣質相稱,幾朵東雲彰人沒見過的紅花如烈焰般綻放於其上。
     紅黑線條交錯的領帶規規矩矩,把他的領口處束的嚴謹,雙手佩戴的黑色手套無疑增添了肅穆之感。
     青年的左眼尾端有個小痣,他的嗓音略帶磁性,清冷而乾淨,一如那雙銀灰色的眼給人的第一印象。

     他的歌聲或許也很好聽。
     東雲彰人不知道腦袋裡為何跑出這個想法。
     他沒有放掉青年身上的任何一個細節,也在整理思緒的過程中逐漸驗證自己的猜想。

     「你不是這區的人吧?」
     青柳冬彌點了點頭作為應答,隨後語帶遲疑詢問道:「請問這附近有可以落腳的地方嗎?」

     「有,但要走一段距離。」
     作為本地人,彰人自然回答的十分嫻熟。
     可在應答的同時,他卻無法阻止腦內浮現青年和黑衣人對峙的情景,流暢自然的防禦動作和出奇冷靜的眼神,令他忍不住將心中一閃而過的提議脫口而出。

     「不如先來我的住處來休息吧?不過我有一個請求。」
     青柳冬彌低下頭思索,似乎也有自己的考量,但思考過程持續不久,他便乾脆地應下這位僅有一面之緣的人請他來茶樓工作的邀請。

     和對話時所展現的冷靜不同,在挪動腳步前,一絲踟躕在他的面龐浮現。他望進另一頭的暗巷,如他所料,巷子內深邃的看不見盡頭。
     一片漆黑、好模糊又好遙遠啊。
     他已經沒有退路了。但這沉甸甸又空蕩蕩的心情,究竟什麼時候才會消失呢?

     他甩去不必要的想法,堅決地回頭,蹙起眉攥緊手心,轉身隨著橙色頭髮的青年邁入一棟有著暖黃光線的建築中。
     再也不要待在那種地方了。青柳冬彌默默地想。

     03/
     「欸——太突然了吧!」
     聽完事情的始末,東雲繪名皺著眉向她弟弟抱怨道。

     東雲彰人的姊姊繪名,有一頭及腰的深棕色長髮。
     她將兩邊的側髮各用附有白色小花的緞帶紮成小圈,既俏皮又不失典雅的女性氣質。仔細一看還能發現,她特別用兩個精緻的小夾子夾起了左側的瀏海,無論是誰都能看得出她是一位對於打扮十分細膩講究的人。
     白色和鵝黃色的魚尾裙經過特別設計,和她特別相稱,裙尾的一抹藍更是完美的加筆,優雅而夢幻,莊重卻不給人難以親近的感受。

     東雲繪名將橡色的眼睛微微瞇起,露出不耐煩的模樣。
     可儘管這樣說,在這之後,她對照顧新訪客卻顯得格外有熱忱,可以說到無微不至的地步,也沒有表現過任何反感的情緒。

     由於青柳冬彌身手不凡且態度得體,在觀察一段時間後,繪名看上去非常中意這位能幹的新幫手,甚至還藉機數落了自己的弟弟一番。

     04/
     時間不等人,在茶樓工作的日子如白駒過隙,轉眼間一個月過去了。
     青柳冬彌的學習能力著實不容小覷,就連繪名也不禁為他沒多久就被認可進入廚房,和自家弟弟一起共事頗感訝異。
     宣稱只有一人作業的廚房如今多了一道安靜的人影,儘管不怎麼聽見兩人的交談聲,但由門簾倒映出的成對身影來看,繪名發現,廚房似乎逐漸熱鬧起來了。

     青柳冬彌在的這段時間,他成了東雲彰人在廚房的最佳幫手,隨著外場工作的時數減少,兩人在廚房一同作業的時間也逐日增多。
     在一起的時間變長後,東雲彰人也逐漸認定,對方向外流露的冷漠和疏離絕非出自惡意,那是因長久累積的習慣而築起的一道堅硬厚實的牆,外人只得以於外邊徘徊。
     彰人猜測,就算沿著外緣繞一圈肯定也無法找到突破的蛛絲馬跡。

     05/
     多了一位能幹的幫手在身側,原本壓在彰人身上的繁重工作也總算得以被分攤。
     廚師本就不是他的本業,在閒下來後,他也終於有閒情逸致在一旁打混摸魚,順便觀察冬彌工作時的模樣。
     對於總是能將動作做到俐落堅定的青柳冬彌,他一直都十分欣賞。

