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 Doubt00

「把半邊的心臟交出來後，我會是什麼表情？」

「將冰河期的感情融化後，我竟想擁你入懷。」


01

進入這家大醫院上班的第一天，Seki沒想過氣氛居然如此劍拔弩張。
外科與內科，共同目的是治癒病人，可是她從未見過，兩種不同的治療方式的科系，居然能在檯面上吵得如此難看。

Seki不想插手這些爭鬥，滿腦想著當初就該拒絕這家醫院的邀請，溜到最末排翹起二郎腿躲在其他醫生背後，冷漠的關注這一切，順便從口袋裡掏出手機，連醫院內網查看八卦。
哦，密碼甚至是還沒轉進來的同窗好友跟她說的，Mizuki走得太急，啥也沒留給她，但記得要跟家教說這件事，真是，戀愛使人昏頭。

「你怎麼也躲在這裡？」

沒有聽過的嗓音，口吻是平淡且帶著疑惑的，於是Seki扭頭望了眼出聲音的人，女性比她略矮些，淺紫的髮與眸，同樣縮在最角落，還將白大褂脫下覆蓋在自己身上，疲倦與疲乏顯露無遺。
客氣地笑了下，Seki注意到對方視線飄移，似乎是在尋找什麼，從隔壁桌取來一瓶未開的礦泉水，問：

「我剛來，不太想捲入這種糾紛…你是在找水嗎？」

「謝謝…歡迎你來，我是KSP ，外科科長。」

Seki的手帶著涼意，會議室的冷氣開的很強，卻不足以把前面還在爭吵的主任腦袋冷醒，從淺眠中清醒的人撐著身體坐起來，掌心興許因為睡姿有些紅，眼也還沒全睜開，應當握住水瓶的手指偏離目標，觸碰到Seki的指尖，指尖的餘溫來的猝不及防，Seki愣住幾秒，隨即恢復正常。

「抱歉，我還沒清醒…」

「沒關係。」

扭開瓶蓋，KSP的口吻仍舊是平靜的，可能是在需要搶救生命的外科，這點插曲並不足以引起關注，她眼底的海像是一攤死水，沒有波紋與浪花，纖細的手指捏了捏瓶身，長年握手術刀的指腹有層薄薄的繭，不怎麼明顯，可伴隨著塑膠瓶裡越來越少的液體，與恰巧從頭頂打下的光，卻出乎意料的引人注目。

喝水時KSP仰起頭，角度是45度，漂亮的下巴線條與微微突出的喉結，水流過喉嚨一次就滾動一次，有股難以言喻的色情，Seki想，忽然注意到對方格外纖細的手腕，綁著條繃帶。
她沒有去戳別人傷口的興趣，但她很清楚地記得，昨晚剛搬進新住處時，隔壁的住戶也同時回到家，背對著她取鑰匙，手腕也綁著相同的繃帶。

當時的燈光很暗，幾乎看不見臉，僅能勉強辨認是個女性，身高也與眼前的外科醫生差不多…等等，這世界應該沒有這麼巧的事情吧？
她還沒從自己的思緒裡回過神，站在會議室最前頭吵架的主任想擴大戰區，砲口調轉到後排的兩人，有志一同的丟了未爆彈過來：

「Seki ／KSP，你們說說看這個病人應該要先處理哪個比較好？」

秉持工作不能分神的Seki擺正坐姿，詳細的敘說自己的觀點與處理方式，她懂什麼時候該說正確的話，現在最好是別讓前排的老頭把燙手山芋丟過來，於是「先給外科動手術，再來神經外科這裡慢慢治療對病人比較好」這句，最終還是沒說出口。
內科主任很是滿意，外科主任瞪著還在伸懶腰的女人，又重複了一次問題，加重的口氣暗示他想聽到的答案是什麼，然而KSP看都沒看他，邊漫不經心的簡述自己的觀點，邊套上白大褂往門口走去。
握住門口握把的那瞬間，她像是被那握把給冷的終於清醒，紫水晶瞳孔的的海流動著，即將變成暴風雨：

「我的話說完了，兩個糟老頭，要閉嘴沒？」

「什、」

「你們不是很清楚怎麼做對病患最好，在那邊浪費個屁時間開會，有這時間不如去多開幾台刀，別浪費我的時間。」

「你是這樣跟科長說話的嗎！你信不信我讓你離職！」

「你試試看，我看看院長會比較想要誰，吵架跑第一的科長跟醫院是我家的醫生，有腦子的人應該都知道會選誰。」

「你、」

「內科也一樣，省點力氣吵架，你的方案我一個外人都知道不是最好的處理方式，只不過是想爭取這個病人所以想的方案，你腦子是被錢打穿了還是被水浸泡過度？」

「你你…」

「別回我話了，兩位請滾，我等等還有手術，時間寶貴。」

門開，疲倦的背影邁步離開，又被關上。
會議室一片靜默，誰也沒說話，但所有人的目光彷彿都追著那個背影離開了這可笑又可悲的房間，Seki眨眨眼，心臟像是被蝴蝶的翅膀拍打過，癢癢的，敏感的，甚至加速了些許。

這就是命運嗎？
這就是喜歡嗎？

負責喜歡的心臟與負責工作的腦袋同時發送出了兩條訊息，但Seki一時選不出哪句更能代表，便獨自低頭琢磨，直到她當晚與住在隔壁的鄰居面對面，望著那流露訝異的紫水晶眼曈，她選出答案。

這就是命運嗎？


02

如果說這種感覺能歸到命運，那在半年後，新實習生進來的春天，Seki受邀去參加內外科聯合重大研究頒獎典禮，就是命中註定了。
Seki起初並不想前去，手頭有好幾個病人要照顧，要指導Yuzumi的論文，跟Rei討論手術方案，事情多的她自顧不暇。若非她的指導教授將在這場頒獎後退休，於情與理都該跟對方見面，她壓根就不會去這種場合…雖然可以喝免費的酒，還能跟很多人見面，但那不是頒獎典禮的重點。

重點是，外科的紫髮女人也出現在現場，甚至沒穿禮服，穿著不太合身的西裝就來到現場，喝的也不是紅酒或香檳，是裝著冰塊的橙色果汁。

「KSP！誰讓你穿這樣來的！我不是叫你好好穿嗎！」

「蛤，你跟我說的時候我人還沒離開手術房，離派對只剩下10分鐘，我去哪裡生禮服？」

「你過來！好歹也穿個皮鞋吧！還有這領帶是怎麼回事！」

跟她興許是同窗好友的人有著一頭銀髮，拉著KSP的手臂就往外跑，Seki望著那儘管是在派對，仍然充斥著滿滿疲倦感的背影，拾起酒杯啜飲一口，眼尾餘光瞄見她的指導教授走過來，旋即轉身跟對方打招呼。

「教授，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若不是我要退休，這場派對估計也看不到你吧？還是一如既往的有目標啊。」

老人笑得很和藹，背卻挺得筆直，Seki陪笑說不是那樣的，跟在對方身後來到有些距離的沙發區聊天，眼尾卻時刻瞄向入口，她想看KSP最後會穿著什麼回來。她的教授沒錯過這份漫不經心，輕笑著問：

「有在意的人嗎？」

「痾，是的，雖然不是內科…」

「不同系但也是很有名喔，你在意的人。」

「…您都看到了嗎？」

老人優雅的又喝了口酒，她可不傻，自己教出的學生是什麼樣的人，她再清楚不過：在意就忘不掉，曖昧需要臨門一腳，關鍵時刻又變成工作腦，麵包與愛情會優先選擇麵包，要她主動去坦白好感，得等到天荒地老。
紫色小狐狸有著欺騙性的外表，漂亮，成熟，社交能人，工作能力極強…內在卻是個膽小鬼。