     廚師服很襯冬彌,制服彷彿專為這個人量身打造一般,將他良好的體態完美展現。
     赭紅色的袖口突顯出冬彌腕間的白,不過,對比之下倒有些過於蒼白了。
     偶爾彰人會見他把手套脫去以方便勞作,冬彌修長乾淨的手指自然吸引了他的目光,這人的指甲經過合適的修剪,不像做過粗活的樣子。

     06/
     就算是經常和冬彌待在一塊的彰人,也少有機會觀察這位冷面青年的表情變化。
     兩人剛於廚房共事不久,他便察覺,只有在監督這位新手製作點心時,才能偶爾自冬彌的雙眼窺探出一絲溫柔的情緒。

     「……彰人,我的臉上沾到東西了嗎?」
     「不,沒什麼。」他輕捏鼻頭以掩飾自己的尷尬,回過神才發現自己已經盯著對方足足幾分鐘之久,「只是剛剛在你的臉上看見和平時不同的表情,有點好奇而已。」

     「是嗎?」
     「嗯,」彰人隨口追問,「你剛剛在想什麼?」
     冬彌簡短的回答從來不代表敷衍,也不是調侃,而是貨真價實的疑問。
     多了解眼前的人一分,心中要更加踏實才對,東雲彰人卻時常感知心中有浮浮躁躁的情緒在醞釀浮動。是不是只要再接近、再和這個人相處久一些,他就能緩解這種難以抑制的情緒呢?

     「彰人,」他停頓了一下才再次開口,「……告訴我的步驟。」

     「也是。」
     東雲彰人發現自己的發問次數正逐日增長。
     這樣也太無聊了。他忍不住批判心神不定的自己。
     誰讓他的新夥伴雖然在工作上盡善盡美,卻不善言辭,讓人無從揣度他內心的想法和情感呢?

     07/
     東雲彰人發現,青柳冬彌經常無法體會言語彎彎繞繞間的深意,對於他人的情感覺察能力同樣說不上敏銳。

     「今天的外場工作如何?」
     詢問和工作有關的話題已經成為兩人對話的固定開場白,以往他都會收到相差無幾的回覆,今天卻見冬彌在回答時有些躊躇,不禁起了好奇心追問。
     「怎麼了?」

     「有人突然邀請我今晚到他家作客。」
     青柳冬彌語畢,看向自己差點被無禮之徒乘機抓住的左手腕。
     作為掩飾,他很快把移開了視線,彰人卻還是敏銳地發現了這個小動作。

     「他碰到你了嗎?」東雲彰人沒來由的一陣煩躁,他拉過冬彌的手,確認上頭沒有紅痕,還是心懷憂慮。

     「沒有。」青柳冬彌任由自己的手被握緊,繼續回答,「我甩開了,因為擔心事後造成麻煩,有給樓主姊姊道了歉。」

     「下次也一樣甩開就好,」彰人輕輕鬆開手,才意識到自己也做了相差無幾的行為,急忙開口解釋:「抱歉,剛剛太心急了。」

     ——彰人和他姊姊的回答一模一樣,果然兩人很相似。
     冬彌一邊想著,直到聽見彰人的道歉,才急忙搖搖頭表示自己並不在意。

     08/
     日曆被繁忙度日的人隨手撕下,一回神,恍惚間又是一個月過去了。
     和青柳冬彌共事的時光不知為何走的特別迅速。
     東雲彰人偶爾會在廚房看著冬彌的背影時,回想起那天和今日氣質截然不同的身影。

     夜色下的街道靜寂,只有急促的呼吸聲和動作碰撞導致的有力音節。
     不論是敏捷精準的動作,還是流利熟練的防禦姿勢,地面上閃過的修長身影都令他無法忘懷,記憶猶新。

     要是——
     他握緊雙拳,最後才勘勘按捺住剛冒頭的想法,決定再多作考量,屆時下決定也不遲。
     要是因為一時心急而致使對方離開,可就得不償失了。

     09/
     近日茶樓營運的十分順利。
     東雲彰人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自從冬彌來到茶樓後,業績持續攀升,他對此十分無奈,卻也不怎麼感到意外,同時想著哪天一定要好好感謝他一番。
     儘管每每詢問冬彌有什麼想要的物品時,總是收到「已經受到過多的照顧了」這樣古板卻誠摯的答覆。

     10/
     東雲家的茶樓一共有五層,一二樓自開幕起便作營業使用,三樓則供貴客暫居,四五樓才是他們平時處理家庭事務和休息之所。

     青柳冬彌暫時的住處正被安排於三樓的一間客房,在知道這間房間的用途後,冬彌曾一再推拒,表示無法接受如此奢華的對待,還試著提出了幾個聽來十分荒唐的提議,最後想當然被彰人一一打回了。