「外科權威KSP，天份、努力、不服輸一樣不缺，在那家醫院做了六年還沒升到主任，不拐彎抹角的態度讓她在病人跟護士之間評價很高，但這樣的態度也是上面人討厭她的主因。」

Seki眨眨眼，想起兩人初次見面時，對方毫不猶豫的噴內外兩科的主任，隨即又像事不關己的走掉，瀟灑又帥氣，幾個在現場的醫生都偷偷幫她鼓掌，畫面有多震撼，她就記得多清楚。

剛剛的頒獎典禮也是，她等待上台獻花給她的教授時，大門偷偷打開一條細縫，嬌小的紫髮女人溜進會場，罩著黑色西裝，黑西裝下的襯衫領口大開，還沒繫上的黑色領帶被掛在脖子，像是隻偷東西的黑貓。
確定沒人關注自己的黑貓左右張望了下，走到角落整理衣裝，取下領帶用嘴叼著，西裝外套被脫下，明顯不合身的襯衫下擺被塞進西裝褲，腰帶與領口的扣子仔細扣好，領帶被隨意的打結後就這樣掛在領口，西裝外套則被掛在手臂上。
儘管不是最完美的模樣，卻恰好將黑貓的身材襯托得優雅又得體。

「…我只是覺得她是真心站在病人角度著想，而不是為了權利。」

「你喜歡她的態度。」

「而且她很冷靜，說話很平穩，不拖泥帶水，不拐彎抹角。」

「你喜歡她的口吻。」

「她的手，是很適合做手術的手。」

「你喜歡她的手。」

「…您可不可以不要這樣了…」

「你想進她的眼，可能得主動點，你們還不同科系呢。」

說著說著，話題的主角回來了，她上了點妝，領帶被繫好，西裝外套倒是繼續掛在手臂，腰帶被往內多扣兩個，纖細的腰身一覽無遺，吸引過來的目光更多了。老教授噙著笑意，觀察她的學生，後者的視線從對方被包覆的恰到好處的臀部往上，在纖細的腰側停留，來到纖細的手臂與手腕，拿著杯子的手，最後是那雙紫水晶眼曈。
看來是不需要臨門一腳，她想。

真冷漠，現在的Seki卻是在想這個，分明就是如此好看、如此勾人的模樣，但散發的氣場卻很冷，就像她咬的冰塊，外表就是最好的名片，很多人被她給吸引，心懷鬼胎的去與她攀談，她不疾不徐地說著話，像給每個人深交的機會，實則不給予能觸動她的機緣，眼底的那片海絲毫未動。
好像只有被她納進友好範圍的人才能夠得到一點溫度，就像貓。

隱藏在血肉皮膚下的心臟正在猛力跳動，不再是癢癢的感覺，而是更為強烈的動力，推動著Seki端著酒杯往前，來到黑貓眼前，發現她的眼掀起了些許的波紋時，她有些欣喜。

「那個、我—」

「請問K醫生對於這次來頒獎典禮的感想是什麼？」

「請問S醫生想對這次得獎的後輩說什麼？會不會感到嫉妒？」

俗話說，一失足成千古恨。
閃光燈像是早就準備好一樣，選在這瞬間來攻擊，記者的麥克風遞到眼前，被打斷好不容易能跟肖想對象說話的機會，Seki可謂是糟心不已，髒話含在舌尖半天說不出口，屎屁尿更不能隨便說出口，最後她帶著營業用笑容，對著鏡頭開口：

「我覺得他們都很好，不過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總會有碰到鋼板的時候，希望他們講話時也要學會看眼色，否則就會一直停留在那邊。」

這番只是純粹客套，不經慎密思考的話語，經過記者的有心扭曲後，完全變成了另種模樣。因此當第二天早上，Seki看見電視上播放的新聞頭條是自己那番話，被曲解成是內涵同醫院的外科醫生KSP時，拿在手中的碗瞬間落下，水果在地板四處滾動。

還沒去勾搭人家，就先被扭曲事實，什麼鬼命運。
更巧的是，當她要出門時，住隔壁的肖想對象推開了門，眼神是冷漠的，只對她淡淡的點頭就轉身離去，昨晚眼底的波動已不覆存在。

…鬼命中注定，都是個屁，她憤恨地踢了電視一腳。


03

「啊，KSP醫生，你來啦！」

打著呵欠進門，KSP腦裡只想著再多睡點，新進的粉髮實習醫生用快樂又疲憊跟她打招呼，不忘把手裡的杯子遞給她，裡頭是加冰塊的水：

「今天要做哪台手術？我可以跟嗎？」

「我看看，應該可以吧？該做的都做了？」

「做好了！不過K醫生，我可以問你，對於今早新聞報導的那個有什麼感想嗎？」

昨晚參加完頒獎典禮與派對，回到家就速速打開電腦開始練等的女人眨眨眼，今早起床她的唯一想法就是要遲到了，哪有什麼時間去看電視新聞。估計也看出自家科長沒有看新聞的習慣，Kirali掏出自己的手機，滑出新聞給對方看：

「你看，就是這個，我們內科的醫生在頒獎典禮後說的攻擊性話語，你覺得是怎樣的？」

「喔，那個啊，不就是炒作嗎？」

癱倒在躺椅，柔軟的觸感讓KSP又有些昏昏欲睡，連忙起身含了顆冰塊在嘴裡，雖然是不在意，但Kirali還是將手機湊到她眼前，她也將就著開始閱讀起來。
KSP承認自己其實挺喜歡看文章的，儘管閱讀速度不快。
不過這份寧靜在外科很難長久，她才剛看完第一段，Itsuki跟Iruni就進入外科休息事，啟動外科每日必看的鬥嘴現場，Itsuki注意到KSP正在閱讀手機，湊過來瞄了眼，喔喔兩聲：

「這不是那個、外科的汐Seki醫生嗎？」

「對啊，你也有跟姐姐說過話嗎？」

「你怎麼喊人家姐姐？」

KSP一臉奇怪的從文章中抽離，自家的人什麼時候跟內科的人這麼熟了？是什麼時候變熟的？她這個科長為什麼不知道？而且這口吻聽起來，晚進來的Itsuki跟Iruni也跟內科很熟？
果不其然，M屬性的Itsuki率先開了口，只是畫風不太一樣：

「聽說屬性很姐，所以叫姐姐不是很剛好嗎？」

所有人都知道，有時候，超級E的Itsuki的問題可以選擇不回答。
想知道答案的KSP沒看她，轉頭去看在Itsuki身後的Iruni，後者似乎是在思考怎麼說比較好，斟酌著用詞，但半天沒開口，於是她把探尋的目光投向粉紅豹。同樣是E人的實習醫生笑得很燦爛：

「因為我有同期好友在那啊，科長你忘記雷…我是說Rei嗎？」

「嗯，我知道，你們兩個常常搞很多烏龍笑話。所以為什麼喊她姐姐？」

「嘛嘛，一方面是她確實年紀比我們大，另一方面是她屬性確實很姊姊，還有，她是前內科科長Mizuki的姊姊，我們就跟著叫了。」

「所以我們可以問了嗎？」

「什麼東西？」

KSP這句話剛說出口，幾秒就後悔了，她看見外科的三位實習醫生眼睛發光的衝刺過來，多少有在看動漫的女人瞬間以為自己看見某題材是殲滅Ｏ人的漫畫裡的角色，架勢跟氣勢的相似程度是100%，嚇的她愣住不動。
Iruni開了第一槍，她從口袋裡拿出手機，翻找出剛剛才拍攝的照片，攤在桌上讓所有人都能看到：