     「睡在一二樓?不可能。」東雲彰人眸間難得閃過厲色,堅決表示反對,「而且要是客人太晚離開,你的作息一定會被打亂,工作也會受到影響。」

     「這樣太麻煩——」
     「一點都不麻煩,」他打斷道,「要是真的無法放下心來,就麻煩你盡力協助茶樓的經營吧?」

     不過現在這個程度已經遠遠超過當初所說的範疇了,東雲彰人無奈地想。
     而從這件事以後,他才漸漸意識到,青柳冬彌特別喜歡在古怪的地方鑽牛角尖,明明平時都表現出不平易近人的氣場,貌似成熟又理性,卻在這種時候倏然展現這個年紀該有的樣貌。

     彰人對此倒是喜聞樂見,不如說,他希望冬彌能再任性一些。
     況且,明明就有個同齡人在他身邊,如果能多多依靠自己的話,他也能輕鬆一點吧?

     11/
     茶樓除非遇到特殊節慶,否則一周無休是常有的事。
     雖然有換班制,不過因平時人手數就極為不足,再加上可觀的加班費,這裡的工作日每天都在過度勞動,有休息時間當然以在床上補眠首要選擇。

     「冬彌,今天是休息日,」好不容易遇到休息日,這次東雲彰人可沒打算在房間虛度,他下樓敲了兩下冬彌的房門,主動提議:「你有其他安排嗎?」

     青柳冬彌驚訝地打開房門,對來人的邀約感到訝異。
     東雲彰人藉門縫朝裡側好奇一瞥,由桌上攤開的書本推斷房間的主人很早就起床閱讀了。
     他真心無法理解,平時明明已經接下過量工作的對方,究竟有過什麼經歷才能每天都空出時間閱讀。
     而他也在觀察到這件事的同時,發覺自己的臨時起意太不謹慎,因為毛毛躁躁的心情而忘記考慮對方還有其他計畫的可能性。

     他正打算找個說法取消、擇日再約時,卻被對方打斷。

     「沒有其他安排。」青柳冬彌搖搖頭迅速否認,彰人竟從對方的語氣中隱約捕捉到一絲期待,他聽見冬彌用比平時輕快的語氣回答,「彰人,可以等我換件衣服嗎?」

     「好,我在樓下等你。」
     東雲彰人說完,懷著愉悅的心情走下樓梯,可走到半路,卻發現有個熟悉的人影在樓梯邊駐足,在他思考要如何繞道時——

     「竟然還特地打扮過,假日不好好休息,你想去哪裡?」東雲繪名手叉腰,一臉狐疑地看著明顯打扮過的彰人。

     「跟你沒關係。」
     他正打算隨便找個藉口糊弄過去,可就在回答完畢的一瞬間,兩人同時聽見腳步聲從樓上逐漸靠近。

     12/
     這是青柳冬彌第一次穿著常服亮相。
     衣服大小還算剛好,與平時穿著制服給人的感覺不同,略帶休閒的風格給人煥然一新的印象。

     彰人還記得冬彌剛搬進來,為他整理行囊的時候,還順便把自己多的衣服遞給沒有便服的他。
     當初還想著要是冬彌出門就能有用處,結果忙著忙著,直到現在才有好好出門放鬆的機會。
     明明知道無濟於事,他還是不免對茶樓的班表有些怨懟,也在同時下定決心今天要好好帶對方在城中遊歷。

     「原來是要和冬彌出去玩啊?怎麼不早說,」繪名走近,悄悄交代彰人,「你可別太小氣啊,冬彌他幫了我們不少忙。」
     「這不用你說。」彰人朝冬彌招手示意準備動身,「冬彌,走囉。」

     冬彌禮貌地向繪名點點頭才轉身離去。東雲繪名不禁展顏回望,忍不住感嘆怎麼別人家的孩子就那麼溫柔可愛呢?
     大門被關起,在她眼中隨著年復一年逐漸成熟的背影也離開視線。她看著從前忙得昏天暗地的彰人總算有人能替他分擔工作,頗感欣慰地露出微笑。

     13/
     兩人離開熟悉的環境,踏上以石磚為建材的道路。
     茶樓正位於距離大街鬧市不遠的小巷裡頭,走出去並不費時,踏出巷口後,景色豁然開朗,熱鬧熙攘的街市撞入視野。
     青柳冬彌第一次有興致觀察這片土地,他好奇地東張西望,又在同時以小心謹慎的步伐跟在彰人身後。

     雖然成功邀請青柳冬彌出門,但要去哪裡、要吃什麼東雲彰人都還沒有打算。
     距離學生時代早就過去好幾年了,在這之後工作只增不減,原本常聯絡的朋友也因各有前程要奔波而一個個失去聯繫。
     他也是直到這次休假,才恍然察覺家裡多了一位訪客。

     「冬彌,你有特別想去哪看看嗎?」
     如彰人所料,冬彌搖了搖頭。
     「沒有,看彰人希望去哪裡就好。」

     「也是。畢竟你不是這裡人,對這附近大概不大熟悉吧?」
     東雲彰人左思右想,最終決定帶冬彌去有十足口碑的那間西式甜點店和著名的觀光景點走一遭。

     前往目的地的一路上,彰人一邊簡單介紹街道的名稱和市集,若冬彌表現出興趣,他也會細心地給予解說。
     冬彌聽得十分認真,像是把彰人的話語都牢牢記進了腦袋,偶爾嘴中還會念念有詞,像在複述重點知識以防忘記一般。
     東雲彰人不禁會心一笑,他剛開始認識冬彌的時候,認為冬彌也許有複雜而難以接觸的性格,果然只是自己的妄自推斷而已。

     14/
     五彩斑斕的城市街景讓青柳冬彌放緩了步伐,兩側琳瑯滿目的商品將他的視線佔的滿滿當當。
     一路上,陽光將經過雕刻的石材建築照的閃閃發亮,明明未曾造訪此地,腳下的每一步卻都如此踏實。
     他清楚明白自己並不屬於這個地方,卻在心底暗自期盼,只要在這裡待的時間夠長,就能成為這片土地的一部分。

     「我們到了。」
     他聽見彰人對自己說,回神後,才驚覺身旁的店鋪和剛剛一路上經過的建築相比,風格南轅北轍。
     自店外牆上的玻璃窗往內看,就能一窺與眾不同的西式裝潢。
     甜點店的員工在門口處簡單立了木牌,上頭用可愛活潑的粗體字一一介紹近期所推薦的新甜品。

     兩人一推門入店,甜膩的氣息立刻撲鼻而來,青柳冬彌下意識皺眉,難得展露的情緒沒有逃過東雲彰人的眼睛。
     但在甜膩的味道過去後,另一種完全不同的氣味快速竄進了他的鼻腔——那是神奇的、帶著某種香氣的苦味。

     「怎麼了?不需要勉強自己。」
     「不會勉強,」冬彌抬頭看向櫃台處剛被端出的熱咖啡,說:「可以的話,我想試試看那種飲料。」

     看起來就好苦啊,絕對不是我會想點的類型。
     彰人在心中默默吐槽,皺眉的表情和冬彌剛才表現出的模樣如出一轍,但既然冬彌難得開口了,他豈有拒絕的道理。

     餐點沒有讓他們等太久,兩人還正有一搭沒一搭的提起有關茶樓和製作點心的話題,連椅子都尚未坐熱,一杯黑咖啡和兩盤蓬鬆柔軟的甜點被服務周到地端上桌。
     發現冬彌投來疑惑的目光,彰人聳肩一笑,示意冬彌不用擔心:「既然都來了就試試看吧?真的無法接受的話,我再幫你吃掉就好了。」

     青柳冬彌猶豫了兩秒,最終還是下定決心拿起刀叉,嘗試切下甜點的一小部分送進口中。甜味在入口的瞬間和鮮奶油結合,甜蜜卻不黏膩的於口中化開,夾在甜點中的酸甜水果可以說是點睛之筆。
     但和彰人所預想的不同,冬彌過沒幾秒便明顯面有難色,急的東雲彰人趕快將咖啡朝他推過去。

     「小心燙。」
     「得……得救了。」冬彌狼狽地咳了兩聲,熱咖啡下肚後終於恢復原本的狀態,他略帶歉意地道歉:「抱歉,彰人。」

     「不,該道歉的是我。」見冬彌氣色好轉,彰人如釋重負鬆了一口氣,「不然改吃餅乾怎麼樣?我沒想到你對甜食完全沒有辦法。」

     冬彌不認同的反駁:「要嘗試過才知道自己的極限在哪裡。」

     過於認真的回覆讓彰人反而不知該如何應答了。
     在發現冬彌享受咖啡的香氣後,小口的啜飲熱飲時,散發著自得其樂的氛圍,讓他稍稍釋懷了一些。

     不知道跟自己出門,冬彌有沒有盡興呢?他用拇指磨過盤緣,沒有察覺冬彌向自己投來的目光。
     儘管已經和冬彌共處兩個月,他還是無法得知冬彌內心的想法。
     就算根據觀察做出簡單的歸納,也不過他單方面的擅自解讀罷了。