「你對姐姐的想法是什麼！你看她都直接攻擊你了！K醫生你還是權威欸！」

「痾，就，沒什麼想法…」

「而且不知道內科又偷動手腳，你看這個！」

Itsuki也掏出自己的手機，這回給所有人看的不是照片，而是醫院的內網，在公共消息最上面的那條，寫著「內科即將擁有新科長」，KSP剛想說這跟我們的主題有什麼關係，就看Kirali點開那則消息。
那則消息內是一張照片，照片明顯是偷拍的，糊的僅能看見人事公告四個大字，高挑的身影，以及在最末行寫的「恭喜…ki女士」。
據KSP知曉，全醫院名字是ki結尾的只有Itsuki跟Seki，Itsuki今年剛進來，這個ki只能是Seki。

「她剛攻擊你就升遷了，這不是內科刻意抹黑嗎？」

「而且K醫生你也別太難過，就算她進來半年就升上科長，你也還是全醫院最有聲望的醫生！」

「您肯定可以很快就當上主任的！」

C8，這對話還有沒有辦法進行下去了？
KSP翻了個白眼，拍開三個小朋友的手，隨手取過其中一台手機仔細觀看消息內容，那個紫色高挑的身影她是有些印象的，半年前剛加入時，她不想加入兩糟老頭的爭吵，就抱著手機到會議室最後一排，好巧不巧坐在抓緊時間補眠的自己旁邊。
她記得當時兩人雙雙被叫起來回話，對方不想攤上麻煩，說法都是官腔用詞，可是那雙黃綠色的眼曈卻透露著強烈的否定。

「我覺得那又沒什麼。她當科長我覺得很好。」

對方當科長是否有暗自交易先不談，起碼KSP覺得，對方不是只看錢，不迂腐，不一昧奉承，這樣的人當科長有何不可？
況且她說的缺點都是真的，自己也不會因這樣就少塊肉，無妨。
再者，她當上科長，跟外科沒什麼關聯。

她說這話時漫不經心，視線壓根沒定在手機螢幕，看在新進的三名外科醫生眼裡，就像是太過在意這件事而怒極反笑，但跟KSP相處稍微久些的Kirali還是眼尖的發現有些不對。
自家科長很平靜，說這句話的眼神很認真，紫水晶瞳孔是很純粹的光芒，在她舌尖反覆滾動的「那你會去找她說聲恭喜嗎」，最終沒有說出口。
打破這尷尬的氣氛的是緊急呼叫，KSP抓起白大褂套上，順手點名Iruni當助手，兩人急匆匆的離開休息室，留下想聽八卦但失敗的兩人。

「你說，K醫生是不難過嗎？」

Itsuki邊說，邊從口袋裡掏出一顆巧克力丟給Kirali ，自己則從Iruni的包裡拿出飲料，正大光明的偷喝。

「不，我想，她是太難過又難受。」

Kirali對Itsuki點頭道謝，拆開包裝把巧克力丟進嘴裡，好吃，下次要買給Rei吃。

遠在內科準備小心問八卦的Rei突然地打了個大噴嚏。


04

這間聞名且有錢的私立醫院有著幾個不成文的、只在人員間流傳的規定：

1.要手術找外科的KSP醫生，人好好睡很少，面對惡勢力從不低頭，唯一缺點是人懶嘴賤，舌戰沒輸過，創傷主治醫生哈瓜至今還在嘗試打倒她

2.不要打整形外科實習醫生Yoruno的念頭，他的好同期會讓你下場慘烈

3.神經內科的人嗜酒如命，別去參加她們的科內聚餐，會躺著出來

4.在醫院看到粉紅色生物請務必遠離，髮色瞳色皆同理

而KSP作為這家醫院的招牌（不合群）醫生，無疑是這些人裡最正常的，儘管她的睡眠時間少，可是進狀況是最快的。
這樣的人一旦被當成救命稻草抓住，往往很難掙脫，可被逼急時也會選擇跳牆，上個月她連續幾週被抓去急救科協助，嚴重睡眠不足，導致她為保持清醒，邊做手術邊唱最近很火的露比醬，差點被同期好友米姬打成渣。
據當時也在手術室的Itsuki所說，科長夾的非常過頭，不能怪米姬出手，連觀摩的她都想出手。

總之，早上才被幾個八卦的實習醫生告知，內科新科長即將上任，下午KSP就正式見了對方一面，這會她沒有想睡覺，也沒特殊原因，索性就靠在牆上聽著報告，順便打量對方。
眼神很認真，背挺得筆直，顯現出她很專注，難以判斷有無私下收賄…
她沈浸在自己的思緒，沒注意到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喘，眼尾餘光都在偷瞄她，想著KSP醫生怎麼就板起臉來散發出冷漠的氣息？
是這個案子真的很難嗎？還是她們又過度呼叫人家？

其實錯都在KSP，她在分神想別的。
往回追根究底，都怪外科實習醫生aka闖禍三人，怪她們亂講話。

病例是個患有神經腫瘤的中年婦人，今年46歲。
主治醫生是新進的研究醫生Yuzumi，她幫病人做檢查時意外找到外科的腫瘤，送去檢驗發現腫瘤是惡性，必須盡快切除，可有兩點很難處理。
一，外科腫瘤的位置非常要命，她詢問的幾個外科醫生都不敢接。
二，內科腫瘤也非常緊急，若不開刀就會危及病人的生命。
這兩點相加起來，就像兩個手榴彈融合成大地雷，她無法判斷哪個會先發作，也無法決定哪個手術先做，於是求助於自家科長。

殊不知她的科長其實對於找誰也沒頭緒，但面不改色的下令還是能做到的，她讓Rei去詢問在外科的同窗好友能否請權威KSP醫生來看看，KSP本想拒絕，若非不久前Iruni闖禍被主任叫去罵，開會的會議室恰巧跟主任辦公室同層樓，才轉念答應這天降任務。

Yuzumi講完病例，退到一旁等指令下來，這時她突然發現，內科即將上任的新科長（還沒簽同意）正在望著外科權威，黃綠色的瞳孔綻放出奇異光芒，這畫面怎麼看都有那麼點…爭鋒相對？
不，不太對，橙Yuzumi，雖是彎的且還沒有對象的一隻鼯鼠，對所見之畫面有種奇怪的熟捻感，這股多餘的熟捻感來自外科天天黏著行動的Iruni與Itsuki，兩人常在她研究室隔壁貼貼約會，導致她時常看見Itsuki這樣注視著Iruni，帶著侵略性與征服慾。
…嗯，似乎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情，出於尊重（看戲）的心，她往內移動兩步，饒有興致的關注著。

「看X光片後，感覺我這邊比較緊急，不過，內科的手術需要更久的時間吧？她有辦法短時間連做兩個手術嗎？」

KSP端詳著貼在白板的X光片蹙起眉，沒看X光片前她覺得不需出手，看到X光片後想法瞬間改變，病人這顆腫瘤長的位置不但要命，還會牽動神經，如果外科先動手切除腫瘤，內科手術短期內也得跟上，否則互相牽動沾黏的地方有機會併發別的症狀。

「我認為對病人比較好的方式是我們兩台手術連做，內科預計的手術時常約莫10小時，外科的部分，K醫生估計會多久？」

「如果是我出手，再加上比較熟捻的助手，5-8小時內應該可以結束。」

「那你認為怎麼樣做對病人是最好的？」

唐突地捨去敬語，Seki很直接的詢問，讓會議室裡的人不約而同地皺起眉，就算有小道消息，公告沒下來前汐Seki都還不是科長，面對已經是科長的KSP，應該要給予應有的尊重與謙遜。
他們都以為KSP會因這個口吻而生氣，沒想到當事人思考片刻後開口：