     15/
     就在兩人享用完畢,正打算離開店裡時,東雲彰人心中警報忽起。
     「抱歉,可能要讓你等我一下了。」
     他請冬彌稍待一會,打算另外打包幾份甜點回去,給可能會鬧彆扭的某人以防萬一。
     他正擔心會不會讓冬彌等太久,或在一旁待著很無趣,結果餘光一瞥,只見冬彌正認真嚴肅地盯著剛放入櫥窗的熱騰騰餅乾,便轉頭壓低聲音請店員多為他打包幾份要帶走。

     前往下個景點的路上比先前沉悶許多,青柳冬彌緊緊跟隨東雲彰人的腳步,觀察後者的表情變化,雖然青年說話時還是會抬起嘴角,但相較於之前僵硬許多。
     看起來很疲倦,冬彌沮喪地推測。

     「話說冬彌,」東雲彰人想起和冬彌初遇時的情景,當時他壓根沒想過兩人的羈絆能延續至今,「那天在後門,你胸前別上的徽章有什麼特殊含意嗎?」
     白金色的徽章是夜晚巷內唯一能反射月光的存在,看上去就價值不斐,別緻的雕琢明眼人都能看出不是一般製品。
     那時沒有多問是因為沒必要,如果是現在的話呢?

     「啊……」青柳冬彌神色黯黯,他猶豫的張口又閉合,最終還是沒有從嘴中吐出半個字句。

     「如果不想說的話,也沒必要勉強啦。」彰人看著對方不知如何開口又略帶歉意的神情,無奈的補充道。

     兩人從石板路踏上木棧步道,沒走幾步就抵達了觀景區。
     自木欄往外望的景色宜人,他們身在高處,俯瞰滿目青山包圍幢幢樓閣街市,將人們的外出活動盡收眼底。站在高處俯視群眾,人類看起來既渺小又微不足道,就算少了其中一部分似乎也毫不影響整體性,若哪天有個人消失無蹤,或許也不會被察覺吧。
     晴空萬里無雲,天氣甚至可以說是近期最好的一天。
     但青柳冬彌自剛剛開始,就無暇專注於眼前的風景上。他垂下眼簾,目光中自己的雙腳正踏上被陽光鍍上白金色調的木階。

     16/
     視野逐漸朦朧,覆上冰霜的苦澀記憶挾帶朔風把青柳冬彌淹沒。
     他的童年和熱烘烘的市井、手持糖葫蘆在大街小巷奔跑嬉鬧的共同記憶說不上關聯。
     長年身披不起眼的黑色絲質長袍的他,跟隨高大的背影走遍了冰冷的狹窄小道,直到年紀漸長,身前的背影不再顯得如當年那般難以企及,依舊如此。
     日光照不進,空氣特別濕冷,荒涼老屋的木簷有積水滲漉,雨後留下的淤泥還在牆邊一角,不過隔著幾棟商鋪和住宅,城裡的喧囂就和他劃開了界線。他一路上悶悶地低著頭,視野中只有長年陪伴自己的那雙黑色皮鞋。

     青柳冬彌曾經被年邁資深的師父給予高度評價和深重期許,說他天生就是走這行的料,特別是他的刀法,整個組織中屬他使的最為娟秀卻冰冷殘酷。
     他自小沐浴於組織底層至高層的讚譽,在發現自己所肩負的責任後,所有傳入耳裡的讚許成了壓力,他也因此付出更多努力以磨練自己的才能。
     某天偶然聽聞不滿和反對聲音的他舉手投足間俱是沮喪,父親發現之後嚴厲地告訴他,若要成為符合資格的組織一員,何況他還是要坐在高處的人,這不過是這條路上他必須承受的其中一小部分罷了。

     縱然他過去在封閉的環境下度過,可他早已默默將收集情報培養成習慣,也同時博覽群書,在每一次對自己的質疑,和對將來去處的思量後,他察覺自己比起永遠在黑暗中跟隨別人的影子潛行,更加嚮往另一頭斑斕熱鬧、自由的街景。
     也或許他僅僅是幼稚地想反抗父親,對被迫在家族傳承的牢籠度過餘生表示控訴。

     所以青柳冬彌最後決定逃離那不是他所希冀的道路。
     ——不管哪處都好,只要不是那個地方就可以。
     沒有人會猜到平時性格溫馴、遵照指示行動的他會做出背離組織的舉動,因此逃出計畫自然進行的比想像中容易。

     可就在踏出組織的剎那,他卻發現自己竟不知該如何抬起步伐、該何去何從。
     所有被他用力記進腦海的地圖像被雨淋濕了、模糊了,他想攤開地圖仔細梳理思緒卻把這張地圖給撕破了。

     ——該怎麼辦?
     他以為只要離開組織,就會自然找到落腳處,卻遲遲發現,世界上的每個人都注定有了自己的位置,整個世界就是如此規律運作起來的。

     他其實無處可去。青柳冬彌想。
     他沒有資格插足驚擾他人的人生,也對於自己該如何獨自生活沒有方向。失去行動指令的自由令他不知所措,直到發現後頭有追兵在追趕自己的跡象,才依憑直覺朝那個曾在書本上看過的、描寫得十分令他嚮往的偏遠鄉鎮奔去。

     若感到徬徨不安,不知何去何從,就來這裡吧。
     這裡的人熱情而善良,若不知往何處去,就去找那在巷子深處的老茶樓吧。

     一場逃亡就此展開。
     他專注於實踐書本中的知識和躲躲藏藏,沒有餘裕觀察曾經嚮往的人群和風景。
     在最後一次追逃的夜晚,他拐進了自己不熟悉而杳無人煙的暗巷,摸黑尋找有光的那道出口。
     就在他終於筋疲力盡時,組織派出的人總算追趕上他。

     對方一拳拳朝自己的弱點打來,目的性明確生怕他沒有察覺一般。青柳冬彌如今的動作已略顯生疏,他不再明白自己的選擇是否正確,也不知自己該為了什麼而拚盡全力。
     他沒有攻擊對方的意願,只是遵循防禦本能繼續擋下一個個招式。

     ——好累,還是就這樣結束算了?
     原本想著這種日子總會習慣的,生活總會安定下來的,可他已經奔波了好長一段時間,他是否真的做錯了選擇?
     就在他自暴自棄遲疑著是否要停下動作時,一道身影霎時出現,自兩人的視線死角以極快的速度閃進兩人之間。

     17/
     鮮明的橙色自眼前一晃而過,赤龍的耳飾亮得晃眼,來人的梳妝整齊而乾淨。
     青年的身手不一般,三兩下就讓這場戰鬥畫下休止符。不知道那位青年是否發現了自己正在被偷看,在冬彌正愣神注視著對方可靠有力的背影時,倏然落進那雙青朽葉色的雙眼中。

     「你沒事吧?」
     他察覺東雲彰人歛下了尖銳的眼神,在鬆開緊鎖的眉頭後,才向自己開口道。

     他上次聽到這個問題是什麼時候的事?
     青柳冬彌發覺心中某處繃緊許久的弦正開始鬆動,他還摸不著解答,卻不願再移動腳步。

     冬彌對於彰人的邀約沒多作猶豫,畢竟在茶樓工作不但能得到穩定的落腳處,也方便他打聽組織的動向。理性好似佔了上風。

     於是他在茶樓生活的日子就此展開。

     18/
     在茶樓工作的時光比他所預想的更加充實,東雲家姊弟兩人雖然個性不太坦承,卻都有十分溫暖的一面,這大概也是驅使許多客人願意回頭光顧的原因之一吧。

     某次彰人提議的點心教學成為青柳冬彌開始接觸料理的契機。
     雖然初次嘗試時的成果讓東雲彰人大吃了一驚,對方的表情使他的信心一度被打擊。可彰人安慰他幾句後,只是用平靜的語氣告訴他,如果他有興趣,閒暇時都可以留下來一起練習,還能順便作為宵夜享用,簡直一舉兩得。

     「我想再嘗試看看。」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一時衝動下了這個決定。
     或許他想嘗試踏上和過往截然不同的道路。

     「你可不要中途放棄喔。」東雲彰人挑眉,用開玩笑的語氣對他說道。
     「我不會。」他搖搖頭堅定的否決了放棄的可能性。

     或許是他想知道,為什麼彰人總是能在換上廚師袍、面對甜點時露出柔和的神情,也許……他想更加了解關於東雲彰人這個人的事。

     19/
     那是一段既平和又溫柔的日常。
     和青柳冬彌過去灰暗的日子都不同,充滿了繽紛色彩和溫情氛圍。要是某一天他離開了此處,這段回憶絕對是要燙上金邊被他小心翼翼保存於心底的。

     在茶樓營業時間結束,燈不再提供照明,吊扇不再運轉的時候,廚房往往仍微微亮著盞燈。
     從外頭看不難發現,兩個青年的身影正並肩埋首於陣陣氤氳間。但別人無從得知的是,待兩人工作告一段落時,他們會一同坐在茶樓後門的台階上談笑。
     青柳冬彌往往在享用點心的同時,聆聽東雲彰人分享茶樓的過去和現在,偶爾找到時機應答,不管回覆如何,東雲彰人都會顯的特別高興。
     在那瞬間,他的心中也盈滿了明媚而和煦的情感。

     過於幸福的生活令他總是焦慮於現在的經歷,或許不過一場隨時會消逝的春秋大夢。
     可能某一天睜開眼時就會從夢中驚醒,屬於嚴冬的溫度將溶進他的骨骼,四肢只能機械般痛苦地移動,日復一日。
     而自己到了那時,會繼續走在一人的背影後頭,頂著青柳的姓,低頭曳著沉重腳步,往未知的方向邁開步伐。