「你們的手術需要花費更多時間與力氣，我認爲應該先做內科再給外科，反過來也行，考慮到她的年紀與身體狀況，兩個手術不能間隔超過兩天。」

「好。」

KSP在腦袋裡擬出幾個手術方案，一抹紫色從眼尾餘光飄過，吸引她的視線，於是她分神看了眼，沒想到恰巧撞進那片有著陽光的森林。
深邃的，漂亮的，迷惑的讓人移不開視線的森林。
她是個心裡想什麼就是什麼的人，不會嫉妒也不會羨慕，所以見到那片森林時，她愣了下，掏出手機把事情先交代給Kirali，然後帶著耐性，等著高挑的身影交代完事情。

而高挑的內科科長Seki邊交代事情，心裡邊在大嘆氣，正式場合與KSP醫生見面，是未曾設想的發展，雖說藉著Rei的協助，真的約到她來看，可是她交代事情交代這麼久，人肯定早就走了…

「…咦？您怎麼還在？」

她感到意外，也同時感到有些驚喜。
下意識的深呼吸，她看見那平靜又冷淡的眼神望過來，紫水晶眼曈裡的海彷彿掀起輕微的波浪，不是跟普通人一樣的平靜，她感覺血液似乎全部往臉龐流去，胸膛底下的那顆心正在砰砰亂跳，對接下來的發展感到期待。

可她不知道KSP還有個缺點，就是直。
紫髮的嬌小黑貓邁步到她面前，望著她，有些漫不經心的模樣，輕啓薄唇，跟Seki脫口而出的話交錯重疊：

「我是汐Seki，KSP醫生，你願意跟我去吃飯嗎？」

「你的眼睛真好看，不過黑眼圈有點重，多睡點吧。」


05

手術安排在一週後，內科也同時度過了瀰漫著肅殺氣氛的一週。
除了Yuzumi，其他醫生都不曉得為何會這樣，但都有共識的避開科長辦公室，就在即將要做手術的這天，醫院終於貼出汐Seki是新任內科長的公告，內科所有人員皆送上祝賀，連外科的幾個小朋友也掐著空閒時間跑來送上祝賀。

「恭喜姐姐！我們偷偷來恭喜你了！」

「謝謝，但你們不怕主任發瘋嗎？」

「不會，K醫生幫我們拖住他，而且主任很怕她。」

「畢竟之前院長來跟他喝下午茶，隨口提了句“如果KSP離職這家醫院會倒閉“，那之後主任就不敢真的跟她對幹了。」

粉髮的外科實習醫生毫不猶豫地說出驚天八卦，換來另外兩個外科實習醫生的注視跟滿腹疑問，連內科的Rei都湊過去聽。Seki聽著滿室的話語聲突然有些疲憊，忽然內科辦公室的門被推開，新進來的內科醫生走進來，笑容滿面地跟所有人打招呼：

「你們怎麼都在這？」

「哇！Biki！」

「你好！！我們來恭喜姊姊當上科長！」

「Hibiki ，你不是去做手術嗎？」

這週公告的還有另一件事，就是內科又來了位新醫生，雖說對方有自己的打算，跟醫院只簽下短期約聘，但內科依舊歡迎她加入。響Hibiki，人美心善好說話，剛來兩天就已經跟其他人混熟，更有傳聞說，她跟現任科長Seki是同窗好友，更是前科長Mizuki的家教。
不過這些傳言，Seki跟Hibiki都沒有承認就是。

「手術結束囉，比我預期的還要順利許多…外科的三個小朋友，你們科長找你們了，快點回去吧！」

「哇！這麼快嗎！！！」

本來正打算侃侃而談的粉紅豹立馬站起來，風一般的走了，後面還跟著Itsuki跟Iruni，金髮的人兒扭過頭，帶著溫柔的笑把內科的實習醫生也支開，諾大的辦公室瞬間只剩她與Seki。

「幹嘛，臭小鳥。」

「對幫你梳理感情的人是這種態度嗎，笨狐狸。」

兩人對視，僵持幾秒後噗哧一笑，Hibiki笑著搖頭，舉起剛從辦公室拿來的袋子，裡面是兩杯星Ｏ克的飲料，付款人是Seki—她進門看到這個袋子與付款人就明白，這是她的同窗好友需要協助的信號。

「人也我幫你請走了，說吧，用這種方式找我，有什麼事？」

坐在明顯不怎麼開心的紫狐旁邊，Hibiki將紙袋裡的其中一杯飲料塞到好友手裡，還沒開口說話，休息室的門被敲兩下，探進頭的是新進研究醫生Yuzumi，她提著一袋零食，見到休息室裡還有別人，表情頓時有些尷尬。

「痾，Biki，姐姐叫我來的…我打擾到你們了嗎？還是我記錯時間？」

「沒有，沒記錯，進來吧。」

Seki從坐著轉成趴著，口吻也從工作狀態轉變成放鬆模式，兩人都是知道她暗戀實情的人，Hibiki是她主動告知，Yuzumi則是自己猜到的。
上次被暗戀的人說了句「下次要多睡點」的直男式回覆，她回辦公室後沈默許久，幾乎想放棄這段從她開始的暗戀，當個徹頭徹尾的工作狂，可是那天她快下班時，Yuzumi敲敲門，帶著刻意端正的表情進來，遞給她一杯飲料。

「謝謝租咪，但我要下班了…這時間我不喝咖啡的。」

「這不是我給的，姊姊，還有這杯也不是咖啡，是熱巧克力。」

Yuzumi搖頭，將那杯飲料輕放到桌上並掀開蓋子一角，甜絲絲的氣味頓時瀰漫在辦公室裡，甚至蓋過香氛的味道，Seki愣了下，疑惑不解地問：

「那是誰給的？」

她在工作時間為了保持專注，都是喝咖啡撐著身體與眼皮，累到直接睡在住院醫生的床或辦公室都還算好的，有時好不容易回家休息，往往躺在床半天還無法入眠，咖啡因攝取過度。
也因這樣，幾乎每個內科醫生都覺得她喜歡喝咖啡。
研究醫生尷尬的笑了下，指指杯身某處，Seki湊過去，發現有人在那寫了一小段話。

『Seki：
剛剛沒聽出你想找我吃飯，抱歉，下次約吧。聽藍髮小朋友說你胃常不舒服，覺也睡不好，這杯熱巧克力給你，好好休息。
KSP』

結尾的簽名很潦草，看得出簽名當下有多匆忙，但開頭自己的名字卻寫得很漂亮，Seki不由得多看了幾次，彷彿被丟進冷水浸泡的失戀感稍稍減弱，她抬頭問：

「這是她拿給你的嗎？」

「是的，剛剛我去買東西，剛好碰到K醫生。」

真實情況跟Yuzumi敘述的一樣。
KSP排隊買飲料時被Yuzumi撞見，眼尾餘光瞄到人的外科權威結帳時多買了一杯，拿筆在上面寫字後請她轉交給Seki，還沒多說幾句話，緊急廣播就從空中砸落，嬌小的人趕忙衝出去，頓時不見蹤影。
Seki想，當時她應該沒收斂好表情，因為橙髮小老鼠舉起食指，在自己嘴邊比了個噓，表示她不會將此事說出去，臉上寫著請放心三個字。

「…總之，就是這樣，你們說她到底是不是直女啊？」

「唔，我覺得是直女的可能性挺高的，你看她甚至不會多看你幾眼。」

「那不是重點，小笨鳥，Rei幫我探聽到的消息是人家對香味沒有偏好！」

默默拆開魷魚絲包裝的Yuzumi不說話，塞了一條到嘴裡嚼。
在她看來，請實習醫生去探聽喜好跟用自己經驗去判斷是否直男，兩者本身都是錯誤，不過她也非同類，所以還是少說話為妙，科長與金髮同事的熟捻程度估計能雙人相聲，自己不要講話就不會有問題飛過來。
但是該提醒的還是要先提醒，她眨眨眼，小心地舉起手：