     20/
     「怎麼了?」
     東雲彰人望向在臺階處停留的青柳冬彌。

     青柳冬彌的視野中,東雲彰人正站在背光處,太陽耀眼的光芒為其身影畫上金燦燦的邊緣。

     ——是不是因為我的關係,才讓彰人不夠盡興呢?
     結果話到了嘴邊,還是說不出口。

     ——彰人能從我身上得到什麼呢?
     自兩人相遇起,他在彰人的關照下學到了許多,卻沒有足夠的能力報答所受的恩惠。
     這樣的他待在此處,莫不是在拖累茶樓的運營。
     青柳冬彌沒有意識到,平時不擅長展露情緒的自己,如今神情卻帶著一抹不難窺探的憂傷。
     「我不像彰人一樣有堅定的目標,做什麼事都很笨拙。」他兀自思考。

     「我是一個很無趣的人吧。」
     他喪氣地垂下眼簾,猝不及防開口道。

     明明青柳冬彌的聲調並無起伏,東雲彰人卻感受到對方此時陷於難過的情緒,他語氣認真地立刻否認:「我從沒這樣想過。」
     意外鎮重的語氣讓冬彌一愣。

     「我以為彰人心情不好,是因為我的緣故。」
     「你是怎麼想到那裡去的啊,」東雲彰人不好意思地將右手放上後頸。「是我自己的問題。」

     「什麼?」
     冬彌沒能理解這句話的涵義,他面帶疑惑地回望,心中也隨著對方的話語漸漸開朗。

     「難得出來,我卻一直擔心著能不能讓你盡興,」東雲彰人語帶歉意,「讓你多想了,抱歉。」

     「今天有機會和彰人一起出來玩,我真的很開心。」
     青柳冬彌加重語氣否定這個說法:「以前從來沒有這樣的機會。」
     「或許我沒有好好表達出來,但……」冬彌用肯定的語氣說,「來到茶樓後,每天都過得很充實。我學到很多重要的事,也接觸了從來沒有機會體驗的事物。」
     「這都要感謝彰人給予我這個溫暖的容身之處。」

     「……我知道了。」
     東雲彰人難得見到青柳冬彌露出嚴肅的表情。這樣他要不信都難啊,他忍不住展露笑顏。
     不過「沒有機會」一句,究竟是誇大的說法,還是誠實的表述?他默默將不合時宜的問題暫且吞回腹中。

     21/
     明明只是簡短的對談,兩人相遇後的種種卻在瞬間被增添另一層解釋。
     少年心性鑽回了青年已經長開的骨骼裡,胸腔因為共鳴而微微顫動,早已褪色的熱烈情感再次鮮活起來。

     「彰人終於笑了。」
     青柳冬彌嘴角微勾,眉頭隨著鬆懈下來的心情而平和舒展開,語氣情不自禁帶著淺淺的雀躍和喜悅。

     ——真是耀眼啊,明明應該注意是身後的景色才對。
     東雲彰人感嘆道,從未滋長過的情緒自心底發酵,和今日的回憶一同寫進了腦海仔細珍藏。

     22/
     邁出步伐的人終於目視前方,可叛逃者的生活注定不得安穩。
     晚霞將地面染上一片橘黃,兩人的身影被迫向後被拉的很長。
     他們好不容易結束一天的行程,一邊放鬆交談、正要走進茶樓休息時,卻見一道黑影自大門處一閃而過,拐進杳無人煙的暗巷。

     東雲彰人認出對方是上回可疑人士的同夥,自然沒有放過這條線索的打算,他快步跟上,繞進巷弄,因此沒注意到身後青柳冬彌因為不知所措而凝固的表情。
     直至爭吵聲和物品翻倒掉落的尖銳聲響進入耳中,尚未跟上的人才如夢初醒般心急地邁開步伐跟上。

     青柳冬彌的腳步聲逐漸和拳腳相碰的聲音靠近,最後在兩人激烈交手的場地邊緣站定,尚未判斷清楚情勢的他沒有一頭熱介入戰局如此不明智的打算。
     只見剛才同自己相談甚歡的人露出了他從未見過的冰冷表情,眼神鋒利的似乎堪比他用過的某一把刀,眉頭緊鎖的模樣讓青柳冬彌的內心霎時跌至冰點。
     所有做過的惡夢倏然清晰起來,他本就不是和彰人一路的人,要是——