「兩個小時後是K醫生的外科手術，她希望科長也待命，畢竟內科不是她的專長，如果內科預計動手術的部位有什麼問題才能第一時間解決，麻醉醫與病房她都安排好了。」

「你看，你明戀對象在醫院裡的權威有多大。」

「那是暗戀。」

「為了暗戀對象，可以出席去不想去的頒獎典禮現場，甚至還喝酒，上台還在看人家穿衣服。」

「那是為了我的老師去的。」

「明明一週前可以直接告白的，非要先約晚餐。」

「不是，凡事講求先來後到…」

「現在被她直男到了又想下船放棄。」

「唔…」

「結果沒想到一杯巧克力跟一段手寫字就把你勾回來了。」

「……」

「你說說，你到底想得到什麼建議啊汐Seki？」

「…我是純愛戰神對吧…啊、你幹嘛啦臭鳥！！！」

Yuzumi決定還是回她的研究室吃魷魚絲吧，兩個漂亮女人邊打枕頭仗邊罵屎屁尿的畫面太美，她修行不足，沒辦法正視，等她們吵完後再轉回頭。另個沙發的兩人打得亂七八糟，邊打邊數落對方過去的種種作為，起先是誰搶了誰的食物，後面是誰給誰做心理輔導，再往後卻是誰跟誰的妹妹交往一年後才告知...
再讓這兩人說下去估計連兩人喜歡上同個人的八卦都會出現，Yuzumi連忙打岔:

「那個，兩位，你們冷靜點，說不定等等K醫生來找姐姐說事情呢...」

有的時候，有些人說出口的話會一語成讖，今天的Yuzumi顯然就是這樣的人。
休息室的門被輕輕敲了幾下，門被拉開一條細縫，紫髮的女人探頭進來，紫水晶的瞳孔掃過在內科休息室的所有人，猶豫了幾秒後，開口:

「Seki在嗎我可以跟你單獨說幾句話嗎」

「」

「她在，你們要在這裡講嗎我們可以出去」

「痾，都可以...」

「我跟租咪立刻出去走」

「欸等等我的魷魚絲、」

看熱鬧的人飛速撤出這個空間，只是前腳剛踏出去，後腳就雙雙貼在門板試圖偷聽裡面的發展。
休息室像是死一般的寧靜，Seki望著她的暗戀對象那雙紫水晶的瞳孔，她似乎在猶豫著什麼，不確定該不該說出口，這讓Seki從緊張的情緒裡緩解些許，她挺直背站好，沒想到反倒是KSP緊張起來。

「Seki。」

她又開口喊了她的名字，平穩的，咬字很輕很淡的。
Seki突然想起自己剛剛被Hibiki拷問時，後者恨鐵不成鋼的話語，於是她斟酌了下用詞，與帶著莫名疑惑表情的KSP對上視線，同時說出想說的話，後半句與KSP的話語融合在一起。

「K醫生你是不是討厭我」

「你願意跟我去約會嗎」


06

死一般的寂靜。
兩人互看著對方，都有些不相信彼此會說出這種話，Seki眨眨眼，是她在做夢嗎？這種話為什麽會從自己的暗戀對象口中出現？
還是有誰透露了自己的心意出去到底是哪個誰她保證不打死她。

「我討厭你？誰說的？」

KSP皺起眉，口吻卻是清一色的冷淡，Seki不自覺地將視線挪到對方緊皺的眉間，感嘆她的暗戀對象皺起眉時像隻黑豹，優雅又帶著攻擊性，她思考著該怎麼說才能不透露小心思，紫水晶的眼眸先望了過來:

「我討厭你的話，幹嘛找你去約會呢，Seki。」

「約、約會」

「嗯，所以，那個，你想吃什麼...」

半分鐘後Seki奪門而出，不為別的，是因為她臉紅，還有緊急呼叫。
再一點，嬌小的紫髮女人當時似乎想靠近，讓Seki看手機畫面，導致她那瞬間心跳加速，緊張跟害羞混雜，她完全喝止不了想逃的心。
裝作鎮定地衝到手術室，Seki呼出口氣，轉變成工作模式，放下雜亂的心思處理急需協助的病患，這一開刀就是兩小時，等她滿身是血地踏出手術室，Rei就迎上來，遞給她另一件乾淨的手術服:

「病人的手術開始30分鐘了，K醫生讓姐姐你慢慢來。」

「我們直接過去。」

Seki穿上新的手術服，隔著透明窗望向手術室的紫髮女人，沉穩又嚴謹的下著每個指示，隨後下刀。
她想，好像還是第一次看見黑貓動手術。
上回送老教授離開前，後者帶著笑意給了她一個問題猜，不管是內科還是外科，絕大部分的醫生都是嚴謹又認真，但會有一種醫生，她們不缺乏這些，可是還擁有另個特質，是什麼

『穩如磐石的心不會失誤的神之手』

『哈哈，都不是喔，是直覺。』

『直覺』

『當今的手術天才，努力、不服輸、天份，他們基本都是一概不缺，但他們特有的直覺，才是讓他們成為天才的原因。』

『例如，你們醫院的KSP醫生，雖然是外科醫生，但你有空地不妨看看她的手術現場或是影片，你會被嚇一跳的。』

那段話在腦袋循環撥放，Seki記得當時她不相信這種說法，儘管她暗戀著對方。
手術過程是嚴謹且系統化的，任何一個出血點或意外都是有跡可循，緊急情況下最優先的是找到出錯的地方，將那破口補起來，才能往下走，理性是她的根據，依靠直覺並非她認同的方法。
Seki聚精會神地望著KSP動手術的模樣，一分鐘，兩分鐘...五分鐘後，她有些了解她的教授為何會那樣說。
黑貓的手不纖細，絕非能讓人聯想是做手術或是彈鋼琴的手，但她的手很穩，穩的就算被濺一身血或失誤，也能平穩地繼續動刀，她看起來總是很厭世，很想睡覺，可是希望救活病患的心比任何人都強烈。
真的被嚇了一跳呢，Seki想，隱藏在口罩下的唇角微微揚起。

「真穩。」

「K醫生說，做這個職業，必須要情緒穩定，心穩，手就穩。」

「喔你怎麼知道你在我不知道的時候，跟外科混熟了嗎」

「不是，是有次我去請教她，為什麼她動手術總是不會失誤，她就是這樣跟我說的。」

「哦...」

「她說，雖然很多時候她靠著直覺在行事，但在手術裡，情緒穩定比直覺還重要。」

兩人默默無語，望著手術室那嬌小的背影恍了神。
紫髮被好好地收進手術帽裡，大半張臉也被口罩給擋的嚴嚴實實，僅能確認那雙紫水晶瞳孔裡的認真與沉穩，分明是靠著直覺在行事的人，如此專注的神情，好似也不會出現在病人以外的人身上。
Seki想，她會是那個例外嗎
這場手術只經歷了六個小時就宣告結束，裡頭的紫髮黑貓將後續的縫合交給粉髮的實習醫生，又交代一些事情後便轉身離開手術室，剛出來就與Seki對上眼，還沒收起來的疲倦與認真都還裝在紫水晶瞳孔裡，Seki不由得多看兩眼，後者呼出一口氣，開口:

「我的部分我做好了，後續就交給你，Seki。」

「好、當然。」

「以及，我不討厭你，我不知道你是從誰那邊聽到的，但我本人從沒說過這樣的話。」

「也許你內心是這樣想的啊。」

還在盯著對方把口罩丟掉，露出的好看下顎線條，Seki話不經大腦就說出口，想解釋時，黑貓輕輕地笑了，小小聲地，還露出兩顆可愛的小虎牙，能看見她這樣笑的只有現在離她最近的Seki能知曉，彷若這些是兩人之間的小秘密。

「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嗯」

「痾，我，我直覺，對，直覺。」

「那你說我不會看眼色的事，也是直覺嗎」

「不是、你先聽我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呢」

KSP瞇起眼，側頭望著自己的角度很剛好，紫水晶瞳孔裡的那片海掀起些許的浪，好比塞壬海妖，靠著嗓音迷惑人的心神，露出小虎牙的笑容就像是夏天的晚霞，勾住人的心神。
Seki意識到若是要回答這個問題，就要牽扯到告白，但現在不適合，縱使Rei已經識趣地離開，但要她現在就告白...她做不到，這個場合...

「不逼你，晚上約會時再告訴我吧，姐姐。」

「...什麼」

「這樣可以證明，我沒有討厭你了吧你要下班的時候再跟我說，我先走囉。」

紫髮黑貓帶著笑意走了，留下Seki一人站在原地，耳際只剩下自己猛烈的心跳。
她的暗戀對象，動手術時手一向很穩。
勾人也一樣，不動聲色地給她大招，穩穩打破她的防禦，再補上一記普攻，剛好把血槽清空。

「這人...怎麼老是這樣...」


07

這到底算不算是命運呢？
下了班，聯繫了外科的醫生，Seki有些恍惚，黃綠色的眼曈裡乘載著奇特的情愫，這段長久以來的暗戀，會在今天開花結果嗎？還是會繼續下去？
外科的紫髮醫生很快出現在門口，羽絨厚外套與後背包，分明就是賺很多錢的醫生，穿著卻是如此簡單，Seki伸手跟對方示意自己在這，兩人並肩往捷運站走去，她有些好奇，但不等她開口，反倒是後者先開口詢問吃什麼好。

「你喜歡吃什麼？約會不能選只有我喜歡的吧？」

「痾，我，那個，我都可以…」

「真的都可以？燒肉也可以嗎？」

「可以可以…你怎麼穿這樣？」

「你說服裝嗎？能保暖就好，好不好看又沒關係。」

KSP很平靜，但是眼神比起值班時還要多了些魂，說不出是因為要吃燒肉、還是下班的緣故，她帶著Seki來到一家燒肉店，應該是常去的，因為點單與裝水等等的小事，紫髮小黑貓一手包辦，為遞水杯傾身貼過來那瞬間，Seki甚至能嗅到對方身上的味道。
撇除醫院特有的酒精下，還有層淡淡的木質香氣，是能令人安心的味道。
好想知道到底有誰聞過這個味道，Seki拿起杯子時心不在焉地想著，沒注意到盤子裡的肉又多了幾塊，她發現對方其實很會聊天，一個話題接著一個話題，幾乎不間斷，聊天的節奏也保持的很好，讓她放鬆了警戒心。

「Seki ，你不吃肉嗎？」

KSP瞇起眼，指著盤中的肉詢問，Seki才不會說自己一直很在意對方的反應，還會分心看臉，才導致進食速度緩慢，所以她搬出女生吃不下時很常用的藉口：減肥。
紫髮的黑貓望著她，紫水晶瞳孔底的海被掀起淺淺的波浪，隨即一塊肉被對方夾起，遞到了Seki嘴邊：

「減肥也要多吃幾塊肉，補充蛋白質。」

我靠，Seki在心裡爆粗口，這女人是怎麼回事？
突然把距離縮短不少，還親手餵食，到底是想做什麼？想讓她現在就因為緊張而心臟暴斃嗎？那是有點唐突，而且太快了…
好看的臉，漂亮的眼，送到嘴邊的肉，彷彿是要蠱惑人心的咒術，Seki最終還是張口吃掉了這塊肉，說不清是爐子的高溫還是臉紅的熱氣，她的臉被染成蘋果般的紅，差點又被KSP關切，連忙動筷吃肉，這才堪堪閃過對方的注視。

好奇怪，Seki想，暗戀已經是第一次了，現在被對方這樣關切與照顧，那暈船的感覺卻有些消退，取代的是種安心感。
比起肖想或是暗戀，Seki更喜歡這樣。
待在她旁邊就會很安心，就像是戀愛與麵包給她選，比起不穩定的戀愛，她還是會選擇能過活的麵包。

「吃飽後還有想去哪裡嗎？」

烤最後一盤肉的人邊問，邊又幫她把空掉的杯子補滿水，靠過來的時候，Seki望著有滴汗從她的額頭滑落，下意識伸手想替她抹掉，但她伸手時掌心朝上，紫髮黑貓可能誤會了什麼，順從的垂下眼，將下巴靠在掌心。

「…不是，等等，怎麼就…」

「我以為你想這樣？你不是很喜歡貓咪？貓咪也會這樣做吧？」

內科的醫生都喜歡貓，外科醫生大都喜歡狗，雖然這是這家醫院不成文的傳說，不過Seki確實喜歡貓，她也曉得貓咪會這樣，就是…為什麼…
柔軟的皮膚接觸著掌心與手指，Seki的手指比較長，指尖往上翹些就可以碰到臉頰，意料之外的觸碰再次引起她心律不整。
自己是真的很喜歡她啊，該怎麼辦？
興許是被濃煙遮蔽了理智，她想放縱腦內的幻想一回，順著臉頰往上觸碰，捏捏沒有多少肉的臉頰，看見對方沒阻止之意，膽子又更大，拇指去點那鼻尖，後者輕輕的哼了聲，還是沒有阻止。
於是Seki決定更大膽些，大膽到黑貓會被嚇的程度——

纖細的手指從鼻尖往下滑，來到那剛飲過檸檬水的唇瓣，細細摩挲，這回那雙紫水晶眼曈望向她，眉挑起，似是在詢問她想做什麼。Seki舔舔唇瓣，手指稍稍用力，後者的唇瓣就這麼打開，指尖探入，像是玩笑似的戳了下躲在裡面粉嫩的舌。
只能到這裡，不能繼續了，她堪堪失去的理智拉住脫韁野馬的韁繩，腦裡正高速運轉要給什麼解釋，手指也想收回來，紫水晶瞳孔卻是緩緩地垂下，再抬頭時透出些許的惡劣，不讓侵犯進來的敵人隨便撤退，關上大門，將那指尖卡在領地內。
這下進退兩難的變成了放縱的人。

黑貓也沒有刻意要刁難她，將最後幾塊肉烤好後夾到她的盤子，看看她又看看那些肉，意思是，你答應我會吃完我就放開，她連忙點點頭，指尖終於被解放出來，帶出的濕潤僅限在唇齒閉合留下她的部分，指尖與指腹無任何沾染，絲毫沒有踰矩的人眨眨眼：

「挺愛玩的呢，Seki醫生，記得要吃完。」

紫髮小黑貓噙著淡淡的笑意，小男生般的惡劣隱藏在眼底的海，再也看不出端倪。
這場晚餐最後一點廚餘都沒剩下，非常剛好的吃完。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出燒肉店，KSP伸了個懶腰，興許是吃飽的緣故，隱藏在內心的慵懶關不住，洩漏在說話的口吻：