     可所有的遲疑在注意到黑衣人自腿側拔出短刀時瞬間消失無蹤,他身手矯捷翻牆進入茶樓的後廚,隨意挑選了一把有眼緣的小刀,而後抓緊最佳時機衝進正交戰的兩人間隙,為東雲彰人擋下以刀作為武器的第一場攻勢。
     灰色的眼眸閃過無情的刀光,藍髮和衣襬隨著一連串的俐落出招久未平靜。

     外人觀戰或許會認為敵方即將取勝,可仔細注意不難發現,黑衣人的雙手正小幅顫抖,不難就此推論對方衣袍下汗流浹背的狼狽狀態,反觀青柳冬彌每次攻擊皆還有所保留,十分有餘裕。
     是冬彌佔了上風。東雲彰人見狀,暫時撤退至牆邊平復激烈搏動的心跳聲——因為久未活動的筋骨再次甦醒而興奮的情感。
     他只見過一次這樣的青柳冬彌,心底竟然有一瞬間因為這場戰鬥的到來感到慶幸,自己最初的猜測終於得到了應驗。
     他不合時宜地想,若以良宵美景來形容今夜,也不過分吧。

     23/
     戰況因為其中一方壓倒性的實力很快不再膠著,東雲彰人看著青柳冬彌失神地注視黑衣人往反方向離去,直至對方不見蹤影,而自己卻始終站在原地沒有動作,他心底也有了猜測。
     在冬彌剛自戰鬥稍稍恢復狀態時,卻見一道身影出現在自己身前,力道並不重但卻十足精準地朝他胸前踢了過來——他將雙手迅速打成十字護於胸前,以抵擋突如其來的攻擊,直到動作結束才茫然地開口。

     「彰人?」
     「冬彌,跟我比劃比劃吧。」
     攻擊會被接下似乎在東雲彰人的意料之中,冬彌聽見他興奮地喊道。
     青柳冬彌吞了吞口水,再抵擋幾回彰人的攻擊後似是被成功激起鬥志,無暇分身於糾結凌亂的思緒,開始出拳回擊。兩人拳腳相向,卻都心有靈犀般避開了要害,冬彌在幾次反擊後還是落於下風,不敵彰人的力氣和招式。
     就在他主動想提出投降時,卻見東雲彰人彎身撿起被他丟落在地的那把小刀,以完美的弧線朝自己拋來。

     「這樣就公平了吧?」
     青柳冬彌接下刀,正想控訴安全性問題,身體本能卻早他一步做出反應,極完美的接下了對方的攻擊。
     幾回合交戰,兩人動作愈趨激烈凶狠,青柳冬彌驚訝地在和彰人擦身而過、彼此對視的一瞬間,發現自己其實也樂在其中。
     這種感覺從未在他過往的訓練和實戰出現過。

     最後,彰人無奈地發現自己無法和自小接受專業訓練的冬彌打成平手,甘拜下風地退到一旁舉起雙手投降。
     在情緒高漲後,街道徒留不規律的陣陣喘息,兩人在彼此的眼裡看見對於剛才一場激戰的盡興和找到實力相當的對手而狠狠撩起的興奮情緒。

     24/
     ——冬彌的雙眼和以前相比更加閃耀。
     ——不知為何,感覺這才是彰人原本的樣子。
     明明兩人只將想法留在心底,卻好像都心照不宣,在彼此的眼中看見對方真實的倒影。
     直至氣氛稍稍冷靜下來,竟都還是有些失聲。

     「那把刀的事,可要好好想個理由向繪名解釋了。」
     「我沒想到彰人還有這樣的一面。」
     兩人同時開口,因為默契而相視一笑。

     「雖然知道你身手一定不簡單,但沒想到……」比想像中還難以匹敵,彰人心想,隨後十分自然的轉移話題:「剛剛那個是你認識的人?」
     「嗯。」
     「不是你的同伴吧?」
     青柳冬彌想了想,最後搖搖頭。

     「吶,冬彌。」
     彰人挺起身板,朝冬彌走近。
     「今後也像今晚一樣切磋吧。」
     青柳冬彌本就不認為今晚的插曲能就此告終,甚至悲觀的認為,如果東雲彰人以此為由希望自己離開茶樓,他也不會有任何怨言。
     但在聽見彰人的提議時,竟如釋重負般鬆了一口氣。

     我原來是那麼自私的人嗎?他想,這次如抓住救命稻草般答應了這個請求,若下一次組織又派人過來,影響到茶樓的經營該如何是好?
     青柳冬彌不敢細想,也未下定決心向東雲彰人坦白,只好先按捺住內心的種種憂慮,暗自期盼能苟且度日,多留在這裡一段時間。
     若之後打探到任何風吹草動,他一定會離開這裡,不給東雲家帶來任何麻煩。



     <上卷> 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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