「接下來想去哪裡？」

「嗯…KSP醫生有想去哪裡嗎？」

「沒有，我通常下班後都直接回家，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

紫狐眨眨眼，感覺有什麼東西伴隨著對方的話語，悄悄地破繭，好像能更進一步、好像可以更快一點…
她決定把那歸為「私心」——儘管那更像是「慾望」。

「那你要不要來我家？」

吃飽喝足的貓咪通常不太會去反駁他人。
十分鐘後兩人踏進Seki的家，也就是KSP家的隔壁，她跟在內科的科長身後進了門，好奇的四處打量，放假喜歡宅家裡的她踏入別人家的次數屈指可數，所有的一切在她看來都是新奇有趣的。
低調卻不失優雅的裝潢，淡而好聞的香氛瀰漫在空氣，還有堆疊在洗碗槽的空碗，彰顯著活人氣息，比她家還要有活人感，KSP腹誹道。

「K醫生你喝什麼？茶？咖啡？健康果汁？」

「果汁就好，謝謝，方便的話請幫我加冰塊。」

「好。」

兩杯飲料端來，KSP喝的是蘋果汁，Seki的高腳杯裡卻是白葡萄酒。
話題像是永遠不會結束，黃綠色的眼曈漸漸地染上幾分迷離，白皙的臉頰也染上幾分紅，像顆垂延欲滴的蘋果，KSP眨眨眼，再怎麼少根筋，她也感覺這情況有些不對。
後來，她趁Seki去廁所時移過去，拿起高腳杯嗅了嗅，剛發現那並非果汁而是酒，在廁所下了某種決心的人就回來了，夾雜著酒香的溫熱吐息均勻地灑在KSP的耳際，引起她震震顫慄：

「K醫生，你在做什麼呢？」

「Seki醫生，你喝醉了嗎？」

「嗯…也許有、也許沒有？嘻嘻。」

後頭的人直接貼上KSP的背，滾燙的身軀隔著衣服也能清楚地感受到，她逼迫自己忽視背後的觸感，抱著走一步算一步的念頭來哄醉酒的人。
畢竟她以前也沒哄過醉酒人。

她盤算著讓對方躺到沙發休息，但後者似是沒了骨頭又或是早已算好，剛轉過身張開手，對方就軟下身，不偏不倚地鑽進自己懷裡，長長的狐狸耳朵晃動，還有小小地笑聲，那瞬間KSP感覺自己似乎聽見日本怪談節目裡，成精的狐狸鬼怪裝神仙拐騙人類的笑聲。
帶著誘惑跟調戲，遊戲人間的狐狸。
懷裡的人見她僵住沒反應，伸手戳了她的臉頰，問：

「不喜歡我這樣做嗎，K醫生？」

「痾，不是，沒有…」

「那我可以趴在你身上嗎？」

「？？？」

這個走向好像不太對，KSP想，很鎮定地搖搖頭，但沒將人給推開的舉動在作怪狐狸的眼裡似乎是默許，於是Seki扯著她的衣角調整姿勢，讓她能好好地躺在沙發，自己則一動不動地繼續窩在她懷裡，看這架勢應是鐵了心不想離開。
KSP嘆口氣，望著那長長的狐耳放鬆垂下，耳尖伴隨著呼吸的頻率戳著臉頰，有些癢，她忍住想笑的衝動，問：

「這樣你有比較舒服嗎？」

「嗯，K醫生很溫暖，外面是冰的。」

這是在說她的身體嗎？還是在說什麼？個性？在醫院的狀態跟在外面狀態？
KSP一時沒搞懂，嗯了聲等她繼續說，後者挺起身子打了個呵欠，黃綠色的眼曈隱藏著風暴，猛地低頭靠近她，鼻息幾乎與自己的幾乎混合，再往前就會碰到嘴唇—然而滿臉通紅的人卻選擇扭頭避開。

黃綠眼曈的狐狸妖怪低聲笑了，帶著愉悅與點點戲謔，KSP遮著滿臉通紅的臉，都說喝醉的人難搞，這下她倒是親身經歷了一次，要是她不避開的話，這個、這個就要變成接吻了吧？！
年輕有為的內科醫生科長與年過30的外科醫生科長接吻，這畫面怕不是太美…

「你討厭我嗎，K醫生？」

「你怎麼又問這個…」

「那我可以繼續下去嗎？」

「繼續下去什麼？你說、痾，做…嗎？」

「我想碰到K醫生最滾燙的那一面。」

那有著陽光灑進的森林在這瞬間改變，幻化成狐妖使用的青綠色狐火，圍住KSP所有的逃生路線，讓她動彈不得，強迫她留在這裡。KSP感覺自己像被刻意偽善的狼給騙進狼窩的小羊，瑟瑟發抖，但望著那雙漂亮的眼與那觸碰著衣角、微微顫抖的指尖，拒絕的話在舌尖打轉，最後被落下的吻與被溫柔解開外衣的動作給逼回了心底。
她終究選擇了默許。

『作者：沒有車喔CC』


08

隔天快下班時，路過科長辦公室的Yuzumi看見內科科長坐在辦公室，左手抵著臉頰，眼神卻黯淡無光，像是把半邊的心臟交出去的感覺—秉持著關心上司人人有責的心態，她敲敲門，得到准許後踏入辦公室。

「喔，柚租咪，怎麼了？有緊急手術嗎？」

「沒有，只是路過發現您好像很失落，想來關心一下…發生什麼了嗎？昨天您不是跟K醫生去約會吃飯了嗎？兩位有稍微貼近點嗎？關係有變好嗎？」

「……」

不講還好，一講Seki又想起昨晚的事情，在醫院手術台叱吒風雲的外科醫生，滿臉通紅被她壓制在身下，含糊的說她沒經驗請慢點，還有後面為了不發出糟糕聲響，緊閉著嘴、自己為了聽她的聲音，舔著對方的嘴唇讓她張口…
等等，不要再想了，這裡是工作場所。
她輕輕喉嚨，端正坐姿，正想義正嚴辭地告訴Yuzumi不要過度探討這些私事，現在可是上班時間，彷彿知曉她心思的研究醫生就點點頭，做出結論：

「看來是很親近，甚至親近到床鋪了嗎？」

Seki怔住，不可置信地望向橙髮人兒，後者用眼神示意在肩膀，她側身撥開看，發現那有條很淡很淡的紅痕，應該是昨晚她擁著對方做的比較狠時被抓的…
還沒找到對象但從不錯過八卦的鼯鼠坐下來，投來探尋的眼神，Seki堅定的搖了搖頭，打算堅持到底，千萬不能說，絕對不能說，不然顯得她像個渣女…

「那我去找Hibiki醫生…」

「我說，你不要找她來。」

原來妥協的速度跟剋星好友成正比嗎，Yuzumi眨眨眼，明智的閉起嘴。
等Seki交代完前因後果，來到今天早上鬧鐘響起、身旁卻無人時，橙Yuzumi同情地看著她，有點理解自家科長在這一天裡多努力的壓著焦慮，直到快下班時才坦露出來。
換作是她也會這麼焦慮，兩人都很忙，今天也沒碰到外科的實習醫生來串門子，消息是半點都探聽不到的，究竟是要道歉還是要裝作若無其事，壓根沒有頭緒。
不過按照自家科長的個性，她不想造成相處尷尬，應該還是會選擇裝作若無其事。

「…你覺得我還有機會嗎？」

「我跟K醫生不太熟，沒辦法給你什麼意見，但我覺得默許你，就代表她沒有討厭你，機會應該還是有的…吧？」

Seki的眼神黯淡了些，她也是這樣想的，只是需要其他人幫忙給她一巴掌清醒。
她正想開口說什麼，金髮的人如風般的衝進休息室，直衝她的辦公室，抓住她的領口問：

「博美！從實招來！你是不是把人睡了嗎？」

「你怎麼知道的？！」

Hibiki不想解釋，現在恨鐵不成鋼的她只想給好友裝個加速器，暗戀的人直男又冰冷，昨天燈光好氣氛佳都先滾床了，為什麼不順水推舟的把心意說出口呢？
十分鐘前，她結束一個手術，離開時恰巧碰到外科的冷淡科長KSP醫生，後者儼然是剛結束手術，基本的寒暄後兩人並肩等著電梯，對方唐突地開口問她，如果跟不是非常熟識的人滾床，對方是喝醉狀態，自己卻也沒拒絕的話，兩人這樣算是砲友嗎？
這話在Hibiki聽來有好幾個槽點可以吐槽，同時她的思緒也轉得飛快，敏銳地從中發掘到微妙的地方。

首先，喝醉的人說的話不見得是真，但也不一定是假，端看對這個人的相識度判斷。
KSP這樣說，可見是跟她聊過天說過話，卻還不算非常熟的對象。

其次，都是成年人又是醫生，談戀愛需要頻率對上需要心力，滾床只要肉體契合，自己也能接受就行，由此可知對象跟KSP應該是挺合的…起碼在床的部分。

最後，她也沒拒絕，是她沒力氣拒絕，還是有別的外力讓她拒絕不了？眼神？話語？氣氛…不對，這位外科科長都可以無視修羅場，直接言語抨擊上司，應該不是這個原因。
這點是判別真心與否的關鍵問題，於是Hibiki簡單地說了說自己想到的總結，將問題丟出來等對方回答，她的眼尾餘光忽然瞄見在鎖骨處一個不甚明顯的紅點，正感嘆著KSP的對象居然是攻擊性這麼強的人，就這麼赤裸裸的吻痕留在那邊時，後者丟給她的回答把她震得七暈八素：

「嗯…我想應該是眼神。平時她的眼神都很冷靜，但是昨天她看著我的時候，很委屈，卑微…嗯…總之，像是在懇求我不要走，多待一下，她還不想結束，結束的話就再也找不到她，的感覺。」

「就這樣嗎？沒有什麼其他的原因？」

「為了留我還借酒壯膽，但明明就是很會喝酒的人…應該是真的很想滾床？」

Hibiki敏銳的感覺不對勁，借酒壯膽留人，以前似乎聽過青梅竹馬這樣幹過；想挽留誰時，眼神懇求又帶著卑微，也是青梅竹馬的老招數…攻擊性強倒是沒怎麼聽過，但這情境如此剛好有兩點跟汐Seki符合…然後昨天確實有聽到兩人要去吃飯…
該不會……

「咳，痾，但是對方在做的時候沒有特別說過什麼話嗎？裝醉的話，避免你懷疑，應該也會說些胡話來假裝吧？」

「她倒是沒怎麼說，就是很喜歡抱著我，痾，聞，痾…你想像是吸貓的動作好了，對。」

聽到這邊，Hibiki幾乎可以確定，KSP說的人就是青梅竹馬汐Seki，每回喝酒，只要微醺時那博美都會這樣做…等等，所以博美什麼都做了，卻沒講最重要的事情？蛤？？？
她按耐住想把對方扁一頓的衝動，繼續詢問下去：

「那K醫生是怎麼想的？」

「我…我不討厭她，她很有趣，也蠻正直的，如果她跟我說她的心意，我應該會答應吧，就試試看，不過砲友還是先免了，我沒有那種習慣。」

回想結束，Hibiki氣不打一處來，可看著青梅被戳破所作所為的洩氣皮球樣，惡作劇的念頭忽地湧上，決定不將聽到的事情說出口，強迫她親自去戳破暗戀的紙牆應該更好。
露出腹黑的笑容，她拉著青梅站起來，不由分說地推著人往外科休息室方向走去，想看戲的橙髮人兒也被抓來幫忙，兩人一左一右的扛著人，不讓人逃脫。
來到外科休息室的樓層，嬌小的外科科長正好推開門，似乎是準備要下班，Hibiki見狀，目露兇光的扭頭瞪著Seki，開口：

「做人要成功就要衝，你有五秒，沒成功我就把你的糗事公布在內科公告。」

「蛤等等—」

「好歹給我說出口，別擅自設想退路，笨狐狸！床都滾了講個話是有多難！」

「姐姐加油！」

於是，五秒後，交代完事情的KSP剛關上門，就被拉到無人的會議室裡，在充斥著玫瑰香味的懷抱裡仰頭接吻，她其實沒看清是誰，但這味道與昨晚是一樣的…
所以她不做任何掙扎的閉起眼，想著，這人的味道真是好聞。

09

「K醫生，你說我的眼睛很漂亮，那你覺得我怎麼樣呢？」
「我喜歡你，K醫生，這份感情的起始時間比你想的要早很多，你知道嗎？」
「我曾想著別將這份情感說出口，就這麼維持這份感情與距離，對我而言，麵包比愛情更重，安心的味道有時比相戀的溫度還要更得我心，所以我本來不想說的。」
「直到你沒有拒絕我的邀請，來到我家的時候，我內心裡的慾望突然衝破那層理智，我不想什麼都不做，就這麼結束這份暗戀，所以我借酒壯膽、裝醉，觸碰你，親吻你，佔有你…我有想幫你處理的，可當我起床時，你已經消失了…」
「我是真的很喜歡你，請給我一個機會。」


擁住自己的手隱隱發抖，KSP有些無奈地笑了下，伸手拍拍Seki的背。
她向來做自己，想做什麼就去做，做不到的事情絕對不會隨便給承諾，有興趣的會靠近，沒興趣的也會保持禮貌距離。
眼前的內科醫生比她所想的還要有趣，人也不壞，雖然昨天有預謀的把自己給拐上床，但她不也是因為不討厭，所以默許她嗎？

很多事情是會改變的，例如她，例如她的想法。
KSP不敢說自己是完全沒有異心的。
早在兩人初次見面的那天，那場她縮在角落裡睡覺被打擾的會議，興許Seki就已經躍入她的眼中，只是她絲毫不自知。
直到兩人真正意義上的出去吃飯、聊天，再到床鋪的曖昧與喘息，她懇求般的眼神，近乎像沒有明天般的猛烈親吻，她才認清隱藏在深處的心意。
伴隨著年齡漸長，她對喜歡的定義從純愛與腦衝，變成穩定與安心，但自己想要比任何事都重要得多。

早上她清醒時看見趴在旁邊的Seki，儘管滾床佔有了自己，仍舊是一直喃喃自語著不要走之類的話語，那瞬間她久違地感受到了心動。
她不敢全然相信對方是真心的，所以她選擇了逃跑。

可現在，兩人都是清醒的，比她還高的小狐狸擁抱她，她內心沒有一絲抵觸也沒有討厭，心臟依舊強而有力的跳動著，甚至還稍微快了些…這就是喜歡了，她想，她輕聲開口：

「給你機會，那我可以得到什麼？」

「嗯…你可以跟我一起出去玩啊，我們可以一起做好多好多事…我可以煮飯給你吃…還可以教你喝酒！」

這時候就像個青少年（或小朋友），這都是什麼回答。
黑貓啞然失笑，拉了拉紫狐的衣服，後者順從的低下頭，隨即被黑貓偷咬了口，她瞪大了眼，不服輸的想咬回去，卻被黑貓的回答給鎮住動作。

「那給你這個機會，跟我交往吧，狡猾的內科…科長姐姐？」

後續的回答被吞進吻中，但Seki閃閃發光的眼眸已然寫出了所有的情緒。
紫狐的心被分成了兩半，感情與麵包各一半，喜歡上人後，毫不猶豫的將感情的那半獻出，融化了無人能融化的冰山。

一切都是正好，因為是你，所以是你。


END

祝主播生日快樂